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夏开始全面抗战,我们全家十口人跟随父亲执教的浙大,一段段向西南迁徙,一路上颠沛流离,终于在1940年到达遵义,1941年又转至湄潭、永兴,终于到了大后方,不再听到警报声、敌机轰炸声,我们的生活逐渐趋于安定,小孩子又可以正常上学了,湄潭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有身处世外桃源般的感觉,这就有了童年的第二段美好回忆,这平静生活来之不易,所以我格外珍惜且记忆深刻。湄潭之美是自然独特的。......
2023-10-07
陈天来老师带我去见一位老人,行前他说老人很有故事,他们曾交谈甚欢,俨然老熟人。坐客车到永兴才发现,陈老师并不记得老人姓名,也不清楚他家地址。他也不慌忙,拿出一张曾为老人拍的彩色照片,在街上随便抓个人给他看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他住在哪里?”那人一看:“哦,华老伯。”就指个方向。走一段再抓个人如此询问,我跟在后面觉得这事太过乌龙,哭笑不得。但慢慢发现这样的寻人方式很有“永兴味”。随便抓来询问的人(有中年有老年)没有一个说不知道,也没有一个说得出街名地址,都是挥手给个方向,我们就朝那个方向走,七拐八弯真还找到了,可见永兴的外来人口不多、流动性不大、乡邻性很强。
华远成 ,84岁。他的回忆:
父亲华永盛,字吉才,母亲饶胜先。他们在永兴行商,家里开栈房,叫“永盛客栈”,还卖酒卖粉。我家祖上是从江西来的,所以江西会馆的事总要帮忙。我家的房子,房柱直径约尺,瓦顶木屋,三层。浙大来的时候,帮助永兴开了一家私立民生初级中学,校长是陈如庄,浙大老师帮忙的。老百姓都高兴,大家都送小孩来上学,浙大来了就有了读书的风气嘛。学生是从周边各县来的,也需要在永兴找房子住。所以那时候永兴的房子很紧张。我爸爸就把家里房子让出两层给学生住,全家搬到一层。上面两层是木地板,所以可以打地铺,下面铺草,上面是学生的铺盖床单,每个房间住好多人(我当时6岁,记不清)。两层应该有几十个学生,全是男生。房间里没有桌子,都睡人。学生都很客气的,都不睡懒觉。
浙大学生很热闹,带领当地青年宣传抗日,我那时候还小,喜欢到处跟去看,他们说要捐飞机大炮,有钱人就拿出钱来,老百姓钱多钱少也拿点出来。我后来大一点了,当过儿童团团长,就更加跑得起劲。我爸总是说,读书要好点,大起来要有本事到浙大去读书,我以为我可以的,哪里晓得后来的事!
永兴街面上有个地方叫“一脚踏三县”,就是交界地,交通方便,所以我们永兴的集市很有历史很有名很热闹。集市有两个,一个在龙泉堡,一个在七里头,两个地方分上下集,人们上午赶上集,下午赶下集。货品有相同也有不同,但货色有好坏。大学生也喜欢到集市去,我看他们赶集的日子就不去上课。
贵州原本是不毛之地,逃难的人才来这里。那时候不叫移民,来了就“插草为界”圈一块地,住下来。后来有了各种会馆:“江西会馆”“湖南会馆”,大家都离乡背井,乡亲嘛互相有个照应。
我们这里的顶级袍哥叫李金成,他维护永兴的平安,浙大和地方上有矛盾了,他就打个圆场。当时浙大的女生宿舍就是他提供的(李氏古宅),他也提条件的,就是换儿子到浙大读书,考不上就当旁听生。他儿子叫李庆余,大概旁听了两年。孙子叫李永乐,他们都读书的,都有文化。那时候的人都是重读书的,在老师面前都规规矩矩。
我们这里的袍哥和你说的不一样,袍哥是分堂口的,分仁字号、义字号、礼字号、智字号、信字号,各管其事。有的叫清水袍哥,做的事就好,讲义气,也有威望;还有叫浑水袍哥的,做的事就说不得了。大概分呢,信字号、义字号是行商的,就是做买卖,我爸就是这类。智字号是读书人,说话是有人听的,要主持公道 。其他的堂口做的事就难说了,上不了台面嘛。
袍哥要维持秩序,大家都要保平安嘛。他们收点钱,各会馆会请他们出头摆平一些事情。来此地做生意,需要到本属的会馆去报到,去报到的时候要背一块家乡的砖,比如江西人想来卖棉花 ,就要从江西背一块砖到江西会馆报到。否则就没人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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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家被划大地主,我爸去了劳改农场,当时家里人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敢问。大概1954年,接到通知,要我们去武川接人,说人死了。那时候家里孩子多,九个,穷到没裤子穿,没吃的,哪有钱去接死人!那会儿我妈才60岁,看上去像90岁一样苍老,她要养活我们。
华老伯(左)和陈老师
我小时候读过私塾,后来读永兴小学,毕业的时候考第一,可是初中不让我读了。
说起往事,他掩面痛哭,几次说不下去,特别是提到没去接父亲那一段。他说兄弟姐妹都离家后,他就守着老屋。说老屋是父亲盖的,前面因为是街面就改建过,但后面还是原来的。我们进去看看,泥地石阶,高高低低,七拐八弯,堆满了捡来的树枝(柴火),他说起竺校长来永兴时住过的房子是姓李人家的,现在还在。陈老师说要看,于是他带我们看到一幢四面像水桶一样打着围墙的空瓦房,砖木结构,黛瓦灰墙,房子蛮大的,屋顶还在,四面通天,残破不堪。原来房子拆迁时说给两套房,房主说要三套,谈不拢,就把房子的四周都打上围墙,留个门口……
告别时华老伯送我们一首他写的诗:
雪花纷飞似白龙,泥虫卷走成英雄;
雷雨纪元依然在,天际海崖不见龙。
我的记录是根据他的思路走的,秉笔实录。从中可见许多生命的故事,可见与浙大有过交集,可见民间的视角和记忆,历史因为这些碎片而丰满立体。
有关重走西迁路:浙江大学西迁后代纪念文集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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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2007年6月在首访浙大西迁终站永兴、湄潭后,我即萌生要重访西迁各站及1946年东归复员杭州之路。6月即去江西泰和,么弟志平来昌接我后先去吉安,后转大巴去泰和。2008年6月在杭州见到泰和县博物馆馆长肖用桁先生,经他指点,方知此屋是临清书屋,是萧氏族人子弟的私学,是竺校长当年的办公室。中午一时许回到泰和车站,中餐在店主推荐下,吃了当地名产乌骨鸡,从现杀到炖成汤,半小时多,其味真的鲜美,餐后三时哥俩去了赣州。......
2023-10-07
金秋十月,浙江大学电机系发电专业61级新安江同学会在建德举办,我与大学同学们一起寻访了浙江大学西迁办学第一站——建德梅城镇。建德梅城镇副镇长彭思远陪同我们一起参观。后经竺校长等再进一步实地考察,在10月5日的校务会议上以多数票通过二、三、四年级迁移至建德的决议。......
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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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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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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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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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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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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