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西迁路：浙大西迁后代纪念文集

2023-10-0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1937年夏开始全面抗战，我们全家十口人跟随父亲执教的浙大，一段段向西南迁徙，一路上颠沛流离，终于在1940年到达遵义，1941年又转至湄潭、永兴，终于到了大后方，不再听到警报声、敌机轰炸声，我们的生活逐渐趋于安定，小孩子又可以正常上学了，湄潭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有身处世外桃源般的感觉，这就有了童年的第二段美好回忆，这平静生活来之不易，所以我格外珍惜且记忆深刻。湄潭之美是自然独特的。

钱　灿

我的童年有两段美好回忆，第一段是在1937年前的嘉兴，那是最美好的五年，2016年儿子陪我去寻踪，印象中的那棵树找不到了，以槐树头命名的沿河小街消失了，可是小河依旧在流淌，它潺潺地流向南湖，流向大海……

1937年夏开始全面抗战，我们全家十口人跟随父亲执教的浙大，一段段向西南迁徙，一路上颠沛流离，终于在1940年到达遵义，1941年又转至湄潭、永兴，终于到了大后方，不再听到警报声、敌机轰炸声，我们的生活逐渐趋于安定，小孩子又可以正常上学了，湄潭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有身处世外桃源般的感觉，这就有了童年的第二段美好回忆，这平静生活来之不易，所以我格外珍惜且记忆深刻。

四姐钱煦和姐夫周本淳在1990年也去过，在风水联保有留影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的两个姐姐来过湄潭，那时候我们居住过的“朴庐”还在，三姐钱熙和姐夫葛起新还在房前留影，可惜照片找不到了。这照片背景房屋实际已不是当时模样，它把门槛已经改低了，那时候的门槛很高，记得朱荫湄刚会站立时，她妈妈就把她放在门槛边刚刚露出个头，我就去逗着她玩。

2009年我满怀激情，参加湄潭举办的浙大西迁办学七十周年庆典，但日程安排短促，连湄江桥都没看到。2017年7月中旬，受到陈天来邀请，再次走进湄潭，住下来慢慢走访，湄潭已经随着时代步伐突飞猛进了，它更美了！但儿时的足迹找不到了！到湄潭的第二天，问酒店要了一张地图，一个人循着茶乡北路往南走，到了一个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往东看到了一个广场，心想着这应该就是当年的文庙了吧，信步走去，噢！原来已变成了一个绿树成荫的大广场，名曰“浙大广场”，原来的房子只剩下五六间，成为浙大西迁校史陈列馆。当年文庙左面的浙大附中，现在已是一片民宅……

儿时记忆中的湄潭，全县城只有两条主干道：一条从北到南，两端分别有北城门、南城门；另一条从东面文庙起，由北向南直通到湄江边，靠近文庙那段短，而靠近湄江这段长，呈现一个横卧着的十字架形。现在的街道已经很多，南北向的有浙大南路、北路，茶乡南路、北路，湄江南路、北路；东西向的有求是路、可桢路、中山路……还有纵横交错其间的小弄堂。

湄潭之美是自然独特的。美在被一条湄江环抱，自北向东蜿蜒流向西……美在湄江上一座座风格各异的桥。儿时记得在湄江上只有七星桥、湄江桥两座，现在七星桥以西已建造起新大桥：铁索桥、院士桥、新改造的湄江桥、花园桥……桥的风格各异。

从图片上能看出桥面非常坚固。身后那座高楼就是原来湄江饭店的位置，在1941年时，湄江饭店是全县唯一的四层楼房，自浙大西迁至此，全部租借给浙大使用，我记得张复生、曹萱龄等女助教，都居住在四层楼，王琎、德梦铁等教授住在靠江边的二楼……我们家就住在这饭店旁边一个大四合院里，我们取名叫“朴庐”，那时候沿江两岸没有房屋，北岸是大片草地，南岸有大片树林，傍晚我们经常到江边草地散步玩耍，看南岸的百鸟归林。现在桥后已改建成八层高楼，旁边的平房四合院“朴庐”已拆除另外盖楼；沿江北岸大草坪已是宽阔的马路和绿树成荫的人行道，从早到晚都有老人、孩子在此散步、嬉戏。

站在桥上思绪万千，那时候江边的大片草地是我们的乐园，时而疯狂地跑跳，时而静静地仰望星空，浮想联翩……如今却成了水泥人行道；那时候妈妈带领我们过江去农场，唐觉、葛起新、徐道觉刚毕业留校任助教，我们就去他们宿舍玩，那时的十来岁孩子现已成耄耋老妇，当年三位年轻人如今只剩下百岁老人唐觉，时隔七十多年碰到后交谈，往事仍然记忆犹新……再走过去就是“牛郎背”，居然我姐姐至今还记得，当年我不懂事到“牛郎背”当了“电灯泡”……俱往矣！

这是一座古老的七星桥，所谓七星是指有七个桥孔

这是一座铁索吊桥，来往行人没有汽车干扰，可随着铁索吊桥晃悠

这是一座现代化的拉索桥，桥名还很酷，叫院士大桥，直通可桢路

记忆最深的是湄江桥，它原来是石头桥墩上铺木板，每当发大水时，木板被冲毁，就无法通过，大家都要绕道七星桥。如今桥梁加高加固，已是一座漂亮的水泥大桥

在湄江桥上

在湄潭到永兴途中的“流河渡”留影

这次到湄潭最失望的是在七星桥没看到百鸟归林，小时候觉得七星桥很遥远，难得才能去一次。在七星桥西边的江中心，有个小岛杂树丛生，正是百鸟栖息好地方，到晚上鸟从四面八方飞向小岛树丛中，看得人流连忘返。这次去住在湄潭大酒店，离七星桥很近，傍晚带着单反相机去，等到八点多钟，早晨五点多钟也去观望，只见零星鸟飞过，原来荒凉的桥南岸，现在已高楼林立、灯火辉煌，看来把归林的小鸟都吓跑了！还有印象较深的是郊外的风水联保，那是我被水牛追逐过的地方，只记得西班牙似的斗牛场景，而优美的风景在脑海中已荡然无存，这次去向当地人一打听，原来就是西来庵，可是我记得当年路两旁长着泡桐树，在春天里开满了泡桐花，煞是好看。现在都修了通汽车的大道，两旁哪还有泡桐树！

永兴，是浙大一年级分部所在地，也是我父亲教书的地方。为了我们子女上学，他把家安在了湄潭，我们家1941年时有三个姐姐上浙大附中，我和七姐念员工子弟小学，1944年后两个姐姐已附中毕业进入浙大，我们也先后小学毕业进入浙大附中，父亲一人在永兴六年，一般是两三个月回一次湄潭。据《竺可桢日记》记载：“永兴距湄潭十九公里，走三小时二十分钟。”父亲中途都会在流河渡稍作休息。照片是现在的流河渡，平坦的水泥路、宽敞明亮的民居。回想当年却是高低起伏的泥土路，父亲一个人独自行走三个多小时，会孤寂吗？有诗为证，他在1943年写下一首《湄永道中得暖字》，我抄录诗中第一段如下：

征途值细雨，安步春泥软。

但见菜花黄，固知烟谷暖。(www.chuimin.cn)

莺簧风送来，梨树雪堆满。

耳目自堪嬉，里程何足算。

由此可见，他的每一次长途跋涉，都投入到大自然怀抱，有着大自然的陪伴，独行三十多里路就不会感到孤单。

Alone，　Yet　Not　Alone.（寂寞，但并不孤独。）

我曾跟随父亲去过一次永兴，他在永兴住的单身宿舍，以及教师住房他还依稀记得。

这次到湄潭后，又两次去永兴，第一次去事先没有和永兴文物管理单位打招呼，到永兴后向当地民众询问，当问到一位岁数与我相仿的老人时，他神情激动，对于一些房屋没保留下来感到惋惜，特别提到财神庙被拆很痛心。有些老房子找到了，但被锁住进不去，他还热心地为我们去寻找管理员要钥匙，但管理员不给，看来“私访”行不通……因此有了第二次去永兴的念头，后由陈天来带领，请湄潭浙大西迁校史陈列馆派人陪同、联系永兴有关人员。

永兴对浙大西迁校舍的保护是很不错的，基本上都保留下来，而且正在做保持原貌的修复。

和永兴老人交谈

在永兴街上赶集

我们那天去正是赶场日，街头人头涌动，街道两旁摆满货摊，让我想起儿时在湄潭赶场的情景，比现在更拥挤，那时都摆地摊，全是农副土特产品，还有糯米糍粑放在炭火上烤着卖……赶场人个个身后都背着大小不一的背篓，一是背东西来卖，二是把集市上买的东西背回去。现在你看都是像样的货架，出售的不仅有土特产，还有品牌的日用消费品，赶集人也很少背背篓，有也是拿着用轻巧的塑料编织的背篓。

接着我们寻找浙大西迁遗址，树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碑的有三处：浙大学生住处的李氏民宅、浙大文艺活动旧址的欧阳曙宅和浙大永兴分部教师住处，都在做修旧如旧的工作。

接下来要寻找的，是我父亲当年居住在哪里。走街串巷终于找到了，在这里有一户大户人家，我父亲就住在里面的阁楼上，虽然没有住山洞，但也能想象得到当年的艰辛！现在已把整座房屋列入重点文物保护，准备整修。

此次湄潭行，还跟随陈天来访问了湄潭中学、湄潭求是高级中学、浙大小学，学校都把浙大求是精神形象地展示出来，鼔舞同学们奋发向前，非常感人。

这是传统的竹编背篓，看见特别亲

寻访父亲在永兴住过的老房子

和湄潭浙大西迁陈列馆馆员亲切交谈

湄潭大酒店陈天琼经理陪同寻访

此次湄潭行原本纯属私人定制，没想到会受到湄潭大酒店陈经理、浙大西迁校史陈列馆馆长及解说员各方照顾，每次出行他们都陪伴我，非常亲切！

在此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一路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