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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走西迁路:宜州之行

【摘要】:同年11月18日,重走西迁路寻访团来到广西河池市宜州区(宜山)。

吴 梁[1]

1943年父母在湄潭

父亲和母亲在浙江大学同校、同系,他们读书、教书一辈子。父亲吴载德1934年毕业于浙大农学院蚕桑系,1940年回浙大任蚕桑系讲师。母亲郑蘅1939年毕业于浙大农学院蚕桑系,即留校任蚕桑系助教。他们一辈子的工作和学习是如此的相同,使得他们平时所谈的人和事多与浙江大学有关,尤其是抗战时期浙大西迁那段战火硝烟、千难万险的逃难历史,正是他们风华正茂的岁月。他们当年的同事、朋友中谈家桢、苏步青、王淦昌、叶笃正、程开甲等那些浙大校友,后来都成了全国科技教育领域的大家。母亲那时候是一个青春年少的活泼女子,父亲则是英俊有才华的美男,他们应该是湄潭一带的金童玉女了。他们在那个时期不仅从前辈身上学到求真务实、严谨治学的作风,潜心研究、孜孜以求出了不少科研成果,还收获了爱情。可以说这段历史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一页。

母亲(左二)和同学在湄江游泳

1943年母亲(中)和同学在湄江饭店四楼阳台

母亲和父亲分别在1990年和2003年过世,在整理他们的遗物时最让人思绪万千,久久凝视的是母亲在那个时期拍的老照片,其中引人注目的有母亲1943年在湄江饭店四楼阳台和同学的合影,有在湄江和同学游泳的合影,有母亲1942年春在湄潭观音洞和尚墓塔边的留影……我不禁猜想照片中的这些地方和建筑如今还在吗?

因此,通过寻访父母在浙大西迁时工作和生活过的旧址来怀念、理解父母一直是我的夙愿。2017年11月11日,我受邀出席了贵州省湄潭县在杭州召开的“浙大西迁二代”座谈会,2018年6月又加入了陈天来、王宽福老师组织的西迁二代赴遵义、湄潭的寻根活动,同年11月受广西宜州区(宜山)邀请参加了纪念浙江大学西迁宜山办学80周年及“重走西迁路”寻访活动。这些活动使我对浙大西迁这段历史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了父辈在浙大西迁的艰难岁月中对国家和民族所作出的贡献,亲身感受到贵州人民、广西人民与浙大的情谊和对浙大西迁后人的热情接待,同时重走西迁路也是在心灵上与父母的一次遇见。

在七星桥凝望

2018年6月14日,我随浙大西迁二代“百鸟归林”寻根团到达贵州省湄潭县。1940—1946年父亲和母亲随浙大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七年。第一天我们来到“七星桥”景区,在桥上驻足凝望,当年母亲和同学合影的湄江饭店已被一高楼替代,据说父母在湄潭时期就住在七星桥北,即走过桥左转往汽车站方向半路的一间民房,现在房子虽然不在了,但这条路上肯定留下了父母的脚印。桥的不远处是当年浙大的游泳场,母亲和同学在湄江游泳的情景仿佛浮现在眼前,听母亲说,浙大要求女生和男生一样学游泳,否则体育成绩不及格,当时浙大严格执行体育成绩不及格不得毕业的规定。有的女生怕下水,体育老师舒鸿就会像赶鸭子似的赶她们下水。想想在妇女连脚都不好意思外露的年代,却要让这些年轻女学生穿着露臂的泳装游泳确实需要有点勇气。

在浙大西迁办学的峥嵘岁月里,尽管条件艰苦,但师生们的生活却紧张严肃又生动活泼,休息时除参加各种传统文体活动外,还经常一起打桥牌。桥牌起源欧洲,是一项促进合作友谊和智慧的娱乐运动,当时很多浙大教授都是在欧美留学时学会了桥牌,是他们首先把桥牌运动带入浙大,因此当时浙大用游泳锻炼身体、用桥牌来训练脑筋算是两项颇为时尚的运动。母亲就是在那时学了一手好桥牌,后来成了浙江老年桥牌队的教练,曾获浙江省第二届“百龄杯”桥牌赛银杯奖,金杯奖被另一位经历浙大西迁办学的教授严文兴所得。

6月15日上午在陈天来老师的带领下,几位小学同学一起专门寻访了离湄潭县城约5公里的“观音洞”景区。79年前(1939年)的6月15日,竺可桢校长一行到湄潭办学经过此地,并在观音洞中用餐,此洞深不见底,洞内极凉,是浙大湄潭办学期间师生郊游的目的地之一。当年浙大农学院定点湄潭时,等待蚕桑系去创业的地方竟是一块废墟,既无一间可供使用的工作室,更谈不上有养蚕室了。犯难的是湄潭的气候,冬天不冷,气温有时高达10℃以上,不宜于蚕种的保存,如果冷藏,既无冰箱又无电源,但天无绝人之路,困难难不倒浙大人,在一次去观音洞郊游时发现,此洞深处温度变化不大,能保持在10℃以下。于是他们把蚕种密封在一只大白铁箱内防潮,悬吊在洞内深处过冬,到了第二年春天,当他们打开白铁箱取回蚕种时,竟然完好无恙!他们就是这样在十分困难的条件下,发扬浙大优良传统,坚持教学和科研并做出了不寻常的贡献。

母亲1942平春在观音洞

我在观音洞(www.chuimin.cn)

弟弟在观音洞

我们到达观音洞景区时,令人欣慰的是除了不见庙内菩萨外,其他建筑和环境基本保持了原来的历史风貌,并被列为贵州省文物保护单位。走过一段长满荒草的小路,来到坐落在山腰乱草丛中的“观音寺和尚墓塔”群,找到76年前(1942年)母亲留影时边上的那座墓塔,抚摸着历经风晒雨淋的塔石,沉思遐想,并在母亲站立拍照的相同位置留影,照片无声,历史有声,我似乎又遇见了母亲。当我把照片传给太平洋彼岸的弟弟吴同时,他回复说:“妈妈在天上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得泪飞顿作倾盆雨。”

同年11月18日,重走西迁路寻访团来到广西河池市宜州区(宜山)。1938年8月浙大西迁到这里办学一年零四个月,是求是校训和浙大校歌的诞生地,被誉为浙大的“精神家园”。下午参观文庙和标营等浙大西迁旧址,文庙当年设有办公室、图书馆、女生宿舍和大一宿舍,遗憾的是所有当年建筑全无遗存,现在已改建成浙大西迁纪念广场,母亲有一张老照片,是和五位同学于1939年在宜山浙大医务室拍的,可惜该处旧址已无觅处。

母亲(左一)、舅母顾学民(右二)和同学1939年在宜山医务室

标营距文庙约十分钟路程,是浙大在宜山办学的主要场地,二、三、四年级的学生宿舍和教室都建在这里。我们见到的标营已是满眼荒芜和杂草,当年的宿舍和教室已不见踪影,我带了一张当年标营被炸后的老照片,其具体位置已很难辨认,唯有背依的笔架山和南临的龙江水告诉我们,这里就是当年的标营。

母亲是在宜山毕业的,说起宜山让她难忘的一是经历了日本敌机的轰炸,躲警报成了常事;二是作为高年级学生去听过丰子恺先生的艺术欣赏课。丰子恺先生是中国现代画家,在宜山期间被聘为浙大艺术教师。听母亲说每次上艺术欣赏课教室里都会挤满学生,连边上的过道都会站满人。丰先生上课十分重视整块黑板的布局和板书,从不写了擦,擦了又写,一堂课下来黑板正好写满画满,让学生课后还能细细品味,享受艺术的奇妙。丰先生上下课十分准时,从不拖课,有一次快下课了,揺铃的工友正好从窗前走过,丰先生立刻把揺铃工友揺铃的形象栩栩如生地画在黑板上,当揺铃结束,画也正好画好,下课。整个教室的学生无不赞叹叫绝。大师的言传身教对学生时代的母亲影响甚大,后来她在学校上课在学生中也是有口碑的,还做过教学观摩。弟弟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学校教书,母亲常对他说:“上课是一门艺术,一定要重视板书和准时上下课。”现在弟弟在美国佐治亚州一所大学教高等数学课,在系里是第一块牌子,听他的课往往是一位难求。今年(2019)弟弟回国,专程去湄潭寻根,并受邀到求是高级中学给尖子班学生做讲座,受到学校师生的热烈欢迎。

在重走西迁路上也有意外遇见。10月17日重走西迁路寻访团到达千年古镇——建德市梅城镇,古时又称严州府。1937年11月,浙大西迁在此驻留40余天,这里是浙大西迁路上的第一站。我们参观了当年浙大在梅城的办学点——严州中学,在参观校史展览馆时看到了夫人吴晓林的外公吴茀之先生的介绍,作为该校杰出校友在展览馆设有展室。吴茀之先生1919年毕业于省立严州中学,1922年考入上海美专高科班,毕业后任该校教授,后为中国美院国画系主任、教授。同时展出的杰出校友还有曾任浙大教授的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

小学同学在湄潭竺可桢塑像前,右起熊观现、王天骏、严欣澂

和夫人吴晓林在严州中学与校长、书记合影

另外,在重走西迁路上还先后遇见了四位刀茅巷小学的同学:熊观现、严欣澂、王宇平、王敬东。他们都是浙大西迁二代人,又是我住泰和村、建德村时的邻居、发小。虽然大家都住在杭州,但是毕业57年来从未一起聚过,是浙大西迁这根纽带把小学同学又联系在一起。在重走西迁路上共同缅怀父辈,共叙同窗友情,在湄潭浙大广场办学纪念石碑上,一同寻找父母的姓名,在竺可桢校长塑像前,一起鞠躬、献花,思考什么才是求是精神的根本。这次踏着父辈的足迹重走西迁路活动,十分有意义、十分难忘。

[1]吴梁:吴载德、郑蘅长子。浙江省中小企业培训中心工程师。
吴载德1934年毕业于浙大农学院蚕桑系,1940年回浙大蚕桑系,在浙大西迁办学期间任讲师、副教授。
郑蘅1939年毕业于浙大农学院蚕桑系,留校在浙大西迁办学期间任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