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表现和叙事的书写！《嘈杂的一》取得重要突破

1.书写是手的语言，是朴实无华的笨拙的实际动作，它消除了对神秘的思想意识和任何实证内容的表现，但正是通过这种消除，书写发现了自己的使命，一种抽象的使命：书写的更富直觉的思辨。书写朴实无华的笨拙的实际动作，打开一扇未被探索的、新的阐释学的门。

这种新的书写阐释学由书写的手的动作开启，消除一切表现和叙事的假问题，消除意识的神秘内容和叙事内容。书写产生的问题，是单义的问题，只能是一种书写的直觉思辨和体验，只属于书写自己的真理。

我用书写的非常体验，来抵制日常的目的性经验和对物化形象的经验。没有表现思想意识和客观内容的书写行动，已经成为特有的客观性和理论，我们应该与这种客观性和理论对话，与绝对的诗对话，这种对话是形而上的，而非意识形态和现实主义的。

2.由此我们可以把书写行动以及手的动作看成一种治疗工程。艺术长期以来与表现和叙事纠缠不清，与神学内容、意识形态内容和生活内容纠缠不清，艺术像被表现和叙事的病魔附体，最终丧失了自己的直觉行动的力量和直觉思辨的力量。因此，书写清除了这些附着物，让艺术敞开直接和单义的行动，面对自己的终极神秘，这种终极神秘，不是意识、心理和生活的神秘，而是行为修辞的神秘，所以当代艺术将意识、心理和生活的神秘比作艺术的神秘是轻率的。

3.书写运作并不提供任何表现和叙事信息，不提供任何现实信息和意识形态信息，而是确立书写劳动的修辞的判断和语义经验，这种经验就算是书写的精神、形而上学和乌托邦经验。所谓书写的语义，就是抽象运作过程产生的语义，但只有在抽象、虚幻、野性和枯燥运作中，书写的语义的幻境世界才可能产生。在书写中，只有在某种抽象、野性和严密运作，即便录用形象，也被野性和严密运作的肢解，但肢解的漂浮的零碎物又可以重新聚集，重新产生语义。这样，一切语义、乌托邦幻境和精神性，都在枯燥的和野性的抽象笔法运作中展现。

修辞的敌对性姿态

4.书写运作与常识叙事永远是一种紧张关系和敌对关系，不能再现和建构形象和形式，仅仅展示抽象笔法的极限运作本身，变成修辞性运作的无意识幻想本身，难以被常识叙事同化，相反是从纯修辞性运作的角度，与常识叙事分离和抗争，产生对常识叙事的抹杀，因而提供了一种修辞寓言、修辞征兆、修辞的乌托邦和修辞的形而上思考，提供了不合时宜的和对立的文化或社会的修辞姿态。

5.书写的极限运作，极限的野性，终结了意识、生活、历史和激情的内容，一切都不再发生了，但却产生了新的激情，不冷不热的、睡眠式的、抽象和野性的激情，这种激情不是空洞的形式愉快，而是一种记录历史的独特工具，因此也是一种历史激情，一种寓言式的历史激情。从此，关于什么是生活和历史的图画的问题，书写行动从哲学、形而上学和抽象修辞学上，提供了最好证词，比直接观察、文化常识、现实主义的常见画面、内心世界和主观想象都更可靠。

6.用书写行动的间接性，我们可以抵制日常生活的现象性、各种意识意象以及景观社会这些太容易和太自然主义的解释，提出了艺术的思辨和艺术评论的解释路线，就是以抽象笔法的运作作为途径和机会，去进行新的解释，这种解释就是抽象笔法运作的极限释放的寓言。所以这种解释是生产性的，它与其他生产性话语联系，而不与生活现象联系，因此是形而上解释，只能从抽象的运作形式来表现和考察，在日常公共生活中，并没有、也不可能有对等的东西。

书写即地狱

7.书写运作冷漠、单调、机械重复，与内心的神秘思维、生动、强烈的感性经验、历史经验以及政治生活形成对比，与鲜活生命感形成对比。书写禁止以上这些，禁止偶像，禁止模仿，禁止浪漫主义的情感，禁止自然主义的原始生命。维特根斯坦说：逻辑即地狱；同样，我们可以说，书写抽象笔法的运作形式和书写的形而上解释即地狱，这既是地狱，但又是我们面临的新的历史境遇，新的历史境遇是一些中介类型，我们要面对的不是生活和意识现象，而是仪式和行为。要知道，仪式和行为并不单单是形式表演，而是历史和社会生活的一种档案学，关注和收藏仪式和行为，就是关注和收藏历史和社会集体生活的档案。

在仪式和行为中的一切，包括经验和情感都不是现成性的，而是生产性的，生产性的经验和情感是无意义的、寓言式、神学式和末世形而上的经验和情感，这种经验和情感以运作的深度理性，以及严密和野性的形式运动为特征，没有历史和人文意义。

8.对日常性、直观性和主观意识来讲，抽象笔法运作是一种形而上的维度，是一种不可能的存在，没有对等物的东西，没有形象和形式，是超越和升华的存在世界。书写运作产生的剩余的、难以理解的残留物，是匿名、悖论、无意义、不可理解和极端含混的谜语。因此书写运作以日常性、直观性和主观意识死亡为代价，它冷冰、中立、复杂、超常识、绝对脱离感情和自我，带来奇特的东西、其他要求、其他东西，它打开的是某种理性化和寓言化的空间，这种空间是仪式和行为的空间，以及仪式和行为的诗学，这种空间和诗学可以使世界重新组织化，因此这种空间和诗学是一种历史模式，是历史的形而上的飞地。

耗散的结构

9.古典的形式是完美清晰的结构，结构局限、隔栏、清晰可见，而书写的结构概念却是迷醉、结构的崩溃、跨域、流动、生成、异感和歧感的，是极度劳动的延异和消耗，流动、延异和消耗概念超越了结构实体概念，成为一种感觉上、行为上的概念。因此书写的结构概念，只能作为劳动和运动来理解，只能作为耗散和生成来理解，跨域、流动、耗散和生成是对结构的反思。在这样的概念中，没有形式结构的位置，形式结构是绝对不可见的。

书写是一种行为形式的运作，行为在这里成为符号，成为客体和符号的另一个名称。这种行为式的符号，将凭借自身的运动能量、自我生长过程、自我组织、自我证明的力量，成为新的客体和新的感情对象。

由此书写的形式运作，作为一个事件而成为独立的对象或符号，这种对象或符号，脱离了模仿、指涉、内容和文字意义，以及被思考过、已见过的东西的特权地位，是一个非意识的行为空间，一个未被思考，也不能思考的东西，面对这样的对象或符号，我们不知道得到的是什么。

但形式运作是超越认知和理解的运作，是没有观众的运作，因此是残酷和绝对的运作，形式运作必须直面它的悲剧性命运。

不过，形式运作自身就是一个能指，具有无限维度，它是一门新的空间诗学。这种空间诗学，表现无法表现、不可表现的东西，这些东西是未进入我们认知世界的残余物的能量，因此它狡猾、无情、残酷而绝对。

10.因此，最纯粹的形而上学和理念不是由形式来代表，而是某种运作行为本身。这种理念、这种运作行为无目的、无用、抽象、游戏性、表演性，在抽象运作的循环中，带来有奇异意义的剩余物和额外物，这是新的意指模式。

所以，必须揭示形式运作自身中所隐藏的东西，可以说，形式运作自身创造了新的意指模式。

的确，在极度的形式追求中，其他对象都被排除了，但也并不是丧失一切对象的虚无，因为劳动行为自身成为对象，处于对象的位置上，而非用于表现外在的对象。这种对象没有内容，没有指涉，排斥了所有意志力、知识和意义，沉默、无欲，所以仍然被空虚所充满。

发明新的社会责任

11.由于形式运作自身变成终点和对象，因此在书写行动中，我们不再拥有任何意识上的对立想象，不再拥有任何意识上目的性和任何意识上的激进认识和要求，我们不再做噩梦，不再因噩梦而愤怒，因此书写者不上街，不游行，因为书写行动本身就是一种游行仪式，它静悄悄地进行，没有口号，没有强大的纲领和观念，书写处于犹豫状态，如同一位疑惑者和忧郁者，不知道未来应该是什么。然而书写这位疑惑者和忧郁者，用最严格最细致也最野性的修辞，拆解它所遭遇的一切霸权话语所依靠的结构和形象。因此书写行动尽管消除了意识内容，但社会责任感和与社会的联系却并没有崩溃，相反通过沉默的仪式和行动产生与社会的新连接，发明了新的社会性。

这就是，没有意识和社会内容的书写并没有成为空洞的形式，而是以一种极其朴实低调的劳动，一种来自劳动的别样的忧郁的眼光，来解释共同的历史记忆。

判断来自怪异的过程

12.来自书写劳动的别样解释和判断，并未表示任何美学、认知和意识形态的情境，只是一种笔画的怪异能量和笔画的怪异判断，还没有形成意识，是一种意识和情境的空洞性，但正是这种意识和情境的空洞性表现出一种新的情境空间和新的意识模式。它们对于知识、权力、意志和意识形态的情境和空间来讲，是一种不介入、不参与的完全不同的力量。

13.在书写行动中，一切理解和思想的表现价值，都被转换成抽象的运作，结果是，我们关注的是抽象的运作的质，而不是任何主观意向和客观情境。于是，抽象的运作的质将成为一种新的情境、地理和时间的秩序，而这种秩序只能从它自身内部的运动过程来界定。就是说，理解和思想折回到劳动行为，劳动行为又折回到它自身的质，就是劳动过程的异质程度和严密程度，劳动就是劳动自身的对象，成为对自身的反映或对自身的否定，并从这种反映和否定中，找到自己的能量和意义，同时也重新找到思想和客观情境的意义。

14.一旦书写劳动自身成为客观对象和情境，客观对象和情境就是麻木、冷漠和惰性的，是对任何表现的否定。这样，书写劳动也是一个陌生的他者，它厌恶表现性，回到自己的行动中，它无终无止，不再沉淀，不再终结，是自身眩晕；没有任何表现性的意图，只是周而复始地、无意义地重复行为本身，它要实现的是一种自身的命运，而非表达某种欲望。由此书写劳动实现着自身的命运，这种命运是无终无止、令人绝望的，不是任何人类学意义上的命运，仅仅是一种形式上的行为，类似于宗教仪式的仪式，重复的、无意义的动作，像傻子一样的行为。

行为和观看的拜物教

15.由于书写的对象是一种行为和对行为的观看，而不是表现，所以任何结构都不可能被看到。能看到的只是书写劳动过程及其痕迹。劳动和观看本身成为对象，这有点难以理解，因为这种对象非实在、非符号、非结构，而是以行动和过程的姿态来存在，只能说它们是一些不可能性的对象，而非实在的对象，由此也是一些反思性的对象。然而正是在这些对实在、符号、结构的反思性上，书写维持着最基本的、最低限度的幻想。

16.不可能性的对象的存在，是指行为和观看这样的对象的存在，只能用劳动和观看的具体行为来指代，如果硬要看成是对象，那只能是一种液化和雾化的对象，不可能形式化和形象化。

观看和劳动作为不可能的液化和雾化的对象，可以作为新的拜物教，取代形象和形式的对象，取代形象和形式的拜物教，取代偶像的拜物教。

在今天，激进的拜物教是什么？只能是行为的拜物教，是劳动和观看的拜物教。也就是说，劳动和观看本身成为新的神秘物象，而不是创造和发现什么神秘物象的工具。

17.书写劳动和观看成为神秘物象，这种物象以静止、极度、延迟、失误和失效的运作来呈现，正是这种运作扩大和加强了这种物象存在的真实感，这种物象不受观念、图像和现象的遏制，永远处于延续和流动中，跨越种类，表达不可传递的因素，这使书写运动这种物象具有思想性和哲学性。

静止和凝固的书写

18.书写运作也会突然倒置，极端的运作变为静止，凝固为以特殊形式聚集的痕迹，这是运作的辩证法。运作的停顿，并分解为形象和最细小的事物的痕迹，这些痕迹语言简练、明确无误，如同简单的和唯物主义的常识。书写运作的突然静止和凝固，会使书写劳动外在化、具体化、个体化和唯物化，这样冷漠的机械运动，倒过来成为一种可以移情的特殊形象，生成特殊的主观性，成为准经验的化身，重新意识形态化。

书写运动的这些荒谬规律，恰恰是它的自由和超越的运作，不是禁欲主义的，而同时又生成经验性、自然性和唯物性的补偿。

可以这样看，书写运作仿佛遵循自然界的法则，自然界的运动不仅仅是消灭物种或产生物种，而是既消灭物种又产生物种。

此在运作产生无限

19.书写劳动清除了一切表现，回到劳动本身的生产上，但劳动本身也不表示什么普遍本质，而是一个具体的历史行动的此在，其运作的逻辑，也是此在行动的逻辑，是局部化行动的逻辑，但超验的运作是任何历史判断的预先前设和绝对前设，由此局部化的行动就会提出超验的要求、无限的要求，要求超验和无限地看待此在和环境。

20.显然，运作既是无限的，同时也是有限的和多元的。从最严格的本体论角度看，可以说是无限的，无限是运作的无限，解构的无限，是女巫来无影去无踪的飞翔，不着地；而有限更有趣，也更恐怖，是指书写行动是每一个具体环境中的行动，如同从天际飞回来的女巫，突然在某个村落降临，兴风作浪和吃掉一些我们熟悉的朋友后，又从这个村落起飞，留下的村落满目疮痍。

书写的苦行：冷冰冰的恶

21.不可避免的是，运作的过程会产生幻象，不是熟悉的幻象，而是陌生的幻象。通常我们排斥陌生，把陌生的幻象看成是恶的幻象，但发明就是发明陌生，因此也是发明恶，可见恶可以作为发明的别名，书写行动总是在发明着陌生的幻象，发明着恶的幻象。但陌生和恶的幻象不是恐怖的幻象，恐怖的幻象太浪漫和煽情，太内容化和意识化，太容易识别，陌生和恶的幻象或许是一些异质的数的幻象，是冷冰冰和无动于衷，可能真理就是这个幻象过程。

冷冰冰和无动于衷的恶，在意识中是不可想象的，只有书写劳动才能得到揭示，书写劳动的苦行本身就是对表现性的厌恶，对媚俗性的厌恶，因此书写劳动的苦行就是冷冰冰和无动于衷的恶。

22.所以，书写劳动的苦行必须以勇气和忠诚为条件，中途改变和胆怯会使运作半途而废，由此书写运作必须是苦行的，必须接受考验，在人人皆知的幻象失去之后，在没有形象的黑暗中运作，意识形态的希望都破灭了，失去了一切历史线索，遗忘了一切名称，这种情况使运作的危机具体化，也更强有力的刺激运作。书写在这些危机中运作，摸着一些剩余、零碎和漂浮的线索，坚持将运作继续进行下去，耐心地等待深层的幻象，直到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那冷冰冰和无动于衷的恶的光亮。

带有环境血污的书写

23.另外，还要把书写行动看成是一个命名事件，是对环境和绝对特殊性的命名，前面也讲到，刺激运作或使运作发生的不是真空，而是环境的丰富性和特殊性，也是一个社会的绝对特殊性，它深深根植于特有的土壤、血脉和种族中。书写是带有环境血污的书写。但环境的丰富性和特殊性的某些特点，某些特殊的多，通过书写保留了普遍性和无限性。

书写行动作为一个命名事件，是对环境、社会的绝对特殊性、特有的土壤、血脉和种族的命名，依靠书写运作的过程和规则，名称及其特点，以及确定的政治语言等丰富性和实质性的词汇被重新命名。但在运作中，环境又会重新成为真空，等待书写重新命名。书写要成为命名事件，首先要将环境定位为真空，环境的本体就是真空，只能由神奇的书写运作内部过程来命名，用内部的未知因素来命名，不参照外部知识来命名。

被形象和形式冻结的绘画

24.对于一些中国的当代绘画而言，绘画不是单义的书写行动，而是意识形态和客观经验的表现，所以这些当代绘画不是当代的，而是对传统的模仿和表现的绘画。这种绘画的形象和形式是清楚、稳定、终结的构型。它们与物质、现实界的实体、主观意识和主观思想意识的界定相关，被这些界定所定位，成为这些界定的再现形式。由于这些界定都是预先的，在艺术实践之前的，使绘画预先背负着记忆、知识、历史和主观思想意识的重负，压抑了绘画自身的具体劳动的探询和思考的超越性。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不涉及超越性问题，似乎只是再现的，再现经验事件、心理幻想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

25.另一种绘画是抽象绘画，因为有稳定形式，所以仍然是主观意识的建构和再现，它再现的是某种主观思想意识构想，是某种理念的再现，是某种现实和理念的抽象形式。抽象绘画创造了抽象形式的客体，但仍然被预先知识、现实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权力所规范和定位，仍然是主体的主观思想意识愿望、主观思想意识的理想化和某种客观现实的抽象再现。

26.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都是使绘画目的化、再现化，将任何解释和思考概括、冻结为广告式的形象和形式，中断、阻止、压抑和封杀了绘画具体劳动的延续性和超出性，也中断、阻止、压抑和封杀了绘画具体劳动的探询和思考。

绘画是一种书写劳动

27.绘画的具体劳动，即书写劳动，是延续性和超出性的，是探询和思考，是主观思想意识不可驾驭、不可规范的，是流动、分析、逆转和超越，是对范式、构型的消解和超越，是去迎接了一个超越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难于思、难于看的“他者”。这个“他者”就是“创作过程中的精神性”，这种精神性不是“再现形式和表现形式”的（包括“再现的、象征的还是喻寓的精神主义”），“相反是无意义的形式”，而“作品形式可能是这一精神性的记录”（高名潞《中国极多主义》）。高名潞讲的这种精神性不是清晰、纯洁、稳定的象征秩序，不是神圣崇高的美学空间，而是一种对过程性、流动性以及繁殖物、分泌物的认同。而我认为，在形象和形式的霸权文化背景中，繁殖物、分泌物、液化状态、残留物、过剩物和多余物是唯一消解和否定的力量，是升华和超越的唯一路径。

28.绘画的书写劳动的延续性和超出性，使观看延续，思想延续，让我们去面对未思和不可思的事物。

绘画具体劳动的延续性和超出性，是绘画自身的叙述，思考、探询和评论的原始力量，使对绘画的叙述、思考和评论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和严肃性。如果绘画不是书写行动，就要被形象和形式所规范，这种原始力量就会被遏制，就不会发生、没有起作用或被遗忘，绘画这种媒介和仪式的批评、质疑的力量就不会起作用、不会发生或被遗忘，绘画就会永远被禁锢在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中，被禁锢在现实和主观思想意识权力中。

29.在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中，由于预先知识、预先问题、预先构想的主宰，使绘画的思考和观看活动，以及所涉及的事物，被形式和形象所规范，在形象和形式范围内终结、盖棺定论，由此成为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再现的占位符号。

30.在表现、叙事、形象与形式的绘画中，绘画的劳动，思考和观看活动，都没有转换成单义的书写行动，而是表现的行动，这使绘画的性质，被禁锢在某个稳定的构型中，禁锢在预先知识、主观思想意识问题、形式种类、大概念、大项目中，禁锢在政治、现实界、人性、精神、真理这些规范性概念中，这就使绘画的劳动、思考和观看活动，以及事物的性质，成为再现的、形象的、形式的。因此限制、简化和压抑了绘画劳动的延续，限制、简化和压抑了延续的思考和观看的隐喻活动，压抑、限制了对事物的非认知的性质的探询。

31.因此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是对预先知识、预先问题、预先规则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权力的宿命论式的归顺和服从，它把自己所有的能量都归结为制造形象和形式，归结为再现，再现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把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作为自己存在的基础和理由，放弃和遗忘了绘画自身的具体劳动的思考权和解释权。

书写是绘画自身的批判力量

32.书写是绘画自身的思考和解释力量，即绘画具体劳动的演绎性，表现为分析、延续、逆转、超出界限的力量和虚构的力量，使绘画偏离目的性，超出现实事物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超出形象和形式。这是与形象和形式主义绘画的积累性、再现性、目的性、清楚构型的道路完全相反的过程。在这里，绘画的意义就是这种超出界限的演绎性劳动和思考过程本身，就是对这种超出的劳动和思考所产生的无认知的现象的捕捉和显现。

绘画的书写性，是具体的超出主观思想意识界限，是无认知的演绎劳动，是无认知的思考和探询，显示了绘画独立于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经验，这是绘画自身的存在理由。

33.在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中，没有延续、分析、超出界限和逆转的力量，所以没有谜，没有诱惑。即使最难以置信、最稀奇古怪和最刺激的形象，以及最超验和最抽象的构型也没有谜和诱惑，因为它们可以被预先知识和观念所说明，可以为头脑容易地想到，仍然属于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的认知。

34.表现和叙事的绘画，特征是形象与形式，都是透明、清楚、稳定、一目了然的构型，可以被我们的主观思想意识，直接、简单、容易地构想，很快被我们了解、看穿。这些形象和构型都是前艺术劳动的预先的内容和问题，或主观意识和想象的再现，而非来自艺术复杂的、谜一样的无认知的阐释劳动所产生的无认知的现象。正是绘画的这种无认知的具体劳动本身，比如书写劳动，才代表绘画的独立性、生产性、思辨性，才是绘画自身的存在价值和理由。

35.绘画的书写性成为批判力量，是因为立足于独立的无认知的书写劳动，立足于书写劳动的阐释，将无认知的书写劳动的阐释效果作为唯一的依据，而不能依据预先主观思想意识构想、预先知识和预先心理幻想。而表现和模仿的绘画，即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是预先知识、问题、主观思想意识的理想和经验现实的单面的、冻结的面具。它们反映出阐释、思想和观看的懒惰，反映出劳动的不足或欠缺。因此流动的真实之谜，被缩减为具体、凝固、单面的形象和形式，思考和探询被规范在一些老生常谈的知识和经验中，以及主观性的主观思想意识构想中。

36.表现和叙事的绘画，由于没有不可约束的书写过程，其表现也是在形象与形式主义的局限中，比如对性的秘密的思考、探询和表现，被简化为常规经验的性的预先形象，简约为压抑、变态、狂喜等预先知识和观念的再现。因此可以说，关于性的这些形象和形式，都是对性的预先知识、预先观念和问题的再现，都是预先的感受，预先的极端经验，预先的主观幻想，主观思想意识假设的再现。

被简化的表现性绘画

37.另一方面，表现和叙事的绘画，形象和形式的清楚的建构，使绘画和观看的过程缩短，过早完成，因为它是有目的的线性活动，直奔终极形象和形式、直奔预先问题和概念，而没有进行延续、分析、彷徨、徘徊、超出的劳动；超出、分析、延续劳动才是绘画的质疑、分析力量所在，是绘画自身的原始阐释力量。

在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中，绘画和观看活动被形象或形式所规范，在形象和形式的边缘处戛然而止，在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中戛然而止，绘画观看活动变得半途而废，这使绘画和观看活动变得粗浅、不足。因此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是半途而废、先天不足、早泄的绘画。

在古典再现系统中的当代绘画

38.当代绘画制造了各种各样的形象和形式，但都是填补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空位、为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提供不同的形象、形式例证、成为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形象策略和形象隐喻，因此仍然属于古典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的完整系谱。

当代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不管如何怪诞狂乱，不管有如何复杂的形象或形式的变体，或许都是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东西，为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所规定，仍然是再现预先知识、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现实真实、心理感觉，仍然是再现某种终极物，因此和传统绘画吻合，都始于一个中心和规范：再现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

39.为此，当代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仍然是一种再现主义绘画，制造封闭、凝固、收缩的形象和形式，仍然是在再现和隐喻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仍然是对绘画真正的实践，绘画分析、流动、延续和超越的绘画劳动的遗忘，对绘画自身的思考和阐释力量的遗忘。

因此，不管当代绘画怎样变换形象和形式策略，只要逗留在形象和形式领域，不放弃形象化，形式化的道路，不回到书写行动的本体上，就逃不出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主宰，总被主观思想意识构想、预先知识、心理感觉所规范，成为它们的附庸和隐喻，上演的就仍然是古典的再现剧、主观思想意识的意识剧。

当代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不管多么反道德、恶心、狂乱、超验和抽象，都不过是关于身体、政治、现实界、人性的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再现和匹配，总是现象学链条中的构型，由此绘画被束缚、冻结在这些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之中，由此绘画对身体、政治、人性的阐释和思考，被冻结、概括成广告式的形象和抽象形式，被规范在身体、政治、人性、精神之中，简约而固定的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之中，从而封闭了阐释、封闭了追问，阻止和中断了思考和探询之路。

40.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已对形象和形式进行了无度的、极端的开发，似乎已经穷尽了形象、形式的资源，穷尽了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资源，不再有形象和形式的空位让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去填补。形象和形式的策略、资源已经耗尽，因为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幻想的资源已被掏空。一度充满生机、充满意义、问题、喧闹无比的形象、形式层面，如今已不再有可能挖掘，成为老生常谈，意义死寂的场地。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在挖掘意义方面已经变得无所作为，变得多余无用。这是绘画死亡之说的一个根据。因为现实的情况是，在任何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中，已感受不到陌生、未知信息，形象和形式成为一些老生常谈的认知和经验或主观思想意识信息的标语，是一些没有思想的空壳，除了意义和认知的老生常谈、同义反复，不再有新的意义揭示。

绘画的希望：向书写转移

41.形象与形式主义绘画的权力正在收缩、衰败。绘画要想继续提供意义，似乎应该迁移场地，进入书写行动的无限空间。就是说，绘画必须超越对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幻想的再现和转喻，超越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幻想的界限，超越到非知识、非形象、非形式的书写空间中，从形象和形式的生产、从目的性、再现性、直线运动、积累性和单一性，迁移到绘画自身劳动的阐释力量中，转移到分析、流动、延续和超出的书写活动中。

42.书写行动的超出性和延续性，是对稳定形象和形式的破除，让一切事物界限模糊，闪闪烁烁、不可视，似乎像中国的道，确立的不是形象和实体，而是道路和行走，是过程和延续。由此书写行动是形象的牺牲和摧毁。但这种书写行动，这种道路和行走，并不达到某个事先确定的目的，而是徘徊、彷徨、超出和逆转，因此实现了思考和解释的延展。

43.书写的具体劳动，就是探询和思考，具有延续性和超出性，这种延续性和超出性，超越了物质、现实界的实体、主观意识和主观思想意识，超越了任何再现性，达到无形无象、无思无意义，是一种思考之谜。这种思考不同于再现意义、现实、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那种思考，它挑战这些规范知识，是一个挑战权力的他者。

44.绘画应该借助于书写劳动来思考、探询和推论。这种思考、探询和推论只存在于书写的连续和冗长的外部劳动中，而不存在于心理和头脑的直接领悟中，也不存在于日常的现成经验中，因此是产生距离的思考和探询。这就是说，书写行动超出了预先知识、幻想、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进行着一种局外的、中性的思考和探询，因此必定产生局外意义和局外思想，必定是沉默的、冷峻的、不带有感情色彩的，必定有先验主义和形而上学的味道，必定是一种哲学理解，必定晦涩难解。

45.绘画应该确立书写劳动的特定价值，所以展现的不应该是形象和形式，但这也不是展现否定和虚无。相反，书写还是针对否定和虚无的奇怪的肯定力量。

46.书写使绘画不以产生任何形象和形式为目的，而是为阐释而阐释，为劳动而劳动，为思考而思考，它连续、冗长和徘徊，没有任何预先目标要达到，不表明和反射任何现成的东西，不拥有任何现成的东西，无任何现成的东西要披露，不是对任何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幻想的再现和转喻。

47.所以绘画应该是探询和思考本身，是思考和探询的体验和实验本身，它们就是一种书写劳动，书写劳动是一种炼金术，它延续、复杂、精确和有条不紊，使它的推论实践和思辨，显得真实可信。它是一种怪异的想象力，比头脑主观的谋划和幻想更怪异、更能延展，更具有不可知性，任何极端想象、主观幻想、极端经验和宗教都不能企及。因此，它具有先验力量，是最大的狂想、最炽烈的情感。

48.书写行动作为阐释劳动，没有目的，没有结果，无可集聚，只是无名的行动。它螺旋式地深入，永远闪烁其词，是个劳动迷宫，不会集聚成任何固定、积极的形象、形式、结构的解开、搅动、丧失。

49.书写劳动的阐释特征，是极度、超出、过量和无法解释的。同时，也确立了书写的极度的阐释劳动增添的超余物、增加物、多余物的价值。这种多余物没有说是的能力，没有赋予意义的能力，不吐露任何东西，而是一些沉默宁静的事物。这是书写绘画在形象和形式绘画中退居一边时，自身剩下的东西。这些东西还在无休止地变化和操作，无止境地向延续和空无敞开。

50.绘画的书写性意义，不能被我们所想到，不能为主观所设计和为日常语言所描述，也就是说，不能被预先知识和主观幻想所证明，可以说，它的意义就是对阐释劳动本身的体验，对延续、流动、分析、超出、溢出以及无限可逆的这些力的体验，而没有预先知识和意义、形象和形式的规范和参照。书写绘画不停泊任何地方，而呈现一种游历、闲散、彷徨、蜿蜒和不中断状态，呈现一种超越状态。它不断滋生出多余物、剩余物，这些多余物和剩余物是超出真实生活和主观思想意识内容的，是真实生活和主观思想意识内容的坟墓。

51.书写式的绘画呈现为一种化学、生物状态。它无事可成，中性、模糊不清、喃喃自语，趋向于祈祷，把想说的事说出来后仍然在说，仍然在延续，超出了表现和再现的要求，把阐释和事情本身，提高到一个延续的王国中。

52.书写式的绘画超出和溢出了形象和形式，产生了多余物和剩余物，这些超余物不以任何形象和形式的实体的方式存在，而是以非实体的、延续的方式存在。因此不以任何真实的现实相对应，而是真实现实的多余部分、额外部分，具有形而上学的抽象含义。

53.一切要表现的事物，会在书写式的绘画劳动的强力中瓦解，它不断变化、超出和溢出自己原有的形象和形式，不断生成不明之物，从而把事物从形象和形式的实体存在状态中解放出来，成为非实在、非感觉和非认识的存在状态。事物在此失去了现实界、想象界、理想界的形象和形式，成为不可思、不可想、难以观看、延续的、模糊的多余物。这些多余物是消失了形象和形式的事物的表象，是关于事物的奇思异想，是任何主观想象都不能企及的，书写绘画确立的正是这些延续的多余物的意义。这在绘画意义这个问题上，打开另一扇门，成为另一种先行的和超然的展望。

54.书写式的绘画，确立了无知无识和无思无虑的多余物的价值，这是对思想的另一种承诺，另一种祈祷，讲述了另一个故事，另一种激情。它讲述一种沉默、纯粹、隐蔽的劳动，以及剩余物、多余物的意义。换句话说，精密的书写劳动本身就是有价值的思考，不需要在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中找到依据和支持，绘画劳动自身就是思考的依据和证明。思想的最大秘密，就是过度、过量的劳动的秘密，它们是非认知、非感觉、非形象、非形式、难以理解、难以观看的。

新的唯物主义：劳动唯物主义

55.书写劳动是变革绘画的伟大动力，它界定艺术的思想内容的形态，艺术的思想内容不再以主观想象、主观思想意识构想和真实生活的再现为依据，而是另一种运思、另一种思想，它超越于预先知识和思想，超越于主体意识和感觉，绘画思想是由绘画复杂劳动的炼金术过程所产生，因此它是沉默、外在的、无感觉、无认知的，是认识、感觉的盲点，是认识、感觉的丧失。这种思想无什么可思、无什么可看，只有复杂精致、沉默的劳动，只是劳动的影子、劳动的超出、劳动的溢出，只是由它滋生的多余的废话。有价值的问题，或者问题之谜，也许就是这些废话。

56.对书写式的绘画来讲，绘画的思想内容，就是过量、过度、超出和溢出的书写劳动本身，就是连续的、非实在性的运动本身，就是单调的书写劳动，就是表演性、唯美性的书写劳动，就是书写劳动的拜物教。

57.在艺术中，前所未见的意义和思想，产生于过量、延续、超越的绘画劳动中，正是过量的、超出的绘画劳动，产生不名的超余物，这种超余物就是绘画的思想内容。这种思想内容，没有意识、感觉、知识的份，超出了形象和形式的范围。过量、超出的劳动和超余物，在这里成为唯一的思想，不存在之物承载这个思想降临。思想是什么，就是纯粹、过量、超出的和无名的绘画劳动。这是思想从主观意识形态向劳动的物质形态的转型，这是思想的物质性所在，这是新的唯物主义：劳动的唯物主义。这也是思想的新阶段，它是最古老也是最年轻的思想。

58.绘画的思想内容产生于工匠式的机械的书写劳动中，是由书写劳动做成的，只能在书写劳动中建构，并闭合在书写劳动中，而非头脑思维、灵魂深处的冥想、主观思想意识构想和经验认知的产物。也就是说绘画的思想内容，不再依赖于意识形态和对真实生活的认知，而是依赖于精致、辛劳和封闭的绘画劳动。由此，精密封闭的绘画劳动成为规范思想和意识的力量，抵制了思想的唯心主义的异想天开和思想的自由主义导致的混乱。

59.过量的、超出的绘画劳动和超余物所体现的思想，并不转喻任何现实界、精神界的预先知识和意义，这些都在寂静无声的绘画劳动中被瓦解、被洞穿。思想在这里没有言外之意，消除了预先知识和意义、现实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的压抑，上升到形而上的抽象层面。

60.绘画阐释劳动带来的思想陶醉，是纯粹外在劳动产生的陶醉，而不是陈旧浪漫主义的心理、情感的陶醉。纯粹的绘画外在劳动，本身就是情感，就是思想，显示了思想和情感的沉默方面，这个方面是思想和情感的重要问题所在。

61.绘画的思想和情感，无名、异样和神秘，只有绘画劳动过程才能讲出它的意思。在对阐释劳动的隐晦的意义的陶醉中，在无形无象、无情无知的流亡空间中，新的情感类型和存在的讯息得到论证，艺术的阐释权、建构权得到论证。

62.在绘画劳动中，没有任何东西得以保存，没有形象和形式，没有深刻的思想、博学、嘲讽、反思、煞费苦心，只有绘画阐释劳动的辛苦劳作的痕迹和形象、形式的残骸。形象和形式被瓦解和击碎成为粉末，又被绘画劳动重新建构。绘画劳动建构的思想和情感不能在真实生活和历史认知中找到对应和证明，不能在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中找到知识，一切都由绘画劳动的内在分析法则重新评说、重新规范。这体现了绘画劳动的超越性、主动性和批判性。由此，新的思想和情感、现实未知的真实、虚拟的真实将在这个表层、表情中被揭示。

书写没有意识形态立场

63.书写式的绘画，没有任何意识形态的分类立场，书写式的绘画立场是具体阐释劳动和复杂的演绎性分析，是一种修辞行动的推论，而非以预先知识和意义为依据。维特根斯坦说：逻辑即地狱。绘画劳动也是，绘画劳动拒绝了任何预先的意义和知识的规范性，从预先知识和意义、政治和伦理的理念，退到赤裸裸的具体阐释劳动中，因此呈现意义的空白、意义的地狱。但单调、枯燥、精密和苦刑似的绘画劳动，比意义、理论更具思想的基础性质，是我们叙述和评论历史、社会和人的源泉，也是我们的思想和真理的源泉，尽管它洞穿瓦解了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的认知。

64.在书写式的绘画中，我们从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的认知后撤到绘画劳动的无意义中，由此产生的怪异态度是一种洞穿和超越的中性态度。因此，书写绘画的叙述、立场、评论是晦涩的，甚至说是无立场的。具体的阐释劳动产生了这种态度，同时也将改变我们对社会历史环境中的事物的态度。

65.绘画劳动没有伦理价值腔调，没有激进、浪漫的人文目的，撤销了敌对和赞扬，只根据绘画阐释劳动的原始力量来评价事物、进行思考，一切真实的揭示和解释均在绘画劳动的领域中进行。绘画阐释劳动超越了任何规范性立场和态度，它不置可否，不涉及分类，它溢出和超出了明晰和规范的立场边缘而扩散，超越了预先知识和意义，它总是背叛预先的伦理和政治的主观思想意识认知，是晦涩的劳动阐释主义和劳动虚无主义。

66.劳动总是与他人共享的实践，因此书写劳动将形成许多共同立场，超越了主观思想意识、人文目的和伦理价值腔调的激进、浪漫的敌对和赞扬，产生劳动折中主义。

67.书写式的绘画以书写劳动作为内在法则，来重新建构思想和现实。绘画劳动建构的思想，并不以真实的现实和主观理念相符合、相对应，书写绘画抛弃了对意义、时代潮流、历史和伦理的认知的依赖，将机械的绘画阐释劳动作为叙述和评论问题的唯一依据和态度，作为干预、批判、质疑和虚构现实的可靠方程式和阿基米得点。撬动这个点，现实便发生变化，书写绘画用辛苦的绘画劳动和劳动的剩余物来建构新的现实表象和真实，这种表象和真实超出了对真实的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的认知，成为另一种狂想，呈现出非意义、非人性和虚无状态，一种迷惑和孤独的状态。辛苦的绘画劳动本身就是一种狂想，绘画劳动的超余物、剩余物、废话就是一种狂想，这些狂想接触到未知的问题。

68.书写是绘画最原始和纯粹的阐释力量，书写不可遏止地延续和超出界限，必然摧毁形象和形式，同时也必然质疑和摧毁预先的、传媒和意识形态宣扬的诸如现实、内在性、真实和真理的概念，绘画劳动超越了这些关于真实认知的界限，是对这些所谓真实概念的平庸性、既定性、虚假的本质性的反抗和颠覆。

用劳动规范和校正绘画

69.绘画阐释劳动是超出、无止境、溢出的叙述，它超越了形象和形式，超越经验、主观思想意识和伦理知识、现实信息和意义，产生额外和虚无的超余物，这种超余物是无思和不能思的。只能提供抽象和形而上的叙述，因此明显具有超验性质和未来性质，明显具有虚构和立法功能。

所以，精致、复杂、有条不紊的超越性的书写劳动，单调、机械式、不带感情色彩和中性的书写劳动，在绘画表现出欲望横流和无以复加的放肆时代，是对绘画的一种强有力的校正和规范力量。校正和规范绘画，就是校正和规范我们的思想和行动。这种校正和规范，就是将书写劳动的物质限度看成是绘画的限度，以及我们思想和行动的限度，即我们自由的限度。如今反映式的、直接的、混乱经验以及自发的感性，使绘画陷于行动的盲目肤浅和唯心狂想，因此绘画应该被精致和神秘的书写劳动所规范。正是在这一点上，书写劳动作为一种劳动的唯物主义，是一种规范性和肯定性的权力意志。

超意识的另外视野和事件

70.应该对绘画单调、机械式的书写劳动充满敬意。这是对非意识的视野和事件的敬意，这个视野和事件是一个无认知、无情感的视野和事件，是在文化和历史的有效性之外的多余的视野和事件，一个超越界限的视野和事件，一个异质的视野和事件。但是，这个视野和事件，不能在经验生活和意识中提取，只能在某种特殊的书写行动中提取。因此在这个视野和事件中，一切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以及一切认知，以及生活世界的新的历史现象，都将在这个异质空间进行重新建构。

这样，书写式的绘画用具体的、精致和复杂的阐释劳动以及超余物，而非用形象、形式来重新指涉现实。绘画的思想内容从便利、直接的激进经验和意识的再现中退出，退到绘画劳动复杂的推论中，成为一种异样的、实验性的视野、事件、评论和思想，而不是预先的经验和意识事件的再现。这种异样的，实验性的视野、事件、评论和思想，是沉默的、形而上学的、哲学的，是头脑和意识不可能企及的领域。

71.可见绘画的内容、视野、事件、评论和思想，闭合在精益求精的绘画劳动中，并在这种闭合的劳动中建立视野、事件、评论和思想的历史方式，这种历史方式只能是实验性的，而不是现成的幻想和意识形态的再现。

换句话说，绘画的内容、视野、事件、评论和思想，其可信度或真实性，由绘画劳动内在的困难和复杂的程度来界定，而不是由外界的自然和经验事实、思想意识形态来界定。这样，绘画劳动就没有成功和失败、正确和错误的区分，而只有复杂与简单、精致与粗糙、延续与中断的区分。

72.比如，书写式的绘画，用阐释劳动和额外、虚无的超余物来重新严肃地谈论性和色情，把性和色情从性的形象中解放出来，从大众的幼稚幻想和经验主义话语中解放出来，成为延续的阐释劳动和超余物本身的细小线条的一种特殊的群集，细小线条的特殊的群集，建构了一种性的解释，性成为冷漠平淡的修辞诱惑，完全超越于我们熟悉、理解的那种本能冲动、生命意义、心理和生理的性，是性话语和性感觉的突变。可见冷漠平淡的书写修辞，是对性诱惑、性话语和性感觉的虚构和重新立法。

73.书写绘画从现实的、思想的和伦理的论战激情和欲望中退出，而在绘画阐释劳动演绎上论战，在异样的、实验性的另类视野和事件中论战，而绘画的书写劳动是这种论战的基础底层，一切观念和评说都建立在它的上面。一切思考都在绘画的书写劳动的控制之下，由人为操作的劳动产生，而不由头脑意识产生。由此在书写劳动开辟的评论舞台上，在超余物的模糊、虚无和不确定中，绘画重新建立阐释权，制造阐释效果，以重新述说现实和人性。

74.现实和身体，不再是可以由感官直觉所直接、便利把握的东西，不再是感性直觉中的那种混乱的经验现实和血肉模糊的身体，而是一种由机械的书写阐释劳动和它的超余物所做成的东西，其现象多半是平淡冷漠的，是由精致、复杂的绘画劳动推论出和塑造的、异样的、实验性的视野、事件、评论和思想。

这些异样的视野、事件、评论和思想，是一些幻影之物，它超越感觉、超越真实的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的激进构想，超越形象和形式，是一个影子区域和沉默区域。这种平淡冷漠和沉默的异样视野、异样事件，就是新的现实视野和事件，是对政治、经济、心理学和生物学的、实证的、浪漫的和老生常谈的现实的质疑。

75.绘画的阐释劳动对我们的历史和目前状况进行演绎分析和表达。现实用绘画劳动来表达，必定修改和重建现实和历史，用劳动修辞学重建现实，现实将不是实际的经济现实、伦理现实、政治现实和历史现实，而是一种劳动修辞的现实，一种异样和实验性的视野以及事件，它们是先验的现实。书写劳动成为一种先验思想的制高点，成为一种天启之音，给我们带来新的关于历史、现实和人性的异样视野和事件，以及评论和思想。这种历史、现实和人性的叙述，不再是自然的、鲜活的、生命的、预先知识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所构想的历史、现实和人性，而是对这些老生常谈的历史、现实和人性概念的延续和超越，是这些概念的额外的、多余的行动修辞。这种历史、现实和人性的叙述，它们的属性是非自然、非人格、非生命的；它们的显现是非形象、非形式的，它们是形象和形式的多余物、剩余物；是预先知识、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多余物、剩余物。

76.书写行动产生的作为经验和意识以外的视野和事件，它们冰冷，抽象，意识不可思考，语言不可言说，现实经验无法证明；它们难以观看，难以思考，毫不牵涉经验现实，在一切预先的经验知识、主观思想意识构想的证明之外，在形象和形式之外。这种历史、现实和人性的叙述，就是书写绘画劳动的复杂、极端、辛劳、精益求精本身，就是绘画劳动的延续、超出、溢出物、多余物和剩余物本身。

由此绘画的视野和事件，不再在政治、人性、精神、形象和形式这些预先知识方面获得合法性认可，而在这些东西之外，在具体绘画阐释劳动的辛劳过程中，在劳动产生的剩余和多余物中获得认可和交流的可能性。绘画劳动所产生的思想，没有商量，并不归顺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这种思想桀骜不驯，是新的权力意志。

因此，书写劳动视野和事件上的洞见，不是意识、政治、宗教和伦理的洞见。书写的视野和事件是修辞劳动形态的，是一种无知无识，而不是意识形态的。由此可见，书写劳动成为一切观念和思想的强有力的推理基础，只有通过这些基础，才能思考我们自身和我们生活的世界。

77.绘画阐释劳动成为一种特别的目光、特别的评论、特别的言说和特别的思想。绘画的思想只能在绘画劳动中建构，而不能在政治、历史、伦理和人性的洞见中建构，因此绘画的思想是非政治、非人性、非伦理的评论，以及目光和言说。这在言说、观看、思想是另一些观念，超过意识，在意识以外打开另一扇思想的门，出现另一番心灵的景象，我们不知道那些观念是什么，以及还会滋生另外的什么观念。

78.直接进行的、赤裸、复杂的超出和极端的绘画阐释劳动，以及产生的剩余物、多余物，提供了关于历史和现实的新的修辞证据和视野，拉开了关于历史和现实的未思和不能思的幕，将成为关于现实、真实、人性最虚构、最难懂的叙述。

79.书写绘画不去寻求再现稀奇、刺激、预先的现实界、意识形态以及想象的内容，不在内容上追求猎奇、冒险，而只在熟悉旧形象重新进行阐释的试验和冒险，因为书写绘画并不看重内容和形象，任何内容、形象和形式都是思考的中断和懒惰，都是一样的为预先的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所规范。书写行动以连续、冗长和精致的劳动所进行的思考和推论，必定超越预先的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的界定，超越到无形象、无形式和无认知的新的空间和空气中，成为另类的视野和事件，是书写劳动本身的那种沉默的视野和事件，是书写行动的思想的奥秘，由此也是修辞和沉默的革命力量。因此书写的阐释劳动本身，更具有生产性、刺激性、猎奇性、虚构性、冒险性和颠覆性。这赋予了阐释劳动本身一种政治潜力和革命潜力。

80.书写式的绘画内容和含义，并不是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的内容，而是穷尽其力的绘画的演绎劳动本身，是绘画的演绎劳动的超出、溢出和产生的不可思、难以观看的超余物、剩余物，是这些冗长、不中断的绘画阐释劳动产生的沉默的思辨和神话。

81.书写的阐述劳动产生的那些不可思、难以观看的超出物、剩余物，不再是形象、形式、现实界、精神内容的再现，而是永远处于过程中的绝对思考和绝对沉默，任何含义和内容永远处于过程中，任何结论和清晰明确的表达永远是不可能的。绘画劳动的这种思考，永远是无休止的低语或沉默。这是思想的另一个开端，另一种承诺，另一次破晓，使思想向更虚拟、抽象、异样的沉默的视觉叙述转移，去探测和面对主观思想意识和经验认知以外的、广袤的未思和不可思的黑暗领域。

82.在书写绘画的阐释劳动中，思想、劳动、现实、自然重获自由，超越了预先知识 和意义的规范，超载与之联系的形象和形式，超越了任何伦理、政治和价值腔调，超越了赞美、歌颂、反抗、敌意、进步、保守这类概念，在书写绘画看来，这些概念、对立意识，都是绘画劳动的思考之前的，外界强加的预先的经验和主观思想意识认知，因此主观、虚伪、装模作样。书写绘画对世界的思考，只忠于阐释劳动的推论为依据，内在于阐释劳动过程中，不给意识、预先知识、感觉的评论留任何余地。因此，书写绘画撤消了赞美、歌颂，也撤消了起诉、敌意，成为和解的、中性化的力量。

83.这样，绘画视野和事件，就是书写运作本身，书写行动会涌现新的视野和事件的系谱，此系谱以自身的抽象、自身冷漠的形式规范，对旧叙事的绝对排斥，由此是否定性的。

84.书写行动产生的新的视野和事件，不再是对旧问题进行无限循环的解释，不再是对旧问题进行空洞、无限的反思的循环，而是向一个绝对的他者空间跳跃和起跳，他者空间的视野和事件，是重新发明的问题，在此，一切旧的叙事被停止和废止。

总之，书写运作驱除了旧叙事，驱除了存在论的叙事图画，主体的幻影的图画，由此，属于中世纪的、传统的、物化的存在论的叙事，笛卡尔式的主体论叙事都被驱除了。由此，绘画进入新的视野和事件的空间，这种空间，只能在某种特殊的书写活动中。

手写的痉挛事件

85.在某个确定的书写位置上，手写的极限运作揭示了某种别样的事件和视野，也是别样的激情和别样的存在，使事件和视野、激情和存在，从存在论和意识形态的空间中脱离出来，从神学和意志的形而上学空间中脱离出来。

86.极限性和最彻底性的手写运作，是对存在论、意识形态、神学、意志图画和形式的毁灭，使另外一种事件和视野出现，使新的激情、新的存在、新的诞生、新的形而上学出现，它们根本不同于感性的、意识形态、意志、神学和物质性的东西，是手写运作产生的碎线的痉挛，一种由碎线的痉挛组成的异质表层；一种由碎线的痉挛组成的修辞狡计，可以看成是异质的激情、燃烧、繁殖、灰烬和耗尽，以及类似于光和影的闪现和气化，总之是从经验现实中出离，是手写运作的形而上学。

87.可以把碎线的修辞痉挛看成是一种特殊方言，这种方言的叙事也是痉挛的叙事，这种叙事没有感性轮廓和理性形式，而是轮廓和形式的无止境的分裂和繁殖，不断延伸，不断消失，趋向于闪现和气化。就是说，碎线的修辞痉挛就是对感性轮廓和理性形式的否定，使它们燃烧、繁殖、消失和耗尽，成为类似于光和影的闪现和气化的东西。正因为书写行动回避、查禁和压制感性轮廓和理性形式，所以书写行动是黑暗和沉默的行动，因此成为不是保存，而是繁殖、消失和耗尽的行动。

88.没有感性轮廓和理性形式，短线排列的特殊方言的叙事，成为与正常绘画叙事有距离的另类的绘画叙事，与正常观看有距离的另类的观看，是沉默的叙事和沉默的观看，艺术的精神只有在这种沉默中才能显现。

89.短线排列，这种特殊方言，它的叙事，是对感性轮廓和理性形式的超出和破坏，产生对旧观看的反对和脱离，对旧观看的查禁，超出和破坏图像观看和内容的观看，产生观看的改变，观看的升华，观看成为通往艺术精神的通道。

90.书写运作燃烧、消耗和蚕食了图像，成为自言自语，自我致意，自己表演，自己观看，因此完全不可翻译，不可观看。只有当观看超越感性轮廓和理性形式，成为沉默的观看时，观看才具有精神性。

书写与沉默的观看

91.由于书写行动产生的事件和视野，是痉挛、沉默和虚无的事件和视野，因此书写运作产生的事件和视野，是拒绝翻译和言说的事件和视野，是沉默的事件和视野；同时也是拒绝观看的事件和视野，是没有什么东西可看的观看，是沉默的观看，甚至无法观看，因此书写造成的，既是事件和视野的历险，也是观看的历险。

92.书写运作产生的事件和视野，从经验现实和意识中出离，带着无理的腔调，是挑衅和侵略性的事件和视野，它们的特权只能是出自行动的冥想和行动的精神的特权。

气化和闪现的事件和视野

93.手工书写是缄默无语的运作，产生缄默无语的事件和视野，以及缄默无语的语义和意义，人们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事件和视野，以及这种语义和意义，因此是一切事件和视野中最先的事件和视野，一切语义和意义中最先的语义和意义，是还没有聚合成物质形态的最先的事件和视野，因此是属于气、闪现、光和影的事件和视野，属于气、闪现、光和影的语义和意义。

94.书写行动产生的属于气、光和影的事件和视野，提出了最先的气的流动系统，气主导和贯于书写行动，气主导和贯于抽象形式运作，排除了一切行动的模仿形式和一切行动的机械主义。

行动冥想的事件和视野

95.书写运作产生的事件和视野，不是由经验来领悟、识别和命名的，而是由冥想来领悟、识别和命名的，书写的事件和视野，与任何经验内容、宗教、神学内容、意识形态的内容无关，也与心理的主体性和自我的主体性无关，它们是运作的奏鸣、形式运作的吟唱、形式运作的激情和狂喜本身，但它们只能用冥想式的感觉来领悟、识别和命名。

96.书写运动的路径，不是保存、建立偶像、形式建构的路径，而是相遇、消耗、消除、气、闪现、光和影的路径；此路径还包括时间、过程、步伐，而冥想，是对书写运作的途中产生的这些东西的把握。很清楚，冥想不涉及自然主义和社会学的内容，而是形而上纯感觉、形而上纯激情、形而上纯狂喜、形而上纯经验和时间，甚至是形而上的行程本身、步伐本身、过程本身，总之，是一种形而上的书写行动的经验征候。

97.书写运作产生的视野和事件，总是在行程本身中，在运作的途中，总是形而上的延迟，总是延迟聚集。由此，视野和事件由内容、形象和形式的实体，变成了行程本身，步伐本身的景观、过程本身的景观，变成了运作时间和呼吸的景观。这些景观，都是形而上的视野和事件，是形而上的激情和形而上的经验。

剩余物、繁殖物、气化物与痕迹

98.书写运作产生剩余物和繁殖物，是一些堆砌的和无限制的碎屑线段的痉挛，无法对应任何经验现象，这些痉挛的碎屑线段聚集在一起，发酵，挥发，产生气化物、升华物、光和影，书写运作就是发酵和挥发的过程，就是产生气化物、升华物、光和影的过程。

99.由书写运作产生的、作为另类视野和事件的剩余物、繁殖物和痕迹，独立于和先于任何经验主义、自然主义和主观主义的视野和事件，也独立于和先于科学和理智的视野和事件。运作剩余物、繁殖物和痕迹取代了真实、经验、理性和心灵，或者说，它们就是真实、经验、理性和心灵。

100.剩余物、繁殖物和痕迹，是根本的、最先的神秘元素和神圣之物，一切视野和事件由它们产生。在书写中，一切视野和事件就是剩余物、繁殖物和痕迹，而不是经验的视野和事件，以及神学的视野和事件。

101.留下的痕迹，属于书写运作的剩余物、繁殖物、气化和升华物，可以作为形而上的根据。痕迹就是形而上深渊，是形而上土地性，形而上感性，形而上的理性和形而上强力。因此严肃的绘画，必须对痕迹、剩余物、繁殖物、气化和升华物加以思考和标记。

感性混沌体现书写的土地性

102.分裂、繁殖、消耗、消除的书写，类似于气、闪现、光和影的书写，是对一切完整形式的普遍性的抵制，是对大历史视野和事件的抵制，因而呈现自己的微不足道的行程和地域性，书写从抽象的普遍天空落地，呈现了一种土地性，书写的土地性既非经验主义和地理主义，也非主观主义，而是运作的冥想产生的经验性和感性。书写运作不断自行分裂、自行繁殖，进入某种运动冥想，冥想是感性的剩余物、繁殖物、气化和升华物，是感性混沌。因而感性混沌，代表书写行动体现的土地的亲和性。

这样，冥想、感性的混沌，成为书写的经验和感性的表象，是书写揭示的土地性。

103.但混沌也是书写的理性，书写的理性不是明确和清晰秩序的理性，而是运作产生混沌，是混沌的理性。

关于气、呼吸、闪现和痉挛的运作

104.由于书写行动痉挛和延续，它消耗、穿过、越过和遗忘一切经验图像和神学图像，最终仿佛成为痕迹的运作、气和闪现的运作，因而也是对一切艺术说教的逆反和破坏，由此是一种勇敢的运作和解放的运作。这种运作就是书写的精神性所在。

105.书写的实在性的运作，书写的土地性，就是痕迹、气和闪现的视野和事件，其幕后，没有任何让人激动不安的思想、道德和意义幻影，因此不会产生任何思想、道德和意义的争论，思想、道德和意义处于死亡的位置，这让浪漫和庸俗的思想和道德斗士失望。但在这种死亡的位置上，会重新生成思想、道德和意义。

106.书写是气和闪现的运作，气和闪现的运作就是消除和甩掉了一切知性内容和逻辑内容，是先于一切知性内容和逻辑内容的运作。气和闪现的运作，气和闪现的书写，就是气和闪现的事件和视野，是气和闪现的图画，气和闪现的叙事。这种气和闪现的运作，在一切运作、一切书写、一切图画、一切事物，一切回忆、一切叙述、一切内容之前，是一种最先的运作、最先的书写、最先的图画、最先的叙事，因此，可以当作是一种精神的运作、本源的运作、本源的书写、本源的图画和本源的叙事。

107.由于书写产生的事件和视野，回忆和图画，消除和甩掉了关于主题的政治、心理的内容和图画，即最先的事件和视野、最先的回忆、最先的图画，没有经验的事件和视野可以依靠，没有任何知性内容和逻辑内容可以依靠，因此是最危险、最刺激的事件和视野。

108.书写运作勇敢地挺身跃入，或者跌落、沦落到气和闪现的事件和视野中，在气和闪现的书写中，在气和闪现的图画中，气和闪现的事件和视野中，成为最先的事件和视野、最先的回忆、最先的图画、最先的冥想、最先的思想、最先的洞见，因而也是本源的事件和视野、本源的冥想、本源的洞见、本源的精神。

109.事情绝对是这样的，书写运作产生的事件和视野，不是现实生存的经验论和主观内心的事件和视野，不是表现性的和工具性的事件和视野，不与任何主观思想意识相符，不与任何经验现象相符，它是一门劳动学和修辞学追问的特殊事件和视野，是冥想的事件和视野，是异质性的事件和视野，是形而上的行动产生事件和视野。

不可解构的行动本源

110.事件和视野这个词，现在说的是书写运作的痉挛、冥想和呼吸。而痉挛、冥想和呼吸是一种行动的征候，而不是经验和意识内容的征候。因为行动的征候没有现实生存论或意识形态的内容，也没有任何神学内容，因此行动的征候具有不可解构的本源性。但是，这种本源不是聚焦于任何终极的源泉，不是任何实体性的本源；这种本源是浩瀚的行动样板的太空，是流动的行动样板的星丛，书写在那里的和流星式的行动样式相遇。

111.行动样式的星丛，常常是先验的和单义的，很多并未被我们的意识所意识到，或未成为、未进入我们的意识，总之那些行动不是日常的工具性的行动，而是在意识之外游弋的行动的星丛；从意识和现实经验来看，具有晦暗性和模糊性，不可解释、不可交流。正因为如此，它们不可辩驳和不可解构，因此有不同寻常的永恒，引起我们思考和兴趣。

112.对行动样式的冥想和呼吸征候的兴趣，就是思考一种未来的东西，即将来临的东西，这是最严肃的、超越的、也是最愉快的兴趣，是具有精神特权和品质兴趣的。

技术优先的波普艺术

113.美国波普艺术，不是我们找到媚俗理由的那种大众艺术，而是一种异样的技术劳动和行动样式，同时将这些异样的技术劳动和行动样式与大众性的趣味发生关系，使异样的技术劳动和行动样式具有大众征候。但波普艺术的意义首先是在表现异样技术运作上，是异样技术运作试验；它将艺术转换成异样的劳动、异样的机械技术、异样的仪式，与此同时，也将技术劳动诗意化。所以，这是一种先锋主义的诗意的形式和技术主义，而复制的大众图像，只是实验性的形式和技术运作的方便载体。利希腾斯坦和沃霍尔将艺术看作技术仪式，以及仪式化了的形式和技术运作，排除了对内容和意义的兴趣，并将技术运作哲学化，技术运作是怪异和晦涩的，由此作品有强烈的哲学或形而上意味。中国当代艺术貌似西方波普，其实是两回事。中国当代艺术仍然是表现和叙事的，仍然原地不动，以逸待劳，仍然是懒惰和一成不变的现实主义和大众艺术，是直接和简单的对经验历史和现实的再现，仍在传递老生常谈的内容，没有通过异样的诗意的技术劳动，带来和建构新的主题和叙事，因为技术上是陈腐的，是陈腐的古典主义和现实主义，是写生的直接反应性的，没有实验性，没有诗意，没有哲学和形而上维度。

114.什么是前卫艺术，它关注的应该是人类行动的样式，通过拓展行动的样式来提升和拓展人类经验；通过优先的思想样式，来发现新思想、新经验和新情感，所以是经验和情感的上升运动，具有经验的解放倾向，因此具有哲学倾向，而不是回落到日常经验、传统意识形态、日常身体和心理中。总之，丧失行动的样式只能导致艺术陷于偶然经验，变成一种虚妄。

115.对西方前卫艺术的大众性，我们进行了简单理解和错误跟进，都是因为我们对复杂的艺术观念的形式和样式前提缺乏理解，没有优先的行动样式，中国当代艺术必然志穷气短，刚开始便衰落，落回日常经验和传统符号的原地中，因此虽然着前卫的艳装，喊前卫口号，假扮前卫的青春活力，其实老态明显，陈腐文化的破绽毕露，根本没有观念的进化路线和过程，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发生进化运动，仍然是传统的现实主义和经验主义。艺术家的做派也如此，一律是旧江湖人和明星的行动样式，与主流官方和大众意识同流合污，因此不能引领大众意识样式的改变。由于无力发明行动样式，也就无力跟进当今人类复杂的现代艺术，于是防御性地退守到简单明了的传统民族符号中。

116.如果中国艺术，想要达到与当今人类的复杂艺术相一致的水平，而不是一劳永逸和旱涝保收地呆在第三世界的艺术身份中，必须使艺术转换，转换到优先的劳动上，使用优先的劳动的阐释和推论功能，放弃传统的经验表现和叙事，放弃直接、轻而易举和理所当然的挪用经验的现成性。

117.优先的劳动样式，劳动样式的阐释和推论功能，就是绘画的理性，就是绘画的充分运作。如果依靠绘画的充分运作，那么，一种元中国叙事、新的中国主题就会尾随而来。所以，建立在某种优先行动基础上，由某种优先行动产生的中国幻象，是行动修辞产生的元幻象，显现叙事的原始外表，因此是更真实的中国叙事，但它只有在运作的语境中才能产生和完成。

艺术的单义性与市场的单义性

118.个人化的书写行动样式，产生个人化的沉思和单义的精神，因此书写的运作就是讲道，具有普世性和批判性，具有军事要求和战斗要求，却没有功利和发迹上的要求，这使书写运作具有内在价值和精神信仰，在精神上具有尊贵地位。因此艺术家必须舍身进行书写劳作，书写的艰深运作的价值永远不属于商业消费的平凡世界，永远不是消费的商品。

但就其艺术包含绝对的、单义的劳动价值而言，可能在绝对的市场中成为绝对的商品，在某些情况下，高价和收藏也是一种认证，因为现代资本主义市场不是交换其他东西的传统市场，现代市场也具有单义性的尊严，不仅仅是提供普通商品供人消费，并在供人消费后变得平淡无奇。现代市场的单义性是抽象的。

119.由此必须探索书写行动的单义性与市场的单义性的关系，其新认识和新实践应该脱离意识形态和道德的认识，从两种单义性上寻找相互关系，两种单义性应该相互作用，彼此尊重和彼此补充，而不是因为相互妥协，削弱各自的单义力量，相互妥协会使两种单义性都变得不充分，由此都变得无意义和不重要。如果艺术要去适应市场，结果会损害艺术的单义性的充分性，只能是既损害艺术也损害市场。

艰深的书写劳动不是后艺术

120.书写运作获得单义的梦想和单义的沉思，获得单义的持久、单义的精神和单义的力，由此书写运作的这些单义性具有普世性，具有许诺和拯救的情感和意义，类似于宗教的力量和价值，类似于讲道，在宗教层面的深度上引发共鸣，不是消费的东西，讲道才是运作自身独特的力量和价值。

121.书写劳动是一种艰深运作，因此不是后艺术的，不是虚无主义，没有丧失对思想能力的信仰，思想能力就是对劳作、持续和风险的始终不渝的忠诚，具有宗教执迷的意义。因此书写运作就是精神讲道，就是我们从物质、功利和观念向单义的思想进行移情，由于书写运作的单义思想属于形而上，难以在公共物质社会取得成功，反而是对抗唯物论的精神行为。

122.书写行动由于艰深运作，而成为讲道，具有严肃性。但这种讲道是无用的讲道，这种严肃性，也仅仅是对形而上的劳作的忠诚，因此这种单义的讲道和严肃性，都没有意识和道德的内容，只是单义的行动。

艺术家的利益

123.单义的行动，对艺术家来讲是思想的神殿，单义的行动就是一种挑战传统意识的思想，单义的行动的思想追求单义的独特性、单义自我、单义普世性、单义的神、单义的荣耀、单义的创造力，它们都是无内容和无用的。因此单义的行动绝不是赚钱的良方。由此成功对艺术家来讲，是一种主观维度，是一种建构的独特性和自我勇气，而不是客观社会和经济效益。

124.艺术家的利益是无利害关系的单义的利益，是通过忠诚和忍耐，贯彻具有神性和普世性的运作的思想，而不是物质结果和功利回报。书写的艰深运作和形而上劳作的不合时宜而无用，恰恰体现了单义的行动的批判要求，以及文化军事要求和文化战斗要求，并与腐败和虚无主义的名人文化和主流艺术划清界限。如今，腐败和虚无主义的名人文化和主流艺术已由虚假的意识形态批判堕落成商业文化，艺术成为追求名利和奔小康的有效工具，只相信金钱的价值，只相信商业策略，只追求在大众社会和商业上的成功，不相信艺术行动的单义和无用的思想价值，以及单义的行动的讲道的价值，在这种情况下，相信单义行动的艺术家是不得志的，会被时代和社会抛弃，但正是他们的不成功，证明了理想的重要性。

沉思与形象的坍塌

125.虽然书写行动扎在环境的形象中，但不表现任何形象，因此没有一目了然的形态，只有细密的运作，细密的运作就是细密的沉思，这种沉思的特征就是繁复、绵密、延续、持续不断的行动。如果细密琢磨和细密深入的运作代表沉思，沉思就不再依靠形态、轻松观看和一目了然，沉思与草率不可同日而语，因此沉思与视觉冲击力相反，沉思难以为大众接受和理解，难以生效。

126.细密的书写行动是艺术的沉思化，在艺术的浪漫化和形态化的霸权专制中，沉思是一块预留地，尚未经过多少开垦，可以说是一块空地，艺术的思想应该在其中安营扎寨。

127.书写行动逆艺术的大众化时代潮流而行，放弃了形态和浪漫，走向复杂、艰深、沉默和细密的运作，走向单义性的形而上沉思。运作即沉思，沉思穿越形象和意识，是无形态、无意图、细密、艰深、晦涩、无知无识。运作和沉思产生征候，真正的思想就是征候，它只能用运作自身来解释，是没有意义和内容的，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和单义的神秘深度领域。绘画转向运作和沉思的晦涩和神秘，就是转向征候，以此来坚持艺术和思想的自主感、尊贵感和特权，抵制大众意识形态对艺术的蚕食。

128.运作的意义是行为性的，而不在展示任何图像和形态，图像和形态被搅拌到行为的连续性和绵延性中，变成废墟、瓦砾和混乱痕迹，是相当复杂和晦涩的，因此观看不可能是轻松、一成不变，一目了然的，这正是运作的维度展现的激进性。

129.艺术的沉思和理性，就是最复杂、艰深和晦涩的形式运作，是运作的神秘，图像、形态和意义在运作中分化、变异和流逝，被形式运作代替，被持续不断、积累的复杂晦涩的编织的运动代替，成为最模糊、艰深晦涩的残线和痕迹，这是日常性意识、大众文化、舆论和意识形态无法触及的层面，是事物的单义性的神秘层面，是单义性的思想的征候和单一性的思想的尊严的层面。

130.书写行动脱离了对经验图像的表现和分析，脱离了对意义和经验图像的有限观看，是探究绘画言说和观看的单义性意义和形而上意义，绘画言说和观看，是无限的言说和观看，是言说和视觉神学。

131.视觉神学不能通过图像（表现日常意识或理性意识）来展示，视觉神学只能通过流动的运作行为来展示，是行为的视觉、行为的观看，或者是行为在观看，极限行为就是极限观看，对视觉极限的观看。

书写行动的军事意义

132.书写行动将各种各样的日常文化图像，将各种各样的环境的符号，放在运作过程的炼金炉中，变成同一、一致性和单义的笔迹，这样，运作由此获得了超越品质，超越自然、各种意义和日常社会生活，获得思想的一致性和单义性，也就是单义性的深度控制力量，这使得书写行动具有军事意义，就是实现物质的单义性和存在的单义性，以及存在和创造的统一性和单义性。

133.艺术是对生活世界的探测、想象和侵略，而不是再现。探测、想象和侵略依靠某种单义的行动的力量，奠基在行动的基础上。在这种主动的情况下，艺术要依靠的，不是经验和主观意愿，因此不能直接从生活素材、感性具体材料、知觉体验本身获得想象的视角，也不能通过对生活素材进行抽象获得想象的视角。真正想象的视角，是出自对经验素材和主观意愿的逾越，是行动的改变和行动的侵略，行动是单义性和一致性的先验行动。单义性的行动产生单义沉思，这里，单义性的沉思不过是单义性、一致性和形而上的外在活动，而不是内心意识的沉思活动。

134.同时，艺术想象出自一种行动的修辞性，出自行动的一致性、单义性、概念性和控制力量，可见艺术想象是形而上运作和修辞推导的产物。就是说，艺术的想象是通过行动来预设的，是一种行动理性，它自上而下，是用一致性、单义性和稳定性的行动策略取代变化无常的经验。传统看法认为一致性、方法和理性消灭想象和自我，其实相反，一致性、方法和理性沉思反而强化了想象和自我意识，更具有解放内涵和神话力量。

艰深运作反对观念

135.外部经验、知识和思想都不能检验书写行动的艰深运作，书写行动用艰深运作直接自己证明自己，直接用它的运作过程和劳动来证明它的有效性和差异性。这里，没有观念的表现，运作就是事件，就是命名，不必用任何外部经验、知识、主观意图乃至观念来证明它，运作不必符合任何观念，不必符合外部保证和标准，包括不必符合客观环境状况和理性观念。

136.书写行动即艰深运作，与内容和意义无关，但是，它是有风险的运作和有风险的沉思，这些都是新的思想征候，在我们这个娱乐文化成为主宰的肤浅文化时代，在这个观念意识形态泛滥成灾的文化时代，书写行动的艰深运作将成为唯一的严肃价值和精神信仰。

137.在这里，是书写行动而不是意识活动，成为价值、精神信仰和思考的源泉，由于书写行动的艰深和困难运作是一种最先的行动，因此具有先验性和立法性，因此书写行动就是一种元价值、元精神信仰和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