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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弢故里:甬江与宁波

【摘要】:2003年春天以来,我就行走在这样的民间和“底层”。文章说,几个世纪以来,俄罗斯的农民零星地分布在相对隔绝的村庄里,过着自足的生活,在1897年之前有85%的俄罗斯人住在农村,村庄一直是俄罗斯生活的中心。但现在,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口住在十二万个村庄,村庄这个“国家道德之根”的传统社会单元今天正在走向消亡。夏家村一角村民反映最突出的问题,一是环境问题,一是失地后的医疗和社会保障问题。

□赵柏田

有一个词经常出现在我脑中,“底层”。什么是现代中国的“底层”?在我看来就是为日常的民生操持、奔忙的那群人。他们是居委会干部、失业工人、失地或者不失地的农民、村口巷尾开着一个小店的、家庭妇女、油漆工、面包师,就是你在大街上天天遇见却说不出名字的那些人的庞大的集合。一个人文知识分子,如果他有着日常生活关怀,他肯定不能失去感受底层声音和热力的灵敏。2003年春天以来,我就行走在这样的民间和“底层”。城市的社区和城郊的村庄,在这两张阔大的叶片上,沿着日常民生湿润的筋脉,我抵达的是当今社会的神经末端,在这里我静静地聆听我们时代生活变化的征兆。

这次去的是江北甬江镇下面的一个小村。或许因为“入场”方式的特殊——我是作为市里工作组的一员去的——所见只是浮光掠影的表象。但无数鲜活的“表象”叠加起来的图景,还是会指向一个社会学意义上的真实。

这是个典型的城郊村,离市区大约有半小时的公交车程。村不大,才三百来户,六七百人,城郊的一个普遍现象是外来务工人员多,这里也同样,据介绍有一千五六百人。刚到那天,村长带我们在村里转了一圈。一个突出的感受是,这是一个正在被城市蚕食的村庄。天正阴沉,尘土飞扬,平畴上划出了几个大工地。那是正在建设中的厂房。这些厂房建成后将以每平方米七至八元的价格租给台商和韩国的客户。他们看中的也正是此地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廉价的土地与劳动力。虽是初春,却没有农村习见的春忙景象,我对同来的老吴说:“这里的乡村生活马上就要消失了。”

之所以有这些感慨,是因为刚刚看了一篇关于乡村生活正从俄罗斯消失的文章。文章说,几个世纪以来,俄罗斯的农民零星地分布在相对隔绝的村庄里,过着自足的生活,在1897年之前有85%的俄罗斯人住在农村,村庄一直是俄罗斯生活的中心。但现在,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口住在十二万个村庄,村庄这个“国家道德之根”的传统社会单元今天正在走向消亡。俄罗斯乡村生活的消亡是因为经济的匮乏,如同一个俄罗斯作家所说,“我们的村庄正在变成荒地,身强力壮者都逃跑了,俄罗斯的根好像被粗暴地扯断了”。而在这里,村庄生活的消失,却是城市的迅速生长所致。这个村庄有四个自然村,其中一个因工业区用地,马上就要拆迁并到别的村了。

这是这个村庄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的。812路公交车横贯而过,村子北面是329国道,往东不远就是镇海庄市。便捷的交通和区位优势使之成了一个理想的物流基地。

老吴说:“别看村里人多,那都是些外来的在热闹,剩下的都是些老的、小的、做不动的,能挣的都到外面去了。”

村庄的经济收入方式也变化了,村级经济主要靠土地出卖和厂房出租(租金几年积累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则是出租房子。怪不得我们刚来时找了好几家也没能找到借住之处,明明房子空着,主人就是拿出种种理由不让你住他家。这同以往到农村遇到的热情诚恳有很大的不同。其实还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持着世道人心,没什么奇怪。这种赚取房租的经济方式让我想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小城镇。这里已经是一种小集镇生活的雏形,随之消失的是传统农耕伦理社区的生活方式

夏家村一角

村民反映最突出的问题,一是环境问题,一是失地后的医疗社会保障问题。失地农户的保障,我在政协会议期间的一次政情交流会中提了出来”从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同志的回答来看,这已是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不日将有新的政策出台,而且会更多地向弱势者倾斜。关于环境,这里多说两句:村里有两条河,皆臭不可闻,很多人都说不整治怎么活人啊;但真要有动作了,开个会搭个平台让大家说话,又有了另一种意见,说是吃饱肚子要紧还是穿衣光鲜要紧,你们别把我们这点钱花光了啊。后来带他们去看了滕头村,看他们在那儿扔个烟蒂都小心翼翼的,回来后,就见村里天天有个老年妇女在打扫村路。不久,连接自然村的机耕路拓宽了,边上还都种上了树。再过一些时日,村后小河的整治也动了工。

我们在一个安徽小青年开的快餐店搭伙食,来吃饭的几乎全是建筑工地的民工兄弟。第一天中饭,一盆红烧鳄鱼,一盆油煎带鱼黑得像炭,再一盆番茄蛋花汤,三人加起来花了四十多元。后来还吃过一盆天价的笋丝炒咸菜,装三.个小蝶子,小老板收了我们十二元。我们说不能这样吃啊,这么奢侈,一顿把一天的食粮吃了。就变着花样吃蛋炒饭,吃饺子;要不就泡方便面,就着红肠也算一餐。吃得嘴里淡出了鸟,那时就想有红烧肉吃该是多么的幸福。小老板说这里没有菜市场,要到宁波或者庄市去买,意思是说他并没有赚我们多少,这样我们也不好意思说他黑心了。再看他们小夫妻整天忙的,外带一老一小,想想他们这生计也是不易。

一直没喝酒。有时晚上无事在村口走走,看到月亮大而且圆,清风徐来,虫鸣喈喈,就想,要是有点酒就好了。四十多天过去了,在这个村庄的生活也将结束,这一天也是我们为村里造的两个候车亭落成的日子,来了不少人,又是剪彩又是放鞭炮,像过去村里人家办喜事一样热闹。村长、村里的治保、村支书都喝了不少,以前我一直以为他们不喝酒的。村长大着舌头说,以后你们还要来啊。

屋外不时有飞机在轰鸣。从高处看这底层的生活,又是番怎样的情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