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头：宁波甬江畔的盛产蔬菜之地

2023-09-19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湾头就是这样一个你一日三餐都需要“面对”的地方，你筷尖不经意间夹起的，也许就是湾头葱翠外衣的一部分了。湾头自古盛产蔬菜，有“宁波的菜园子”之称。同时湾头又地处城乡接合部，水清江阔，交通便利，有“新三江口”之美誉。湾头半岛面积不到十平方公里，弹丸之地，所产蔬菜却占了全市总上市量的近半数，品种多达十二大类87种，从根茎瓜果水生类，到葱蒜及普通叶瓣类，凡是市面上看得到的，湾头基本上都有出产。

□寒石

民以食为天。人生在世，一日三餐难免。作为一个宁波人，当你举箸面对满桌“下饭”时，也许你意识不到自己正在面对某一地方，但事实上你确是在面对某一个地方了。湾头就是这样一个你一日三餐都需要“面对”的地方，你筷尖不经意间夹起的，也许就是湾头葱翠外衣的一部分了。

湾头地处甬城西北郊。宁波的母亲河姚江在即将与奉化江合流入海之际，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并向东北方向叉出一支流，围挽出一片半岛型土地，这就是湾头。这是一片水灵灵的土地，这“水”不仅体现在这片土地三面环水的地貌，更主要的是，你任何时节去湾头，视线所及，总是青碧葱翠，绿油油一片，相信划过你脑际的第一个词就会是“水灵灵”。湾头自古盛产蔬菜，有“宁波的菜园子”之称。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期，湾头蔬菜以早、鲜、嫩、绿、花色品种繁多（达十二大类87种）享誉市场，为人们所喜爱，种植面积曾达到全市的四分之一，蔬菜上市量更是不可思议地占到全市总上市量的40%。这是一个普通人很难想象的数字。说通俗一些，就是当你在家用餐，或在宾馆饭店开席时，餐桌上接近一半的蔬菜产自湾头。

用现在的眼光看，湾头属江流冲积平原，土质沙性，肥厚，松散，透气好，最宜种菜。同时湾头又地处城乡接合部，水清江阔，交通便利，有“新三江口”之美誉。其实这是几代湾头人胼手月氐足、一锄锄挖掘整理的结果。百年前，湾头还是片荒芜之地，乱坟荒茔遍野，水沟沼泽交织，现今的绿岛休闲公园一带，甚至是江上漂流的无主浮尸以及猫、狗等家畜尸体之去处，荆棘葛藤茅草杂树丛生，阴森幽闭，大白天都少有人胆敢进去。民谣“湾头地，烂草刮田滕，蚂蝶像扁担，田螺赛鸭蛋……”就是这种荒凉景象的写照。

清环庙，位于湾头半岛的中部，是一处经多次翻修的民国风格建筑。据介绍这是湾头人为纪念清光绪年间一位因为民治水而蒙冤的无名清官而修筑的。据说在治理前，湾头遭咸潮侵蚀，洪灾频发，大片大片的低洼处四季都是烂泥，根本无法种植。经过治理，沟清了，田干了，河道疏竣了，输送蔬菜农资的船只直抵城区各地，为人称颂。但组织治理的官员却不幸受奸人陷害，湾头人感念其功德，为其鸣屈，遂捐资建庙，以示祭奠。

其实湾头真是最适合种菜的。沿江的江滩地土质本就好，经咸潮淡水的轮番浸渍，最宜栽种性喜咸的蔬菜，如天菜、甘蓝、包心菜等；低洼地恰好用来种慈姑、芋芳、菱白等水生类菜；高莽地常常是乱坟石砾荆棘的去处，荒凉瘠薄，湾头的先民们用撅头和锄一寸寸地挖掘出来，又从江边挑来一担担河泥盖上，头几年种冬瓜、南瓜、蒲瓜等瓜菜，毛豆、带豆、扁豆等豆类，经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养护结合的改造，土质逐渐优化，也变得肥沃起来。如今的湾头已没有高丘低地，一眼望去，一马平川，平展展的菜地像铺了一片绿茵，此外便是一处处白色温室大棚，恰似一朵朵肥硕的蘑菇。

湾头田，湾头菜

湾头菜质优，口感佳，遐迩闻名。外界的人们一直对此颇感迷惑。去年底我特意去湾头走了走，踩着湾头松软的土地，才似有所悟。在江边菜地里，我遇见一位正在劳作的菜农，把心底的疑惑抛了出去。这位三代种菜的张姓菜农捧起一把黑黝黝的湾头土说：“你看这泥，种什么不长啊？插一根枯枝也会爆出芽来的呀。”我明白了，湾头土质优良，在其他地方菜农们绞尽脑汁用化肥壅地以提高产量时，善良的湾头人不用，他们使用有机农家肥只会让土质更加肥沃优良。这就是湾头菜走俏市场的奥秘所在。

宁波人大概很少有不知湾头菜大名的。前些年上菜场，经常能听到一些菜贩高声武气地吆喝：“湾头菜，湾头菜，正宗湾头菜！”菜贩打湾头菜的旗号是当时许多菜场的一大景观。不过他嗓子再亮，底气再足，至多只能糊弄一些“初出茅庐”者，老资格的马大嫂们是不会上当的，她们只消瞟上一眼就知道他所谓的“湾头菜”正不正宗。我母亲买菜只认“湾头阿嫂”一个摊位，“买菜只买湾头菜”是她的信条，除非市上没有。我成家后，偶尔去菜场，她告诫我：“买菜就像娶老婆，不能光看买相，实惠最要紧；湾头菜勿一定最好看，但一定是最好吃的。”她还传授我一些认湾头菜的窍门，诸如颜色要自然，身个要壮实，太阳一晒就发软等。

湾头菜口感纯、爽、脆、酥、烂，不像用化肥壅出来的，长得“膘肥体壮”，久煮不烂，吃起来一根筋。这里也有个有趣的经历。曾经参加一次聚会，上菜时，服务小姐很有意思，每上一个菜，凡是以素菜为原料的，都要介绍说：“这是湾头菜。”我们逗她，说你们这里怎么尽是湾头菜？我们倒是想吃其他地方菜！她急了，说我们宾馆是湾头菜定点供应单位，凡是蔬菜基本都是湾头菜，你们想吃别地方蔬菜，还真吃不到。我们有意为难她，说光说没用，得拿出证据，拿什么证明吃到我们嘴里的是湾头菜。她没辙了，说那只好找会计拿发票证明了。我们大笑称免。看得出，那女孩子刚入门不久，其实她只需说——你们都是老宁波，骗谁也不能骗你们呀——就能替自己解围。

湾头半岛面积不到十平方公里，弹丸之地，所产蔬菜却占了全市总上市量的近半数，品种多达十二大类87种，从根茎瓜果水生类，到葱蒜及普通叶瓣类，凡是市面上看得到的，湾头基本上都有出产。当然湾头还有一些堪称名牌的独特菜品，它们身上烙有湾头的记号，或者说湾头的神韵，这种菜其他地方也能种，但那神韵是种不来的。

湾头天菜——湾头地处咸淡水体交汇地段，姚江大闸兴建前，下江咸潮与上游淡水交相浸润，使得湾头的江滩地土壤呈轻微的弱碱性，这种土质最适合天菜生长。所以湾头天菜无论白叶黑叶，都长得特别粗壮高大，是蔬菜中的壮汉，有人的半身高，粗如胳膊。叶可炒可羹，青翠纯正，其茎可腌、烧、烤，酥烂着味。

湾头芹菜——有芹菜种植经验的人都知道，种芹菜若用自然生长（不用催长素）方式，至多只能长到一拃高，而施催长素则高可及膝，品质就差多了。湾头芹菜不催长，却能长到一筷多高，结实丰腴，像个柔美的山里妹子，并且其色泽翠绿，用它炒墨鱼、香干、笋丝，本香浓郁，白是白黄是黄绿是绿，分外赏心悦目。

湾头绿带豆——它被称为“带豆之冠”，据介绍其产量、品质、色泽均超过我国主要带豆品种“缸28/2”。带豆是我市夏秋令家常菜中主打菜品，从色泽上可分为白绿两种。湾头绿带豆的优势在于体态比常规品种圆润细长，三四根豆就能装一盘，且其色彩明媚，可配肉丝、笋丝等爆炒，可烧成糖醋味，也可水泡了凉拌，甚至晒干烤肉，都是上好的家常菜。它的另一优势是口感好，凉拌爆炒脆嫩，烧烤醇烂。

君踏——君踏即软菜，是湾头人独有的叫法。软菜因产量低，时令短，难称家常菜，却有着独特的口感，软滑生脆，很受一部分人喜欢。湾头软菜叶瓣阔大肥厚，口感更奇特。至于湾头人称软菜为“君踏”，顾名思义，是与某位君主有关。事实也确如此。据说南宋小康王赵构南逃时，曾经过湾头的一片菜地。皇帝落荒，其神情估计和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其时跑得慌张狼狈，自然顾不上脚下踩的是什么菜，不过“君踏”之名却因此流传了下来。事涉皇上，“君踏”一名也因而成湾头一地独称，至今没听说有其他地方称软菜为“君踏”的。

湾头的特色菜还有很多。随着地膜覆盖和大棚温室技术的推广应用，湾头菜在保持自然绿色的基础上，又有了长足的发展，芦笋、木耳菜、日本大红茄、上海甜椒等众多特异品种在湾头落地生根，先后走进甬城市场，丰富了市民的菜篮子。

村民传说这里曾是浙海关旧址

“湾头地不落空，拔出萝卜就种葱”。这句流传甚广的民谚，貌似说湾头的地，其实是以地喻人，形象说明了湾头人的聪明和勤劳。

湾头是百姓聚居之地，没有绝对的大姓杂姓、本地人外地人之分。倘时空回溯，眼下的本地人不出三代都是外地移民。现湾头常住居民中，绝大多数是祖上从外地逃荒流落至此，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来自台州黄岩和我市余姚一带。而今的湾头依然在不断吸引着外地移民。据介绍，三十年前湾头的吴家、姚家两个自然村落常住居民分别是七户和十一户，现今都已上百户。那天去甄隘村采访时，村委会的三代村领导共有七人，却聚集了六姓，分别是孔、陈、裘、方、张、杨，唯有杨是重姓。湾头住民之杂，由此可见一斑。

也许正是由于住民杂，大家都是移民的缘故，湾头人比本地人更具危机感和竞争意识。出门在外，最怕被人瞧不起，受人欺负，这也是世上众多移民群体比当地土著更勤劳刻苦、更争强好胜的原因，改变这一现状的最好办法就是比别人付出更多。湾头地处城市周边，特殊的地理环境让一代代的湾头人意识到，种菜比种田种粮更有优势，于是，每一个新湾头人都约定俗成地操起种菜这一行，不管会不会种，有没有经验。

种菜的技术含量显然要比种田高得多。蔬菜对自然节气的敏感性是水稻所无法比拟的，应节应时是市场对一个优秀菜农的基本要求，过节便是过气，那菜只好烂在地里了。作一个浅显的比较，水稻至多一年两季，而一畦地一年倘只收获两季菜，它的主人是会被人耻笑的。湾头人的聪明就表现在，他们更懂得算账，算盘子抠得更精更细。同样一畦地，其他地方只能收获两季，他们可以种四季六季甚至更多。间种、轮种、套种、地膜覆盖、大棚温室、营养杯等蔬菜种植新技术，好多都是湾头人发明或首先应用的。间种就是不同的蔬菜品种用间隔的方式种在一起，优势互补，互为促进，又互不干扰，且能让地的利用率更高，如在茄果类菜中间种根菜，绿叶菜类间种葱蒜等。轮种即充分算计衔接不同蔬菜的上市和种植时间，以便值时下种，不让土地荒置。“拔出萝卜就种葱”就是轮种技术的完美体现——萝卜拔掉地里会留下一个空，正好用来点葱，省时又省力。

大白菜是北方菜种，在当今甬城市场已沦为冬令蔬菜中的家常菜。可在三十年前，它还是高档菜品，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买上几株，菜根上插上筷子挂梁上，正月里摘下来一瓣瓣剥着吃。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大白菜是湾头人首先在宁波引种成功的。当时，湾头大队大队长杨阿根牵头，购进菜籽，从上海崇明岛请来技术人员，首期下种三亩，成活一亩，大白菜因此在宁波扎下了根。1958年，湾头大队也因成功在宁波引种推广大白菜的种植技术而被国务院评为全国农业先进集体，当时的大队书记出席了在北京举行的表彰大会，受到周总理的亲切接见。

在长期的种菜实践中，聪明细心的湾头人还推出了一系列别具湾头特色的劳作用具，如刀锄类的钩尖刀、锄头、钉耙、锹等，盛用类的摊篮、提篮、四两篮等。钩尖刀与割稻的砂尖刀类同，不同的是其尖部打制成钩形，极锋利，用以剔天菜根正好；锄头则比通常的要窄，最宽不过三指，因为湾头菜农历来采用合理密植技术，锄头过宽，锄地松土时容易伤及菜苗；钉耙则要比种粮农民用的要宽得多，因为湾头属冲积性土壤，土质松软，钉耙是用来翻地的，一畦地三钉耙就能翻一行，效率成倍提高。至于盛用类的篮，也都是竹制的，只是形状不同。如摊篮，篮身扁平提手特高，用来盛“高个子”的天菜；四两篮小巧精致，则是放菠菜、香菜、豆类等精细菜的。这些篮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有一定的自重：四两篮4两，摊篮一般3斤，提篮分大中小三种，分别是3斤、2斤、1斤。它们都是委托竹行专门定制的，目的是便于上市过称算分量。

都说种田“摸六株”苦，其实湾头人种菜更苦。种田苦两头，种菜一年到头轮着转，没有忙淡季之分，收菜了还要上市上行出售，可谓苦上加苦。湾头人种菜种到这份上，内中辛苦和勤劳，就更不用说了。

湾头：宁波甬江畔的盛产蔬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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