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明清社会经济与江南文化:从享保至元文减船令的实施前提

明清社会经济与江南文化:从享保至元文减船令的实施前提

【摘要】:正德新令实施后,南京船和宁波船领得信牌回国后,受到没有领到信牌被迫载货返回者的控告,信牌被官方没收。[44]减少船数的这一元文新令,是在怎样的前提下制定的,既有研究均未置评,甚至减少船数的年代也记载互异。接下来,谕文分条列举贸易的具体情形,明确具体办法。通篇谕文的核心是减少船额,但好像出发点是为了清商利益。谕文透露出当时唐船贸易的诸多重要信息。

正德新令实施后,南京船和宁波船领得信牌回国后,受到没有领到信牌被迫载货返回者的控告,信牌被官方没收。次年携带信牌前往长崎的只有奥船7艘,而口船1艘也没有。到康熙五十六年(1717)五月有关信牌的纠纷解决,信牌发还原主,八月起,清朝商船陆续驶往长崎。因为上年赴日商船数量太少,长崎方面准许号外船贸易,被准贸易船增到43艘。同年增加信牌10张,船数改为40艘,银额增为8 000贯。到享保四年(1719)又规定自下一年起,恢复为每年30艘。到元文元年(1736)出于与正德时同样的考虑,长崎贸易船数减少5艘,为每年25艘,每年贸易总额降为4 000贯。[44]减少船数的这一元文新令,是在怎样的前提下制定的,既有研究均未置评,甚至减少船数的年代也记载互异。令人欣慰的是,《漂海咨文》抄件保留了一定的内容。今移录于下:

迩年长崎唐船贸易,其法混杂,事绪烦剧,更有铜觔价直龃龉,因解长崎各处铜觔阻滞不敷。为此暂减船额,凑其不敷,略改斯须,用定今后之商法

一、唐人买回铜觔价直,较于近年日本之价钱止半价,以致各处解崎之铜无有利息,因而铜价所不勾者,长崎补贴,以与唐人卖去。虽然近来唐人所带各色货低,加以唐船进港时候不顺,总之交易利息鲜少,无力补贴,所以各处出产铜觔,遂至一年不敷一年,唐船羁留,为日滋久,固宜裁减所配铜觔,以令贸易。然若扣减历来所配额定铜数,尔等唐人自有不便,为此暂减船额,南京港门玖艘之内,暂减贰艘,宁波港门玖艘之内暂减贰艘,台湾港门贰艘之内暂减壹艘,通减伍艘,一年船额定为贰拾伍艘,以凑铜觔所缩之数。但其铜价,仍照今价,纵令减船,终为无益。为此,向铜价亦当照日本之价买回。凡换什色内买回珠铜,嗣后裁去,照正卖例,换什色内亦配条铜,其价照依正卖一样。

一、唐人等远涉海洋,前来贸易,希图利泽,外无他事,无益货物,岂宜枉费,乃今各寺庙喜送之物礼物,其余例送之事,实在所费不少,其必甚不便也。为此,向后各寺庙喜送之物礼物,其余人事等项,一应裁去。但是唐人其于例送之人,如竟不送,亦于众人必不过意,为此务须估定历送件件银额,通计多少,载带前来,当与正卖货物一体交易。如此,将以上货物之本银照依正卖之货物一体归还唐人,将其在长崎发卖之利息,官为拨给,于众人收受也。究竟此数原属唐人等白费,今后归还本银,可以充起价铜觔之费。

一、近来有减半交易之法,所以包头杂色唐人等日本价直一倍,贵买归去,是亦不便之事,为此,向后其包头杂色等着令照日本价发卖,如此,亦可以充起价铜觔之费。

一、换什色用钱等,亦照以上之例。

除从来例出铜用之外,各项用钱,俱是豁免,须将此项凑补起价铜觔之费。以上商法,如有不情愿者,非为之勒逼也。但是近年铜觔不便支持,唐船留日又久,费用浩繁,唐人等甚狼狈也,其可为忧心者,故尔改成以上商法,欲使各处产铜将来无难解运,唐人交易又无阻滞。今若唐人如有不情愿者,缴还信牌。

日本贸易者自当谢绝。以上商法出入条目等,合该年乔司等曲为细达,务必体悉者也。[45](www.chuimin.cn)

同正德新令后的谕文一样,本件谕文同样没有标明年代,不过我们既已知道减少船数为25艘是元文元年(1736),由谕文内容就可将其断为该年所发。

谕文首先解释因为近年长崎唐船贸易办法混杂,头绪繁剧,又因铜价发生纠纷,以致日本国内解往长崎的铜觔阻滞不行,因而暂减船额,修改商法。接下来,谕文分条列举贸易的具体情形,明确具体办法。一是解释减船原因和办法。说是因为用于贸易的日本的铜价价格过低,没有利息,而长崎会所却予补贴,由唐人买回,以致各处出产铜觔一年不敷一年,唐船羁留时间日长。但若减少每船配铜额数,容易给唐人带来困难,因此不如将额定船数由30艘减少为25艘,以与减少铜觔相符。减船的具体办法是,南京和宁波各由9艘减为7艘,[46]台湾由2艘减为1艘。减少额定船数后,如果铜价如旧,仍无益处,今后所有唐人买回铜觔,均按时价计算。二是取消礼物。唐人为交易所送礼物,今后裁除,应该例送之物,也与正卖货物一体交易计价,付还价银,可以用作购买铜觔之费。三是降低包头杂色等物的价格一倍,按日本市价收购,也可增加唐人购买铜觔之费,如换杂色用钱等,也按此办理。四是宣布除交易经纪用钱外,其余用钱一概豁免。

通篇谕文的核心是减少船额,但好像出发点是为了清商利益。谕文透露出当时唐船贸易的诸多重要信息。

一是正德新令以来的老问题,唐船输日“各色货低”,而且入港时期不能按时。这再次反映了当时清朝输日商品的质量不能满足日本市场的要求。

二是清朝商人在长崎为等待铜觔羁留时间长久,因日本所定“减半交易之法”,清朝商人以高出市场一倍的价格购买包头杂色商品,其艰难处境较之以前童华所言没有改观。这是既有研究从未提及的。所谓“包头”,是长崎市场上对海菜等货的称呼。雍正七年(1729),署理浙江总督性桂上奏:“查商船回棹货物,向例肆分铜觔,陆分系彼处海菜等货,名曰‘包头’。客商止于铜觔得获利息,其余之货,俱系抬算高价。”[47]谕文表明,当时长崎奉行所对唐商按比例载运的商品包头杂色,都是“抬算高价”,而且高至一倍,以致唐船采购铜觔的银两不敷,更无利润可言。

三是唐船在长崎开展贸易,需准备代价不菲的礼物和“例送之事”以及各种“用银”,成为额外沉重负担,其状甚为狼狈。这是既有研究较少注意的。雍正七年(1729)性桂接着奏报:“闻得日本头目号为将军者,将旧有洋客每船给与片金陋规,近又加增更甚。每片计捌色银陆两,约共值银贰三拾万,为数过多。洋商不能如数,彝人皆向彼处通事取足。若辈苦于赔累,遂齐行公议,将各船所带回货减为贰分半铜觔,余悉尽搭包头货物。从前每船该有柒百陆拾箱之铜者,今止派肆百柒拾伍箱。其意欲使商客折本,则去者日少,倭目自然着急,而彼可以将片金数目为酌量核减地步耳。”[48]唐船赴日,以将军的名义就有片金之礼。长崎奉行等处之礼更不可缺。唐船漂着记录即证明了这一点。宝历七年(1757)南京第五号张金来船所载,商品之外,还有圣庙项下,白糖2包,补帆布20匹,印花缎6连,印花白布15匹;依领伙食项下,橘饼2桶,魁藤5担,麻皮10担,油酒60担,笋干3篓,什物箱10只,锡器桶2只,食米50包,[49]其中不少当属送礼之用。乾隆四十年(1775)前往长崎办铜船,安永九年(1780)漂流到安房国千仓浦南京元顺号船,据船主沈敬瞻申报,正常交易商品之外,“又有贡献之供,遵依之具,虎皮孔雀尾,鹤蛋之礼壶,雄精之偶人,人参以镶凤名,笔洗以玛瑙制”[50]。天明八年(1788)南京程赤城、王兰谷三号船,商品之外,预备项下:上用,花绒1箱计12匹,妆花缎1箱计50匹,内花漳绒6匹,天鹅绒6匹,纱1箱计10匹,元青线缎2箱80匹,青化肉桂2包计20斤,龟龙1条,沈石田真迹1轴,文徵明真迹1轴,邵瓜畴花草1轴,沈石田山水1轴、蟹菊1轴、牡丹1轴,明人徐明嘉菊1轴,御制铜板耕织图1册,米南宫真迹字1册,铜板内外地图全图手卷2轴、挂图1轴,仇十洲神驳图手卷1轴,汉式七环水晶印章1枚,西湖中景图书2匣,古砚1方,英石假山1座,珈楠秀珠1串,犀角杯3点,玛瑙寺星1座,紫檀书架1对,紫檀长条几1张、坑几1对、天香几1对、棋桌1张、方杌子4张,顶厚玳瑁2块,麝香3瓶计36斤4合,加重加阔福寿缎2箱计50匹,点样各式锦2箱计59匹,龟鹤纹顶种包缎1箱计25匹,五彩松江笺15箱计30套,泥金采画笺1箱计300张,顶上画心纸2件计2 000张,金锦1箱计20匹,锦缎1箱30匹,两头笔5匣计50支,四头笔5匣计50支,顶上水笔20匣计200支,中笔10匣计100枝,绿松石2块,寿山石4斤,图书9方,古瓷香合4个,水晶珠10粒,古琴1张,琴弦5副,琴谱1部,天门冬40斤,云片糕20斤,大桂圆20斤,荔枝10斤,橘饼100斤;沈云瞻遵依例弁项下,福寿缎1箱计40匹,重红纱2箱计80匹;求领进馆项下,伏食糖8包,糕饼糖14包,冰糖11桶,三庙挂彩红纱6匹,灯纱2匹,神幔色绒2切,里绸6匹,花罗1匹,白绫2匹。[51]仅仅一条船,所带礼物,从吃物用物书画文具到古玩彝器,应有尽有,有的相当名贵,备办起来花费不小。文化六年(1809)厦门巳七号徐荷舟船,商品之外,江河遵依项下,御窑上上白地青花一尺八寸口大盆2只,御窑上上白地青花一尺六寸口大盆10只,仿古窑绝色一尺四寸口大盆8只,仿古白地青花一尺四寸口大盆8只,顶高太极上紫色伽楠香一匣计净重84两,倒悬鸟1对;钱省三遵办,镇台遵依项下,御赐三希堂法帖1部计2匣,经训堂法帖1部计1匣,郁冈斋法帖1部计1匣,墨地堂法帖1部计1匣,《陔余堂丛考》1部计2套,漱金墨2匣计16锭,紫玉光2匣计16锭,顶高羊皮毫笔100支计10匣;钱省三遵办高木公名下遵依项下,云汉为章羊毫大笔10支、羊毫中笔10支、羊毫小笔10支,大号、中号、小号提笔各2支,纯毛毫笔4匣计40支,定天山苇6匣计60支;预备上用项下,一号笺纸5匣,二号笺纸6匣,三号笺纸2匣,番雕细工痰盂2个,昌化石图章6方,竹刻细工笔筒5个,竹刻细工书板7块,竹刻大书板2块,银朱4箱;奉币圣庙项下白糖2包。[52]文房四宝、古董法帖,琳琅满目,必定“所费不少”,备办不易。上述令人眼花缭乱的礼品,是元文新法以后的记录,但元文新法谕文已强调这一点,可见前此已较严重,而后来更加突出。由唐船历年输日商品记录可知,唐船备办奉行所用礼物,只是自明和三年(1766)起,才逐渐多了起来,而谕文在前此30年即已留下了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