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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侦探:孙中山与西方文明的融合

【摘要】:本侦探继续追查孙中山后来的礼学渊源,发觉他在香港所读的拔萃书室和中央书院,都有稍微涉及汉语的课程。此语明显地过分,但花之安特殊之强项——对西方文明的理解——也是当时中国汉学家望尘莫及者。此外,香港中央书院的英文常识试题,有命学童以“遇贼争死”为题作文者。准此,可以说孙中山从中央书院的课本中,继续抽样地学习了“四书五经”。

本侦探继续追查孙中山后来的礼学渊源,发觉他在香港所读的拔萃书室和中央书院,都有稍微涉及汉语的课程。[22]

譬如,他在中央书院的汉译英教科书中,就取材自各种典籍。该等教科书已遭战火毁灭,但内容则可以从取材自该等教科书的试题,见到一斑:

一、书曰以亲九族九族既睦是帝尧首以睦族示教也礼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明人道必以睦族为重也夫家之有宗族犹水之有分派木之有分枝虽远近异势疏密异形要其本源则一故人之待其宗族也

二、父老子弟联为一体安乐忧患视同一家农商相资工贾相让则民与民和训练相习泛守相助则兵与兵和兵出力以卫民民务养其力民出财以赡兵兵务恤其财则兵与民交相和由是而箪食豆羹争端不起鼠牙雀角速讼无因岂至结怨耗财废时失业甚至破产流离以身殉法而不悟也哉[23]

承广州学者陈晓平先生赐告,该两道引文出自《圣谕广训》。[24]按《圣谕广训》是由清朝官方颁布,并运用政治力量使之广为刊行的官方书籍,内文分为康熙《圣谕十六条》与雍正《广训》两个架构。《文溯阁四库全书提要》之中的《圣谕广训》条(乾隆四十七年,即阳历1782年),阐明说:“方今布在学宫,著于令甲:凡童子应试、初入学者,并令默写无遗,乃为合格;而于朔望日,令有司乡约耆长宣读,以警觉颛蒙。盖所以陶成民俗,祇服训言者,法良意美,洵无以复加云。”

其实,《圣谕广训》本身也频频引用“四书五经”,若把上述第一道试题加上标点符号,真相就更为明显:

《书》曰:以亲九族,九族既睦,是帝尧首以睦族示教也。《礼》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明人道必以睦族为重也。夫家之有宗族,犹水之有分派,木之有分枝。虽远近异势,疏密异形,要其本源则一。故人之待其宗族也……

另有汉译英取材自教科书的汉译英试题,容本侦探加上标点以彰出处:

《礼》言儒士浴身与浴德同称;《诗》咏后妃薄衣与薄私并重。此非徒欲壮观瞻,实欲以杜疾病耳。夫优游泮涣,尚防秽气之熏蒸;娄曳从容,犹恐汗污之蕴结。况属小民,肩挑贸易,操作任劳,以致身积垢秽,衣染尘泥者乎?若不勤加洗濯,将日积月累,疾病多由此而生。[25]

承陈晓平先生赐告,原文出自德国传教士花之安(Ernst Faber,1839—1899)所著《自西徂东》。[26]该书的英文名字为Civilization,China and Christian(若粗略直译,可作《华夏文化与耶教文明比较》)。花之安以文字传教为工作重点,曾有人誉之为19世纪最高深的汉学家。此语明显地过分,但花之安特殊之强项——对西方文明的理解——也是当时中国汉学家望尘莫及者。且不说19世纪的中国汉学家,哪怕是当今的中国汉学家,每年看了多少本外语的有关专著?尽管看了一些,又准确地理解了多少?洋人在汉学的造诣,当然无法与本土的汉学家相提并论,但洋人审视问题的角度,往往与华人不一样,从下面一道同样是出自《自西徂东》的香港中央书院汉译英试题,可见一斑(其中标点是补加的,在方括号内之文字,也是本侦探按照原文补上者,藉此以观全豹):

[虽施医之院,本以博济为念,]凡有疾病皆蒙医治,而于癫狂则以为莫可救药。故规条所载,凡有癫狂之人,医院例多不收,要亦袖手旁观,任其癫连已,岂不惜哉?甚至有等无赖之徒,或以言语激其怒,或以戏弄诱其狂,徒逞一己之笑谑,不计病者之呼号,故尝见其殒身不顾者有之,噫!何相待之刻薄耶?然此不但中国为然,凡各处地方亦间有此等顽梗无知之辈,可胜慨哉。[27]

由是观之,花之安所认识的华夏文化,施展“仁爱”之对象有亲疏之别,当然就不包括陌生的癫狂人。另一方面,耶教信条之一是: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因而产生“博爱”的信念。后来孙中山受洗进入耶教,读书期间更长期接受耶教文明之熏陶[28],西医书院毕业后以西医医术济世,其济世方式也是以当时西医的“博爱”为指导思想,大别于花之安所说的当时中医歧视某些病人的态度,故得到广大病者的爱戴。[29]孙中山能深深地感受到这种爱戴,结果更坚定了他对“博爱”的信念。孙中山既读圣贤书,又信耶教,很自然地把儒家的“仁爱”发展成为更显得海阔天空的“博爱”,并把它推崇备至,常书此以赠人。

此外,香港中央书院的英文常识试题,有命学童以“遇贼争死”为题作文者。[30]按该句所说的,是西汉末年,天下大乱,人相食,赵孝的弟弟赵礼被一群饿贼抓去,群城要杀了吃肉。赵孝听说了,便用绳子将自己绑了去见群贼,说:“我弟弟赵礼挨饿很长时间了,他身上已经没什么肉了,不如我肥。你们把我杀了吃了吧,把我弟弟放了。”赵礼一听,急了:“不不不!你们是先捉住我的,吃我吧!怎么能杀我哥哥呢?”兄弟争死,这一下子居然感动了流着口水、饥饿红眼的贼人,把他们兄弟俩放了。这件事后来被文人编进了儿童启蒙读物《幼学故事琼林》。[31]

又有英文常识试题,命学童把中国古籍之中,有警句谈到某些比性命更重要者,翻译成英语,并注明其出处。[32]正确的出处应该是《孟子·告子上》:“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当然,孟子只不过是发挥孔子说过的话,见《论语·卫灵公》:“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众所周知,所及《论语》和《孟子》是“四书”中的两书,而上述之《书》和《礼》,是“五经”之中的两经。准此,可以说孙中山从中央书院的课本中,继续抽样地学习了“四书五经”。至于孙中山如何有系统地学习“四书五经”,就靠他自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