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瀚海天山:唐代三州军政体制研究

瀚海天山:唐代三州军政体制研究

【摘要】:继封常清赴洛阳募兵之后,身在长安的高仙芝也被委以重任,于天宝十四载十二月领兵东进,进屯陕郡。这说明在得知安禄山叛乱的消息后,朝廷曾迅速征调了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的兵马入京。封常清和高仙芝带领的部队,其中一大部分都是洛阳及长安的募兵,显然无法抵御安禄山的兵锋。另一方面玄宗可能是认为河、陇、朔方兵力足以剿灭安禄山,无须动用安西、北庭的兵马。

就在安禄山起兵的当月,安西四镇节度使兼伊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刚好到达长安[3]。据《资治通鉴》卷二一七“玄宗天宝十四载”所载,安禄山起兵在是年十一月九日甲子;直到十一月十五日庚午,唐玄宗才最终确认安禄山必反无疑,慌忙召集宰相商议对策;而封常清“入朝”即到达长安是在十一月十六日辛未,也就是在玄宗接受安禄山叛乱事实的次日[4]。从时间上看,封常清是正常的入朝,只是碰巧赶上了安禄山的叛乱。《旧唐书·玄宗本纪》亦载:“封常清自安西入奏。”[5]在这种情况下,封常清不可能带领大队人马,陪在他身边的至多是数量极少的卫兵。《旧唐书·封常清传》载:

十一月,谒玄宗于华清宫。时禄山已叛,玄宗言凶胡负恩之状,何方诛讨?常清奏曰“:禄山领凶徒十万,径犯中原,太平斯久,人不知战。然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赴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挑马棰渡河,计日取逆胡之首悬于阙下。”玄宗方忧,壮其言。翌日,以常清为范阳节度,俾募兵东讨。其日,常清乘驿赴东京召募,旬日得兵六万,皆佣保市井之流。[6]

面对急迫的局势,身兼安西、北庭两大节度使的封常清,绝对是玄宗需要倚重的人物。只是安西、北庭的兵马远在西北,一时无法调回。安禄山却一路畅通无阻,兵锋直指洛阳。封常清虽然扬言赴东都迎战,但实际上几乎是单枪匹马赶到洛阳,在当地募兵。

继封常清赴洛阳募兵之后,身在长安的高仙芝也被委以重任,于天宝十四载十二月领兵东进,进屯陕郡。《旧唐书·高仙芝传》载:

命仙芝领飞骑、彍骑及朔方、河西、陇右应赴京兵马,并召募关辅五万人,继封常清出潼关进讨,仍以仙芝兼御史大夫。[7]

此次出兵,元帅为荣王琬,但实际领兵的是副元帅高仙芝。可以看到,在高仙芝带领的军队中,有“朔方、河西、陇右应赴京兵马”。这说明在得知安禄山叛乱的消息后,朝廷曾迅速征调了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的兵马入京。《资治通鉴》卷二一七载:

十二月,丙戌,高仙芝将飞骑、彍骑及新募兵、边兵在京师者合五万人,发长安。[8]

这里所谓“边兵”,应当就是上面提到的朔方、河西、陇右的兵马。高仙芝这次出征,带领的正是入援边兵中的“在京师者”,也就是仓促之间能够迅速抵达长安的军队。这里依然没有出现安西、北庭的士兵。《资治通鉴》卷二一七又载:

壬辰,上下制欲亲征,其朔方、河西、陇右兵留守城堡之外,皆赴行营,令节度使自将之;期二十日毕集。[9]

天宝十四载十二月七日壬辰,玄宗下制征集的兵马,依然只限于朔方、河西和陇右;而且是计划征调除了必要防守兵力之外,河、陇、朔方的主力部队。这里提到的令节度使自将之兵,还是不包括安西和北庭。

封常清和高仙芝带领的部队,其中一大部分都是洛阳及长安的募兵,显然无法抵御安禄山的兵锋。最终败退潼关,双双被玄宗下诏斩于关下。玄宗没有御驾亲征,而是任命在家养病的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领兵出镇潼关。据《资治通鉴》卷二一七《考异》所引《肃宗实录》云:

以翰为皇太子先锋兵马使、元帅,领河、陇、朔方募兵十万,并仙芝旧卒,号二十万,拒战于潼关。十二月十七日,大军发。[10]

可见,哥舒翰这次率领的,全部是自河西、陇右、朔方前来勤王的兵马。据《安禄山事迹》所载,这些部队中还包括有数量众多的“河、陇诸蕃部落”,其中有“奴刺、颉、跌、朱邪、契苾、浑、蹄林、奚结、沙陀、蓬子、处蜜、吐谷浑、思结等十三部落”[11]。这些大多是依附于唐朝的蕃族部落,他们同样是唐朝守卫疆土所需要依靠的军事力量,同样也被作为河西、陇右的军力而招募。值得注意的是,北庭附近的朱邪、沙陀、处密等部也在哥舒翰麾下,只是其中并没有明确见有北庭的汉兵。河西、陇右、朔方的这些入京镇兵加蕃部,数量相当庞大,《肃宗实录》载有十万,《玄宗实录》载有八万[12]。加上先前随高仙芝镇守潼关的河、陇部队,总数会在十万上下。同时,哥舒翰此次出征的裨将中,王思礼为关西兵马使、兼河源军使[13],李承光为河西兵马使[14],皆是河西节度使下的重要军将。说明当时的河西主要将领确实都是亲自带兵入援。

总之,在安禄山叛乱之后,唐玄宗征调了总数接近十万的河西、陇右、朔方兵马,其中还包括了大量河、陇地区的蕃部,致使河、陇地区的兵力只堪守堡而已。安西、北庭的镇军却没有参与最初对安禄山的征讨。玄宗没有征召安西、北庭的军队,大概一方面考虑到距离长安较远,无法很快到达。另一方面玄宗可能是认为河、陇、朔方兵力足以剿灭安禄山,无须动用安西、北庭的兵马。但是哥舒翰与叛军决战失利,导致了灾难性的结局。

天宝十五载(756)六月,哥舒翰战败被擒,玄宗仓皇出逃,长安陷落。王思礼自潼关逃归,玄宗即任命其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命其赴河、陇“收合散卒,以俟东讨”[15]。随后,玄宗逃往剑南。当时,太子不愿随玄宗幸蜀,在岐山县与玄宗分道,但不知去往何处。建宁王倓进言:“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父兄子弟多在贼中,或生异图。”[16]太子才决定投靠朔方。同年七月,太子于灵武(即灵州)即皇帝位,是为肃宗[17]

果然,在哥舒翰战败、长安陷落的消息传到西北之后,河西发生了一些小的动荡。最先出现问题的是河西的诸蕃部。“诸胡部落”听说其“都护”战殁,便开始为了“争自立”而相互攻击。唐朝任命周泌为河西节度使[18],并将“都护”思结进明等送回河西,才稳定了诸部落[19]。“诸胡部落”应是指河西的粟特人聚落。更严重的事件发生在次年正月,河西兵马使盖庭伦与武威九姓商胡安门物等杀节度使周泌,聚众六万,但很快被支度判官崔称与中使刘日新讨平[20]。此次事件的主谋安门物,是武威郡(即凉州)的“九姓商胡”,亦即粟特商人。武威历来便是河西较大的粟特人聚落所在,唐代有数量极多的粟特人聚居在此,尤其是安兴贵一系安世家族,在唐朝具有显赫的地位[21]。不知道安门物是否即是出自这一家族,但他的粟特身份及安姓,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率领的九姓商胡叛乱,会与安禄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不是单纯的粟特人叛乱,河西兵马使盖庭伦是主谋之一,也就是说,河西一定是有部分军队参与了叛乱。正是在他们的配合下,粟特人才得以起事。可见,潼关失利和长安的失陷,使河西产生了动摇,已经有一部分军民开始准备抗拒或脱离唐朝的控制。唐帝国的西北边疆也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