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香市：花朝节至端午，繁华一时

2023-10-09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西湖香市，起于花朝②，尽于端午。山东进香普陀者日至，嘉湖进香天竺者日至，至则与湖之人市焉，故曰香市。壬午虏鲠山东⑨，香客断绝，无有至者，市遂废。西湖香市，从二月的“花朝节”开始，直到端午节结束。而此时各地香客云集而来，西湖就是另一番繁华景象了。崇祯壬午年，清兵入侵而封堵了山东道路，香客们彻底被阻绝，于是香市也就随即废止了。这首诗可以作为西湖当时真实情况的记录了。

【原文】

西湖香市，起于花朝②，尽于端午。山东进香普陀者日至，嘉湖进香天竺者日至，至则与湖之人市焉，故曰香市。然进香之人市于三天竺，市于岳王坟，市于湖心亭，市于陆宣公祠，无不市，而独凑集于昭庆寺。昭庆寺两廊故无日不市者，三代八朝之古董，蛮夷闽貊之珍异③，皆集焉。

至香市，则殿中边甬道上下、池左右山门内外，有屋则摊，无屋则厂，厂外又棚，棚外又摊，节节寸寸。凡胭脂簪珥、牙尺剪刀，以至经典木鱼、伢儿嬉具之类，无不集。此时春暖，桃柳明媚，鼓吹清和，岸无留船，寓无留客，肆无留酿。袁石公所谓“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温风如酒，波纹如绫”，已画出西湖三月。而此以香客杂来，光景又别。士女闲都，不胜其村妆野妇之乔画；芳兰芗泽④，不胜其合香芫荽之薰蒸⑤；丝竹管弦，不胜其摇鼓欱笙之聒帐⑥；鼎彝光怪，不胜其泥人竹马之行情；宋元名画，不胜其湖景佛图之纸贵⑦。如逃如逐，如奔如追，撩扑不开，牵挽不住。数百十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日簇拥于寺之前后左右者，凡四阅月方罢。恐大江以东，断无此二地矣。

崇祯庚辰三月，昭庆寺火。是岁及辛巳、壬午洊饥⑧，民强半饿死。壬午虏鲠山东⑨，香客断绝，无有至者，市遂废。辛巳夏，余在西湖，但见城中饿殍舁出⑩，扛挽相属。时杭州刘太守梦谦，汴梁人，乡里抽丰者多寓西湖⑪，日以民词馈送。有轻薄子改古诗诮之曰⑫：“山不青山楼不楼，西湖歌舞一时休。暖风吹得死人臭，还把杭州送汴州。”可作西湖实录。

【注释】

①香市：一种民间习俗，寺庙在进香季节设立买卖香物、杂物等集市，又称庙市。②花朝：花朝也称花朝节、花神节，俗称百花生日。一般于农历二月初二、二月十二或二月十五举行。节日期间，人们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称为“踏青”，姑娘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③貊（mò）：古代汉族对少数民族的一种称呼。④芗泽（xiāng zé）：香泽；香气。芗：通“香”。⑤芫荽（yán sui）：别名香菜，是一种有特殊香气的植物,一般用作食用，也可入药。⑥欱笙：吹笙。聒（guō）帐：通宵宴饮、管弦齐奏的热闹场景。⑦佛图：这里指佛寺或佛塔。⑧洊（jiàn）饥：连年饥荒。洊：屡次；一次又一次。⑨鲠（gěng）：堵塞。⑩饿殍（è piǎo）：指饿死的人；饿得快死的人。舁（yú）：共同抬东西。⑪抽丰：亦作“打秋丰”。因人富有而抽索之，或者利用各种关系和借口向人索取财物。⑫诮（qiào）：讥讽。(www.chuimin.cn)

【译文】

西湖香市，从二月的“花朝节”开始，直到端午节结束。在这一段日子里，从山东来到普陀山进香的人每天都有，从嘉兴府、湖州府来天竺进香的人也是每天都有，于是从各地来的人就和西湖边居住的人一起到这里来做买卖，自然而然就形成了集市，所以叫香市。然而来自各地进香的人众多，因此无论是在三天竺、岳王坟，还是湖心亭、陆宣公祠，到处都有集市，而唯独最为集中的地方在昭庆寺。所以在昭庆寺两侧的长廊里没有一天不开市的，那些三代八朝的古董玩物，以及蛮夷之地、少数民族地区的奇珍异宝，都聚集到这里了。

到达香市，那么无论是大殿中门的两边、甬道前后，还是放生池左右、山门内外，只要有屋子都会摆上摊位，如果没屋子就在空场处，空地外再搭棚子，棚子外面再摆地摊，如此寸寸段段地摆设开来连接不断。凡是胭脂、花粉、发簪、珠玉耳饰、象牙尺、剪刀，以至于佛经典籍、木鱼、小孩子的玩具等，没有不汇集在这里的。此时春风和暖，桃红柳绿，千娇百媚，锣鼓铿锵，管弦丝竹清幽柔和，岸边没有滞留的舟船，寓所里没有留守的客人，酒馆里每天都没有卖剩下的酒。袁宏道在《初至西湖记》中写道，“山色像美女的眉黛，花色像美女的红颜，湖面的波纹像绫罗绸缎，和煦的春风像醉人的美酒”，这寥寥几句就已经描绘出西湖三月的美景了。而此时各地香客云集而来，西湖就是另一番繁华景象了。贤士仕女的闲雅俊美，都比不上那乡村姑娘的精心打扮；幽兰的香泽，比不上那合香与芫荽香气的天然熏蒸；管弦丝竹的高雅，比不上那些锣鼓唢呐吹笙的热闹非凡；奇形怪状的鼎彝古玩，比不上那泥人竹马的行情；宋元的名画，比不上西湖风景画和佛图画纸的昂贵。人们相互之间，一方像在逃跑而另一方像是在追逐，前面在奔跑而后边的紧追不舍，如此你追我赶，嬉戏打闹，推拉不开，时而又牵挽不住。数百十万男女老少，每天都簇拥在昭庆寺周围，一直热闹四个月才停止。恐怕长江以东，再也没有第二个地方像西湖这样热闹的了。

崇祯庚辰三月间，昭庆寺遭遇了火灾。这一年到第二年、第三年还连年出现饥荒，百姓大半都饿死了。崇祯壬午年，清兵入侵而封堵了山东道路，香客们彻底被阻绝，于是香市也就随即废止了。崇祯辛巳年夏天，我寓居在西湖，只看见从城里抬出很多饿死的尸体，逃荒的人们扛着包裹，相互牵挽着含泪互相叮嘱。当时杭州太守是汴梁人刘梦谦，而在乡间以各种理由抽取他人财物的人，大多住在西湖边上，他们每天用得来的钱财贿赂太守，压制百姓的诉状。有个轻薄的文人改写了一首古诗来讥讽他：“山不青山楼不楼，西湖歌舞一时休。暖风吹得死人臭，还把杭州送汴州。”这首诗可以作为西湖当时真实情况的记录了。

西湖香市：花朝节至端午，繁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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