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布的转输路线：西班牙与马尼拉

2023-10-16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苏松棉布因产地属明代的南直隶，故被外国人称为“南京布”。1571年，西班牙殖民势力正式占据东西方交通要道马尼拉。为此，1591年3月，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发布禁止所有菲人穿用中国丝织物及棉布之禁令。上述马尼拉海关档案文件手稿，提供了有关南京布规格的重要信息。

苏松棉布因产地属明代的南直隶，故被外国人称为“南京布”。诚如金国平先生所说，既有研究忽略了葡萄牙和西班牙商人输出南京布的早期史实，^[51]最早将南京布输往西方的是新航路开辟东西贯通后最早来到中国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

1571年，西班牙殖民势力正式占据东西方交通要道马尼拉。早在1567年，西班牙首任驻马尼拉总督勒嘉斯比（Miguel Lopez Legaspi，或译作黎牙实比）在给西王腓力伯第二的报告中说，中国商人将丝织品、彩色棉布等物转售于群岛各地。^[52]1588年，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主教萨拉查在《菲岛现状概况》中称，“华商从此地载回黄金、蜡、棉花”等物，而载来的物品“大都为丝织品以及大批白色及黑色棉衣”。^[53]吕宋各岛原来大都种植棉花，穿着自织棉布，由于华商大批输入价格便宜的中国棉布，当地人不再纺纱织布而改用中国棉布。为此，1591年3月，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发布禁止所有菲人穿用中国丝织物及棉布之禁令。由于面临传教人士的坚决反对及诽谤，总督于4月下令各地就当地棉布质量及穿着情形向西人及土人分别征取意见。班班加地方的调查报告载：拉茂斯的证言称，“西人发现并移植本岛以前，所有之菲人……皆一律以土产棉花所织成之棉布为其经常所穿用之布料”。黎新的证言称，“西人征服菲群岛之际，所有土人未尝穿过外国布料所裁制之衣服。此地居民尤是如此。且土布之品质甚佳；土人自无愿意采用外国产布之理。虽然每岁有一二艘中国船航至此地，但此等船并未载来布料”；“西人在菲岛奠定势力以来，华船来岛之数目逐渐增加，每年至少有八艘来航：而在数年之间南航华船之数目已增至二十艘至三十艘，且均载运布料及绸缎布匹而来。本群岛之土民一看到华舶载来之衣料，则不愿再从事土布之生产而开始穿用华布，并完全摒弃本来之土布”；华商运来大批良质绸缎“及大批棉布（白色或有花样者）”，各地“土著看见华商所携来大批低廉之衣料，则不再愿意从事织布。为减轻此种生产，所有土人均买华布为衣料并完全忘掉固有之织布技术。结果，此地不再产生任何衣料……一般土人却不管价格之高低，不惜任何物品与华人交换布料，只不愿以自己所织之布穿用。本证人在几年前所购一匹华布之价格为二至四礼欧，而现在则膨至八至十二礼欧，如今不加抑止，其价将达二十礼欧”。罗、黎两人均承认：“上述事实可能引起对菲群岛及西班牙王国严重的打击及损失。过去为此等布匹之代价，华商每年可携去三万比索之西币，而今为土人之不关心及浪费，其额已达二十万比索之巨。”^[54]各位证人的口气，显然带有趋附总督的性质，但菲岛各地普遍消费中国棉布从而使当地棉花种植基本绝迹恐亦系事实。6月，驻菲岛总督上西王腓力伯第二之函称：“鉴于华商从本群岛所携出之银货数额之较，臣痛感该项贸易应予以禁压。按近年来华货之大宗为棉布；华商预先在本岛采购棉花，载回中国织成棉布之后复将此运至菲岛倾销；但如果菲人愿意，彼等亦可以其自己所产棉花织成棉布，甚至其布质可比华货更佳且可将之输出墨西哥而做四十万比索价值之交易。”^[55]

当时南京布出产地的江南松江一带民众，出国贩运成风。松江地方文献载：“近来中国人都从海外商贩，至吕宋地方，获利不赀。松人亦往往从之。”万历三十七年（1609）和四十年，均有具体事例。^[56]松江人前往吕宋一带贸易，自然会贩运当地特色大宗商品棉布。

上述记载说明，在明后期中国的对菲岛贸易中，棉布已是大宗商品，随着西班牙占据马尼拉，大西洋航线的开辟，从事对马尼拉贸易的中国船舶大量增加，源源输出的中国棉布以其价格低廉，迅速占据了马尼拉市场，替代了当地的棉布生产及棉花种植。明后期的中菲贸易及随之兴起的马尼拉大帆船远洋贸易，原来一向以为只是生丝丝绸贸易，其实棉布与丝绸一起，构成了早期马尼拉中转贸易的大宗商品。作为大宗商品的棉布，由其被称为“彩色”的和“有花样者”来看，应该有相当比例是南京布。

我国台湾学者方真真教授，精通西班牙文，在西班牙塞维亚（Sevilla）的印第安斯图书馆发现了两本马尼拉海关档案文件手稿，手稿较为具体地反映出1657—1687年间西班牙以占领地马尼拉为基地的中国与西方国家的早期贸易情形，弥足珍贵。方教授精心解读并细致分析了从中国东南沿海港口出发的257艘船只的载货情形，并将文件资料译成中文，在其研究成果后附列出原文，为我们了解其时南京布的外销情形提供了极为重要的原始资料。今将关涉南京布的资料，列表如次。

1658—1687年抵达马尼拉的中国商船载运南京布情形表(www.chuimin.cn)

（续表）

*此处疑原数据有脱漏。按其总值，每匹近6里耳。
资料来源：据方真真《华人与吕宋贸易（1657—1687）：史料分析与译注》，新竹：台湾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10—385页；方真真《中国与菲律宾的棉布贸易（1657—1687）——以马尼拉海关文件为中心》，载李向玉、李长森主编《明清时期的中国与西班牙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澳门：澳门理工学院中西文化研究所，2009年，第281—294页。

上述马尼拉海关档案文件手稿，提供了有关南京布规格的重要信息。由上表可知，南京布，中国商人及西班牙人将其称为南京布、南京窄布、南京蓝布、南京白布、南京素布、南京细布，说法较多；其规格，长度最短的为6瓦拉^[57]，最长的为11瓦拉，折合当时中国市制，相当于1.505—2.758丈，正是当时江南布匹的普通长度；其中窄布，则看样子既窄又短。其颜色，有素布，当即本色布或白布，也有蓝色、深褐色、黑色等，并不一律。其装运外销，每包或捆多少不一，小者10匹，多者达70匹，大多为10匹。其外销价格，因门幅不同，价格较为悬殊，南京窄布少者每匹仅4—5里耳，一般为6—7里耳，高的达每匹1比索^[58]，甚至有超过1比索者。上表也显示，清朝初年开往马尼拉的中国商船，一般均装有南京布，每艘少者几百匹，多者上千匹，从发展趋势看，在清廷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开海设关后，南京布销往马尼拉的数量和价格均有所增加，1685年，单是表中所列的8艘船所装的南京布，总数已达近10 000万匹，当年输往马尼拉的各国棉布，贸易额最大，达56 000匹以上，^[59]可见南京布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诚然，17世纪中后期输往马尼拉的大宗商品棉布，南京布之外，还有日本的各色布、交趾支那布、印度的勘干布，中国的厦门布、安海布等，南京布并未占主要比重，^[60]但出自中国的棉布，当主要是号称南京布的江南棉布，此可断定。

南京布的转输路线：西班牙与马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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