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石湫：探索侨乡大碶的历史之谜

2023-09-2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石湫是大的第一村，先有石湫，后有大，此言确实不谬，因为在石湫的人文古迹中无不显现了这个史实。村名为何称石湫，现尚流传两种说法。一是意为石山下的低洼之地，湫即水泽之状。据该村老人回忆，过去孟君庙有8个保，大致每保一大姓，全村有80多个姓，如王、朱、叶、李姓等，杂居较多，是石湫村的一个特点。据载，从大、石湫经柴桥到璎珞河头的沿河大道被称为官塘大道，铺着近2米宽的石板，总长度9千米多，是行驶航船的纤路。

■　韩朝阳

石湫村是北仑区域内最古老的村落。南宋宝庆《四明志》中，已列有“石湫市”，可见石湫在13世纪中叶前已成为人烟稠密之地。清陈景泮曾作《石湫》诗：“一勺源通太白山，倒涵村市图画间。柳荫水满移篷出，桥影人归载麦还。茅店隔邻鸡唱远，草堂依树犬声闲。荆公当年曾凭眺，望海吟篇定未删。”诗中把石湫的历史提前到北宋王安石之时。石湫村因其村古老而引人瞩目。笔者访问老者，将石湫历史整理为文。

石湫村位于大碶镇碶上墩南1到2千米处，村落依山傍水。村东石塔山，岩石裸露，山顶植树稀疏，连接竹木葱茏的燕窝山向南逶迤而去，形成太白山一脉。石塔山下流淌着一条河，即石湫水，又称石湫河，经新碶入海。河在碶上墩南不远处，折东过坝头与芦江河相通，水路可达穿山、柴桥。石湫水在水阁凉亭桥始，向北画了一个不大的S形河湾，经王家祠堂、老行宫而去，以河湾为中心，孕育了这个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村落。石湫山清水秀、物阜民丰，古有民谣曰：“滴落水、礌落柴，嫁囡要嫁石湫街。”这就是人们对这块好山好水好地方的形象化评语。

石湫是大碶的第一村，先有石湫，后有大碶，此言确实不谬，因为在石湫的人文古迹中无不显现了这个史实。历史上有名的政治家王安石就曾到过石湫，站在石塔山上眺望东海，吟出了“蜿蜒水沟穿芦丛，茫茫海滩涉潮涌。天怒水狂生灵忧，嘱民浚渠筑堤垄”的具有史料价值的诗句。王安石在《鄞县经游记》中写道：“庆历七年十一月丁丑，余自县出，属民使浚渠川。至万灵乡之左界，宿慈福院。戊寅，升鸡山，观碶工凿石，遂入育王山，宿广利寺。雨，不克东。辛巳，下灵岩，浮石湫之壑以望海，而谋作斗门于海滨，宿灵岩之旌教院。癸未，至芦江，临决渠之口，转以入于瑞岩之开善院，遂宿……”文中之灵岩，即大碶一带，旌教院旧址就在塔峙之东岙，又名华岩禅寺，今废。游记中记叙的是北宋庆历七年（1047），王安石在鄞县（时灵岩属鄞县管辖）做县令，他为了整治水利，解决民间水旱灾害带来的疾苦，于十一月初七日自县城出发，翻育王岭，到石湫观看东海，然后到柴桥芦江、瑞岩寺、天童寺、东钱湖，又过五峰往小溪、桃源等地回县衙，穿山越水，栉风沐雨，历时十余天，行程数百千米，不辞劳苦奔波，亲自勘查水利实况，掌握了第一手资料，为制订治水抗旱的方案提供了有力依据。他到过石湫，乘船察看海域，也登上了石塔山，时值大雨滂沱之后，看到邬隘一带芦苇丛生，水沟蜿蜒，大片海涂退潮时延伸到大碶之外，而八凤洋外尚是一片汪洋，心中就有了拦堤围垦的设想。他找来村民，共同谋划筑堤造碶的方案。此后，他把设想付诸实践，组织数万民众，进行规模浩大的围涂工程，筑起了西起孔墅岭、河头焦，向东南经石湫，折东到陈华、霞浦，到穿山的长约15千米的海塘，其间建造了凿石而成的“穿山碶”。自此，海塘拱围，既有利岩河系之水入海，又捍海潮之入侵，使这片涂田逐年得到了改良，造就了大碶的一方水土，成了岩乡人民的生息之地。王安石的千秋遗泽，丰碑永存。后人为纪念王安石，把此塘称为“荆堤”“王公塘”，在柴桥紫石建造王安石庙。他勤政爱民之心、为民造福的业绩，长存人民的心中。

石湫村东山麓一带，曾开掘出石室墓、砖室墓，出土了大量的玉器、瓷器和古砖。可惜当时未进行考证。村名为何称石湫，现尚流传两种说法。一是意为石山下的低洼之地，湫即水泽之状。另一说则更唯美，石湫水北接岩河，南通太白主峰山涧，相传有两条硕大的石泥鳅欲逆水而上，登山巅守道，自石塔山下而过，故名之。“鳅”字后变更为“湫”，从水之意。这当然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石湫先民何时迁入，现亦缺乏考证材料。王安石到达石湫时，已有村民居住，当无疑问，则村落聚居至少已有千年历史。据该村老人回忆，过去孟君庙有8个保，大致每保一大姓，全村有80多个姓，如王、朱、叶、李姓等，杂居较多，是石湫村的一个特点。王姓来自河南淮阳，建有王家祠堂，楹联曰：“淮阳迁派家声旧，石湫分流水泽长。”昔日的王智房曾是“岭内”的豪族之一。土改时，镇海县第三法庭曾设在大院内，也是土改工作队总部，装有电话。据传，朱姓上代曾到福建为官，所以在石湫的屋宇建筑较气派。四明两弄夹厢房，占地面积也较大，老人小时还见过祖上遗留下来的官靴、宝剑等物。但王、朱两姓的家谱均毁于“文革”之中。石湫的李家也是大族，李家大院在抗日战争时期是国民党大碶区党部所在地，1958年还做过新路水库的指挥部。石湫也有很多“绝姓”，如许家桥的许姓、范家漕的范姓，地名犹存，后裔却已消亡，令人感慨。

地处水上交通的要道，所以石湫昔日有个辉煌时期。石湫河是维系柴桥、郭巨乃至穿山半岛与“岭外”的枢纽，从璎珞河头翻越育王岭，再乘宝幢航船就可到达宁波。据载，从大碶、石湫经柴桥到璎珞河头的沿河大道被称为官塘大道，铺着近2米宽的石板，总长度9千米多，是行驶航船的纤路。石湫河虽不宽却笔直，原因可能是人工所挖，便利交通运输的需要吧。鼎盛时期的石湫，据说是集港埠、商埠、渔埠于一体的繁华之地。从水阁凉亭到胡家桥，长200多米的外河塘东侧形成沿河单面街，店面林立。到民国时期，还留有王泰隆、新茂记、老茂记、恒康、叶聚丰、长兴、介春堂药店等名号。每逢阴历五、十是石湫市集，从霞浦、柴桥到共同杨岙的四方农民、客商都来赶集。柴担、毛竹排成长蛇。村民还“行”进柴，挑到镇海县城去卖，从中赚点钱。由于商贸发达，市面也十分兴旺，现在虽然单面街已荡然无存，但打铁弄、方家井潭等名称却作为田畈名而留了下来。石湫的衰退是有其历史原因的，因为随着海涂的外延，千丈塘的拓建，以“长山大碶”（今大碶头）为中心的人烟渐多，长山大碶成了人们聚居之地和商贸活动场所，规模也不断扩大，到清中叶已取代了石湫。但石湫作为航运的中心枢纽，一直延续到1934年宁穿公路建成，航运才逐渐终止。据1994年版《镇海县志》载：“民国时期常泊璎珞河头航船多达20余艘。1933年新碶至璎珞河头汽船快利号行驶，当日往返。1939年6月舟山沦陷，上海大批民用货物运抵穿山港，续转内河达甬。柴桥、霞浦至璎珞河头航线有日航船50余艘，夜航船三四艘，汽油船一二艘。”抗日战争胜利后，柴桥、霞浦至璎珞河头航船有9到10艘。到1950年宁穿公路复通后，航船才停业。由此可见石湫河航运鼎盛时期繁忙景象之一斑。

※石湫村

石湫亦多文物与人文景观，如孟君庙、焦君庙、老行宫、义民寺、水阁凉亭等。焦君庙、孟君庙为供祀宋将焦赞、孟良之庙宇。义民寺的建筑据传与清廷抗击太平天国之事有关，均已被拆除。水阁凉亭为凉亭与桥合建一处的特殊风格建筑物，现叫廊桥。石桥与凉亭共同跨河而建，桥下有纤路。凉亭不仅供行人避雨、歇脚，还供应茶水，亭柱上挂着草鞋，任凭过往行人取用。做草鞋、烧茶水都是义务的，作为行善积德的善举，此处民风淳厚，老人们踊跃承担。据说，行此善事要提前三年预订才能轮到。老行宫即为东岳宫，内奉黄飞虎老将，门官为黄令官菩萨，是从五乡镇请来的。此外，宫内还有马夫等塑像，住有3—5个和尚，除日常管理外，也做点佛事。老行宫大约建造得早，“权力”也较大，统率岭内的24庙和“界下子民”，也是迎神行会的总指挥。阴历二月十五日为“青苗会”，宫前升起旌旗作为即将行会的信号。老庙会隔年一次，行会时24庙共同参与，因此声势十分浩大，相当闹猛。此时黄飞虎、黄令官两尊神像同时出巡，八人大轿抬着，对锣、旌旗、头牌为先，抬阁、鼓阁、高跷、九莲灯相随，旗帜飘飘，铳炮齐鸣，鼓乐同奏，队伍可逶迤数里。这类祭祀迎神活动往往宗教与娱乐性质共存，也成了大人小孩充满欢乐的传统活动，因而久盛不衰。五月三十是老行宫的香期，是日香客特多，而且还要通宵坐夜，诵经念佛进行祭祀。大碶成市后，也在碶上墩南边新建了一个行宫，称为“新行宫”，内塑黄飞虎、黄令官外，还塑着黑白无常、五都神、阴间阎王殿的“锯锯磨磨落油锅”，搞得十分阴森可怕，连成人也怕进去。然而，老行宫作为统率24庙之首的作用仍未减弱。石湫村边河流多，因而石桥也很多，如三眼石板大桥就有两座。此外，青龙桥、黄龙桥、水阁凉亭桥、行宫桥、胡家桥等，共有近20座之多，这也成了石湫村的一种特色。水阁凉亭后面栽着一棵银杏树，已有近200年历史，枝叶茂盛，巍然参天，被国务院列为国家航空标志树，也是北仑的区级保护文物。

1949年前，石湫村有一支名为“全安会”的消防队名闻大碶。消防队组织严明，“战斗力”极强，不仅每年在全区消防比赛中名列第一，而且一有火警，行动神速，不顾险情，个个奋勇灭火，深为当地群众称道。此外，值得传颂的是石湫村较早地接受了革命斗争的洗礼。1931年中共镇海特别支部在石湫小学成立，以林庚为支部书记，其中支部委员王道夫、胡英均为石湫小学教师，朱源钦为灵山学校学生。党支部经常不定期召开会议，也时常变换会议地址，一般选择在偏僻之所，如新碶的凉亭、万湫山的树丛中，以避敌人耳目。并按上级指示组织学生罢课，宣传妇女解放等活动。1932年4月24日，由于叛徒出卖，国民党进行大逮捕，灵山学校教师、地下党员王文荣等三人遭捕（后王被枪杀）。25日，王道夫在石湫被捕，时林庚已到林头小学任教，闻风外避舟山。朱源钦得知消息后亦赶紧销毁了党支部的机密材料，躲避至塔峙，后转道去沪。五年后方回村务农。

在抗日战争时期，石湫多次遭受日寇暴行。1941年农历三月二十一日，日寇一架飞机飞临石湫村，扔下炸弹两枚，一枚炸毁孟君庙后大殿，另一枚炸毁俞爱生新楼房五间，因该屋曾住194师所属某部，幸好事发前夜刚巧撤离。同年11月29日上午，由柴楼方向来的霍部游击队（一说194师残部游兵）与镇海方向来的日寇在石塔山附近发生遭遇战。正在孟君庙前厢房（时石湫乡办公室）的乡队副俞全根、俞家村保长、乡文书三人闻枪声欲往俞家，途中俞全根和保长被日寇乱枪打死，文书侥幸脱险。日寇又窜入竹山头，将正在做年糕的王伟章等九个村民，用稻草绳捆绑到胡家桥头，欲要枪杀。在此之前，四个外地壮年已被日寇用步枪、手枪杀死，又被刺刀乱戳尸体。这天被日寇杀死的无辜村民有八人之多。日寇在石湫这片土地上犯下了滔天罪行，村民无不咬牙切齿、义愤填膺。五天后，游击队在高塘一带出击，击毙日寇两名，将一颗日寇头颅悬挂在智房大门口上，为死难者雪恨，从而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使日寇不敢再到这一带来骚扰。

1949年5月27日，石湫人民迎来了解放，朱源钦担任石湫村副村长兼农会副主任，参加了土改运动和解放大榭、舟山的支前工作。叶盈水于1952年起担任民兵连连长。他们共同响应党的号召，创建了朱源钦互助组和叶盈水互助组。1956年由初级合作社合并为石湫高级社，叶盈水为正主任，朱源钦为副主任。村北的龙田畈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曾一度成为大碶区农场，在建立互助组后才被撤销。1953年，互助组开展帮困扶贫、资金互助，建立信用互助组。1953年，石湫村建立党小组，叶盈水任组长，成员有朱源钦、贺玲娥。1954年，石湫乡与新路乡共建信用合作社，朱源钦任社主任。石湫村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开办供销社和公私合营的商店最早的村，原镇海县妇女主任张亚菊，曾在石湫供销社工作过。公私合营的产物——合营商店的称呼一直沿用至今。

石湫村有几个大碶之最，如第一个使用抽水机，第一个购买装备27匹的捷克拖拉机，第一个拥有交通牌货车，第一个安装电灯。此外，还有自来水、有线电视的安装都是属于最早的，这些都充分说明石湫村的工作有成效。

当历史翻到改革开放的新一页时，石湫更被人们瞩目，成为北仑开发建设中的一块热土。在石湫这块土地上，不仅穿越着新中国成立前已经存在的宁穿公路，北仑铁路的火车也已经装载着澳大利亚的铁矿砂，从劈开的石塔山山口呼啸而过。1995年，东山坡响起了开山炸石的炮声，奏响了沿海大通道建设的号角，一条宽阔的高等级公路，穿过里弄屿——历史上的东山湾避风港，以高架桥的雄姿直通北仑。低洼的龙田畈建设了一座日供水150万吨的自来水厂。沿329国道东侧，村里已规划建造商业用房，以利用地理优势发展第三产业。石湫，这块曾被人们相中并在此繁衍的风水宝地又显现了她的价值。

千年沧桑，世泽绵绵，石湫水在静静地流淌。石湫这个古老的小村，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已更加焕发出她的夺目光彩。

（文载1997年5月《岩乡风韵》，有删改）

古村石湫：探索侨乡大碶的历史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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