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门学科,设计美学兴起于20世纪初,经历了机器美学、技术美学[30]和设计美学三个阶段[31]。在这种情况下,“机器美学”即研究机器生产时代产品设计的审美规律应运而生,其主要代表是勒·柯布西耶。在技术美学研究的基础上,设计美学进一步探讨设计领域的审美规律。......
2023-09-30
前面已经论述器显人道的重要内涵之一就是器以藏礼。“礼”的本义是指举行仪式,祭神求福,脱胎于原始巫术和祭祀活动,进入阶级社会以后,随着周公“制礼作乐”,作为宗教仪式的“礼”逐渐演变为社会的基本行为规范和人际关系准则。人道始于礼仪:“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108]礼的核心价值在于“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109],作用在于规定天地、社会、人事、政治、伦理等诸多方面的等级秩序,“民之所由生,礼为大。非礼无以节事天地之神也,非礼无以辨君臣、上下、长幼之位也,非礼无以别男女、父子、兄弟之亲,昏姻、疏数之交也”。[110]这种观念渗透在当时的设计实践中,表现为器物制作和使用遵循尊卑有序的等级,具体而言:
1.“数”之尊卑
器物设计中“数”的尊卑主要指器物数量的多少、尺寸的大小、标高的高低等,一般而言,身份和地位越尊贵,享用的器物设计数量越多,尺寸越大,标高越高。
如《礼记·礼器》记载:“礼有以多为贵者: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士一。天子之豆二十有六,诸公十有六,诸侯十有二,上大夫八,下大夫六。诸侯七介,七牢;大夫五介,五牢;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天子崩,七月而葬,五重,八翣;诸侯五月而葬,三重,六翣;大夫三月而葬,再重,四翣。此以多为贵也。……有以大为贵者:宫室之量,器皿之度,棺椁之厚,丘封之大。此以大为贵也。……有以高为贵者: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天子、诸侯台门。此以高为贵者。”[111]
《考工记·桃氏》记载佩剑的等级:“身长五其茎长,重九锊,谓之上制,上士服之。身长四其茎长,重七锊,谓之中制,中士服之。身长三其茎长,重五锊,谓之下制,下士服之。”[112]《考工记·弓人》规定佩弓的等级:“弓长六尺有六寸,谓之上制,上士服之;弓长六尺有三寸,谓之中制,中士服之;弓长六尺,谓之下制,下士服之。”[113]对于弓的角度也有等级规定:“为天子之弓,合九而成规;为诸侯之弓,合七而成规;大夫之弓,合五而成规;士之弓,合三而成规。”[114]又如《考工记·玉人》记载举行朝仪时,天子、公、侯、伯所持守的玉圭尺寸等级:“镇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命圭九寸,谓之桓圭,公守之。命圭七寸,谓之信圭,候守之。命圭七寸,谓之躬圭,伯守之。……”[115]
2.“质”之尊卑
器物设计中“质”之尊卑主要体现在材质的优劣和加工工艺的粗精,质优工精的为高等级,而质劣工粗的列为低等级。
如《考工记·玉人》记载:“天子用全,上公用农,侯用瓒,伯用将,继子男执皮帛。”[116]这里的“全”“农”“瓒”“将”是指玉的材质,“全”是纯色的玉,“农”是杂色的玉(玉石比为四比一),“瓒”是质地不纯的玉(玉石比为三比二),“将”指玉和石各占一半的玉石。可以看出,天子、上公、侯、伯因为身份地位尊卑不同,使用玉石的材质也由优到劣。从考古发掘来看,周代服饰用玉“高等级墓葬多见透闪石软玉,而低等级墓葬则多见似玉材质;高等级墓葬多见制作精致、纹饰精美之器,而低等级则多见加工粗陋、素面无纹之器”。[117]
再如服饰的质料,也因地位高低贵贱有等级之分。以麻织品为例:“西周的麻织品中非常精细的面料可与丝织物相媲美。麻布的精粗以升为单位,80根麻缕为1升,升数越高麻布越精细,按周朝的规定,朝服所用的麻织品在2尺2寸宽(约合今天0.56米)的布幅中要达到15升以上,这样的麻布称为缌,精细如丝绸。最精细的缌按记载高达30升,是皇帝及贵族专用的面料。一般民间百姓服装所用的麻布在10~14升之间,7~9升的麻布是奴隶与罪犯所用的。”[118]
再如平民百姓不能服用质地上乘的丝织品,只能穿麻、毛编织品,常见的是“褐”,不但重,不光滑,而且不保暖,《孟子·滕文公上》:“许子衣褐。”[119]赵岐注:“褐以毳织之,若今马衣也。”[120]即使是这样粗糙的衣服,也不一定能得到,如《诗经·豳风·七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121]贵族则享用质地轻柔细腻、色彩鲜亮的丝绸,《诗经·周颂·丝衣》描写了贵族穿着鲜亮的丝绸祭服参加祭祀的场面:“丝衣其紑。”[122]“紑”,即鲜洁的样子。毛织品的使用也因身份贵贱而有所区别,如裘衣,《周礼·天宫·司服》:“王之吉服,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123]“大裘”即黑羔裘,为天子祭天的祭服,其他人不能使用。《礼记·玉藻》:“唯君有黼裘以誓省,大裘非古也。”[124]“黼裘”即以杂狐白为黼文的黑羊皮作的裘,“君”指诸侯,这句话指出诸侯应该穿黼裘誓诫众人而举行秋季的田猎之礼,穿大裘是不合礼制的。又如《礼记·玉藻》:“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君之右虎裘,厥左狼裘。士不衣狐白。君子狐青裘,豹褎,玄绡衣以裼之;麛裘,青豻褎,绞衣以裼之;羔裘,豹饰,缁衣以裼之;狐裘,黄衣以裼之。锦衣狐裘,诸侯之服也。犬、羊之裘不裼。”[125]这段文字详细规定了各个阶层所享用的裘和裼(即加在狐裘外面的罩衣)的材质,“狐白裘”是由很多只狐腋下部的白色毛皮拼制而成,“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126],少而贵重,故只有国君才可穿,并用素锦衣做裼衣,士不可穿。国君右边的卫士穿虎皮袄,左边的卫士穿狼皮袄。君子即士大夫,可以穿狐青裘,用豹皮做衣袖,玄色的绡衣做裼衣;或穿幼鹿皮裘,用青色豻皮做衣袖,苍黄色的缯衣做裼衣;或穿羔羊皮袄,用豹皮做衣袖,用黑衣做裼衣;或穿狐皮袄,用黄衣做裼衣。诸侯用素锦衣做狐皮袄的裼衣。平民穿的狗皮袄、羊皮袄质地粗糙,则不用裼衣纹饰。如果违背这些规定,就会受到刑罚,如:“齐威王时,国中大靡,民不衣布,于是威王造锦绣之禁,罪若诽谤王矣。”又如《管子·立政》:“度爵而制服,量禄而用财。……虽有贤身贵体,毋其爵不敢服其服,虽有富家多资毋其禄不敢用其财。……刑余戮民,不敢服丝,不敢畜连乘车。”[127]
3.“色”之尊卑
色彩的尊卑主要与五行五色学说有着紧密关系。“五行”学说是产生于先秦时期的一种世界本原论,即认为宇宙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的运行和变化构成,最早的系统表述见于《尚书·洪范》:“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从辛,稼穑作甘。”[128]这段话指出了“五行”内容“金、木、水、火、土”的特点以及对应的“五味”——“咸、苦、酸、辛、甘”。《左传·昭公二十五年》中进一步把五行与礼、六气、五味、五色、五声结合起来:“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气,用其五行。气为五味,发为五色,章为五声。淫则昏乱,民失其性。是故为礼以奉之。”[129]这里的“六气”即“阴阳、风雨、晦明”,“五味”即“酸、咸、辛、苦、甘”,“五色”即“青、黄、赤、白、黑”,“五声”即“宫、商、角、徵、羽”,这段话指出六气、五行、五味、五色、五声分别是天地之间最基本的气候变化现象、物质元素、味道、色彩和声音,滋味声色,过度则会伤性。因此“礼”是遵循天地本性,是“则天之明,因地之性”制造出来防止“民失其性”的一种规范。战国时期的邹衍进一步把五行与王权、道德以及五色结合起来,创立了五德始终说,即把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赋予道德属性,并以“五行之德”之间的相生相克来说明朝代的更迭。如《吕氏春秋·有始览第一·应同》记载:
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皇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水气至而不知,数备将徙于土。[130]
这段文字中表明:一方面“五行相生”,即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另一方面“五行相克”,即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并且五色与五行相配:土配黄,木配青,金配白,火配红,水配黑,五色由此成为五行的表征,并与人类社会联系起来。《考工记·画缋》中进一步把五色与五方联系起来:“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青与白相次也,赤与黑相次也,玄与黄相次也。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五采备谓之绣。土以黄,其象方,天时变,火以圜,山以章,水以龙、鸟、兽、蛇。杂四时五色之位以章之,谓之巧。凡画缋之事,后素功。”[131]在五行五色关系中,东方为木性,太阳始升于此,在星象称“青龙”,其色为青。南方为火性,在星象称“朱雀”,其色为赤。西方为金性,太阳退降于此,在星象称“白虎”,其色为白。北方为水性,在星象称“玄武”,其色为黑。土居中宫,能调节金、木、水、火之不足,节制诸类之盛,其色为黄。[132]至此,五色与五行、五方、五德、五味、五声一一对应,如表1所示:
表1
这种五色与五行、五味、五色、五德相对应的理论在当时广为流传,并成为别尊卑、明贵贱的工具,其中一个重要标志是正色与间色概念的出现。如《礼记·玉藻》:“衣正色,裳间色,非列采不入公门。”[133]郑玄注:“谓冕服玄上纁下。”[134]孔颖达疏:“玄是天色,故为正;纁是地色,杂黄之杂,故为间色。皇(侃)氏云:‘正谓青、赤、黄、白、黑,五方色也;不正,谓五方间色也,绿、红、碧、紫、骝黄是也。”[135]五色(青、赤、黄、白、黑)被视为正色,五色相交的绿、红、碧、紫、骝黄被视为间色,通常认为正色尊贵,间色卑贱。“列采”指采色不贰的正服,可以看出当时十分注重衣服的纯色,贵一色而贱贰采。如《诗经·邶风·绿衣》中的首句:“绿兮绿兮,绿衣黄里。”[136]绿色为间色,黄色为正色,以间色为衣,正色反而为里,这本不合礼仪,尊卑倒置,作者以此讥讽“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诗也”[137],这也侧面反映了正色尊贵,间色卑贱。
由于色彩有尊卑之分,所以在举行祭祀、朝拜等政事活动时,往往要根据身份尊卑选配相应的色彩。如《礼记·玉藻》:“玄冠,朱组缨,天子之冠也。缁布冠,缋緌,诸侯之冠也。玄冠,丹组缨,诸侯之齐冠也。玄冠,綦组缨,士之齐冠也。”[138]即天子行冠礼戴玄色冠,红色丝带做冠缨;诸侯戴緇布冠,彩绘丝带做冠缨;士戴玄色冠,杂色丝带做冠缨。又如《荀子·富国》:“礼者,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故天子袾裷衣冕,诸侯玄裷衣冕,大夫裨冕,士皮弁服。”[139]《荀子·大略》:“天子山冕,诸侯玄冠,大夫裨冕,士韦弁,礼也。”[140]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无论是冠、服均以颜色来别尊卑,分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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