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木村：衰落与复兴的邻里范式

2023-09-30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枪击事件后，西木村开始用闭市的手段确保安全，限制夜生活。其实枪击案只是西木村衰落的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来自外部。首先，西木村衰落的背景不外于美国的商业零售模式所悄然发生的改变。从城市史的视角来看这2个方案，它们依然缺乏对西木村本身的城镇风貌空间遗产的尊重，而这正是本地社区所异常珍视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西木村是洛杉矶上流人群的汇聚地。1960—1980年代是西木村的黄金时期，但是一些深层矛盾也开始浮现。最主要的深层矛盾是低消费力的大学生与高定位的商业场所之间的错位，大学生并不会为西木村增加高端客源，西木村也无法满足大学生的中低端消费需求。另外，周边租金与地价飙升，传统的餐厅被翻盘率更高的快餐厅取代，服务于青少年的流行文化专卖店赶走了服务本地社区居民的日用品商店，电影院从类似剧院的公共场所变为消费型场所，由此，西木村的整体风貌也随着功能替换而蜕变。

从1980年代开始，西木村开始显露老态，对此不明真相的人们常常归罪于1988年的枪击案^[5]。枪击事件后，西木村开始用闭市的手段确保安全，限制夜生活。闭市的结果是上流商业连锁品牌开始撤出，整个西木村江河日下，繁华不再。到1990年代时，西木村已经完全沦为洛杉矶社群紧张的牺牲品。

其实枪击案只是西木村衰落的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来自外部。从1980年代开始，新的大型商业街区或集中式购物中心在西木村周边扎根，挑战了西木村在本区域的绝对地位，比如捷得（Jon Adams Jerde）设计的位于西木大道南端的西区馆，西部集团改造的世纪城购物中心，位于农夫市场的格罗夫购物中心，圣塔莫尼卡第三步行街购物中心等。这些新崛起的购物中心属于城市规划学者索斯沃斯（Michael Southworth）所说的“风貌型购物中心”（Townscape Mall）。在2000年以后，许多20世纪中期的大盒子式购物中心开始衰败，为了迎合公众的消费偏好，更精确地把握消费者的心理与功能需求，购物中心的经营者开始重新挖掘老市镇中心的潜力，并将新宗教、学校、健身、娱乐、集会等各种功能置入这些传统小镇形式的购物中心，这些购物中心多为小街区或步行街区式，营造主街环境，引入小巷和内院等近人尺度场景，在风貌上极力逼近地中海乡村形式。它们在购物中心的周边与地下放置巨量的立体停车位（比如帕萨迪纳老城购物区），将人群从多层停车场更高效地引入到更加浓缩的戏剧化环境中。这些戏剧化环境往往利用19世纪的敞篷小火车、马戏帐篷、旋转木马、街头表演、音乐喷泉、阶梯水景来引导观者的乡愁式情感体验，这种消费场景被称为“体验式消费”（Experiential Retail）。进一步地，这些功能策划使得建筑的环境体验脱离它本身的逻辑，成为独立的布景式环境。它们占据一个封闭式的超级街区，形成了某种异托邦商业巨构。

在这种情况下，西木村有了增强版本的后继者，同样位于该区域的圣塔莫尼卡“第三步行街”也是商业街区的代表，更与周边城市深度融合（图8-6）。第三步行街是从通过改造既有的城市街道，成立自治的委员会来管理功能组织与交通。虽然在营销上极为成功，但是它的业态管控、功能聚合与街道界面特征不明显，可识别性有待提高。从历史的语境中来看，第三步行街依然在享用延斯所贡献的那些规划方法遗产。它们通过撩动身处其中的观者的深层城市记忆来激发购物热情，通过消费活动购物者获取了某种“在场感”与文化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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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6　圣塔莫尼卡第三步行街的业态分布

关于西木村的复兴计划从1990年代就不断推出，但是这些文案大多躺在城市决策者的书架上，无人过问。1990年，位于西木村入口处的哈默博物馆落成，西木村管理本地商户希望通过博物馆来撬动西木村的更新，但是这一计划并不成功。西木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于洛杉矶投机性的城市开发，威尔夏大道两侧建起了无数几十层的高级公寓与办公楼，隔开了西木村与城市主干道的视觉与功能联系，西木村变成了真正的“城中村”（图8-7、图8-8）。村内经常有整栋空置房屋几经转手却始终不能引进租户，西木村的商业用房空置率达到了全洛杉矶西区最高。由于私人产权的限制，大幅度更改现有的城市路网结构已经不可能（局部的道路变更一直在发生），一些策划书建议运用鼓励开发商变卖多余的区划开发权的手段来激活村内的商业开发，但是西木村的密度已经非常高，穷尽开发权的结果必然是将旧有的底层建筑拆除并重建中高层楼宇，这种方法无异于将西木村仅剩的风貌价值消耗殆尽。周边社区居民中的“邻避主义”（not in my back yard）盛行，他们不愿意自己的花园豪宅边上再建起高楼。有人建议加州大学买下空置的商业楼或土地，但是周边富庶的社区居民对此也极为反感，他们认为学校与学生就是降低社区质量的根源，罔顾历史上学生一直是社区格调的捍卫者（虽然不是消费的贡献者）。

社区居民掣肘的另一面是城市强大的复兴意愿。2010年，洛杉矶西区地铁延长线的环境影响评价通过，该地铁将有一站设置在西木大道，目前这一地铁延长线已经在建设中。2011年年初，一位加州大学校友向学校捐赠了1亿美元，其中4000万将用于建设一个具有会议酒店功能的综合体，由学校进行经营。除此之外，学校拥有的一些停车场也有再开发的可能。这些新的建设计划都在刺激着学校与社区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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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7　目前西木村的建筑物功能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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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8　西木村在威尔夏大道的玻璃幕墙大楼前显得格格不入

2011年，由加州大学“城市实验室”所牵头进行的研究中展示了2个实验性的振兴方案：“活文化”与“轻车行”（图8-9）。这两种方案都反映了体验式商业街区在21世纪的转变趋势。首先，西木村衰落的背景不外于美国的商业零售模式所悄然发生的改变。由于电子商务活动的激增，实体店面的体验功能盖过了实际的交易功能。其次，事件经济、狂欢经济渐渐成为经济活动的引擎。由于美国人的消费事实上已经达到饱和，要激发新的消费模式只能通过某些主题性的游行、集会、狂欢等活动，即所谓的“活文化”。最后，1930年代的西木村的基础设施已经无法适应今天的需求。即便未来地铁开通，地铁与周边商业之间的连接，地铁与公交的接驳都需要一个步行无缝连接的空间设计方案。从城市史的视角来看这2个方案，它们依然缺乏对西木村本身的城镇风貌空间遗产的尊重，而这正是本地社区所异常珍视的。然而学术圈却时常固守对原真性（authenticity）的机械理解，漠视这种历史相对短暂的传统。非常态的事件经济与基础设施固然重要，但必须是建立在适度保全西木村城市意象的基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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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9　加州大学“城市实验室”提出的“轻车行”西木村改造方案

西木村：衰落与复兴的邻里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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