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规划对中国现代城市规划的影响

从1951年稿、1952年稿兰州市都市建设计划开始，到中苏联合编制城市总体初步规划，再到初步规划的几次调整深化及其运作，长达17年之久的编制调整过程均属于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编制的历史范畴。历时之长、波动之大的特点恰恰说明了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编绘过程的艰辛和动荡，也是新中国城市规划编制体系初创形成过程的真实历史写照。

1）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是为中国现代城市规划编制初创的蓝本

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的成果作为新中国成立初期优秀的典型规划案例，其编制过程和体系及其成果形式对中国现代城市规划编制体系的初创和形成具有借鉴和参照价值。

（1）编制办法

1956年7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建设委员会批准了《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关于城市规划编制的暂行规定。

中国第一部《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在编写时，参考和借鉴了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编制的经验和做法。当年具体负责并执笔起草新中国第一个《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的葛起明先生曾撰文说：“通过对苏联城市规划编制办法的研究，以及对前两年中国编制的西安、兰州、包头、洛阳涧河西等城市规划的内容和方法的分析，初步总结并提出了中国城市规划编制办法的框架。1955年冬，国家建设委员会组织了以曹言行委员和城市规划局兰田局长为首的编写领导班子，具体由葛起明先生负责并执笔起草新中国第一个《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1956年7月经国家建设委员会正式批准。”根据葛起明先生所言，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成果作为新中国成立初期较为成功的典型规划案例之一，其规划内容及其编制方法，为中国第一部《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的编写提供了参考和借鉴。

（2）编制原则

苏联城市规划专家阿凡钦柯曾在其《苏联城市建设原理讲义》中讲道：“在社会主义社会条件下的城市规划或其他居民点的规划，正如在前面所指出的，就是社会主义社会国民经济计划工作与分布生产力的工作的继续和进一步的具体化。如果按照国民经济的计划，要在这个或那个地区计划新建、改建或发展工业企业，交通运输设施，行政经济机关等，那么就必然要建设新的住宅区，改建旧的住宅区，建设文化福利机关、公用设施，等等。所有这一切必然导致在数量上和质量上来确定城市经济中的各个部门，使这些部门在预先选择好的并经过工程准备的用地上得到正确的、彼此协调的布置。因此，‘城市规划’就是选择用地，就是在用地上进行建筑规划组织并在用地上布置城市的各种物质技术和物质艺术要素，使它们之间取得紧密而有机的联系。”

城市规划是城市建设的具体行动纲领，它是城市建设计划的具体化，是城市建设项目的合理安排和布置。所谓合理是指按照社会主义城市建设方针，贯彻实用、经济、在可能条件下注意美观的原则，具体解决近期和远景、局部和整体的结合问题。

1956年7月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总则中指出，“城市规划设计文件的编制，应依照城市建设为工业、为生产和居民服务的方针，保证符合下列基本要求”（表7-8）。

表7-8　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原则对照《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

续表7-8

（3）编制阶段

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第十五条规定，“城市规划设计，应按两个阶段进行，即总体规划和详细规划。但具有下列情况者，规划设计程序可以变通办理：一、人口发展规划在五万人以上的新建、改建和扩建城市，如因基础资料不全，设计力量不足，修建任务紧迫，编制完整的总体规划尚有一定困难时，则可先编制城市初步规划，并在初步规划的基础上，编制城市近期修建地区的详细规划，以后条件具备时则必须编制总体规划。二、人口发展规模在五万人以下的新建、改建和扩建城市，一般可参照一项办理。但当城市功能分区基本上确定时，总体规划（或初步规划）和详细规划可同时编制。三、旧有城市，一般可参照一项办理。但现有人口规模在二十五万人以下，而又无大量修建任务者，可先编制城市规划示意图，即概略地表示出城市街道、广场、居住街坊、公共建筑、绿化以及主要工程道的走向等的布置，作为城市近期修建设计的依据。若条件具备时，也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编制城市近期修建地区的详细规划”。

关于新建工业城市，《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第十六条规定，“新建工业城市，在进行城市规划设计以前，可以先由选厂工作组或联合选厂工作组会同城市建设部门提出厂址和居住区布置草图，经国家建设委员会和各有关部门同意后，作为城市规划设计的依据”。

将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编制阶段与1956年版《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关于城市规划设计程序的要求进行对比（表7-9），从中可以发现：①城市规划设计应按总体规划和详细规划两个阶段进行，与当初苏联专家建议的城市规划在国家区域规划的基础上，分总体规划、详细规划和修建设计三步进行对比，很显然保留了总体规划（初步规划）和详细规划两个编制程序，只是将修建设计融入详细规划之中而已，这也是中国现代城市规划编制体系中修建性详细规划初创的来源。②《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将规划城市细分为规划人口≥5万人的新建及改扩建城市、规划人口≤5万人的新建及改扩建城市、旧有城市、新建工业城市等四种情况，要求根据不同情况可以将设计程序变通处理。属于前三种情况的城市，除了不存在联合选厂程序之外，编制阶段依然是先完成初步规划，在初步规划的基础上开展修建性详细规划，条件成熟后再深化初步规划，最终完成总体规划。③《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将新建工业城市单独列为第四种情况进行单独要求，指出开展总体规划之前先由选厂工作组或联合选厂工作组会同城市建设部门提出厂址和居住区布置草图，然后再参照一般城市进行初步规划编制，在初步规划的基础上编制城市近期修建地区的详细规划，以后条件具备时则必须编制总体规划。

表7-9　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编制阶段对照《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

（4）编制内容

①总体规划的编制任务

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第十七条指出，“总体规划应根据国民经济发展计划和城市的自然条件以及城市的现状进行编制。其任务如下：一、拟定城市发展的技术经济根据，确定城市性质；二、拟定近期和远期的人口发展规模；三、正确地选择城市发展用地，合理地布置城市功能分区和市中心、区中心的位置，街道和广场系统、绿化和河湖系统；四、拟定城市各项用地的技术经济指标，估算城市各项建设用地，编制城市土地使用平衡表；五、拟定有关城市规划的经济、技术、艺术、卫生、安全等方面的原则”。

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的文字成果包括如下内容：兰州市城市总体初步规划说明书（包括规划原则、功能分区、交通系统、街坊建设、河湖绿化、公用事业、规划实施等具体内容）；兰州市城市人口发展计划平衡表（拟定了兰州市近期和远期的人口发展规模，并进行了分项说明）；兰州市城市规划中的居住用地定额草案（拟定了住宅用地、公共建筑用地、公共绿地用地及道路广场等四项用地定额，并编制了全市居住用地土地使用平衡表）。

将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的文字成果与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第十七条的规划任务要求相比较，可以看出兰州市作为典型的新建工业城市，其城市总体规划的实践内容与《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的内容制定和颁布通过存在着必然的因果关系。明显被《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所采纳的内容有确定城市性质，拟定近远期人口规模，功能分区，编制土地使用平衡表。

②总体规划应包括的图纸和文件

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第二十一条指出，城市总体规划应包括下列图纸和文件：城市现状图（比例尺为1∶10000—1∶5000，根据城市的大小来确定）；城市总体规划总平面图（比例尺为1∶10000—1∶5000）；建筑层数分区图（比例尺与总平面图同）；街道和广场系统图（比例尺与总平面图同）并应附有主要干道横断面图（比例尺为1∶200）；绿化和河湖系统图（比例尺与总平面图同）；城市各项工程综合平面示意图（比例尺与总平面图同）；近期建设计划图（比例尺与总平面图同）；城市郊区规划图（比例尺为1∶50000—1∶25000）；市中心规划示意图（比例尺为1∶2000—1∶1000）；城市总体规划说明书。

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第二十五条指出，如编制初步规划时应包括下列内容：a.城市现状图（比例尺为1∶25000—1∶5000），其内容参考第二十一条总体规划的城市现状图。b.城市初步规划总平面图（比例尺为1∶25000—1∶5000）。c.城市主要工程综合平面示意图（比例尺与总平面图同），图纸上应分别标明现有的、近期和远期修建的城市干道、供水、电力、铁路等网道的走向和建筑物的位置及其主要点的坐标和标高。如管线过多，综合表示不够明确时，可同时附送各单项工程布置示意图。d.近期建设计划图（比例尺与总平面图同），图纸上应标明近期修建地区的范围、街道的宽度和建筑层数等。e.城市郊区规划示意图（比例尺为1∶50000—1∶25000），图纸上应标明郊区现状，城市初步规划略图、工业区和生活居住区的备用地，城市防护林带，对外交通路线，为城市服务的专业用地、公共事业设施用地、地方建筑材料产地等。f.城市初步规划说明书。

现将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的图纸文件与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进行对比，发现两者所编制的图件要求几乎完全一致（表7-10）。

表7-10　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图纸文件对照《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

③规划设计图纸要求

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第三十五条指出，在编制各种规划设计图纸时，应符合下列要求：各种规划设计图纸均应绘在附有等高线和现状的地形图上，经描绘上色后的底图必须仍能显示出来；图例和颜色均应符合标准和规范（笔者注：《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第三十七条指出，规划设计文件的编订办法和必要的格式，包括图例、颜色的标准和规范等，由城市建设部根据本办法另行编制）；各项规划设计图纸除必须要求第三十三条第四项所指定的人员签字外，并应有编制该部分设计的设计人员和绘图人员的签字；设计名称应位于图纸上部，风向玫瑰图绘在图纸上部的一角，比例尺寸位于图纸下部，说明性注解、主要的建筑项目和图例表可写在图上空白的地方；图纸的右下角应有“图标”，其内容应顺次为设计机构名称、签字、图纸的编号，设计编制结束日期、设计协议结束日期及设计批准日期等。

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编制人员自主创造的各种规划图纸特点，几乎和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对图纸的要求如出一辙，这也充分说明了中国现代第一版城市规划编制办法是在已有典型的城市总体规划成果的基础上总结提炼而成。

从编制办法、编制原则、编制阶段、编制内容几个方面，将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的成果内容与1956年《城市规划编制暂行办法》逐一进行比对，我们不难发现，兰州第一版城市总体规划作为“一五”计划时期苏联援华新兴工业城市的典型规划案例，其本身极具创造性的编制成果对中国现代城市规划编制体系的初创和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

2）“苏联模式”通过兰州规划对中国现代城市规划编制体系的贡献

新中国成立初期，全面学习苏联是当时特殊政治经济条件下的必然选择。

同济大学董鉴泓先生说：“……到现在为止还未完全脱开苏联的，在我看来有些地方还是原来的，现在增加了一个叫控规（控制性详细规划），原来详细规划就是绘制规划的平面图”；“……我在跟苏联专家的接触中，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包括竖向规划和管网综合。我回来以后就在学校里开了这两门课，做了两三次讲座，一次讲竖向规划，还有一次讲管网综合，这两样我们过去都没有学过，倒是城市规划里面属于综合性的，在我们听着还蛮新鲜”。

抛弃政治和历史等因素的影响，苏联城市规划管理体现出了严格的权责体系和完备的资料信息系统，对于成立初期的中国来说，以全面学习苏联的方式，在配合工业建设不断发展的规划实践中，依靠政府行为，主动与苏联的社会主义指令式计划经济制度指导的城市规划制度接轨，具有重大意义。

这种苏联计划经济改造的西方现代功能主义规划模式，也形成了像兰州这样的一大批苏联援华新兴工业城市、工业化的基调，并为接下来的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从这一点来讲，苏联城市规划模式的理念和做法对于兰州等新兴工业城市的建设，乃至中国现代城市规划体系的建设都具有重要价值。

此外，在仿照“苏联模式”展开大规模城市建设的同时，也带动了中国城市规划和建筑工程领域人才的培养，为中国现代城市规划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形成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土洋结合”皆为我所用的多层次、全方位的中国现代城市规划制度体系的建立历史。

这一时期，国家计划得到了较好的落实，重大建设项目选址，大都经过联合选厂，基本上符合厂址选择要求和城市规划原则，尤其是重点建设城市确定的城市性质、发展方向和人口规模分析，都较为确切，对城市空间的组织安全也较为落实。毋庸置疑，几十年的实践证明，“一五”计划时期编制的城市规划，质量和效果都是很好的。

因此，应该充分肯定苏联在新中国成立之初所发挥的作用，不能抹杀苏联在新中国成立过程中对中国共产党的援助，不能因为后来中苏关系的变化而否定当时一度友好的中苏关系及苏联对新中国成立所做出的贡献，也不能用中苏关系破裂后的心情与感受来回忆和评价中苏关系友好时的历史。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解读历史，能使我们更好地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更好地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