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阿火：宁波最后的唱新闻传人

2023-09-2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唱新闻曾是浙东地区较为流行的一种曲艺形式。“唱新闻”的多是盲人，道具为一面小锣，一个小鼓。听说大后洋村还居住着一位92岁高龄的老先生顾阿火，乃目前宁波市唱新闻最后的传人，我们慕名前去拜访。他是一个盲人，自强自立，靠唱新闻娶妻生子，安身立命，并为民间艺术做出自己的贡献，在宁波曲艺史上占有重要一页。几年之后，应珍爱同志也获得了浙江省“唱新闻”非遗传承人的光荣称号。

■　周山涓

如果你是20世纪70年代以前出生在宁波乡下，那么，你一定不会对唱新闻陌生。唱新闻曾是浙东地区较为流行的一种曲艺形式。用乡音俚语“说话”（即“说故事”），在唐宋时又分小说、说公案、说经、讲史书四类，均是有说有唱的曲艺形式。唱新闻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开始也只是说说讲讲，后来在讲白间插进几段歌唱的“随心土俗音调”，这就形成了“唱新闻”。“唱新闻”的多是盲人，道具为一面小锣，一个小鼓。

听说大碶后洋村还居住着一位92岁高龄的老先生顾阿火，乃目前宁波市唱新闻最后的传人，我们慕名前去拜访。踏进这个曾经孕育出音乐家周大风、革命烈士张仲英的村庄，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午后的村庄非常安静，刚刚下过一阵春雨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淡淡香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个农家小院呈现眼前，院子里种着橘树、柿树、石榴等，鸡儿、猫儿、狗儿在树荫下悠游，还生长着一些时鲜蔬果，青翠欲滴，一幢三间二层的楼房，简朴，但很整洁。顾阿火老人听说我们来了，笑容可掬地出来迎接，声音柔和地连说难得来难得来。我们有点不忍心打扰他的平静，但也似乎分明感觉到他在热切地等待着。老人一身中式衣履干干净净，身体健朗。我在《宁波曲艺志》中曾看到他20多年前的照片，当时着灰色长衫，红光满面，在戏台上忘情地表演。

我们一行去的有照相、录音、录像、采访的，很齐全的一套班底，因为宁波市启动抢救民间艺术工程，我们正好聚在了一起。顾阿火老人很是兴奋，他说，现在电视节目活灵活现，闹猛得很，谁还会再听唱新闻呢？他已经很久不唱了，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嘛。我们问他是不是很遗憾，他爽朗地笑着说，时代在前进嘛！

※顾阿火

是呀，当一种艺术形式濒临绝迹的时候，我们真的一半是喜悦，一半是沉重，毕竟它曾经那么长时间地存在过，给许许多多的人带来艺术的享受和生活的感悟，特别是在资讯并不发达、物质生活还很不丰厚的年代。老人介绍过去唱新闻地点大多在晒谷场（摞便场）、厅堂（唱明堂，后称唱堂会）、庙会集市（唱灯头）及街头鬻唱（唱门头）、码头航船鬻唱（唱航船或唱火轮）等。

北仑籍画家贺友直先生在上海《新民晚报》上连载图画，其中第52、73幅就有盲艺人唱新闻的画面。北仑籍作家鲁克先生在《穿山半岛风情画》中也有描述：航船启航，旅客聊天，嗑瓜子，盲人敲响小锣唱新闻，解除了旅途的寂寞，深为旅客所喜爱。1950年，时任宁波青年文工团团长的周大风先生曾率团去鄞县高桥宣传植保，在梁山伯庙戏台上即兴编唱《治虫篇》，用的就是唱新闻这种曲艺形式。据周大风先生回忆，抗战时期，灵山学校毛尹先生等发起编了很多抗日小故事，组织二三盲艺人在柴桥到璎珞河头的航船中唱新闻，其中就有顾阿火，由毛先生供应艺人伙食费外，旅客也会随意付些“辛苦钱”。

顾阿火从小家境贫寒，5岁时因伤寒双目失明。他回忆往事，感慨地说，旧社会医疗落后，思想落后，看不起病，发了热，爹娘还以为是撞了邪，念念经、吃吃香灰，管啥用呢。他似在告诉我们，相信科学是多么重要，如果医疗发达，他的生活可能是另外一种风景。但顾阿火没有向命运屈服，他12岁拜师学艺，走上唱新闻的艰苦道路。由于他悟性极高，又勤奋好学。三年满师后，开始独立营生。他口齿清楚，嗓音甜润，声情并茂，还创作、改编，逐渐成为盲艺人中的佼佼者。他在漫长的说唱生涯中，颠沛流离，饱尝辛酸，足迹遍及舟山、慈溪、鄞州区等地。1953年，他加入镇海县曲艺团，迎来了演艺生涯的旺盛时期。1964年，他积极响应演唱现代戏的号召，自编自唱《野火春风斗古城》《红色娘子军》等现代书目。

他告诉我们，有三件事很难忘，一是改革开放后在宁波华侨饭店应邀为海外华人演唱，连唱三天三夜，录了音还漂洋过海去了。二是在一个村庄连唱十天十夜，书目不重复，几百人围得水泄不通。三是有个老太临终遗言，葬礼不要念经，不要吹行，就要他去唱新闻。这天我们有幸聆听了他演唱的传统书目《十二月花》以及他创作的《大榭岛》。

后来我又几次去拜访他，这位记忆力超群的老人第二次见面就记起了我的声音。他是一个盲人，自强自立，靠唱新闻娶妻生子，安身立命，并为民间艺术做出自己的贡献，在宁波曲艺史上占有重要一页。如今他已儿孙绕膝，但他生活自理能力极强，烧水做饭炒菜样样自如，闲来他也会拿出当年的家什把玩把玩，吊起嗓子唱上几段。

他95岁那年，我用私家车载着他，帮他穿上大红唐装，精神焕发地参加了在民乐书场举行的宁波曲艺演唱会，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华丽登台，创造了宁波曲艺史上年龄最大的演唱者的纪录。当浙江省“唱新闻”非遗传承人的奖金下发时，他已撒手西去。好在，当年由我介绍师徒结对的应珍爱同志送了他最后一程，并带回顾阿火老人的一把小锣和一面小鼓，捐献给了宁波曲艺协会。几年之后，应珍爱同志也获得了浙江省“唱新闻”非遗传承人的光荣称号。

（文载2007年6月《侨乡文艺》总第45期，有删改）

顾阿火：宁波最后的唱新闻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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