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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产坏晋馆垣的结果-左传中的描写

【摘要】:公薨之月,子产相郑伯以如晋,晋侯以我丧故,未之见也。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①。士文伯②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③,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闳④,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今吾子坏之,虽从者⑤能戒,其若异客⑥何?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⑦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共命⑧?寡君使匄请命。”

公薨之月,子产相郑伯以如晋,晋侯以我丧故,未之见也。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士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匄请命。”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逢执事之不间,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侨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卑庳,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圬人以时塓馆宫室。诸侯宾至,甸设庭燎,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公不留宾,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灾患?不畏寇盗,而亦不患燥湿。

“今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逾越。盗贼公行,而天疠不戒。宾见无时,命不可知。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敢请执事,将何所命之?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惮勤劳?”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乃筑诸侯之馆。

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绎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襄公三十一年》

注 释

①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拆毁客馆的围墙,将车马赶进去。按,晋平公对郑国君臣无礼,拖故不接见,故子产如此做。

②士文伯:士匄,与范宣子士匄同名。

③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因盗贼很多,若客馆破旧,将无法保证诸侯臣属的安全。

④闬闳:闬为大门,闳为里巷之门,此指馆舍的大门。

⑤从者:指子产的随从。

⑥异客:他国的宾客。

⑦完:当为“院”。

⑧共命:供应其他宾客的需要。共:通“供”。

⑨时事:朝见聘问。

⑩不间:无暇。

⑪又不获闻名,未知见时:晋国又不通知何时接见。

⑫不敢输币:因晋国国君未接见,不能献纳贡品。

⑬暴露:指礼品日晒雨淋。

⑭非荐陈之,不敢输也:不经一定的仪式,又不敢进献。荐陈:将贡品陈列于庭,此时要举行一定的仪式。

⑮“其暴露之”三句:贡品日晒雨淋,虫咬朽坏,将加重郑国之罪。朽:腐烂。蠹:虫咬坏。

⑯卑庳:同义词连用,指低矮。

⑰司空以时平易道路:道路按时休整。司空:周为六卿之一,即冬官大司空,掌管工程。

⑱圬人以时塓馆宫室:房间按时涂饰。圬人:泥工。塓:涂墙。

⑲甸:即甸人,管薪火之官。庭燎:庭中设大火炬照明。

⑳巡:巡视,警卫。

㉑车马有所:马厩已修好,车马有地方安置。

㉒宾从有代:外宾的仆从有人代为服役。

㉓巾车:管理车辆的官。脂辖:用油脂涂轮轴。辖本为裹在车轴上的铁皮,此代指车轴。

㉔隶人牧圉,各瞻其事:各人负责各自的差事。隶人:洒扫房舍的人。牧:看守牛羊的人。圉:看马的人。瞻:照管。

㉕百官之属,各展其物:百官陈列各种物品招待外宾。

㉖留:耽搁。不留宾:指随到随见。

㉗而亦无废事:虽接见迅速,外交礼仪仍然齐备,并不曾废除。

㉘事则巡之:有意外情况,格外注意警卫巡逻。事:指意外事件

㉙铜鞮之宫:晋国君离宫,在今山西沁县南。

㉚天疠:天灾。

㉛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鲁国有丧,郑国同哀,意思是晋国不应该以鲁丧为借口不接见。按,晋、郑同鲁都是姬姓,故鲁君去世,郑、晋都要表示忧戚。

㉜敢惮勤劳:按,子产这番话是批评晋国内政不修,以致“盗则公行”,对小国掠夺和压榨,又骄横奢侈,对诸侯无礼。

㉝赢:受,指接待。

㉞厚其宴好:厚加燕礼,多送礼物。

㉟“辞之辑矣”四句:出自《诗经·大雅·板》。辑:和谐。协:今作“洽”,融洽。绎:喜悦。莫:安定。

译 文

鲁襄公去世的那个月,子产辅佐郑简公到晋国,晋平公因为鲁国有丧事,没有会见。子产派人把招待外宾的馆舍的围墙全部拆毁,把车马驶进馆舍安放。士文伯责备他,说:“我国因为政事与刑罚不能修明,以致寇盗到处都是,这对于屈尊来朝聘寡君的诸侯臣属来说是无可奈何的事,因此命令官吏修缮宾客居住的馆舍,大门造得高高的,墙垣筑得厚厚的,以使来宾无忧。现在您把它拆毁了,即使您的随从能做好戒备,那别国的宾客又怎么住呢?由于我国忝为盟主,所以修缮馆舍,筑好围墙,以接待宾客,您把它们都毁掉,那将怎样供应其他宾客的需要呢?寡君派我来求教您拆毁围墙的用意何在。”

子产回答说:“因为我国狭小,又处在大国之间,大国随时要求我国进贡财物,所以我们不敢安居,尽量搜索国内的财物,前来朝见。正碰上执事没有空闲,没能见到,又没有得到明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见。既不敢献纳财物,又不敢把它露天而放。如果献纳,这些东西就是贵国国君府库中的财物,可是不经过朝见,举行陈列在庭上的仪式,我们不敢献纳。如果露天而放,又恐怕有时干燥有时潮湿,或被虫咬,使东西朽坏,从而加重我国的罪责。

“我听说晋文公做诸侯盟主的时候,他的宫室低矮狭小,没有供观览的台榭,却把接待诸侯的馆舍建得高大宽敞,如同现在国君的寝宫一样。修缮馆舍中的仓库、马厩,司空按时平整修治道路,泥水匠按时粉刷馆舍宫室的墙壁。诸侯宾客到来,甸人在庭院中点起火把,仆人巡视房舍,车马有安置的场所,宾客的仆从有专人替代,管车的官给车轴加好油,管洒扫的隶人和养牛羊、看马的各司其职。百官各人陈列其礼品。文公对宾客随到随见,从不滞留,而一切应有的礼节从未废除,与宾客同忧乐,有意外的事发生就格外注意巡视,宾客有不懂的事就加以教导,对他们的缺乏加以接济。宾客到这里就好像回到家里一样,岂会有灾患?自然不怕盗贼,也不怕干燥潮湿。

“如今贵国的铜鞮宫绵延数里,却把诸侯安顿在像给下人住的地方,大门进不去车,又无法越墙进入。盗贼公然横行,而天灾又无法防止。君王没有一定的时间接见宾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布召见我们的命令。如果还不拆毁围墙,就没有地方藏放礼物,这样就更加重我们的罪过了。谨此询问执事,您对我们有什么指教?虽然贵国国君遭遇鲁国的丧事,但这对我们也同样是感到忧戚的事。如果能够献上礼物,我们愿把围墙修好再走,这就是国君的恩惠了,岂敢害怕辛劳?”

士文伯回去复命,赵文子说:“他说的对!我们实在没有德行,用下人住的房屋接待诸侯,这是我们的过错。”派士文伯去赔礼道歉。晋平公接见郑简公,礼仪有加,厚加款待,赠送了丰厚的礼物,然后让他们回去。于是就开始新建接待诸侯的宾馆。

叔向说:“辞令不可以废弃就像这个例子!子产善于辞令,诸侯因此获益,为什么要放弃辞令呢?《诗经》上说:‘辞令和谐,民众团结。辞令动听,人民安定。’子产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