1“我会证明的!”他也确实做出了“证明”,只是有些“不择手段”,甚至放胆去虚构一些本不存在的生物,或是隐瞒显微镜下的事实,按照自己的意愿宣称“看到了些什么”。在漫长的一生中他“证明”了所有的东西,然后就这样怀着对胜利的信心去世了。“如果我没有行医机会,我就能向父亲证明,学医绝非什么好事儿。”魏尔肖老先生关于“细胞王国”的言论并没有被忘却,海克尔决定对这些“王国”进行研究。“真是太漂亮了!”......
2023-10-17
1
他成为布丰伯爵的时候已经将近晚年,几乎可以说是一个老人了。年轻时他名叫乔治·路易·勒克莱尔。
他原本是一个富有的勃艮第[1]地主议员的儿子。后来,金斯顿公爵看上了这个少年,就把他带回英国去了。孩子的父亲并没有反对。当时的法国贫穷凋敝,地主们纷纷破产,而英国人却享有善于经营的美誉,因此前者向后者学习了很多东西。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就让他四处走走,见见世面,学学东西吧。”父亲做出了决定。“这事不趁着年轻时去做,还等到什么时候!”
布丰(我们就这样叫他吧)的英语水平不怎么样,为了多学一点英语,他做了一些翻译工作。在翻译牛顿[2]的一部著作的过程中,他丰富了自己的数学和物理知识,并对这些学科产生了兴趣。尽管布丰最后并没有成为职业数学家,但他的学术活动正是从数学开始的。
“我也算是个学者啦!”看见译著封面上印着自己的名字,乔治·勒克莱尔不禁欣喜地喊道。“这是我的第一部著作……尽管只是译著。”他伤心地补了一句。“不过……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写本书么?”
布丰并没有在英国逗留多久,而是很快就返回了祖国。不过,英国的生活已经令他大开眼界,最重要的是见识了英国学者那勤勉认真的工作态度。
早年丧父的布丰继承了勃艮第的一座大庄园,从此无须再为钱财发愁。他委托了一个可靠的行家对庄园进行管理,因此这方面并没有占用他本人多少时间。
空闲时间很充裕,于是布丰搞起了科学研究。
他写了一篇又一篇的文章,一部又一部的论文集,并把作品都寄到了巴黎科学院。其中有数学论文,有几何“大典”,有物理报告,甚至有关于农业经济的备忘录。广泛的学术活动很快就取得了成果:年仅26岁的乔治·勒克莱尔被选为了科学院的通讯院士。
这个头衔给布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希望能做出一些具有实践意义的科学发现来。
这位学者本想研究研究建筑材料的强度,可建筑学和工程学却提不起他的兴趣。在他看来,制造巨大的聚光镜远比寻找坚固的建筑材料有意思多了。何况又有什么好找的呢?难道用来修建古代城堡的石头还不够坚固么?
“我要将几里约[3]之外的东西点燃!”动手制造聚光镜的年轻学者兴冲冲地想。
真可惜!在几里约的距离之外,聚光镜是根本不可能点燃任何东西的。这位发明家在顽固的聚光镜上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结果几乎一无所获,只造出了一些能用于物理研究室和中学物理实验的仪器。
这次失败并没有让通讯院士太灰心丧气。广阔而多彩的世界还研究得很少,学者总能找到研究的题目的嘛!不过得有工作的兴趣才行。
布丰对一切问题都感兴趣,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尝试了几十个不同的题目。毋庸置疑,他本能在每个学科领域都做出一番工作,可后来却让一个老熟人(两人的年龄相差很大,不然的话也可以说是朋友,但年轻人总不能当老年人的朋友呀!)安排到了稳定的工作岗位上。
这位可敬的熟人名叫杜菲,是皇家花园的管理员。这个花园里种着千姿百态的植物,后来成了如今的巴黎植物园。通常皇家花园的管理员(也就是看守,放到今天大概会称作园长)是由宫廷医生担任的。只要御医眼看着年岁渐长,国王就把他任命为皇家花园管理员。
“您很清楚我有多么爱戴和器重您,”在最后一次正式接见上,国王对退休的御医如是说道,“以及我是何等重视您的健康……您已经老了,也该休息休息啦。除此之外,我的花园里有许多珍稀的植物,需要仔细照顾和看护。只有您才能保护我的绿色珍宝。要知道,既然您给我治病治得如此出色,那么……”
医生大为感动地鞠了个躬,就出发去花园了。可想而知,新管理员在那儿纯粹是混日子。有时他也会在花园里逛逛,折下一朵花来闻闻,摘一两个苹果或梨子送给孙子孙女。他对花园的照看也就仅限于此了。
杜菲是个令人欣喜的例外。他非常喜欢园艺,勤勤恳恳地在花园里工作,让园丁们也流了不少汗水。可后来他得了一场重病,不得不找人来顶替自己。在那个时候,其他的御医都比较年轻,还轮不到进“养老院”呢,因此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找到。
“用乔治·勒克莱尔吧。”杜菲提了个建议。“只有在他的管理下花园才不会最终荒废。他一定会把事情都办好的。”
1739年,乔治·勒克莱尔(也就是布丰)终于坐上了皇家花园管理员的专用座席。刚一靠到扶手椅那柔软的面儿上,他就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
“这正是我的使命啊!”
2
动物学可以研究动物的解剖构造,可以描述动物的外表和习性,也可以阐明动物的地理分布。而要研究不同器官的功能也没问题,也就是从事生理学研究。布丰曾多次听说意大利学者雷迪、英国学者哈维、荷兰学者斯瓦默丹和瑞士学者格斯纳等人的名声。不错,这都是些赫赫有名的人物!
“我要继续格斯纳的事业。”这位皇家花园管理员下定了决心。他对植物并不感兴趣也不可能感兴趣,因为植物学并不适合他的性格。
布丰是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人,写起东西来又丝毫不知疲倦。他能够一天24小时几乎毫不停歇的写作。他唯一缺乏的就是耐心了。
“实验?解剖?唉,可别让我干这种事情。我思维过于开阔,视力又太差,干不了这种琐碎的活儿。我的事业是收集和总结……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就交给那些不会写作、除了解剖啥也干不成的家伙去做好了。”
他稍微花了点时间来寻找新工作的题目,最终做了一个决定:不多不少,就写整整一部《自然史》。这是一个非常不容易的任务,但他对自己的才能和写作经验是坚信不疑的。
要完成这工作就得有个助手,布丰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有个出身于布丰领地的医生兼解剖学家叫杜班通[4],正是此人被布丰选去参加《自然史》的编纂工作。布丰成功争取到了上头的任命,把他安排在皇家花园下属的自然史研究室作管理员。杜班通恰好具备布丰所匮乏的才干,而布丰则拥有杜班通所不足的能力。一个擅长写作,另一个则精通解剖和观察。两人在一起工作,天晓得谁干得更好:是作家布丰呢,还是观察专家杜班通?
在共同工作的18年间,两人写成了15卷厚厚的著作。
“劳驾,您只要干自己的活儿就行了。”布丰对助手说。“您负责手术、研究、画图和解剖。我负责写作……当然,”他立刻又补了一句,“解剖方面的文章您就自己写吧,我可不想把您的成果据为己有。”
真狡猾!他不喜欢解剖,对解剖学也几乎一窍不通——既然如此,他还能不把解剖成果让给杜班通么?
“我要让他们阅读我的作品,我要让他们对自然史产生兴趣。”布丰皱着眉头说。“为此只需精于写作……不是枯燥无味的描写,而是生动有趣的讲述。”
每种动物他都是分别描写的,他的书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分类系统:既没有格斯纳的字母表排序法,也没有林奈奠基的科学分类法。不过,布丰在列举动物时还是按着某种顺序的。他首先描写家养动物,然后才按分布的国家对野生动物进行描述。
“分类?这有什么用?”他质问道。“只需写得有趣就行了。分类法只不过是些无趣之极的干巴巴的东西。”
在杜班通的帮助下,布丰成功完成了《自然史》的前15卷。
可当工作进行到鸟类时,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杜班通闹起了罢工。
“他不过是在嫉妒我。”布丰断定。“自然如此,莫非还能有别的解释么?人们读的是我的书,而不是他那些关于马的腿或狗的脊椎有几块骨头的论文。谁会对这些玩意儿感兴趣?只有博物学家罢了!而我的文章是人人都读的。”
与此同时,杜班通正对朋友大吐苦水:
“这难道也算得上科学工作么?今天解剖狗,明天解剖马,全是这一套,而且干得越来越匆忙。我已经受够这些忙忙碌碌了。这不,有人请我去教研室工作。我这就不干了。”
《自然史》中记录的大象及其解剖结构、骨骼、皮肤机理等各种细节
《自然史》中记录的大象及其解剖结构、骨骼、皮肤机理等各种细节
《自然史》中记录的大象及其解剖结构、骨骼、皮肤机理等各种细节
《自然史》中记录的大象及其解剖结构、骨骼、皮肤机理等各种细节
《自然史》中记录的大象及其解剖结构、骨骼、皮肤机理等各种细节
《自然史》中记录的大象及其解剖结构、骨骼、皮肤机理等各种细节
没了助手,布丰简直寸步难行。缺了解剖的《自然史》还叫什么“自然史”呢?只得去找新的助手了。布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两名解剖学家——格诺和贝克松。可这两人想必是比前任懒惰,导致《鸟类》中的解剖比《兽类》中的缩水了不少。
“唉,工作可真难啊!”布丰又费了15年光阴,结果仅写成了九卷《鸟类》,他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写哺乳动物不是挺快么,可写鸟类怎么就这么慢啊?15年!到底哪年哪月才能把书写完?”说着说着,他又把下一部概要的写作速度加快了一倍。
布丰写矿物全凭一己之力,没有助手的协助。他在此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写作能力:还不到一年,一卷书就写成了。五年总共写出了五卷。
要知道,布丰在这段时间里并不仅仅研究矿物,他还顺便写了其他一些作品,并准备好将它们出版刊行。
3
布丰的著作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老人和少年,学者和商人,伯爵夫人和武器匠的老婆,画家、演员和医生——人人都在阅读他的作品。这些书都写得引人入胜,书中讲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尽管这些故事往往同妇孺皆知的“猎人故事”有些雷同,可是……人孰无过!布丰的写作基调非常崇高,他的语言中充满了华丽的辞藻和长长的句子。
“狗是何等忠诚地陪伴着主人,四处跟随和保卫主人!何等努力地去赢得主人的爱抚!何等温顺地服从主人的命令!当主人不在的时候,它是何等激动、不安和悲伤!等主人回来之后,它又是何等喜悦!由此我们难道还无法认识到狗对人的友谊么?难道我们人类之间能有如此热烈的友谊么?”布丰就是这样描写狗对主人的依恋之情的。
读者们对此报以一片喝彩,并且开始回想起一些类似的事例。
“瞧瞧我们这儿的例子吧!一条普普通通的看门小狗,却这样热爱着玛丽。在小狗面前别说打孩子了,就连朝她抡起胳膊都是不可能的。你一旦对小姑娘呵斥一声,只要小狗在那儿,它就会立刻低声怒吼,龇牙咧嘴,眼看着就要向你扑来了……”
“我的熟人有……”
“我记得曾有这样一件事:……”
大家一致认为:布丰写得非常棒,他是个博物学的行家。
布丰的声誉迅速增长。他简直成了巴黎的一处“名胜”。顺道路过的外国名流都会急匆匆地赶到皇家花园,不过并不是为了观赏植物,而是为了能有幸一睹《自然史》作者的真容。法国国王也将布丰伯爵的称号封给了乔治·勒克莱尔。
乔治·布丰(1707~1788)
布丰自以为是世上首屈一指的博物学家,自己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就在这时,他突然收到了一本毫不起眼的小书,名叫《自然系统》。在这部作品里,瑞典学者林奈[5]不仅为植物、还为动物奠定了分类基础。
布丰对植物几乎不感兴趣,但动物可是他的专业领域啊!
“一派胡言!根据触角和爪子来确定动物的亲缘关系,计算兽类嘴里的牙齿数和鸟类尾巴上的羽毛数?那它们的生活、行为和习性呢?”
盛怒的布丰开始撰文反对林奈的学说。这个不起眼的瑞典人着实让他的存在大为减色。布丰自命为天下第一的权威,可就在这时……在遥远的北国某个不知名的小地方,突然冒出了个搞学问的,还勇敢地宣布说:以前的学者们都对动植物进行个别描述,这样做只会把事情搞成一团乱麻。需要一个系统,而这个系统正是由他林奈所建立的。结果学者们承认了这个瑞典人的学说,他作为植物学家的威名响彻了整个欧洲。
读者们可不要以为布丰只是在嫉妒林奈。并非如此!一个小小的瑞典教授,又怎么能撼动布丰伯爵这个大名人的世界声誉呢?事情其实另有一番缘故:布丰非常不喜欢分类法,他认为这是企图将活生生的自然界硬塞到僵死的框框里去。
林奈的《自然系统》碰上了布丰这个顽强凶狠的敌手:他并不喜欢这部书的学究气。
“把狮子和猫儿相提并论,胡说什么狮子是长着鬃毛和长尾巴的猫,这根本就不是对自然进行描写和命名,而是对自然界的侮辱。”他愤怒地说。
不久之后,布丰又碰上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在对兽类和鸟类进行大量描写之后,他认为是时候做些总结了。
于是他着手撰写一部新的著作:对生命、地球和生物的出现进行描写。
“在亚平宁山脉的高峰上,有时会找到一些海洋软体动物的甲壳。这是否意味着那里曾经是海洋呢?……”布丰在一部作品中如此写道。
“好一部《自然史》呀!”伏尔泰按捺不住了。“山上的海洋……这不是什么《自然史》,而是《非自然史》。”
布丰大发雷霆:
“是吗?那伏尔泰又怎么看这些贝壳呢?说不定,是垂暮的香客和朝圣者对自己年轻时的罪过感到悔恨,才把贝壳搬到山上去的吧?”
后页图为《自然史》中记录的火烈鸟与犀鸟
后页图为《自然史》中记录的火烈鸟与犀鸟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而伏尔泰本人也是一个极擅挖苦讽刺的老手,对布丰的回应做出了应有的评价。后来,布丰把自己的下一部作品集寄给了伏尔泰,伏尔泰就回了他一封友好的答复:(www.chuimin.cn)
“您是普林尼再世。”他在信中对布丰说。
布丰不禁有些飘飘然。他思考了很久该怎么回复,好让自己显得比伏尔泰更谦恭有礼。最后他写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说我是普林尼再世的话,那世上也不会有伏尔泰再世了。”
伏尔泰也被恭维话陶醉了。后来,有个反对布丰的熟人提醒伏尔泰,指出他曾与《非自然史》的作者吵过一架,他只是含含糊糊地推托说:
“我不会再为了这些牡蛎空壳同布丰争吵了。”
布丰的声望与日俱增。还在他生前,人们就为他建了一座纪念碑。按照法王路易十六[6]的命令,在皇家“自然研究室”的入口前为这位博物学家立了一座引人注目的雕像。
来拜访布丰的客人络绎不绝,崇拜者和好奇的外国人也都群集到他的办公室门前。这样一来,他还顾得上工作吗?当然,他的工作还很多很多。布丰非常清楚,浪费掉的时间是追不回来的。
“我非常荣幸,”布丰向一位顺道来访的意大利伯爵鞠了一躬,“这是何等的荣耀……我不知道要让殿下坐在哪里才好。要不这里吧,”他指了指扶手椅,“您坐这里想必会十分惬意……不不不……我都干了什么好事啊!不要坐这把椅子,它的腿儿不太牢固……坐这把吧!”
来客不太情愿地换了个座位。还没坐上一分钟,布丰又跳了起来:
“窗子!窗子透风啊!”
伯爵只好又换了个地方。
如此这般,这位外国客人在五分钟内换了五六把椅子,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告辞了。
“简直神经病。”客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着。“叫人不停地换椅子!”
布丰高兴地挤了挤眼——终于把客人给弄走啦!然后就急忙坐到了桌前。
无论是政治生活还是社会生活他都无暇顾及。他只是不停地写啊、写啊、写啊……
4
《地球史》和《自然的时期》是两部无论内容还是语言都非常精彩的作品。布丰在《自然的时期》上付出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将此书重写了11次之多,对语言精雕细琢,不仅力求文采华美,还要写得通俗易懂。
“地球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它的历史上曾有过七个时期,每个时期都会带来一些变化。”
布丰认为,这些变化发生在远古时期的地球上,并且对它们进行了描述。他并不是地质学家,何况当时地质学这门学科还只是刚刚萌芽而已。自然而然,布丰的论述中也存在错误,但也有些解释直到今天还是值得重新提起的。事实上,如今确实有些人以不同的形式重新提出了这些内容,但他们丝毫没有想到,两百年前有个法国博物学家早就写下了几乎相同的东西。
一颗彗星落到了太阳上(布丰是从太阳开始讲述地球史的)。结果太阳分裂了几块出来,就这样形成了地球以及其他行星。这是地球史的第一时期。
在地球史的第二时期,地球的物质整体开始分裂:最轻的粒子分裂了出来,从地球那炽热的液态表面远远地抛射出去,形成了最初的大气层——各种气体和水蒸气的混合体。后来,地球冷却了下来,炽热的液态物质渐渐被一层硬壳覆盖。这层外壳并不均匀,上面有许多深谷、高地和洞穴。出现了山脉。
最终,地球完全硬化,其核心变得非常密实而炽热,但也很坚硬。从火山中流出的岩浆(这证明了地球内部的熔融状态)则另有一番来源。岩浆是地球内部在高温的影响下发生的各种过程的结果,而这些过程正是岩浆形成和火山爆发的原因。
地球冷却得越来越剧烈。包裹着它的水蒸气也变冷了,雨水开始降落到地表上。开始了第三个时期。整个地球都沉没在深深的海洋之中。证据确凿:海洋动物的残骸可以在厚厚的地表甚至是高山上找到。海洋不仅淹没了陆地,还令地球的外表造成了显著的变化,尽管地球当时还处于水下。一些海底山峰被海水侵蚀了,被侵蚀掉的残渣填平了低地和深谷。
随后就是第四个时期。由于海平面的降低,陆地从水中浮现出来。全球只有一片泛大陆,被全球唯一一个泛大洋包围着。
布丰理论中地球的初生阶段
布丰理论中地球的初生阶段
为什么布丰需要这片“泛大陆”呢?因为如果不这样写,他就无法解释某些动植物的地理分布了。不同的大陆上生活着亲缘关系相近的动物,这种情况是如何产生的,其原因何在?各个大陆被深深的大洋分隔开来,但是它们上面都出现了同样的动植物,这又作何解释呢?诚然,有些动物可以从一个大陆迁徙到另一个大陆,比如说会飞的鸟类,对它们而言大洋算不得什么阻碍。可是野兽呢?大象或犀牛怎能从非洲跑到印度去?猫是如何出现在美洲、非洲和亚洲这三个不同的大陆上的呢?青蛙又怎么才能分散到各个大陆上呢?它下了咸水就要死亡,何况它难道算得上什么游泳健将么?……泛大陆解释了一切。在这片大陆上,出现了陆生的动植物并繁衍壮大。以上就是第五时期的情况(陆地上出现了动植物)。
在第六个时期,泛大陆分裂成几块大陆,它们朝四面八方缓慢移动,彼此间离得越来越远。大陆上的动植物也“乘着”这些大陆“四散离去”。
第七个时期是人类出现的时期。
地球的表面继续发生着变化。不过,改变地表的既不是火山爆发也不是地震。自然灾害起到的作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十分缓慢、难以觉察但又持久发挥着作用的因素。
“地球表面最显著、最广泛的变化是由雨水、河流、小溪和水流的运动造成的……一开始水并没有确定的流动方向,所以都汇集到了地势较低的谷地里。后来它渐渐冲刷出了河床,寻找更加低洼、柔软而易于通过的地方,在这一过程中带走了土壤和沙子,冲出了深深的崖谷,并沿着谷地飞速奔流,开辟出一条通向海洋的道路……水流不仅带走了沙子、土壤、砾石和小石子,还移动了巨大的岩石,从而削低了山地的表面……河水和海水把淤泥、沙子和土壤冲到了不同的地方,由此形成了不计其数的新岛屿……”
这些论述难道有什么问题么?就算到了今天,它们照样可以再次写入自然地理学的教科书里。
如果地球真的经历了一系列变化的话,那么它的“居民”难道会保持恒久不变么?莫非各种动植物自始至终都是我们如今看到的这个模样?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这些动植物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布丰对这个问题做出了回答。当然,是按自己的方式回答的。
我们周围的世界是由两种分子组成的:无机分子和有机分子。所有动物都是由有机分子(一种肉眼不可见的特殊微粒)组成的,从高大的橡树和大象到小小的水草和变形虫概莫能外。只要是有哪怕一点儿生命迹象的地方,都有有机分子的存在,它们散布在整个宇宙之中。它们是不灭的:动物和植物都会死亡,但组成它们的分子却永不消逝。死亡只不过是特定组合的分子的解体罢了。
年轻的黑猩猩(1748年的图画)
在适宜的条件下,获得自由的分子还能重新结合起来。它们或者长成某种简单的有机体,或者形成更大的规模,产生更大、更复杂的有机体。
分子的数量是固定不变的。混沌初开时有多少个分子,如今就还是多少个分子。不过它们的组合方式不停地发生着变化:在成百上千年的时间里,同一个分子可以留在空气中、水中,也可以成为植物或动物的组成部分。兔子吃了草,组成草的分子就进入了兔子体内,暂时变成了“兔子的”分子……兔子又被狼或狐狸逮住并吃掉了,这个分子就成为捕食者机体的组成部分。过了一段时间,狼也会死去。“狼的组合”解体了,获得自由的分子散布到空气之中,重新开始了它们的“历险记”。
生命现象尽管复杂多样、多姿多彩,但它其实只是有机分子从古至今一直在进行的循环。生长、发育、繁殖、变化和遗传,凡此种种都与有机分子密切相关。我们所见周边的一切都是有机分子的游戏。
“有机分子最初的结合产物”是变形虫和细菌。植物汁液和动物肉体中的活细胞也是由有机分子结合而成的。
在那个时代(甚至是很久之后),许多学者都对“生命力”非常着迷,可布丰却不需要这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既然已经有了分子,而且分子可以组成任何生物,那还要“生命力”干什么呢?(不过请记住,布丰的“分子”与你从化学课本中了解到的分子完全是两码事,纯粹是名称相同罢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控制分子的组合呢?这个问题布丰也尝试着进行说明。
机体是一种由许多更小的同型晶体组成的特殊晶体。食盐分子彼此间相互吸引,形成一个立方形晶体,这个立方晶体就是食盐的典型特征。对不同类型的机体来说,都有特有的有机分子,它们彼此间相互吸引,形成某种原始的“内部形态”。这个“形态”靠着摄食不断吸收新分子,借此逐渐生长发育。而摄食的实质就在于,“原始形态”仅仅选择与自身成分相似的分子。这就好比食盐晶体从溶液中“选择”食盐分子,并靠着这些分子逐渐变大。
上述文字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写成了,而类似的思想却没有消失,它们并未就此从科学史中一去不返。直到今天我们还能听到这样的观点,只不过换了一番说法罢了。
布丰一页接一页地写着,他的“分子说”似乎已经解决一切问题了。可是……
“自然界能用自身的力量将动植物创造成我们如今看到的样子么?”
前一天布丰还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可到了后一天他就开始产生怀疑了。
“自然界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吗?它的创造能力难道就没有界限么?人类……又是如何……”
于是……于是又冒出了“无所不能的造物主”的想法。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可能的!”
可是又产生了相同怀疑:无所不能的自然界……大胆的想法突然挣脱束缚,向上冲去,把“造物主”挤到了下边。然而,这种想法并没能“扶摇直上”,而只是时不时“跳动几下”罢了。
“动植物的种类会发生变化,气候和食物会对动物产生影响。但是这些变化究竟有多大呢?会导致新物种的出现吗?还是仅限于造成新的变种呢?”
一切都取决于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了。
“如果自然是全能的,就会出现新的物种,但是……”
布丰终于还是没能解决这个任务。
家畜和农作物倒没有什么大的疑问。人类通过选种培育出具有新的形态的动植物,这些生物“就连换做是自然界也没法在世上造出来的”。
林奈镇定自若地断言,自从创世之日起就从未出现过新的物种(杂交培育出的生物不算数:这种情况下谈得上什么新物种?)。布丰则表示怀疑:“说不定……”他几乎没人可以分享自己的疑惑,更严重的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有盟友。情况甚至更糟——他只有许多敌人。
“什么?七个时期,而且每个时期都经历了许多世纪?按照《圣经》的记载,仅仅六天就囊括了地球的整个历史。”
巴黎乃至全法的学术中心——索邦神学院[7]骚动了起来。
神学院的成员一致认为,布丰的书已不仅仅是异端,而是亵渎上帝了。他们盛怒之下甚至通过决议,要求把布丰的著作都付之一炬。
布丰试着为自己辩解。他努力证明:自己对地球历史的推测丝毫没有违逆《圣经》的说法,地球作为太阳的女儿也没什么可羞耻的;此外,他与《圣经》的观点完全一致,都认为人类是在各种动物之后才出现在地球上的。布丰的证明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同时他又对神学院的教授们以礼相待;这样一来,《圣经》的辩护士们就暂时不吭声了。
可不久之后布丰又重新遭到了攻击。有一本匿名的小册子声称:“其他作家用特别的昆虫的故事来为我们解颐,同时让我们时刻想到造物主;而布丰先生在解释世界构造的时候,却要我们无视掉主的存在。”这几乎可以说是对无神论的指控了。教会人士又大吵大闹起来。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喧嚷多久,随后就称布丰的“七个阶段”和整个哲学体系都只是老糊涂的胡言乱语而已。这并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也许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布丰伯爵毕竟是法国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一,就连在宫中也深受尊重,总不能把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投入监狱吧。
教会最终放了布丰一马,可他自己却依旧不能平静。
当时,林奈的权威已经得到了普遍承认,他的植物分类系统也为众人所接受。所有大植物园都开始按着林奈的分类系统进行分类种植。结果布丰本人也不得不接受这套种植法了,因为他毕竟是皇家花园的管理员嘛。承认了瑞典学者的正确,这对他来说可真不是滋味呀。
相反,林奈不仅没有表示感激,反而把一种剧毒植物命名为“布丰尼亚”[8],用来“纪念”自己的对手。
“他还在嘲笑我!”年迈的布丰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该死的瑞典佬!”
【注释】
[1]法国中部地区名。——译注
[2]伊萨克·牛顿(1642~1727),英国物理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经典物理学和微积分的奠基人之一。——译注
[3]法国旧长度单位,定义不统一,约为4.44到5.55千米不等。——译注
[4]路易·让-马利·杜班通(1716~1800),法国博物学家、解剖学家。——译注
[5]见本书第七章。——译注
[6]路易十六(1754~1793),法国国王(1774~1792年在位),在法国大革命中被推翻并处死。——译注
[7]古老的法国神学学院,后来成为巴黎大学的一部分。——译注
[8]石竹科草本或灌木植物,一年或多年生,叶片尖细、对生,花形小,穗状。——译注
有关霍蒙库鲁斯:趣味生物学简史的文章
1“我会证明的!”他也确实做出了“证明”,只是有些“不择手段”,甚至放胆去虚构一些本不存在的生物,或是隐瞒显微镜下的事实,按照自己的意愿宣称“看到了些什么”。在漫长的一生中他“证明”了所有的东西,然后就这样怀着对胜利的信心去世了。“如果我没有行医机会,我就能向父亲证明,学医绝非什么好事儿。”魏尔肖老先生关于“细胞王国”的言论并没有被忘却,海克尔决定对这些“王国”进行研究。“真是太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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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一年的2月12日,在河边的这座房子里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达尔文医生家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一天查尔斯和他的同学加尼特一同顺路去面包店。查尔斯相信了这个故事,他没发现,加尼特戴的根本就不是叔叔的帽子,而是一顶普普通通的儿童帽子。就剩下查尔斯一个人,他便过上了快活的日子。而这门课之后还有一节课,是人体解剖学,也是一门枯燥的课,查尔斯还是昏昏欲睡。......
2023-10-17
外表会骗人1巴黎自然史博物馆共有三位教授——居维叶、拉马克和圣伊莱尔。当三人还在进行纯粹的动物学研究时,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友好,居维叶和圣伊莱尔更是顶顶要好的朋友。到临终之时,三人中的每一位都与其他两人互为仇敌,在这点上居维叶尤其出名:他成了拉马克和圣伊莱尔不共戴天的敌人。尽管如此,居维叶并非对政治无动于衷:他对重大事件颇感兴趣,给朋友写信打听新消息并表达自己的观点。......
2023-10-17
“简直是一片混乱,毫无章法!”这场寻求秩序的工作持续了许多年。长年的忍饥挨饿严重削弱了格斯纳的身体,弄得他的健康状况非常糟糕。“你们见过格斯纳的植物园吗?”格斯纳向遥远的海外异邦征求花草、树叶、干枯的花朵和图画,而在这些东西送到之前,他必须等上许多个月。“我敢赌咒发誓,杰拉德[9]的见闻都是千真万确的。”他对一种奇特的“藤壶鹅”进行了描述。......
2023-10-17
1这是一些绝妙的骨架。铜丝绕成一个个好看的线圈,将这些干净的白骨头固定在一起。他一跃而起,跑到了另一具肮脏的骨架前。漂亮的骨架原来是自然界中根本就不存在的马骨头。这位拜访了展览馆和兽医学校教授的蓝眼睛客人名叫弗拉基米尔·柯瓦列夫斯基。1863年,涅瓦大街[4]上重新出现了弗拉基米尔·柯瓦列夫斯基的身影。尽管人们认为柯瓦列夫斯基是个讲求实际、精明强干的......
2023-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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