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观点使我不同意帕森斯和卡尔森在讨论人类对非人类动物的审美欣赏时所采取的立场。当然,如果这些欣赏形式无视动物的种类,那它们就是片面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如帕森斯和卡尔森显然认为的那样,它们一定是表面的或肤浅的。那么,仍然没有理由认为这种回应在道德上是可疑的。......
2023-10-14
苏格兰哲学家托马斯·里德(Thomas Reid)坚持认为,动物具有审美意识,并且这种审美意识妥善地引导着每个物种各自的生活方式。其观点的提出早于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1785年,他写道:
这种本能的美感,在不同种类的动物身上可能和外在的品位感受一样不尽相同,而且在每一种动物那里都会适应其生活方式。如此一来,不同的种群就可能与其同类联系在一起,栖身于某些对象而不是其他对象当中,并以特定的方式建造它们的聚居地[53]。
达尔文相信鸟类,哺乳动物,甚至昆虫都有审美趣味,尽管他很清楚,它们觉得美的东西在人类眼中是丑的。
当我们看到一只雄鸟在雌鸟面前精心地展示它优美的羽毛或绚丽的色彩,而其他没有这样装饰的鸟却没有这样的展示时,我们不可能怀疑雌鸟欣赏其雄鸟伴侣的美。当世界各地的女人都用这些羽毛装饰自己时,这些装饰品的美是无可争议的。
如果我们承认,同翅目(即蚜虫、蝉、叶蝉等)和直翅目(即蚱蜢、蝗虫、蟋蟀等)的雌性欣赏其雄性伴侣的音调,并且承认通过性选择,各种音乐器官已经变得完美,那么其他昆虫的雌性在体形或颜色上欣赏美几乎是不可能的,雄性因此获得了这样的特征也几乎不可能[54]。
引起达尔文注意的鸟类中有园丁鸟[55]。这是在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发现的十八类物种的一个属。雄鸟按照特定的模式建造精致的建筑,不同的物种有其特定的建筑模式,有小屋、塔楼、带围栏的通道、带护栏的苔藓平台。它们用不同颜色装饰这些东西,不同的物种喜欢不同的颜色。它们跳舞,并向拜访它们求偶的雌鸟展示。有些人赞同达尔文的观点,认为雌性园丁鸟的交配选择是基于审美原因的考虑。也有人认为鸟类对鸟鸣有审美鉴赏力[56]。鸟类学家和美学家查尔斯·哈特肖恩(Charles Hartshorne)评论道:
鸟类和其他动物唱歌,从而赢得和保持配偶,在许多情况下,也占据领土;但是,歌唱中的能量坚持可能是由对它们发出的声音的美(即“对比统一”)的感觉来维持的,无论这种感觉多么原始[57]。
然而,其他理论家则更为谨慎,我亦如此,他们认为人类审美趣味的前身存在于这些行为中。此外,许多人认为,审美趣味是人类区别于所有其他生物的特征之一[58]。心理学家伊尔约·赫恩(Yrjö Hirn)在1900年写道:
很难相信这只雌鸟真的达到了这样一种精神自由的状态,当她注视着她那些竞争追求者的服饰和滑稽动作时,她能够把注意力放在呈现出的审美品质上[59]。
他接着说,雄鸟展示的目的是对雌鸟的性刺激。甚至崇尚动物者也普遍不愿意接受动物的反应和选择具有审美维度的观点[60]。
生物学家关于鸟类展示的标准故事是,雌性选择“好基因”,通过检查雄性外在展现的、以维持精美羽毛所需的健康、活力和能力成本。那么,如果美与好基因紧密相关,生物学家的故事与雌性基于审美原因做出选择的观点是一致的。换言之,雌性可以通过选择美来瞄准好的基因。至少,这是进化心理学家杰弗里·米勒(Geoあrey Miller)支持的立场[61]。美学家沃尔夫冈·韦尔施(Wolfgang Welsch)也认为雌性选择美,但他不同意米勒关于美与好基因之间存在相关性的观点。
韦尔施认为,对生物的微小改变可以极大地影响它的美丽,而不会改变它的健康和活力。然后,他观察到雌孔雀并不总是喜欢尾巴上眼孔最多的雄孔雀——偶尔它们会选择一只眼孔较少但对称的雄性孔雀。这种对称性是为了美,但不是为了健康。因此,他坚持认为雌孔雀选择对称性表明其选择纯粹是审美的[62]。
然而,这个论点是无法令人信服的。对称性实际上是良好基因和疾病免疫史的更可靠的迹象之一,正如我将在第七章中进一步指出的那样。因此,即使孔雀的尾部眼点对称性确实存在,但这并不能表明它们是基于审美原因做出的选择,而不是选择好的基因。对称性的微小变化会对美产生破坏性影响,但这种变化不能说明相应的良好基因的缺乏,这种说法也是值得怀疑的。如果对称性的差异是鸟类自然的历史产物(而不是人类实验者的干预),对称性的微小差异可能是鸟类基本状况的重要标志。韦尔施提出的考虑未能表明米勒的立场是错误的。(www.chuimin.cn)
选择美可能与寻找好基因的信号是一致的。但是否如米勒和韦尔施都同意的那样,雌孔雀的选择实际上是一种审美?这个结论的论据在哪里?总的来说,理论家对于选择如何体现其所谓的审美特征非常含糊,米勒和韦尔施也不例外。
这里有一个论点试图表明雌鸟对雄鸟展示的回应是审美的。符合我们基因最大利益的行为往往是自我激励的,因为我们体验到它们本质上是令人愉悦的[63]。我们的行为方式有利于我们的生物性繁荣,因为我们享受这样做,而不是因为我们考虑其生物性后果。例如,我们喜欢食、饮、性、睡眠和锻炼本身。几乎可以肯定,对于许多动物和鸟类而言也是如此。它们不能自我意识地计算生物利益和成本,因此它们必须以快乐和痛苦、情感和本能为指导。雌鸟选择它的伴侣,是因为其外表赏心悦目。在对外表的考量中体验到愉悦就是对美的回应。因此,它做出的一定是一种审美回应。
以下我引用韦尔施的观点来代表这一论述:
审美判断本质上是基于愉悦的判断,而不是基于概念或客观分析。因此,外观必须体验为愉悦的,而无须知道为何如此。当雌孔雀因雄孔雀展示它美丽的羽毛而兴奋时,它为它的装饰和表演之美而高兴,别无其他。它在进行审美判断[64]。
同样,1972年畅销书《性之快乐》的作者亚历克斯·康菲(Alex Comfort)也提出:
而这种偏好并不依赖于对其他事物的调节或本能追求,如花蜜,如果动物表现出感性偏好的行为迹象,那么似乎除了人类的排他性原因外,我们没有理由不将其称之为审美经验。至少很难把它与审美经验从形式上区分开[65]。在生物学文献中,审美回应与感知基础上产生的愉悦的简单等式不断出现,在达尔文的《人类后裔》中便是如此,他把对美的感受描述为“某些颜色、形式和声音赋予的快乐”[66]。同样,灵长类动物学家弗朗斯·德瓦尔(Frans de Waal)认为:“我们并不是唯一对自创的视觉效果感到愉悦的物种,因此……审美意识可能有比通常假设的更古老的根源。” [67]罗伯特·乔伊斯声称:“美学可以通过动物王国和蔬菜王国追溯到无机物质。” [68]总之,一个普遍的观点,特别是在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中,如果某种回应是基于感知的,积极或消极地带有情绪反应,那么这种回应就是审美的[69]。
这种切入途径的问题早已被注意到:外表可以带来愉悦的体验,但这些体验在特征上并不符合审美性。也许雌禽的快乐是欲望的期待。或者,也许这相当于“在我看来不错(对)”,这不完全等同于“在我看来很美”[70]。无论如何,在昆虫和甲壳类动物中,雌性对雄性信号有反应,但我们大多数人不会认为它们的动机或经历涉及审美趣味。那么,在动物界,经验在哪里呈现出审美色彩呢?还是人类是唯一的审美者?
回答这些问题并不容易。当然,我们可以确定动物进行了选择,这并不是假设它们故意或有意识地选择,我们也可以检测出它们的觉醒和快乐的生理和其他迹象。然而,尚不清楚怎样找出这些选择是如何被经历的,这是关键问题。它们觉得它们所看到的东西是美的吗?并且它们觉得注视这些东西是愉悦的吗?
然而,在我看来,我们很可能与灵长类表亲和其他高等动物拥有同样的审美意识[71],但程度有限。动物学家和伦理学家戴斯蒙德·莫里斯(Desmond Morris)进行了数百个关于猿“艺术”的实验,并乐此不疲,但他对黑猩猩审美趣味的评估十分谨慎:
它们表现出对构图的控制,但是,是最低程度的控制;它们表现出书法上的进展,但是,是最低程度的进展;它们表现出审美的差异,但同样是最低程度上的差异[72]。在某些方面,审美经验就像一种情感——它是一种关注,对我们如何找到世界的价值感的回应[73]。审美的和情感的回应,二者都可以在学习中发挥重要作用,让我们专注于对我们很重要的事情。我相信,高等动物和我们有相同的基本情绪,如恐惧、开心和愤怒。审美意识和这些情绪一样是与世界接触的基本方式,发现它们的某些体验中包含一个审美维度,这并不会让我惊讶。并不是说他们会坐下来陷入沉思,完全不考虑功利或后果。与那些认为审美立场必须脱离实用性,然后认为动物不能体验审美状态,因为它们的活动永远不会脱离生活之事的人不同,我坚持认为审美经验与现实问题是一致的。猫会寻求温暖和舒适的腿,但这可以以一种审美的方式与其享受的体验相容。
鸟呢?讨论它们有一个明显的原因,与大多数哺乳动物不同,我们的主要感觉是视觉,而鸟类和我们一样看颜色[74]。它们的羽毛展示以及它们对潜在伴侣的兴趣,吸引了我们的审美欣赏。是否如达尔文所提议的那样,它们彼此间的回应是具有审美因素的?我不知道,但我怀疑是。与鸟类相比,狗的审美生活(假设狗有审美生活)很可能与我们的大相径庭,因为它们的嗅觉敏感度远超视觉。想象一下,当它们嗅到对它们而言如交响乐般复杂的诱人气味时,它们可能会感到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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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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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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