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府通论：苦心打造貌王宫

2023-09-18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在数百年来历代木氏土司的苦心经营下，木府建筑的富丽堂皇、典雅恢宏，在当时的滇西北乃至云南，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木增为此专门修建了这个牌坊，以彰显自己的尽忠报国之心。玉音楼是木氏家族专为皇帝祈祷祝福的场所，是精心建造的为表自己忠心的“万岁圣位，为祝厘所”。第三院正中即是木府大堂，为木氏家族处理家务事之重地。

当年徐霞客的一句“宫室之丽，拟于王者”，让我们大体可以推想出木氏土司官邸的宏伟气派。在数百年来历代木氏土司的苦心经营下，木府建筑的富丽堂皇、典雅恢宏，在当时的滇西北乃至云南，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只可惜明朝以后，丽江历经战祸，木府几多磨难，木府的原貌早已荡然无存，但我们还是能从只言片语的史料记载、木氏后人的回忆描述中，在国泰民安的清平盛世，为弘扬民族文化，重建木府辉煌，还原给大家一个较为完整的木府，提供一座清晰的历史上的木府。

明朝时代的木府，大体包括了两个部分。一是木增以前历代木氏土司所建的牌坊、木氏勋祠、木家院等建筑；二是木增时代扩建的从石牌坊到狮子山脚下的五凤楼等一系列坐西向东的宫廷式建筑。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我们在这里描述的是木氏家族最强盛时期的木府，也就是木增时代的木府，因为它集历代木氏土司建筑之大成，又最具有代表性。恢复重建的木府是以木增时期的木府为蓝本的。

我们先来看当年木府的位置和占地情况。木氏家族在元、明两代世袭土司知府的官邸，坐落在丽江古城狮子山南侧山坡及坡脚一带，占地面积达一百亩。整个官邸背靠狮子山，面向古城民居和广袤的丽江坝，穿越古城而过的玉河的西河紧紧环绕着木氏宅邸的东、南、西三面，像一条天然形成的护城河。据说在明朝时，这条河既是木府的防护河，也是木氏家族的风水河，任何人不得开沟引水。因此我们可以想象，当时玉河的西河肯定比我们现今看到的宽阔，水量也丰沛许多。

木府所在的地势，由东向西，渐次升高。木氏家族将这片土地一分为三，最西面建造府署，作为木氏官衙；中间是木氏家院，作为私人宅邸；西面依山就势，建造北花园和南花园两个私家园林，作为后花园。由东向西，石坊院落、楼台亭阁、家院大屋，沿一条中轴线次第展开，这就是木府的总体布局。

下面，我们分头简述明时木府的主要建筑及其特色。

我们先从木氏官邸的府署及外围谈起。府署前面最夺人眼目的石牌坊是在木增时代建设的，一直保存到20世纪60年代，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毁。过去丽江人习惯称之为“忠义坊”，因为这座牌坊就是木增在得知朝廷危难之时，主动给皇帝上了个奏章，贡奉给朝廷1万多两银子，以急朝廷不时之需后，得到皇帝赏赐而建的。《木氏宦谱》甲种本中记载：

（万历）四十六年自备马匹方物，差人赴京进贡，恭庆圣寿，钦赐及妻纻丝彩缎钞罗表里靴袜等项，并请给镇边敕一道祗领讫。本年辽阳大警，饷银一万解京，户部移咨兵部具题，蒙圣旨刊载事例，通行天下，蒙吏部复题，钦加三品服色，赐花币银三十两……四十八年，助银一千二百解京，军前买马，蒙钦赐“忠义”。^[3]

我们看到，木增与朝廷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从万历四十六年到四十八年（1618—1620年），每年都要派人进京进贡，“军前买马”，那可算得上是救急之钱了，尽管不是很多，但其心可嘉。皇帝当然龙心大悦，钦赐“忠义”二字给木增，以表彰其赤诚忠勇。木增为此专门修建了这个牌坊，以彰显自己的尽忠报国之心。史料记载这座石牌坊“高数丈，栋梁斗栱，通体皆石，坚致精工，无与敌者”。建筑学家刘敦桢于20世纪40年代到丽江考察，目睹了破败的木府，描述其主体结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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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31　忠义坊（石牌坊）

图片来源：木府提供

坊三间四柱六楼，明间面阔较巨，其柱与楼亦较次间为高，柱皆通天式，以狮、鱼及抱鼓石自前后夹持。每间于龙门枋及额枋上，施绦环板及楼各二层。下层之楼仅为前后坡顶，上层改为庑殿顶，且将山面之檐，绕至柱外，为最鲜见。檐下斗栱，下层二跳，上层三跳，皆具斜栱，又于跳头上置三幅云，与当时建筑作风，大体符应。

这座石牌坊应该算是木氏土司府衙的门面，既有建筑美学上的价值，又有政治含义，表明了历代木氏家族与中央王朝的紧密关系。因此它建造得精美坚固、大气磅礴。它的许多工艺造诣，今天我们都很难达到。

作为石牌坊的附属设施，其前的玉水西河上有一座石拱桥，据有关史料及民间传说，它是仿造北京天安门前的金水桥造的，是一座拱砌圆桥，桥面中间高两头低，因此老百姓又叫它“高低桥”或“马鞍桥”，官方则称之为“玉带桥”。石牌坊后面则有一圆形大池，池边置杨柳，池中养荷花，池水游金鱼，令人赏心悦目。据说这池子是人工挖掘出来的，本也非有意为之。当年建石牌坊，又没有现在的钢管脚手架，采用的是“堆土”建筑法，牌坊建多高，周围的土堆就堆多高，以便于施工。牌坊建成了，后面就形成了一个大坑，沿边砌堤，引水灌之，便为一人工小湖了。

绕过池子，是一广场，广场边有一坐北朝南的五间大木楼，此楼称为“护法楼”，即现在我们恢复重建的“护法殿”，其中间开一门楼，与石牌坊中间的一道门相对应，内还有一院子，叫“护法院”。这幢建筑内外皆为斗栱构架，做工精细，雕饰细微，高大庄严、威风八面。中间三道朱红色的大门，中门上书“世系丽江分府”，北门上有一块横匾“辑宁边境”，南门上也有一横匾“乔木世家”，均为明朝皇帝钦赐，上面还有朝廷印鉴。“护法院”为木氏土司处理军机要务的地方，大门前还有一对石狮子，以显其威严勇武。

在池子的西侧，为玉音楼，它是一栋五间三层的大房子，其时丽江的楼房很少，三层高的楼房已很罕见，因此人们俗称为“三层楼”，前人形容它“雄伟奇丽，称甲于滇西”，可见这幢建筑之地位。玉音楼是木氏家族专为皇帝祈祷祝福的场所，是精心建造的为表自己忠心的“万岁圣位，为祝厘所”。有一匾额上书“天威咫尺”，在《木氏宦谱》甲种本中，我们可以看到，木增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穿上三品朝服，到玉音楼叩拜皇帝的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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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32　钦赐“天威咫尺”

图片来源：木府提供

木家院是木氏土司的生活区域，位于整个木府布局的中间部分。为一进三院的建筑格局，房屋均为平房。其院的大门为三间大门房，门檐也有斗栱雕饰，从大门进去，便是一小院，称为头院；头院接第二院，也有三间中门，一大二小，但这三道门不经常打开，除非遇到重大事情和贵客驾临；人们平常由二院的东南、东北角的两扇侧门进出；第二院与第三院也有三扇门，同样不轻易打开，由第二院的南北走廊通往。第三院正中即是木府大堂，为木氏家族处理家务事之重地。木氏土司平常都住在第三院，有南、北两宅。其余房屋为木府内的管家、执事、奴仆、守卫的士兵等居住，木氏家族的亲戚都没有资格住进木家院。因为历代木氏土司有严格的规定：木府只允许世袭者使用，其余木氏家族的非世袭者，都必须搬到外面去住；而且非世系的木氏后人，头两代可以姓木，第三代就改姓阿，第五代后就得改姓为和了。也就是说，按“官姓木，民姓和”的丽江风俗，他们也变为平民百姓了。

在木家院背后，狮子山的前面，便是木公在位时修建的木氏勋祠，它也是一座坐西向东的一进三院的四合院。木公修建木氏勋祠的目的在其专门为之写的《建木氏勋祠自记》中说得很明白：

先代建功立业之显官，我所世授禄，我所世享政，我所世出谱，我所世系土地人民，我所世有德之祖宗，而延及后之子孙者，非无本也。我子若孙……如不知朝廷之恩，祖宗之德，虽继有今世之荣，则何用矣！于是募工，始创木氏勋祠于黄山（即狮子山）之阳，以妥祖宗之神，俾克享春秋祭祀。^[4]

应该说明的是，木氏勋祠与一般世家的宗祠还不一样。因为木公只把对木氏家族有突出战功和业绩的先祖供奉在勋祠内，而不是把每一辈先祖都请到。“木氏十六世画像”，则是木氏家族在勋祠中祭祀祖先时必备之物，因为他们都是家族中文治武功显赫的先祖。木公在其“自记”中还为木氏后嗣规定了家规戒律：

后之子孙，念祖宗之艰，述我所为善。内不可耽于酒色，外不可荒于犬马。惟立身行己，克恭克敬，勿亵尔神，勿怠尔心，学书学礼，忠君至恳，爱民至专，孝亲至勤，祀神至诚，训子至要。此五者，蓄诸于内而行诸外，垂诸子孙，庶几永久勿替。

据此可以相信，木氏家族的家规向来是很严厉的，上敬祖先，下训子嗣。唯有这样，这个庞大的家业才能一代接一代地传下去。因此，木公对勋祠的修建十分看重，专门从大理请来有名的石匠负责土木砖石，勋祠内各院落、各大小门上的所有匾额、对联，也由木公亲自题写。据史料记载，一进三院的木氏勋祠分为正院、北院和南院，共有31间房屋。

万卷楼过去叫“三层楼”，是木氏家族的藏书楼，建于明嘉靖九年（1530年）。其结构为殿宇式三层楼，借鉴了中原殿宇建筑风格，雕梁画栋、古朴典雅，汉白玉栏杆环绕四周，整幢楼宇古色古香、富丽雄伟。

据传，万卷楼的一楼为木府弟子学习诗文的场所，二楼、三楼为木府藏书的书库，其书架高达六层，环列四周，井然有序。不管是哪一代木氏土司，万卷楼里除了不断从汉地请来的、进进出出的教习土司弟子汉文诗歌的先生外，还有一名专职的图书管理员，负责将土司从中原汉地购进来的各类图书分类、标目、归整，并负责借阅等工作。万卷楼的图书在明末木增时代已达3万多册，其大部分是历代木氏土司派人到中原各地采购，通过马帮驮运回来，另外还有一部分是省内外各地的诗人文友赠送给木氏家族的。木氏土司诗人作家群如木泰、木定、木公、木高、木增等的诗集文稿大都存放在万卷楼里。他们的诗集都送到江南一带去请人刊刻，再走驿道运回。到明中期以后，木氏土司开始在芝山解脱林自设刊印所，专为土司诗人作家群的文稿刊刻使用。

万卷楼的藏书也很规范、丰富，经、史、子、集各类要籍基本上都有收藏，堪称一个藏书丰厚的图书馆。

玉音楼（小五凤楼）位于狮子山坡脚，是中轴线上地势较高的一个点。因此五凤楼看上去居高临下，高耸云端。它与芝山的五凤楼有一样的结构，只是比它小一些，更精巧玲珑一些。据说木府里的五凤楼地下铺汉白玉，木料全部用香木，门窗均有雕饰，也极其奢华。木增在五凤楼还没有竣工时就退隐了，五凤楼里供奉的是玉皇大帝的牌位，平常闲置的时候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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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33　玉音楼

图片来源：木府提供

此外，木府里还有一些建筑，如光碧楼、寿星楼等。这些建筑群落在木府里井然有序，排列整齐，无不处处体现出木氏土司家族的威严博大与强盛势力，也难怪徐霞客要发出这样的感叹：“闻其内楼阁极盛，多僭制，故不于此见客云。”

“僭”在中国古代是一种犯皇权的越权行为，即“僭越”，凡有“僭越”之罪的，不但乌纱帽会被拿掉，脑袋都可能不保。京城有一个紫禁城，你在丽江也搞一个“仿紫禁城而制”的木府，当朝天子要是查到了，龙颜一怒，木氏家族的灭顶之灾就来了。因此，木氏土司从不在木府接待任何来自朝廷的大员官吏，哪怕是朝廷来的赏赐圣旨的官员，甚至钦差大臣，都是派人到丽江与鹤庆的交界处邱塘关迎接。木氏土司敢在自己的府邸越权犯上，也是拿捏准了自己山高皇帝远，与中原交通不便、信息不灵，只要与皇帝搞好关系，随时进贡、表忠心，让遥远的皇帝知道自己在滇西北这片土地上恪守着“屏藩”“戍边”“擒贼”等职责就是了。然后，自己关起门来做“闭门天子”。因此，把木府建造得“宫室之丽，拟于王者”，也就无关紧要了。

木府通论：苦心打造貌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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