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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物种:探究跨文化意义与相似性

【摘要】:艺术的很大一部分可以涉及复杂的符号和语义内容,以及充满跨文本典故、引用和否定,而文化局外人对此视而不见。有些艺术,尤其是舞蹈,以身体为特色。在欣赏这种艺术时,身体的美及其运作不可避免地是跨文化的,因为人类的身体美和智力、情感和个性的外在表现是相同的[260]。西方的艺术观众不得不接受自己历史上相当激进的流派革命,例如绘画转向印象主义和立体主义,古典音乐转向无调性。

对审美的第二个追问是——它可以被以文化的方式理解吗?——当这涉及艺术时,也提出了有趣的问题。

艺术是否可以被一个不了解该艺术创作所属文化的人理解和欣赏,本文第一章的结尾给出过一个对此质疑的理由:对一件艺术品的最充分的欣赏包括对其艺术属性的考虑,而这些只有认识其风格、相关作品的历史、其包含的典故、引用和象征符号等的人才能接触到。艺术作品的意义来自它们在艺术传统中的位置。艺术的很大一部分可以涉及复杂的符号和语义内容,以及充满跨文本典故、引用和否定,而文化局外人对此视而不见。例如,一部作品可能包含讽刺另一部作品的元素,或者第三部作品预设了熟悉间谍小说的惯例。对这些问题的了解不能简单地从艺术品的外观上看出来,而且对于一个置身于艺术品的本土文化之外的人来说也不明显。

即便如此,部分形式艺术的理解和欣赏也可能是文化之间的。作为人类,我们拥有相同的感知系统;艺术是如何创造和呈现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这些相同的系统如何运作。这在音乐的结构共性中和在视觉艺术的知觉过程(与识别、注意、场域组织等相关的知觉过程)刺激中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作为人类,我们分享的远不止这些。相异文化的民族的生活方式,以及由此产生的关注和情感是在平行的轨道上运行的。不可避免地,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都会对原型主题的描写、戏剧化或叙述着迷:浪漫与性、代际冲突、自我牺牲的利他主义、毁灭性的野心。他们也被某些熟悉的二元性所吸引:出生—死亡,和平—战争,爱—欲望,爱—恨,爱—嫉妒,健康—疾病,无私—自私,家庭—自我,个人—群体,犯罪—惩罚。甚至有证据表明,音乐的情感表现力有时可被文化局外人所识别[258]

因为艺术家所使用的物理介质顽固不化的特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那些对一种文化陌生的人往往能够欣赏到来自其他陌生传统的艺术作品中的精湛技艺[259]。许多艺术都是以身体为媒介(如戏剧、音乐和舞蹈)或描绘身体。有些艺术,尤其是舞蹈,以身体为特色。在欣赏这种艺术时,身体的美及其运作不可避免地是跨文化的,因为人类的身体美和智力、情感和个性的外在表现是相同的[260]

这一切表明,尽管我们对外国文化中艺术作品的艺术传统、惯例和习俗一无所知,但我们很可能部分地感知这些艺术品的审美品质和某些艺术属性[261]。事实上,我已经提出,我们可以通过它们呈现给感知的显著审美属性来识别史前和部落艺术。可以预期,文化从艺术开始,艺术之所以吸引人,部分原因在于其普遍可及的审美特征,即使象征意义和其他更具文化编码的意义也在一开始就存在,并在后来成为主导。

然而,我们应该注意到,审美和艺术共性的意义是如何被它们的文化背景所影响的,这样它们的意义就不再能够直截了当地被解读了。根据科马尔和梅拉米德的调查,人们普遍喜欢绿色和蓝色。但想想,色彩经常性地与文化专横产生联系。在某些社会,白色代表纯洁,而在另一些社会,白色代表死亡。在一些社会中红色代表激情,而在另一些社会中红色代表成功。绿色和蓝色虽然广受欢迎,但在不同的文化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即便这些意义都是积极的。

如果一个人要学习来自另一种文化中与艺术相关的习俗和历史,他/她只有沉浸在另一种文化中,就像那些在这种文化中出生的人沉浸其中一样才能习得,那么这一艺术对外人来说就是不透明的。但是,如果很容易就可以识别到许多相关的习俗,如果这可以从外部完成,或者仅仅将几个脚趾浸入主题文化中就可以完成,局外人对什么是普遍性的把握可能会使他/她很快对不熟悉的艺术作品的性质有一个适当的,尽管是局部的理解。他/她可能需要意识到笼罩这些艺术品的传统氛围,但也许他/她只是作为一个感兴趣的文化旅游者。

像当地人一样习惯外国文化需要多长时间?至少数年,或几十年。当然,要成为他们最精致的艺术的鉴赏家也需要很长时间。想想诗歌吧。为了获得最大的欣赏力,一个人必须完全掌握这门语言,这样才能理解这门语言最微妙、最晦涩的用法,比如新奇的笑话、文字游戏、隐喻等。同时,还需要对其经典诗歌、诗歌形式、诗人的目标以及诗歌在社会中的作用有深刻的了解。还需要熟悉其诗歌作品可能提及或暗示的所有内容,如其他艺术和社会的历史、宗教、理想、制度、范式、阶级或种姓结构、风俗等。而相关的技巧和知识必须根深蒂固,以至于它们不请自来,把他/她对这首诗的体验直接告诉他/她,而不是自己下意识地企图在事后推断那些对这首诗的艺术享受最深的人欣赏这首诗最有可能是什么样的。(www.chuimin.cn)

不过,回想一下,我们的问题是,一个外国人是否能识别另一个社会的艺术,并至少能欣赏到它,而不是成为一个专家需要什么。文化局外人显然缺乏鉴赏所必需的背景和体验,但当涉及至少辨别出一些外国艺术品和识别它们最重要的艺术特征时,他们或许可以用更少的体验来渡过难关。事实上,也许用几周而不是几年就能获得此类文化基础。

西方的艺术观众不得不接受自己历史上相当激进的流派革命,例如绘画转向印象主义立体主义古典音乐转向无调性。尽管有些人声称这些偏离是不可理解的(甚至是冒犯性的),但这肯定是一种夸张的反应,这往往说明他们没有看到做这些事情的艺术意义,而只看到事情这样做了。

以立体主义早期的“分析”阶段为例。尽管同时从一个固定的视角和消失点的视野出发,但毕竟,要在一个立体的零碎的视角中看到所代表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困难。在我看来,在美国西北部印第安人的绘画和雕刻中使用的分裂图像透视法同样对于那些不熟悉它的人很容易掌握。这同样适用于中国画中垂直扭曲的视角,中世纪艺术中经常偏离透视“正确”的空间关系,以及古埃及艺术中的“平面”视角。他们的描写意义很快就显露出来了。同样,很明显,东南亚艺术的形象和比例更多地直接来自皮影戏的木偶,而不是“生活”。

在一个有趣的实验中,对巴厘音乐家和美国音乐家在预测他们不知道的巴厘旋律的连续性方面进行了比较。果不其然,巴厘人比美国人预测得更确定、更准确,但后者在旋律一开始时几乎对这样的音乐理论一无所知,在整个过程中迅速适应。虽然最成功的美国音乐家比最不成功的巴厘音乐家差,但平均而言,美国音乐家的表现要比偶然好得多。这两组人的音乐反应中潜在共性作用的间接证据表明,尽管美国人的表现比巴厘人差,但在巴厘人更确定接下来发生什么的同一点上,他们也更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262]

这表明,接触一种基于不同音阶和音调系统的音乐风格,其旋律语构可以在出乎意料的短时间内被有效地理解。在这种情况下,呈现加上简单的反馈显然可以引导来自某个社会背景的音乐家们进入陌生领域的音乐,而不用多年沉浸在音乐起源的文化中。换言之,即使音乐的普遍性被文化所调整,其结果是,所有的元素都必须被适当地语境化,如果它们的意义要被欣赏的话。然而,这种调整的过程可能经过相对较少的努力就会被解码。

我们无法与古时的洞穴画家交流,但在其他情况下,通过询问当地人或阅读有关资料,可以促进和加快学习另一种文化艺术基础知识的过程。旅游指南通常包含对本土艺术形式的特点、原则和审美理想都非常有帮助和启发的文字,当地艺术家经常乐于谈论他们做什么和为什么这么做。同样,我的观点是关于这些资源的可访问性,以及我们可以通过使用它们走多远。想要成为内行的路是漫长而艰辛的,但成为有抱负的业余爱好者的路要短得多,也容易得多。

我的主张并不是说所有的艺术都能被外国人认可。在西方先锋艺术的稀有世界里,所提供的许多东西对于缺乏西方现代纯艺术经验的人而言,根据适当的艺术特征描述是无法体验到的。我怀疑,在已经变得极端符号化、程式化或自我参照的其他传统中也是如此。一个例子是澳大利亚土著的西部沙漠“点”画[263]或东北阿纳姆土地树皮画[264]。如果不借助于文化内部人士的评论,即使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外国观看者也不太可能在这些画中推断出他们对祖先土地和神话历史的描绘。

我的结论并不是说,外国人仅仅透过边界线偷窥就能完全理解另一种文化的艺术。所有文化中最好的艺术家都会创作出复杂的作品,这些作品有着丰富的层次,只有那些与他们有着共同艺术传统、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人才能深刻地欣赏到这些作品。我的论点更为谦逊:因为人性和艺术中普遍存在的东西,也因为了解必要的东西——用以穿透文化给人性和艺术蒙上的面纱所必要的东西——是相对容易的,外国人往往可以通过一种粗浅的和部分的,但却是真实的和知情的理解来识别对他们而言陌生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