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访谈内容分析：中国大学英语教师工作倦怠研究结果揭示

C 老师来自华北地区的一所理工类全国重点高校，2002 年本科毕业后成了一名大英教师，教授大学公共英语课程。工作期间，C 老师攻读了在职研究生课程，获得了硕士学位，现为讲师。

谈及入职原因，C 老师首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C 老师的母亲是一名教师，因而非常希望自己的女儿也选择教师这一职业：“我妈妈是老师，觉得女孩做老师比较稳定，还有寒暑假。”但是C 老师本人起初并没有将教师作为自己的理想职业，C 老师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专职导游：“我当时自己挺想做导游的，可以游山玩水，逛遍名山大川。”然而，机缘巧合之下，C 老师误打误撞地成了一名大英教师：“后来找工作的时候因为我的计算机二级证没有考下来，影响了我找其他的工作。然后试讲的时候效果还挺好的，直接就接收了，我就过来了，也就这么简单。”工作多年，C 老师慢慢爱上了大英教师这份职业：“刚入职的时候，对于做不做老师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是现在做15 年了，还是觉得挺好的，挺喜欢这份职业的。”

C 老师所在的是一所工科院校，强势专业主要为机器人、航天、汽车、船舶、海洋和信息等专业。这所高校共有三个校区：一个总校，两个分校。C 老师在其中较小的一个分校工作：“我们这个校区挺小的，学生10 000 多人，老师800多人。每年招2 500 多人，也有研究生。”学校多年来一直要求所有在校学生毕业前必须通过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学校很多年一直有一个政策，拿到四级证才能拿毕业证，六级好像没有要求。”几年前，学校开始尝试分级教学，最初分为A、B 两级，后来又进一步分为A、B、C 三级：“我们最开始是不分级的，后来分成A、B 级，还有一次是分成了A、B、C 三级，具体哪年我还真不记得了，反正是分级也分好多年了。C 级的话这两年全部都是通用英语，C 级的同学不是很多，大概占20%，B级60%，A级20%。这些小孩如果被挑出来的话，说明基础很差。B 级的学生如果期末考试达到85 分，有选择A 级的权限，B 级和A 级也可以自己选择往下调，自己觉得跟不上的话可以主动降级。A 级有时也会跟着学校的政策走，开设出国英语，并不一定就开学术英语。A、B 两级的教材和教学进度都不一样。”三个级别的学生成绩需要进行一番平衡处理：“最后毕业时都是大学英语，成绩不能差得太多，做过一个平衡。因为原来我们在做这个之前学生是有意见的。从去年开始做了一个相关度的调查，然后就平衡了一下三个级别学生的成绩。B 级人数比较多，正卷就有A、B 两套，补考卷也有两套。”

C 老师所在的大外部（有的学校叫大英部）共有30 位教师：“我们就是一个学年的，一年级的一个教研室，二年级的一个教研室。”有意思的是，教师们并没有教研室的概念，团队概念更为深入人心：“我们没有教研室的概念，我们是分了四个模块，算是四个团队：有通识英语、通用英语、出国英语和学术英语。通用这边呢主要就是大学英语，通识那边呢上文化课更多一些，英美文化、中国文化（用英语讲）。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怎么用英语去表述英语，怎么样往外推出中国文化。”从2016 年开始，大外部出台了教师授课的新规定，即每位教师必须选择四个模块中的两个模块来安排教学：“我现在教出国和通用，每个老师必须跨两个模块，算是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吧。第一志愿相对固定些，第二志愿每回班级人数都不一样，可能会有调整。这样的话就灵活机动一些。”C 老师对于这一项全新的改革完全持赞成态度：“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大学英语范围特别广，一个教材听说读写都在里面，但没有一个侧重点；对老师来说，没有任何的专长，你也不知道自己哪一个方向感兴趣。分了的话，方向更明确一些。然后对学生来说也挺好的，你看现在的学生再下去自己都可以学了。要是文化方面的，出国考试的，或者是学术类的，他可能还更愿意听一些。”近两年，课时方面也有一些变化：“原来每周12 节课上了好多年，有时还有每周16 节的。”现在C老师教授的是大一的课程，对于每周8 课时的工作量，C 老师表示可以接受：“大一和大二不一样，大一的话周学时是8 学时，大二好像是8+2。正常的教课是8学时，还有2 学时是教学生做project，以学生讲为主，老师会引导着评论。我只是开会的时候听了一下，因为我也不教这个。我觉得每周8 学时还是可以接受的，两次课，一次上4 节。”

通过对C 老师访谈内容的分析，我们可以提取出以下C 老师的工作特征描述关键词：学生不良行为、教学负荷、职称晋升引发的科研压力、领导支持问题。

5.1.3.1　学生不良行为

访谈中，C 老师聊得最多的就是学生。C 老师口中的学生都是她的“孩儿”：“我天天都是这么叫的，有的时候会叫‘孩儿们’，在群里。”C 老师有着10 余年的教学经验，学生永远是她最关心的话题。最令C 老师感到困惑不解的一个与学生相关的问题是：为什么来自不同学院的学生课堂上的表现是如此不同？“不同的学院整体的风格就不一样，他从开学来的时候就不一样。我教了这么多年信息学院的学生，就从大一刚来的学生也不愿吱声，不知道为什么。多年以来一直这样，印象太深刻了，非常奇怪。”C 老师一直颇感困惑，但这一问题始终无解：“我曾经特别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刚来应该没有受到学姐学长的影响。问过几个学生，他就说自己英语不好，不愿意说话。没有人说，想说的也不敢说。”信息学院的学生与经管学院、数学学院、海洋学院以及材料学院的学生相比，上课积极性明显不高：“信息学院分数不低，分数挺高的，中等偏上。经管的、数学的、海洋的都还行。数学的基础不好，但他抢着说，你说一句，他在下面说三句。我教了14 年，都是这样。海洋的孩子就特别听话，特别好，特别懂事。经管是我们所有老师都特别爱教的院，女孩多，它里边有国际金融，对英语的要求特别高，首先学生特别用心，第二个是那些女孩学习成绩也好，就感觉给她讲课非常轻松，非常愉悦。你也不用费劲地管理一下纪律啊，吸引一下注意力啊，不需要。材料的也挺好，反正一到信息那儿就要费点劲，你得千方百计地调动他们的积极性。”C 老师坦言，每年课程任务书下发后查询到自己将要任教的班级时心情会是不同的：“每一年发了课程任务书之后可以上网去查自己的班级，反正看到21 开头的，就知道是信息的，36 的是经管的，就特别开心，72 海洋的还可以。很少能分到经管，因为他们人少。”

C 老师经常与同事们交流学生的课堂表现。当学生在课堂上出现一些不良行为时，C 老师的同事们通常会采取放任的做法，但事后却多有抱怨：“我有一些同事总认为他们是大人了，我觉得他们真的挺累的，经常抱怨，总说学生这样那样的，然后又不去管。这个我就不能理解，你明明知道他不对，你就直接跟他说多好，不用在我们面前抱怨。他们有的会比较迎合学生，但是我真的觉得很多时候都是适得其反的。你说他们那么累是不敢得罪学生，还是想迎合学生？这方面我说不清，最后的评价也就一般吧。”C 老师的做法则与同事们完全不同：“我是经常地说学生，说训说不上，我也不会训人，我就是觉得他做得不对，我肯定是要说的。我不可能说视而不见。”比如，有时下午上课，学生会有点困，C 老师就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提醒一下学生：“我总觉得教和学是在同一个课堂，有一方比较倦怠的时候，你可以去帮帮他。比如说，有一个学生在睡觉，睡10分钟了，我觉得也差不多了。你要再睡的话，一节课就过去了。我就会提个问题给他，他也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我也说不是不让睡，你睡个10 分15 分也就可以了。人是会互相影响的，他睡觉，他玩手机，你都不管他，课堂是你的课堂，你要大家抬头看你，给你回应，你也要做一些努力。我不认为他们是大人了，有一些事情他们就是做不好。”有时同事会抱怨学生穿拖鞋上课，感觉学生不尊重老师，但C 老师的课堂内绝不允许学生吃早餐，也不允许学生穿拖鞋进入教室：“像我的课堂就不让学生吃早餐，吃得整个教室都是味，不让穿拖鞋上课。你可以跟他说呀，你说了下次他就知道了，就不这样了。我觉得这可能是个人的一个处世方法吧，很多人就是觉得他们都是大人了，我不好意思说，我就不这样认为。学生在意的是你是不是认真地教，还有就是你是不是关心他，是不是真的对他好，他都知道。你不说并不代表对他的一种尊重。我就觉得孩子好的地方咱们表扬，做得不对的地方就得批评。我就不太理解，我觉得有很多事是老师可以掌控的，你至少可以建议。”遇到类似的情况，C 老师通常会给同事一些建议：“我就对他说，你就跟学生说，你是大学生，是来接受高等教育的，首先你得自我尊重，然后你还得尊重别人，你穿个拖鞋，穿个大裤衩进来就不符合大学生的形象。你看我们邻居那所大学，人家那个图书馆不让穿凉拖的女生进入。衣装不整，再一个你穿个凉拖，那是一个严肃的场合，你得从里到外注意自己的形象，别搞得流里流气，你是大学生就得有大学生的样。反正就像聊天一样，能不能接受是你的问题。”C 老师曾经在课堂上发现有个小女孩涂了指甲油（“十个手指头颜色都不一样，还有两个骷髅” ），下课就立即找她谈话：“我说：‘这不光是形象的问题，这个东西对你身体的影响很大。因为我老公是教化工的，什么化妆啦、烫头啦这些他都不主张的，这些东西含铅含汞的量都特别大，都会进入到你的血液里。’那就跟她讲呗，讲完了我看她下次课全都洗掉了。我觉得是对她好。你无论到哪儿，这十个指头一伸出来就特别不像大学生。”尽管C 老师经常选择以最为直接的方式指出学生的问题，但是学生还是非常喜欢并认可C 老师，每年期末的学生评教C 老师都名列前茅：“为什么我评教还是那么高，我基本都是第一第二的？就是因为学生知道你是对他好，他改了以后对他自己是个特别大的提高。如果你从我这儿听不到真话的话，那你可能从别人那儿更不可能听到了。你有问题我就直接跟你说，这是最最直接简单的方法。只要你跟学生真心实意地讲，他都会认认真真地听。”C 老师将学生真心视为自己的孩子，也因此收获了学生的理解和认可：“我真的觉得他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因为年纪越来越大了吧，以前是叫‘姐姐’，以后要叫‘姨’了，哈哈！真的，现在比他们大一倍都要多了。我看有小女孩进来还蹦蹦跳跳的，也就比我儿子大十岁差不多吧，七八岁，那基本上就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我觉得你有了这个认识，你首先就不会烦他们。他做了什么错事，你也不会居高临下地去训他，你跟他说就行了，改了就好了。”

C 老师教授的学生出现不良行为的比例相对较低，可能得归功于C 老师课堂内的许多规矩。比如，C 老师会要求学生提前15 分钟进教室晨读，尽管这不是硬性要求，但是大部分学生都能够做到：“就要求大声朗读。等你进去就可以在边上走，听听学生发音对不对啊，哪个词不会读啊，或者谁在喝着豆浆。我就去摸一摸，我说‘这都凉了还在喝，下次早点去食堂吃饭’，就是很自然很自然的。有些老师就说：‘路过你们班的时候声音那么大，当然这就是你要求的问题。’当然这也不是我硬性的要求。但是因为好多人都去，没去的同学就会认为自己也应该读一读。一周两次就半个小时了，我们也不清楚他们四级成绩有多好，表上也填不上，但有些东西不能太功利了。我就不喜欢一进去就稀稀拉拉地几个学生，迟到的，拿着点心的，打着电话的，那个不是一个上课的状态。”C老师的课堂也不允许学生迟到：“在学生中，他们就会说：‘你要选了C 老师的课，千万不能迟到，迟到是要唱歌的。’都知道了。我就说：‘不允许迟到，你要有事或生病都可以请假，但是迟到不行。’我很坚持，有些东西是不能动的：‘如果你同意上我的课，就必须要做到。’我说：‘咱们都是一样的，我迟到我唱，你迟到你唱。’说实在的，现在学英语，谁也不比谁多多少。除了语言你的基础更扎实一些，口语好一些，什么东西他搜不到！我们起到的就是一个引导作用，给他养成一个很好的学习习惯。”C 老师的课堂内也不允许学生看手机：“我上课是这样，手机必须静音，放到桌面以下，上课是不允许看手机的，需要拍照的时候拿出来拍。我觉得这里也有老师监控的问题。你要不管的话，就像我们开会如果不想听的也会在那里看手机。我们开会和他们上课还不一样，我们可能这些东西可听可不听，但他们上课的内容是必须要他们听的。我觉得老师需要掌控一下吧，反正我上课就这个要求。没有一个学生说是反对或者怎么样的。后来有个学生说形成习惯，不光是英语课，其他课他也不看了。上课的时候就这些人，你可以来回地走着去看。学生自控力比较差的，老师帮助一下挺好的。”C老师还会要求学生尽量不拍PPT，而以手写的方式做笔记：“我很少让他们拍那个PPT，我就让他们记，往下记呢就是练练记的速度，要不然写单词都不会写。反正连读带说啊，一节课下来他们会觉得挺充实的。PPT 拍完了你未必会看，顺序也搞不清楚，这个课也拍，那个课也拍。”C 老师课间从不休息：“课间我从来不歇，我一般上厕所都是在他们读课文的时间，中间的那五分钟我从来不出教室。”尽管明白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C 老师还是会给学生布置不少的作业：“所以我是课堂的笔记、课下的作业，每周都有。我是课间的时候会检查一次，改是没有，课后练习多一些。有时也会让他们写个小的essay，比如说过国庆节了，你印象比较深的一件事，你认真写了就会给个A 啊，A+啊，都和平时成绩挂钩，给个三分五分的。包括暑假寒假我都会布置作业，实际上是增加我自己的工作量。如果他们真的养成习惯了，我觉得比什么都强。回来我也愿意给他们批，反正也就是大概看一下，给一点点分数，但是他们做得都特别认真。我觉得哪怕有几个学生觉得对他们以后的学习有帮助都是挺好的。”

C 老师上课时的投入状态以及与学生的良好关系也是减少学生不良行为的重要因素。C 老师嗓子不是很好，但只要一上课，C 老师便立即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我嗓子也不太好，但是一上课就忘记了这事，哪怕是小教室也总怕学生听不清，上完课才觉得嗓子好疼。我特别喜欢这样的状态，学生认真地学，老师认真地教，然后这100 分钟过去后，大家都觉得这么快啊，而不是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看表。你看我们都是四节四节地上，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到中午我也很饿，学生也很饿，但最后五分钟没有人着急地看表就感觉挺好的。所以我找老师代课特别不容易，像我上大一的就必须找上大二的老师来代课。”在C 老师看来，良好的师生关系是营造良好课堂氛围的关键因素：“我觉得你上课首先得让人家想听，然后再听你的内容，连看都不想看你，还想让人家听挺困难的。其实教学过程中，学生把你当朋友当老师那种感觉挺好的，我记得有两次晨练完了直接去上课，学生就会问：‘老师，你今天咋了？你从来不穿运动服。’他们就会注意到你，我说：‘今天起晚了。’然后该上课就上课，非常自然。我就觉得人和人之间吧不要有太大的距离。一旦有了隔阂吧，我说什么话，他们就会觉得特别敏感，特别刺耳。一旦我们之间距离特别近了，你做好了，我夸奖你，我表扬你；你做得不好，我还夸奖你，那就听不到真话了。如果老师都不跟你说真话的话，那你出了社会谁还跟你说呢？所以我说他们，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是为了他们好。”C 老师的热情付出让她在学生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学生选课的时候，学生会说：‘这个老师特别棒哎。’他们有很多交流的机会，比如说俱乐部、社团，他们都会交流，都会这样。”

然而，随着C 老师与学生的年龄差越来越大，代沟感也越发强烈：“我现在年纪越来越大，跟学生的代沟感还是很强的。原来你说一件事他可能觉得很新奇，现在人家同学早就知道了，这老太太还在上面讲呢。”针对这一问题，C 老师也想了不少办法，比如刻意地了解一些他们关注的话题：“比如说我电脑不太好，问他们，热情一下子就起来了，那计算机系的同学会告诉你各种软件。其实吧，告诉我了我也不会用，但是呢，我特别享受这个过程，他也感觉给老师提供了帮助。反正出了一个爆炸性的事情，我们课间都会讨论。”

C 老师总觉得师生一场是一种缘分，因而格外地珍惜与学生的相处时光：“我还好，我不烦他们，真不烦。我觉得师生一场是一种缘分，那么我好好教你，你呢，也好好学，好好反馈，这样呢，大家都不累。咱们当老师的不就是这样希望的吗？未来离开学校后，还能想起来我的大学英语这门课的老师对我说过一句话，不用记一辈子，记个10 年我就满足了。”C 老师教过的不少学生在毕业后也一直与她保持着联系，这是令C 老师最感幸福和骄傲的事情：“现在教的学生没有以前教的学生感情深，因为现在都是教一年。现在课时也比原来少，原来就是一周见两到三次，现在是一周一次。2002 年教完的学生现在还有联系。毕业10 年以后，我们都有好多学生回来聚会，那次叫我过去，他们专业课的老师都特别惊讶。我的点名册都有，去了以后大家一下子都围过来，我说：‘大家都别说话，我们拿着点名册对一对。’就有一个怎么也叫不出来了，剩下全都能叫出来。10 年以后聚会还能想着你就觉得很幸福。我也希望他们的幸福能延续下去，只要他们能学到东西、能快乐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5.1.3.2　教学负荷

C 老师所在的大外部在经历数次改革后已将教师们的工作量减至每周最低8 个课时，因而教学工作量并没有对C 老师以及同事们造成很大的压力。班级规模也不是C 老师教学压力的来源：“现在在变少，去年的话是一个班60 ～ 70人，今年是40 多人，比较适合。”原本可能对大英教师造成极大压力的教学转型的挑战不仅没有令C 老师感受到更大的压力，反而令她感觉欣喜不已：“我教出国英语，因为当时第一志愿吧，自己选的，所以有主观能动性，我觉得这个特别好，能把自己的范围缩小一些，更精确一些，这个挑战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但是C 老师也坦言：“天天就拿着本教材，内容重复单调一定有，你说他不倦怠，那是不可能的。教材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频繁地变动，我们有一个教材用了7 ～ 8 年。”对此，C 老师也采取了一定的应对措施：“每次上课肯定增加一些新的东西，我从来不拿现成的教案原封不动地去上课，我补充自己的东西。但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会。”

尽管如此，反思自己的教学，C 老师还是有着很多的不满足与迷茫感。由于长期以来缺乏进一步的专业学习，C 老师无法通过教学收获更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从自己这方面来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学习的动力不是很强，算是吃老本吧。因为教大一大二的学生，教材也不是很难，基本上可以应付，处于停滞状态。上了之后没有太大的成就感，上的时候，学生跟你的互动挺好的，你也上得挺满意，但是上完之后你的收获在哪里？我们在上完课之后就很少有反思，因为你没有想着总结以后写文章。”另一方面，由于没有机会经常出国研修，课堂上便无法很有效地与学生就国外最新的发展变化进行分享：“每年学生都会有评价，所有主观的评价我都会认真看。有一个评价是说：‘老师能不能在课堂上增加一些国外的情况介绍？’这是我能做的最少的一个部分。我就出国出去过一次，2008 年，现在都快10 年了。可能2009—2012 年还能讲一讲，再往后就不太讲这段了，那边的情况变化就不太了解了。那我又出不去，我给学生讲的是我在媒体上看到的东西，绝对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所经历的。”而且，随着与学生的年龄差距不断加大，C 老师也觉得一成不变的教学方法已无法产生良好的教学效果；没有强大的教学理念作为支撑，自己也不免产生迷茫感和倦怠感：“这两年吧，教课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教了。你一直用一种方法对着不同的学生，跟学生的年龄差距越来越大，你就感觉应该变一种方法。还有就是光是教教材，语言表面的功夫可以应付，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大，就感觉需要了解一些教学理念，背后需要强大的东西做支撑，一个单元一个单元地讲就特别没有意思。”

C 老师特别希望能就一些教学的相关问题与同事们进行有效的沟通和交流，但是这一愿望却不容易实现：“实际的情况是整个的教学目标、教学大纲是有的，去年换了新教材，大纲也是新的。我们也都是在向大纲靠拢，但是你说同事之间的教学法的交流比较少，我们那儿教研活动是没有的，我们都是临时有课，临时有事就开会，没有固定的开会时间。教学研讨没有，教研室里没有，院里也没有。我们一般开会的话解决的都是实际问题，比如说考试出试卷题型之类的。有的时候也说一说，主要是反映每个班的问题吧，比如说学生觉得进度太快，或者说哪方面的资料需要补全，但是个人授课的方法很少交流。我很希望有这样的交流，也不用太多，一个学期两次就行。”尽管学院也会安排教师们相互听课，但由于同一教研组的教师总是在同一时间段上课，因而C 老师从未有机会听到同一教研组教师的课，而这原本应是最理想的学习机会：“我们的情况是这样，前两年呢大家相互听课，唯一的缺憾是我们同一个教研组的是听不到的。我们同一个时间上课，我们听的是专业的课或者大二老师的课，所以我就觉得这个听课，你也不能说没有收获，但是咱俩教一个课，这是我最想听的，我又听不到，没听到过，你不知道她怎么上的。尤其是我们学校这个特殊性，大家没有办法听到课，这个交流是非常必要的。”

5.1.3.3　职称晋升与科研压力

C 老师所在的高校是一所理工类高校，因而对于像C 老师以及她的同事们这样长期教授公共英语基础课的大英教师而言，职称晋升的难度颇高：“职称晋升那是相当不容易。要求还是很高的，有很明确的规定，我们那边两篇C 刊才能有资格去评副教授。因为我们是一个工科院校，理工科方面特别强的。我们学校有一点不是太好，总是拿工科的标准来衡量人文社科这个方面，评职称的时候我们文科的劣势一下就显示出来了。我们文科的本来学历就低，我是本科招进来的，在职念了硕士，现在都要研究生学历，博士也有。对于评职称方面我个人觉得要求有点过高了，当你自己知道踮着脚都够不着的时候，好像就没有太多的希望了。”另外，尽管总校在各方面水平均高于分校，但是政策执行方面却要求分校与总校完全保持一致，在职称评审方面也同样如此：“还有一点，因为我们是一个校区，所有政策的制定和执行都要受到总校的影响。总校的水平是比我们高很多的，每次政策的执行都要受到总校的影响，我们分校的职称晋升名额有个比例，和总校是一样的。我觉得不一样的校区情况也不一样，如果总是拿一个标准来卡的话，那我们工作起来也会觉得很累的。”C 老师所在的大外部获得高级职称的教师不多：“我们现在就是一个葫芦形状，两头非常少，助教很少，教授、副教授也很少，高职称的老师不多，我们现在有三个教授，然后那个大肚子就是讲师。”这样的现状令不少教师深感倦怠和失望：“我觉得老师们还不是一般的倦怠，如果在某些方面吧，老师们都觉得够不上的话，有点打击工作积极性，有些老师就会放弃：‘我就不评了，反正我就这样了。’我自己感觉周围就有这样的老师。对于1975 年到1985 年之间出生的老师来说，这个要求踩着高跷也挺费劲的，就会没有信心了。”访学前，C 老师也一直在这方面做着努力：“我也为了学院聘岗发了一些文章，但是没有意义，交了版面费，自己都不想再看。而且那种教学经验的论文也发不了。有时候我觉得这个方法挺好的，但人家谁看啊。你要是不学一些方法的话还是写不了，写了的话也就是比较低档的期刊。”危机感促使C 老师选择了到国内另一所高校进行访学研修。未来的几年，C 老师表示仍将继续努力：“非升即走的倒是没有，你自己有危机感啊。我都教14 年了，还是希望自己有一个质的飞跃。我自己还在努力。访学还是有收获的，反正这些方法掌握了之后，回去再教的时候就要有意识地收集一下数据了。你有什么想法，上课的时候就可以去做教学实验。因为毕竟年纪还不是很大，如果努力个七八年还是不行，我想我也会放弃的。”

5.1.3.4　领导支持问题

访谈中，C 老师也聊到了领导支持方面的问题。总体而言，C 老师所在学校的校领导与院领导给予教师们的支持力度存在显著的差异。尽管学校特别注重国际合作，但校领导的关注点仅在学生方面，教师则相对被忽视：“从学校方面来说吧，给我们提供的机会还是很少的。对于大学英语教师来说，我们学校特别注重国际合作交流，但是是学生的国际合作交流，特别愿意把学生送出国留学。但是，对于老师这边，一说就是没有钱，一说就是没有钱，前年好不容易有一个挺好的政策，‘三三制’，就是有出国意向的老师，费用呢是学校拿三分之一，院里拿三分之一，自己拿三分之一。但是很可惜，这个政策就执行了一年，当时我们一位老师享受到这个政策了，后面再有老师想申请就不行了。你看像我现在来访学，我是学院第一个出来的。我们不是因为孤陋寡闻，恰恰不是因为这个，总校那边从2012 年开始就不发了，发的都是出国留学基金，可能觉得没有必要资助这种国内访学的。像那种强势的专业，可以这样做。但像我们这种，国外出不去，国内又不让报，几乎就没有机会。”前年新校长上任，对于学校国际化的重视程度有增无减，但教师仍处于被忽视的地位：“我们前年新换了一个校长，特别重视国际化，一年要送500 个学生出国留学，但是教师他就不提。然后，我就觉得是这样，每门学科都有自己的特点，校长说的是老师都应该出去看看，说的是挺欣慰的，但是没有这样的政策。我们想申请省内的，或者国内的，没有办法，必须是博士，或者博士在读，或者副教授，我们没有这些就出不去，我自己觉得最缺乏的就是这方面。”令人略感欣慰的是，C 老师所在学校的教务处新近出台了一项旨在奖励教学方面表现优秀的教师的鼓励政策，教师们也因此感受到了学校领导的关怀：“今年教务处出台了一个奖励教学优秀教师的政策，内容定得特别细。据我了解，学校要拿出100 万奖励这些老师。以后可能会形成一个常态吧，让老师感觉每做一件事都有学校在后面支持着你，有更强的动力。”

与学校领导相比，C 老师的学院领导则给予了教师们更多的支持，这也极大地鼓励了教师外出进修和发表论文的积极性：“学院还可以，鼓励老师出去开会、学习，每年一个人可以有一次是给报销的，2 000 以内全部学院出钱，2 000以上的有一个公式来，按照公式的话算下来老师个人需要拿非常非常少的一个部分，主要是学院在拿，这对老师来说是非常好的一个鼓励。虽然报的钱不是很多，但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发文章的话也有相应的补助，也就200 块钱，但是你有成就感吧。”C 老师非常认可学院领导的风格：一方面，C 老师的学院领导平易近人，教师们敢于向他吐露心声：“我觉得我们学院的领导真的是非常好。我们学院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领导没有架子，你有什么事敢去找他说。”但凡某位教师遇上困难，领导总是倾力相助：“你要有什么困难去找领导的话，他会非常主动热情地帮你。就像我这次出来，实际上我是给我们院长出了很大的一个难题，但是他还是非常地支持。因为是出来学习，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肯定是出不来的。”C 老师的领导也一直保持对学院教师们的关注：“我觉得我们领导可能不会主动来问你最近怎么样啊，但是我感觉他一直在关注着，他都知道。开会的时候，他就会提到教得好的老师啊，谁又拿了什么基金，发了文章啊，他都知道。”更令教师们敬佩的是，领导不仅没有因为行政事务繁杂而远离课堂，反而身先士卒，承担了比普通教师更为繁重的教学和指导学生论文的任务：“因为他本身做出的榜样！实际上我觉得书记院长兼任行政工作，不需要上那么多课，但是他们课特别多，课头也多。研究生那边的，专业那边的，大英这边的，都在上，还有二学位的课。也带毕业论文，研究生的论文、本科生的论文都带。我们做的工作他们一样没少，反而做得更多。这样给你分配任务的话，你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实际上他们不用做那么多。我就觉得他们每天就好忙好忙，但是没有课的时候都在办公室。实际上他不用坐班，反正基本上就是没有课的时候都在办公室，你什么时候都能找到他。天天如此，真的很难。”

总体而言，由于C 老师从学生处收获了充分的肯定和认可，C 老师本人在工作中仅仅体验到了轻度的倦怠感，而C 老师的同事们体验到的倦怠感则似乎更为强烈。通过对C 老师访谈内容的分析可知，影响C 老师与其同事们的工作倦怠程度的相关工作特征主要包括学生不良行为、教学负荷、职称晋升引发的科研压力以及领导支持问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