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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座”逸事-文化都昌.传说卷

【摘要】:杨廷贵在都昌的红白酒宴上,“安座”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礼仪。在一个村庄,安座往往是有辈分有地位又略通文墨的人的专利。我首次安座是十三四岁读小学六年级那阵儿,我显然是滥竽充数的角色。祝酒词的发布者变为“安座”的人,足见乡人对“安座”的高度重视,这是君臣父子的社会伦理秩序的具体化。“安座”不可有分毫的错误,那秩序的严谨必须达到无可挑剔的程度。有些家庭人员十分复杂,这就给安座带来一定的难度。

杨廷贵

在都昌的红白酒宴上,“安座”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礼仪。

都昌民间的一应礼节完全有赖于延续下来的古风,细究起来十分繁复,稍有怠慢,便可能导致不愉快。

人不仅仅是自然的人,更多的是文化的人。

每每忆及乡间的往事,儿时的天真烂漫自是难以忘怀,而一年到头摊上的节日和节日里的那份喜庆,同样强烈地刻在我的心上。我想起了酒宴中最令人注目的安座仪式。

在一个村庄,安座往往是有辈分有地位又略通文墨的人的专利。在我们那个小小的村庄,大人中只有一个初中生并在当代课老师,照理应由他主持,可他出身“富农”,而安座又属封建活动,他不便出面,便把这一套差事摊到了我的头上。我首次安座是十三四岁读小学六年级那阵儿,我显然是滥竽充数的角色。然而我很兴奋,觉得那是一种荣耀。譬如谁家娶亲嫁女,设十几二十桌酒菜,就必须有人致祝酒词。安座就是致祝酒词的一种演变。祝酒词的发布者变为“安座”的人,足见乡人对“安座”的高度重视,这是君臣父子的社会伦理秩序的具体化。任何一种文化成了芸芸众生的生活习惯,那就撼泰山易撼民心难了。

到了上酒菜的时候,比如新妇接进了家里,比如女儿出嫁全都准备妥当,催人赴宴的铜锣敲了三遍,桌椅、板凳乃至餐具全部摆好,亲戚们也一应到齐后,就开始安座次了。首先是鸣炮,多是拣最长的、带雷公的鞭炮燃放,安座的人就从门外走进门里,向诸亲六眷一躬,等炮声一落,就高着嗓门开始自己的祝词。在此之前,东道主和村里主事的人总是把我唤到一旁,郑重其事地交代正堂上四位和转堂上四位的人员名单,且反复核实无误后,才让我登场亮相。“安座”不可有分毫的错误,那秩序的严谨必须达到无可挑剔的程度。从东到西,正堂副堂,龙口虎口,舅公舅母等等,一个个煞有介事而严肃认真。在我们那里,主要注重的是正常的上四位。其实只要熟记了老传统,那大抵是不会错的。比如嫁女,东首席上座就是月老伴娇客,娇客就是新郎;西席上两位是“老根本”伴“新根本”,即父亲的舅舅伴母亲的哥哥或弟弟。

天上的雷公,地上的舅公。凡办喜事,舅公总是坐上座。有句老话叫作“除了栗柴无好火,除了郎舅无好亲”,这其实是对家庭主妇娘家人的一种特别尊重,也含有男女平等的意思。

有些家庭人员十分复杂,这就给安座带来一定的难度。家庭主妇的娘家如无兄弟,堂兄堂弟亦可,万一整个家庭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或者因故不能出席,可以在那座位上搭一红布替代,他人是不能就座的。

我就遇到过一件麻烦事。二十年前,同村的一位堂弟的妹妹出嫁,我自然责无旁贷做这事了。令人犯难的是,这位老兄的母亲做过童养媳,除了亲兄弟外,还有养父母的儿子。我当时同这位堂弟的父亲(即我堂叔)商量,依照传统说法,即“养身父母大如天,生身父母丢一边”,认为不应该让堂弟的亲舅坐主席,结果他一家人都不同意,必须安排亲舅坐上座。可以想象,那非亲舅有多愤怒,他当即怒气冲冲地离席出去,且丢了一块石头,谓之永不回头。可以想象当时我有多尴尬。俗话说,做事要依东,否则做死也无功。我作为东道主的代言人,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虽然对此十分气恼,但后来细细一想,乡人对此高度重视,并非他们愚昧,而是他们在既定的文化中强调自我存在的某种价值,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