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韵贯通：国乐之美-国乐之美

2023-10-1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可以看到，在这段文字中，把“气”作为音乐艺术的第一本体要素，而且提出气要与其他要素相辅相成。艺术家常以玩笑的口吻说：“抖一抖身上，别无长处，只剩下这一身香气。”艺术作品也是如此，中国的传统艺术尤其看重这种以气韵为核心的“俯仰自得”“悠然自若”的生命气息。浙江派古筝名曲《高山流水》气韵贯通，非常好地诠释了中国传统艺术中气韵生动的审美特征，也再现了“高山巍巍，流水洋洋”的艺术意象。

在品评中国传统艺术的时候，较少用到“美”这个词。我们形容书法作品有“力透纸背”“落纸云烟”，形容绘画作品有“淡逸劲爽”“雄浑高古”，《溪山琴况》中论古琴音乐有“和、静、清、远、古、澹、恬、逸、雅、丽、亮、采、洁、润、圆、坚”，这里都没有提到美，可见中国传统艺术有其独特的文化审美追求。

气韵便是欣赏和品评中国传统艺术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范畴，它直接影响到中国的音乐、舞蹈、书法、绘画、雕塑等各个艺术门类。

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更关注有形的事物，认为那是真实存在的，是我们可以把握的，但是往往那些无形的东西却给了我们潜意识中最深的记忆。仔细回想，我们也许都有过被一种熟悉的味道瞬间带入一种回忆或一种感动之中的经历，例如：我们总会说“妈妈的味道”“青春的气息”“社会的风气”，这种味道、这种气息，无声无形，却能够带给我们深深的怀念和感动，甚至让我们热泪盈眶，不断回味。

天地之间，气无处不在，烟气、雾气、水气、云气、呼吸之气，还有百花飘香、清风拂面……古人对无声无形之气有着敏锐的感知，并智慧地把气与生命联系在一起，将气视为万物流转的活力与动力，视为生命存在的象征。不仅如此，先人还将物质形态的气加以升华，与人的思想意识和精神相关联，灵魂的“魂”这个字，是“云”字加一个“鬼”字，云即是气的一种形式，如果没有了“气”，就剩下了“鬼”，也就没有了生命。在此影响下，中国传统艺术非常注重“气”，其实也就是注重艺术作品里所散发出来的气韵流转、充满活力的生命性。艺术作品要顺应自然之气，汲取天地精华，将宇宙之气融入艺术作品之中。

战国时期，气论就已经初步形成，《左传·昭公二十年》中记述了齐国晏子的一段话：“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我们可以看到，在这段文字中，把“气”作为音乐艺术的第一本体要素，而且提出气要与其他要素相辅相成。

《高山流水》
浙江派《高山流水》气韵贯通，空灵悠远。

韵指的是优美的形态，在音乐中，韵被广泛使用，曹植《白鹤赋》中就有“聆雅琴之清韵”，蔡邕《琴赋》中也有“清声发兮五音举，韵宫商兮动徵羽”。于音乐而言，韵可以说是起伏婉转的旋律，可以说是动静自若的节奏，但这都不能言尽其意，它更是一种浑然一体的形而上的风度和情致。

魏晋时期，在观照生命之气内在活力的同时，也注重生命的外在表现形态，这促成了气、韵合流，也为中国传统艺术的气韵观念奠定了基础。

气、韵合流以后，这两个字经常连用，气、韵合为一体指的就是生命或艺术作品的内在气质及其所呈现出来的情趣和风采。其实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气场，我们与人相处，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谈和更多的了解，有的人会让人感受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而与有的人对坐，却让人感觉到如坐针毡，这就是不同人呈现出了不同的气质，不同的生命性。艺术家常以玩笑的口吻说：“抖一抖身上，别无长处，只剩下这一身香气。”艺术作品也是如此，中国的传统艺术尤其看重这种以气韵为核心的“俯仰自得”“悠然自若”的生命气息。同时，在“天人合一”思想的观照下，我们要求这种生命的韵律要与自然合为一体，宇宙运行的规律是安静而肃穆的，自然界中气象变迁、星球运转、春暖花开、秋叶飘零、白雪皑皑，虽然是发生巨大的变化，积蓄巨大的能量，但是它们都是在深沉的静穆中进行的，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因此艺术作品也要呈现出这种虽动而静的韵致，于音乐作品而言，那又是一种气韵升腾、绕梁不绝、意犹未尽、超然于生命的感受。

与绘画相对比，西方的绘画技巧中运用的焦点透视是一种严格遵循现实的透视法，它从一点看出去，由近及远，近大远小，近实远虚。有纪录片里曾介绍说：梵高曾画过自己住的卧室，而人们可以通过这幅画根据焦点透视的原理，计算出梵高的身高。中国绘画讲究散点透视，这可以给空间以相对自由。古代文人寄情于山水，要在山水自然中释放现实生活中的束缚，因此他们在山水画中追求“可望、可行、可游、可居”，这和西方的风景画有着很大的区别，风景画是看风景，而山水画不但可以看，还可以游可以居。在这里，时间和空间都是自由的、运动的，仿佛有一缕气，我们的精神随之蜿蜒辗转、盘旋而生，我们的心绪与画融为一体，与山水共情。

而对比西方音乐具有严密逻辑关系布局的奏鸣曲式结构，中国传统音乐这种由多个小标题段落串联而成的结构布局，也体现着时间和空间上的自由。诸如古筝曲《长安八景》：雁塔晨钟—草堂烟雾—灞柳风雪—曲江流饮—咸阳古渡—华岳仙掌—太白积雪—骊山晚照，在气韵流转的音乐进行中，我们的精神也可以做到可游可居，沉醉于长安的繁盛美景之中，流连忘返。

气韵，无声无形，要靠人的内心去感知，而烟气却有迹可循，所谓“一草一天国”，也许我们能从袅袅香烟中，感受到气韵生动、气象万千。袅袅香烟，虽悄然无声，却气韵升腾，蜿蜒盘旋，变幻莫测，而后慢慢消散，但它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和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就像绕梁的余音，只是渐渐隐去，融入造化。(www.chuimin.cn)

《庐山高图》
【明】沈周
当看这幅画的时候，很难确定作者的视点到底在哪里，或者说他的视点是不固定的，随着画家的笔触，我们可以做到在画中“望、行、游、居”，伫立水边，观赏瀑布；沿着小径，走向大山深处；高山之巅，看雾气升腾……

袅袅香烟也可以被看作传统音乐中乐音的视觉化意象

古筝有较大的共鸣箱体，同时一弦一柱，也就是一根琴弦由一个琴码架起来，右手拨弦出音，左手按弦行韵，按压琴弦产生的韵音一般在三度之内，右手拨弦而出的声音和左手按弦形成的韵音长短相当，可谓是声韵兼备，每一个音都给人以烟雾缭绕、气韵生动的感觉。《渔舟唱晚》广受欢迎，曾被改编为多个版本，小提琴演奏的《渔舟唱晚》和古筝演奏的《渔舟唱晚》相比较，小提琴确有其华丽之美，而古筝在气韵和意境方面则更胜一筹。

浙江派古筝名曲《高山流水》气韵贯通，非常好地诠释了中国传统艺术中气韵生动的审美特征，也再现了“高山巍巍，流水洋洋”的艺术意象。值得一提的是，动画片《镜花缘》用别样的方式巧妙地诠释了这首乐曲，其画面和高山流水毫无关系，却又似乎非常贴近乐曲所要表达的内容。

视频的前半段描写了一位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的长者边抚琴边饮酒，醉意朦胧间，仿佛变回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这样的朦胧缥缈的感觉刚好契合了古筝余韵缭绕的音乐意境。后面我们可以看到在传统的“流水”部分，画面出现了树木拔地而起、千百花朵竞相开放的画面，和音乐配合得恰到好处，不管是花开还是流水，总归都体现了大自然中的勃勃生机。

弹筝

所以说，音乐艺术的魅力还在于它没有标准答案，它的多义性、模糊性，恰恰是它最有魅力的地方。中国传统音乐气韵生动的袅袅乐音，带给我们精神上的无限自由和不尽遐想，而这种在自然中遐想又反观自我的过程，也是生命个体悟道的过程。

【注释】

[1]五声音阶是传统民族调式，由五个音构成调式音阶，即宫、商、角、徵、羽，相当于现在首调唱名的“do、re、mi、sol、la”。

[2]“欢音”演奏出来的曲目一般表现欢快愉悦的心情，而“苦音”一般用来表现缠绵悱恻、凄切委婉的旋律。“欢音”的音节为sol、la、do、re、mi、sol，“苦音”的音阶为sol、si、do、re、fa、sol。

[3]除山东派《高山流水》以外，河南派和浙江派也有《高山流水》，河南派《高山流水》取自民间《老六板》板头曲，节奏清新明快，地方语言音调色彩浓郁，民间艺人常在初次见面时演奏，有尊敬结交之意。浙江派《高山流水》旋律典雅，韵味隽永，非常贴近“高山巍巍，流水洋洋”的意境，也是目前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筝曲之一。

气韵贯通：国乐之美-国乐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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