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终极的绝境逃逸1.马列维奇的黑色方块,在让艺术脱离表现和叙事方面,做了一个完美的终极的结论。这样,书写行动的路线,就是一条逃逸的路线,向着世俗的多的符号世界逃逸。很清楚,极简主义并不是书写行动的宿命,相反,书写行动是在向世俗的多逃逸,与外部世俗的世界建立联系,与其他世俗的符号相遇和交欢。......
2023-08-31
没有隐喻的单义性行动
1.女巫骑扫帚飞行,并不是宣告灾难要降临或者宣告无拘无束的自由;河边的老太婆要将铁棒磨成针,也不是宣告恒心和坚持的意义。必须将这些行为从传统的隐喻性和象征性中拔出,行为并不与深刻的隐喻和象征捆绑,女巫骑扫帚飞行,只是提供空中穿梭的一种运动的视界,并不提出和追问任何隐喻和意识问题。飞行是单义性的行动,天空是对单义性运动的体验场所。所以,行为本身具有根本性价值,不能对行为进行思考,不能以意识形态的意义和类别来评估,也不能与其他思想意义比较,行为的根本价值就在行为本身,不需要解读成其他意义。但也不是坠入无意义的虚无,观察和列举女巫飞行过程中的行为,以及飞行过程中的行为产生的视觉差异和效果,我们就能意识到神话和意义,这些神话和意义不属于已经存在的意识形态,而是一种每时每刻都在生成的意识和意义。因此,要认识意义,只能通过列举行为的最基本动作,最基本动作的列举就是思想和意义,是思想和意义的另类名字。因此,思想和意义就是直接看到的行为,以及行为产生的视觉差异和效果。
2.但是,这并不等于把行为和思想仅仅看成形式的诗学,行为的形式表演,行为也具有政治性,是一种深刻的社会介入。诸如希望、追求和信心这些道德原则仍然存在,表现为对主流价值的批评,表现为不合时宜和反自然的行动,表现为将各种事物融合的联想,表现为重新发现现实的勇气,以及表现为新视界的立法者。这些都是艺术坚固的内核,在艺术潮流的变幻和流动中应该不断被重申。
3.但是,希望、追求和信心这些道德原则,不是在意志、思想、心理深度和事物的视域中,而是在说不清的表面行为中。说不清的行为就是说不清的生活,就是说不清的思想、说不清的意识、说不清的社会观念。换句话说,行为机制既是思想机制、话语的机制和艺术机制,也是政治机制。行为游戏既是艺术、思想和话语游戏,也是政治机制的游戏。由此,艺术、政治、思想和话语由以往的意识表现,转向行为的发明,使艺术、政治、思想和话语脱离心理学和一般社会政治,脱离意识和意义的解读,成为单义性的奇妙行为。单义性的奇妙行为创造新的评价和视界。
4.我们必须尝试理解这种单义性的行动,它不可还原为意识内容,只能在运作过程中隐约显现自己,因此是一种洗净铅华的行动,它宣告了新的艺术视界,也宣告了新的思想事件。
5.书写行动,正如单义性行动样式,不表现任何意义,仅仅表现一种书写行动的视界和事件,因此本身就是思想。在这里,思想就是书写行为的野性的自然力,不需要征求意识的意见,求得意识的同意,更不需要意识来将其浪漫化,因此是一种单义性的思想。换句话说,单义性的书写行动就是一种淋漓尽致的思想和话语,使思想和话语从意识、意图、意义、意识形态和语义的局限中解放出来,成为单义性的和洗净铅华的清白无辜的思想和话语。这种思想和话语脱离意识和经验影像,要求我们去观看和思考模糊难辨和难以看见的东西。
6.因此,思想和话语、历史和现实成为非形象、非形式、非实体和不可见的运动幻影,变成运作的表演本身,变成一种仪式和祈祷行为,或者说变成一种咒语。
但是,表演、仪式和祈祷行为不是历史现实不在场,而是另一种历史现实在场,指向的是他者历史现实,由此人们可以思考和解读另类思想和另类现实。
7.在书写行动中,思想和话语不再是宗教主题、语言和激情的内容,而是对书写的仪式和技术的体验。这样,书写将绘画由传统的表现性变成单一和纯粹的行动。一切历史的解读,一切情感和思想,都变成书写的晦涩而又令人迷惑的密写。
但是,书写的密写,是仪式性和技术性的,因此不是意识的神秘,相反,它彻底清除了意识的神秘。在这里,一切历史的解读,一切情感和思想不再有神秘色彩,而只是对书写的仪式和技术的体验。换句话说,思想成为对单义性的仪式和技术延异的体验,思想从此不再是解释学和语义的。
8.另一方面,单义的行动类似于奇特的咒语,令人困惑,但是,尽管含糊不清,却仍然是一种仪式和技术。对这些仪式和技术的体验是一种我们还未意识到的思想,这种思想在意识和意义之外,在交流之外,它是单义性的纯粹形式,单义性的类型学,具有自身的紧密性、坚实性和纯粹性。也就是说,在形象和形式以及意识内容消失的情况下,在对行动的仪式和技术的体验过程中,这种思想获得合法性资格。可以说,对仪式和技术的体验是更秘密、更古老和更原初的思想,这种思想抵制意识形态的思想。
9.单义的书写行动,既是经验的,同时又是形而上和先验的,因为它是某种单义行动的经验过程,但又与一切现成经验无关,先于一切现成经验。因此书写的思想性不再模仿意识世界,不是主观意识,不再有形象和形式,而就是某种非常识的劳动感觉,也是非常识的观看,是难以看见、难以感觉的东西,也就是说,是不可感觉、不可观看、不可理解、不知道如何欣赏和不可接近的东西,是不可见本身。这些难以理解、不知道如何欣赏和无法显示的思想,我们只能以实际行动来展示,以行动的形而上学为之命名。就是说,在行动的层面和位置上,这种思想展现了形而上、乌托邦和宗教视域。
抽象笔法运作的精神性
10.这样,艺术的精神性不再与意识形态相关,不是具有教化腔调的精神性,比如政治的精神性、宗教的精神性、种族的精神性,它们是工具的精神性,宣传的精神性,这些精神性产生的约束和统一,只能是狭隘的意识形态。但艺术的精神是存在的,艺术脱离了意识,不是为了建构某种纯粹的空白的形式,并沦为纯粹的无缘无故的形式游戏。那么艺术的精神是什么,如何为艺术重新安排一个精神活动领域,从艺术的历史看,这种精神领域只能是某种抽象的运作。由于书写的抽象笔法运作的自主、延续、运作矛盾和困难,必然产生难以辨认的繁殖物、多余物,产生模糊的外表,这是新的抽象景观,不属于现成经验的现实,而属于抽象劳动的现实,它抹掉和毁灭了常识性叙事,使再现式的常识性叙事变得不可能,形象和形式变得不可能,由此必然变得抽象、无意义和晦涩。这种抽象、无意义和晦涩,体现了某种行动对现实的超越性、行动对现实的至上性和行动的形而上性,这些因素就是艺术的精神性的领域。
书写是在运作的超越性中变成精神性和形而上学的。书写会变成更微妙的笔画运作,在笔画的形式运作的严密性中,一切形象和形式被抹掉,导致一种现实的消除和绝望性,正是这些,使书写变成精神性和形而上学的,变成最不合时宜的、脱离现实的。可见,艺术的精神性和形而上学性是艺术无形的存在,艺术只在运作的运动修辞中存在,只有在那里才能被发现,而不能在日常生活和意识中被发现,总之,艺术运作就是艺术的精神分析形式。
一切艺术的精神都在运作中。艺术运作的精神性质,是艺术的修辞运作产生的无用信息,是难以辨认的繁殖物、多余物,是模糊的外表、抽象、无意义、晦涩和不可分辨的东西。
艺术精神是纪律
11.但艺术的精神也不是指科学意义上的任何抽象实体,艺术的精神是呼唤和假设一种新的约束和统一,这种约束和统一来自某种行动过程的突然收缩和聚集,由此艺术的精神既不是意识的,也不是任何实体,而是一种纪律的发现和建立。
某种行动产生新的约束、收缩、聚集和统一,是一种更强烈的纪律要求,纪律要求具有更积极的形而上维度,因此就是精神的维度。
艺术的精神性,也不会简化为单一行动的形式主义,行动产生的某种另类聚集、另类约束和统一,就是某种另类纪律,这种另类纪律会重新为行动确立某种意义,重新赋予行动某种语义。
由此可以明白,艺术精神就是缄默无语的行动产生的纪律,别样的行动会产生别样的凝聚,会产生别样的纪律,别样的纪律就是别样的艺术精神。
12.很清楚,这里说的艺术的精神与康定斯基说的那种艺术精神没有关系,与内在结构的冥想和内在结构的神学没有关系,这里说的艺术的精神的获取,只能求助于缄默无语的某种行动,是某种行动产生的聚集、约束和统一。
但是,我们不能把冥想从艺术精神中简单地排除,艺术精神仍然有冥想,因为行动也不是按预先制定的法则机械地执行,行动受到冥想和纯感觉指引,是冥想和纯感觉召集和判断了最后的聚集、最后的约束、最后的统一,召集和判断了新的语义和意义,这就是新的精神,新的形而上学。
13.现在艺术精神有了新的归依,那是缄默无语的某种行动的聚集、约束、纪律和统一,是聚集、约束、纪律和统一的皈依冥想和纯感觉。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把艺术的精神,说成是未思和未知的行动聚集,未思和未知的行动约束、未思和未知的行动纪律和行动统一,最终是未思未知的冥想和纯感觉。
现在我们把艺术的精神性说成是行动的凝聚和纪律,行动的冥想和纯感觉,这样精神性就有了现实性和体验性,而不再是心理和意识幻象,不再是传统精神设定的彼岸精神、天堂和理性的精神。
行动的现实性与先验性使精神既在此岸又在彼岸,既在人间又在天堂,既是感性的又是理性的,因此精神不能在此岸与彼岸,人间与天堂,感性与理性不再对立。
14.由此可以明白,精神不是任何西方和东方的神学和冥想内容,不是灵魂和心理内容,精神是针对行动的,是指某种行动产生的秩序和纪律,秩序和纪律没有普遍性而只有临时性,所以精神也没有普遍性而只有临时性。
15.书写一旦成为一种单义的行动,书写便切断了与一切存在论的内容和一切意识形态的内容的关系。书写滋生的一切语义和意义都只与行动过程相关,是行动过程的冥想。运作过程提供和召唤的完全是别样的精神问题,不是有关存在和意识的反思的故事,而是完全别样的语义和意义,提出完全别样的精神拯救责任,即通过语言实验改变一切共识的语义和意义,这使艺术更富挑战性,更激荡人心,更具侵略性。
精神的时间性
16.书写不是叙事系谱,而是行动系谱,行动必然涉及符号、程序和时间,书写运作不对内容的幻影感兴趣,而只对符号、程序和时间感兴趣。也可以说,书写是非物化的行动系谱,决不让行动以任何方式物化,因此,它归依于过程性和时间性。
但不能说书写是形式主义,因为它滋生语义,因此也是叙事,只是这种叙事是关于符号、程序和时间运动本身的叙事,而不是关于内容的叙事。
时间性是运动性和过程性,书写运作回到时间之流,冥想和精神回到时间之流,冥想和精神就作为时间而存在了,而非作为任何灵魂、抽象实体和意识而存在,也不以任何物化实体而存在,而是过程和时间化本身,只是过程和时间,而非其他任何实体。
17.对行动过程和时间的关注不是对机械的理性的关注,因为行动过程和时间运动采取的形式,不是机械和理性的形式,而是一种冥想和感性的形式,是一种行动感性。由此行动过程和时间运动是非内容和非实体的感性之物,即纯粹的感性之物。
思想即行动的苦行
18.思想是一种书写行动的苦行,不能在任何内容和意识中留驻,永远在行动中。行动过程的苦行,也是感觉和思维的苦行,感觉和思维跟随书写行动,在运作中理解自己,运作才是理解和解释感觉和思维的真正的力和形式。
书写的绘画并不描绘现成的现实,而是用书写运作产生现实,书写行动不再是表现认知的行为,就是认知的行为本身,我们只有在运作中才能理解何为事物,而不是在头脑中,在意识中理解事物,运作才是认识、理解和解释事物的真正的力和形式。
19.由此绘画的认知活动不再是观察和记录,而成了书写过程本身,书写过程的苦行,这也是认知的苦行。书写必然是苦行的,是因为书写被困在无限的时间中,使过程成为无限的过程、无限的持续和无限的延缓,永远达不到目的,因为原本就没有目的。没有目的使绘画对外部世界的图绘成为无限图绘行动本身。
20.至少也可以这么说,书写的过程和痕迹并未与思想和现实存在分离,它们就是思想和现实存在的外部表现,思想和现实存在就是一种运作的苦行过程。
思想即行动样式
21.艺术的激进思想不是任何先于行动的思想意识,而是奇特而单义的操作样式。
持续的过程和直觉的延绵过程并不寻找其他思想观念的依靠,而被类别样式规划,奇特而单义的操作样式已经就是充分的淋漓尽致的思想,不需要依靠其他外在思想。
22.操作样式也是运作过程中产生的东西,只有尽情投入运作,尽情挥洒直觉理解的勇气,才能发现样式。可以肯定,行动样式来源于无限运作、无限节奏、无限变动、无限震颤和野性。
23.野性的另类的行动样式就是激进的艺术思想。在某种行动样式中,一切现成性形象和形式将自我瓦解和解构,变成为痕迹,痕迹就是行动样式产生的思想,这是一种升华,思想就是这种升华,升华即痕迹,而不是观念和知识,因此艺术的激进思想是前意图和前知识的,有净化作用,成为一种神秘启示。
24.行动样式并不表现任何思想意图和观念,它不需要用思想意图和观念来赋予自己深度,因为它本身就在一种深度中,本身就是一种深刻的思想,一种原创性思想。无知无识的奇特的运作样式本身就是原创性思想、原创性内容和环境,奇特运作样式本身与原创性思想、原创性内容、原创性环境其实是一回事。
25.把思想看成外在行为样式,把思想与外在行为样式焊接,这是对思想的最终解构,或许是解构的底线,看到了最底下的思想的本体论骨架。一切思想的内容、意图和意义都是可以解构的,而行动的样式是留下的最后结构,没有什么可解构了。
26.一旦思想由内容、意图和意义变成行动样式,思想才有资格称之为有可靠性。思想就是纯粹的运作类别,或运作样式的征候,与意识内容和意识形态无关,这是在对思想和艺术的解释中看到一个缺口,艺术和思想从这个缺口中逃逸出去,也就是从内容、意图和意义的要求中逃逸出去,成为纯粹的运作类别或运作征候,但要大众接受这种思想,还是一个长期和艰巨的任务。
27.艺术和思想都成为运作样式,它们的认识观也极大改变了:所有具体事物和特殊环境不再是客观性、内容性或知识性的,而是不同其他运作样式,不同和具体运作地点,没有真实的内容,在真实内容上是真空。任何行动样式都是针对其他运作样式,与其他运作样式(如环境中的图像)发生摩擦,并且在作为具体地点的具体事物和特殊环境中发生。
28.一切成为样式,那么这些运作就都是在内容的真空中进行,其中与环境的摩擦和冲突是有的,但不是与环境内容、意图和意义冲突,而是与环境中不同的其他运作冲突。
这样一来,事物和环境的区别就不再有客观内容的区别,而只有不同的运作类别或运作样式的区别,简言之,艺术和思想已经不再有内容、意图和意义的区别,而只有不同的运作类别或运作样式的区别。
29.从此,思想和艺术的体验,成为对不同样式的行动的体验,这种不同体验就是不同的思想事件,思想即新的体验,即事件,即新的运作类别和运作样式,在思想的样式中,内容、意图和意义被思想抛弃了,像洗澡水一样被倒掉,留下的婴儿是新的运作类别或运作样式,也即新的无名的思想。
单义的笔迹
30.书写行动表现的思维和沉思,就是一种单义的笔迹。单义的笔迹就是思想的线索,具有独立性,因为单义的笔迹没有解释学和认识论的意义,尽管寄生于图像和对象客体,但不提及和不表现图像和对象客体,与解释和认识无关和脱节,与图像和对象客体脱节,因此单义的笔迹作为一种思想和沉思,占据了绝对先验思想的场所。
31.在书写行动中,各种形象自我瓦解和播撒,成为痕迹和单义的笔迹。这是一种升华,就是说,各种形象不再具有象征和特殊意义,而是升华成无意义的单义性笔迹,在书写行动中,这种升华永远在进行。但笔迹空无的痕迹,也会产生新的形象,由此产生新的意义和思想,但形象和思想永远是无限的运作过程,幻象在其间出没又消失,循环往复没有完成和终点。
32.可以说书写是绘画的本体形式,绘画的本体不是表现,不是内容也不是形式。书写这一强大的本体如同龙卷风,在行动中撕裂和吞噬遇到的一切形象,使图像和对象客体的播撒和丧失,使它所到之处的环境成为一个真空,成为一个单义的场所和单义的环境,就是说,书写使我们体验这种单义的环境,书写也是记录和誊抄这种体验。这种体验显示为对书写的动态、节奏、变动与形象的博弈和震颤的痕迹的体验,是具有野性和前审美的体验。
激进的冥想是无知无识的书写
33.思想是书写的运作过程,运作过程就是冥想过程,这里的冥想不是表现内心活动,而是单义的书写行动引发的莫名感觉,是运作的纯净力量表现出的莫名感觉,因此这里的冥想是形而上的,与日常经验、心理学和记忆无关。
34.由此可知,一切绘画的观念和冥想都是书写的结果,而不是艺术家意识的表现。在这里我们可以说激进的艺术家是不存在的,只存在激进的书写,激进的书写是无知无识的书写,激进的书写就是奇特的操作过程、奇特的直觉持续或延绵过程。激进来自某种书写样式的淋漓尽致的运作,某一样式的运作是无知无识的,不表现任何思想和意图,只有无知无识的行动才叫运作,无知无识才是激进的条件,否则就是简单的机械操作。正是这种无知无识的运作,才会产生原创性思想,会产生原创性的内容和环境,甚至说,某书写样式的无知无识的运作本身,就是原创性思想、原创性内容和原创性环境。
35.某书写样式的单义运作,就是某种冥想,就是形而上和先验的思想运动。但因为书写的行动是现实的,因此冥想,即形而上和先验的思想不是源于意识,而是来源于现实。所有行动都可以看成是一种日常本体论,意识、观念、生活现象、具体事物和场景产生于这种本体论。
36.还是让我们相信有一种本体论,这是一种策略,使我们避免漫无边际的迷茫,由此我们假设一个行为的本体论。行为本体论仍然不是实体,而是行为的现象学,即各种行动样式的关系形成的本体论,得到实证的是行动而不是实体事物,它不是现实本体论,实体的本体论,日常化、意图、意识、生活现象和具体事物的本体论,与庸俗现象学脱离。
行为的先验性和世俗性
37.行为的本体论是先验的也是世俗的,先验在于它先于一切知识,它无知无识;世俗性在于行动本身是世俗的,行动的媒介是世俗的,而不是想象的。行动的先验化和世俗化,就是思想的先验化和世俗化。
先验的世俗书写,还是在具体环境和地点发生的,这也揭示了先验书写的世俗性。同时,也揭示了世俗的单义和真空性。世俗性不是我们日常的世俗性,不是直接的意识形态的世俗性,不是直接观察和传说的世俗性,不是充满功利算计的世俗性,世俗性不是指世俗的内容,而是指行为本身的世俗性。另外,世俗性也仅仅指一些具体的环境和地点,是一些具体结构而不是指内容。简言之,书写的世俗性是指要考虑环境和地点提出的结构要求,绝不是指书写中有世俗内容。因此要反对当代艺术向日常化内容转向,世俗性只与运作技术有关,与一个具体地点有关。
由于将环境转换为纯粹的空间位置,将世俗行为样式转换为纯粹技术语言,书写剔除了环境和世俗行为中的内容和意义,在无知无识的行为和地点的真空位置上,迎接思想的来临。思想在这里不是意图和意义,而是技术行动和语言行动的痕迹,常常表现为影和光,只涉及视觉维度,而不涉及意义、意图和想法。
纯粹的环境污泥
38.但思想并不因此是抽象的。思想带着它从中出生的环境的血污,这种血污体现在一些结构的粘连,而并不体现环境的内容。书写在粘连着环境血污的结构中穿行,与结构摩擦和纠缠,是对混乱运作的体验。
39.书写在世俗的结构的空间中进行,以行动的强力凝视、围绕或拆散那些结构,只关注结构的书写与日常情感、意图、意识和常识有没有关系,因此书写是一种彻底与传说、回忆、日常情感、意识和常识脱节的实践,任何煽情都被删除和被掩埋。尽管书写对环境迷恋,但不是对环境知识的迷恋,而是将环境看成未知的真空位置和地点,那里潜伏着某种单义。
40.环境的污泥是纯粹和真空的污泥,而不是充满各种意义的污泥,书写只对环境的真空性迷恋,但这并不是迷恋虚无,不是企图脱离环境,反而是对环境的热情,一种相反的热情,将环境提纯的热情,有了这种热情,我们身处环境中,就不会再感到环境和情感的压抑,而是在单义的环境和单义的情感中游戏。换句话说,去掉环境的情感就会产生纯粹的环境和情感,这是矛盾的结果,环境和情感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书写运作的辩证法。
41.激进思想是非情感、非内容和非意义的技术实践,是彻底的纯粹、中立、平等、无限的实践,显示了行动、环境和现实的非意图性和无限性。比较之下,具有意图性的概念艺术、观念艺术是平庸的艺术。
细小结构与细小行动
42.书写激发的思想不参照形象,不参照象征和意图,而是捕捉的一些文本语境中的细小结构,那些成为思想的小结构只打动视觉,使观看成为未受观念污染的第一眼。
一些文本语境中的细小结构,揭示了无知无识的视觉,也揭示了无知无识的思想,我们不能揭示这种视觉和思想的朦胧的意义,这种视觉和思想的意义,是日常意义和意图死亡后的意义,它们只能用视觉体验和视觉沉思来体现,这种思想只是一些隐约的感觉,甚至只是光和影。通过一些文本语境中的细小结构,通过书写行动的无限过程和无限的延展,所滋生、引发和构成的思想,正是这种光和影。
43.思想不能总体地设想,而是由细小结构和细小行动引发,思想的构成是细微的构成,其过程是,书写行动开始围绕形象进行,但形象被形而上的运作粉碎并播撒开去,书写会失去形象线索,运作会陷入黑暗中,摸索着一些结构残余进行,于是在书写中只有细小结构,不再感到有形象;形象已被遗忘,不再有幻象,书写只遵循运作纯粹的力、细小结构和痕迹进行。细小结构是黑暗中的光线,引领行动,直到行动疲乏和江郎才尽。这个过程也是思想自我净化的过程,留下的思想只是运作的纯粹的力和结构的痕迹,清除掉所有意义和意图的幻觉表现,使思想找到自身的品质和独立性。
真空的视觉
44.在书写中,思想不是意识形态的精心计算的反思,不是故意、刻意和人为的谋划,而是一种运作过程产生的直觉,它是单义和同一,是意义和内容都被清除的真空,书写用这种直觉建构思想。显然,行动的痕迹属于视觉维度,但不是观者和批评家熟悉的视觉维度,不是日常知觉的视觉维度,而是运作的痕迹自我界定和自我假设的先验的视觉维度,痕迹是意义的真空,思想在那里重新滋生,因此是开创性的视觉维度,是对一种运作事件和运作征候的明察。
45.运作和痕迹,离开过去绘画所依靠的意图、意义和想法,离开绘画熟悉的生活圈子和绘画已经拥有的东西,离开已知绘画历史的汪洋大海,离开过去的负担,拒绝站在任何前人的肩膀上,拒绝美术史的保险,用激进书写行动去超越,去开垦,在意图、意义和想法之外,绘画尚未开垦的土地。
运作和痕迹表示绘画修辞手法的突变,它们使运作处于逆境状态,摆脱绘画的意图和认知的惯性,腾空了视觉和认知,意图和认知化为了灰烬,使运作和痕迹成为绘画意图、意义和想法的终结者。
46.运作和痕迹是对无限性的假设和验证。运作和痕迹记录了知觉的远处,在另外视觉状态下的知觉和所见,这种视觉独立、转瞬即逝是酒神的视觉,它等待新观者的观看。
关于笔画一
47.对极限书写和极限思想来讲,一切运作样式和复杂的形象,都是一种同义反复,是一的反复。必须假定,笔画一是一切运作样式和复杂形象的构成要素,一切运作样式和复杂形象都是通过笔画一的同义反复而构成。
但笔画一不是极少主义的,笔画一体现的是极多主义,一不是极少主义的一,而是复杂的差异,复杂的多组成的一。
一切形象自身没有具体的实证特征和基础,形象的具体实证特征和基础,是在它自身之外,在外部环境和外部条件中,这个外部环境和外部条件,就是分解到最后的构成要素和符号要素,就是笔画一。
48.什么是笔画一,即笔画的运作样式。换句话说,笔画一,即笔画的运作样式,被假定为一切思想样式和复杂形象的本体。简言之,笔画一,笔画的运作样式,是一切思想样式和复杂的形象的符号学条件。
对极限书写,也是对极限思想来讲,多样的环境、外部条件、复杂的形象符号都是一的元素,即笔画的运作样式,都是笔画一。
复杂的多以笔画一的方式存在,以笔画的运作样式存在。
49.现在很清楚,推动书写行动和产生思想的,不是客观形象和主观意识,而是笔画一,是笔画的运作样式。就是说,笔画一制造了书写,制造了思想独一无二、自我同一的各种征候。
50.但笔画一并不简单地直接显露自己,而是体现在多的活动中,体现为各种不同样式的行动,呈现为很多行动征候。不过,尽管笔画一体现为样式的多,却都是纯粹的,符号性笔画运作的同义反复。
51.如果空间是空无一物的纯粹的空无,那就不会有任何内容,不会有任何运动,所有事物和运动、包括运作都不存在,因为运动无法在纯粹空无中进行;另一方面,如果空间用形象和形式来填充,那么全部空间都被占满,运动也是不可能的;只有当我们用笔画一来填充和维持空间时,运动才是可能的。
52.书写行动预先假定,笔画一是进行形而上运作的物质材料和形式。笔画一这种物质材料和形式完全透明、类似,是连续的,可以永不停息地运动,超越了空无一物的纯粹空无的空间与填充了形象的空间的对立。笔画一是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世界性的符号元素和物质材料,由于这种普遍性,它有一种彼岸物质性和超感官的概念性。
形而上的模仿劳动
53.在模仿的缓慢和枯燥的劳动中,不是模仿的形象而是模仿劳动本身被确立为绝对的原则、绝对的道德、绝对的价值,被确立为一种本体论。
54.缓慢和枯燥的模仿劳动,具有形而上的特征,它不是以形象为目的性,不会因为形象而适可而止,而是超出和飞离形象,产生剩余物,即光和影一般的闪现的笔迹。因此,模仿不受形象和形式的限制,不以形象和形式的面貌存在。而是以超出、飞离、剩余物的面貌存在,以光和影一般的闪现的笔迹存在。
55.我们将模仿自身平淡无奇、具体、缓慢和枯燥的劳动,看作某种特殊的本体论、形而上价值或绝对价值,并用这种价值干预旧形象,从而干预记忆和现实。原因还在于,模仿劳动产生的剩余物,以及剩余物的模糊和难以确定,以及光和影一般闪现的笔迹,必定改变我们的现实口味和思想观念。
无论如何,用任何劳动来解释现实都会是令人信服的,劳动无论产生什么,无论怎样违背我们的主观愿意,都是一种有力的真实,都是我们应该欢迎的。
56.作为形而上、本体论和绝对价值的模仿劳动是一种先验主义、超越主义和剩余主义的模仿学,而不是再现似的模仿学。先验主义、超越主义和剩余主义的模仿学,给予实际的、严厉的现实一种新的理解,一种如光和影一般闪现不定的理解,这种理解是先验的、多余的和慷慨的,飞离现实的严酷和乏味。这是任何劳动都具有的超越性。模仿劳动能够达到的地方,是一个多余的地方、剩余物的地方,是一个先验的层面,一个飞地,在这个先验的层面和飞地上,现实展示了它的潜在景象。这个景象永远是模糊和无法确定的,像光和影一般闪现。由此,模仿劳动使现实世界从特定的形象和形式的控制中,从既定性、封闭性的控制中脱身,在超余物的地方、剩余物的地方,在光和影的领地找到新的居所。
57.可见,模仿劳动的多余物和剩余物,以及光和影一般闪现的笔迹,是对现实的客观性和明确性的形象和形式,提出先验主义、超越主义的疑问。这里的悖论是,如果艺术要对记忆和现实进行再现,应从模仿自身那种平淡无奇、具体、缓慢和枯燥的劳动立场出发,扎根于具体劳动,不加修饰地呈现它产生的抽离和莫名的结果,抽离和莫名重新使现实成为难以理解的难题,但一定比经验主义的现实观察、随心所欲的主观想象、现象反映和记忆知识更有说服力。
58.对模仿劳动自身的绝对和形而上价值的信奉对它的缓慢性和复杂性价值的信奉,是对市场化的感官性、显而易见性、简单性和短暂性的质疑。由于让平淡无奇的具体劳动成为一种价值判断,模仿劳动就成了对记忆和现实进行干预的价值判断。
59.由于模仿劳动自身的生物过程、繁衍过程,使模仿并不能与原形取得一致,不能与旧形象和有关知识吻合和同一,不能与记忆吻合和同一,而是飞离和超出它们。模仿产生的是旧形象的超出物、额外物和剩余物,也是记忆和现实的超出物、额外物和剩余物。
一切似乎都以光和影一般闪现的笔迹来述说,使模仿劳动成为分离的劳动,从旧形象和记忆的位置和途径,走向不归之路。由于模仿劳动自身的生物过程、自身的繁衍过程,注定使旧形象和记忆变得含糊不清,近乎消散的状态。
60.由此模仿劳动变成了异质的和丧失目的和方向的劳动,成为播撒的劳动,形而上的劳动,劳动成为一种形而上的事件,劳动因而脱离目的性和再现性,劳动甚至也脱离了感官性。
61.在旧形象和记忆的位置上,书写想用模仿劳动建造一座行为的巴别塔。随着模仿劳动的深入,由于模仿劳动自身的生物过程、自身的繁衍,模仿越来越远离记忆的基础,越来越远离模仿的目的,越来越看不到基础,忘记了开始,难以和记忆沟通,也忘记了目的,是对记忆和目的的否定和忘却。这时,模仿者变成一个失忆者,忘记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成为无知无识的劳动者,这种无知无识劳动,才是最彻底的异质劳动。
62.这样看来,有意义的模仿是无形的模仿,有意义的记忆是无形的记忆。在模仿中,记忆和真实变成各种无知无识的劳动本身。因为模仿劳动自身的生物过程,把我们的记忆和现实感,从显而易见的感官性、理性的牢房中解放出来,使记忆变成为难以辨识的东西,一些闪现影子,一些笔迹。闪现影子和笔迹重新激活并且提纯了我们的记忆和现实感。
63.不能预计模仿的结果,因为模仿劳动这种中介过程的强大力量会扰乱和摧毁记忆和现实的预先知识,会扰乱和摧毁感官性,记忆和现实也许会被劳动的炽热气化,成为气化物。笔迹就是这种气化物,但它们代表模仿劳动本身,是真实的物质,是劳动的亲生子,而记忆和现实的预先知识反而成为额外物和剩余物。
64.因为模仿劳动的强大力量,记忆和现实飞离了我们。因为有事可做而使我们忘记伤痛,也忘记幸福;因为正在做的事使我们走上不归路,由此可见,是模仿劳动让我们信以为真的一切飞离,成为气化的笔迹。在记忆和现实的旧形象上有事可做,就是对记忆和现实进行的最真实的再现。这种再现不是感官性的,知识性的,而是对感性和知识的改造、摆脱和飞离。记忆和现实摆脱和飞离了感性和知识。这是摆脱似的,飞离似的再现。一种希望的再现。
65.劳动使模仿飞离了记忆和现实的常识性,使模仿迷失在无知无识的劳动中,我们从中看到记忆和现实是如何气化的。但记忆和现实并没有消失,飞离记忆和图像的模仿劳动,成为日常经验的超出物、气化物、额外物和剩余物,这些气化物和超出物其实就是记忆和现实的组成部分,一个令人困扰的虚无的部分。正是由于模仿劳动自身的强大力量和复杂的生物过程,它再现的记忆是无形的,它再现的现实也是无形的。这是模仿所再现的必然的真实,也是在模仿中记忆和现实所能具有的必然状态。
66.模仿劳动本身复杂的生物过程传递出记忆和现实的真实。换句话说,记忆和现实的核心属性,是模仿劳动的复杂的生物过程,这使记忆和现实取得真实的合法性。应该说,模仿劳动先于记忆和现实的真实,而不是记忆和现实的真实先于模仿劳动。记忆和现实的真实,产生于模仿劳动,是模仿劳动的这种绝对行为产生的超出物、气化物、额外物和剩余物。对于书写,模仿劳动之前的日常记忆和现实印象是不真实的。
书写劳动是一种假说
67.我不用观念、想象、感觉评论事物,我用书写劳动去评论事物。书写劳动是机械的、混杂的、过度的;我不直接看、直接感觉、直接思想、直接说,而是用书写劳动来看、思想和感觉。我用书写劳动测绘事物、接近事物。更进一步讲,不是我在看、思想和感觉,是书写劳动在看、思想和感觉。
68.在不进行书写劳动的时候,我不知道现实是什么,我不靠知觉去了解外界,我知道知觉不过是陈腐的知识、套路、时髦观念。只有在书写劳动时我才了解外界,书写劳动像仪表,而我只看仪表,不看窗外的景物,犹如飞行员在密闭的驾驶舱中,通过仪表,而非通过肉眼来测绘飞行方位。
69.一切现实、幻想,通过书写劳动才获得自己的面貌,书写劳动密密麻麻的笔迹的积层,代表现实五光十色的影像。由此书写劳动的笔迹的积层是对经验、政治、经济现实的不满、转换和脱离,抽象的、短线的、机械的、复杂的叠加,是对感觉的转换,而堆积的彩色小线可被看成是现实世界的美丽尘埃,不断运动的原子,它们的种种排列,才构成各种各样的形象和现实。因此,书写劳动是对现实的反作用力,另一个层面,它寻求的是转移、轻松,它是一种生存功能,而现实的影像是书写劳动制造的影像,是书写劳动表面积层宣告的影像。
70.书写劳动并不再现预定的现实和思想、感受,绘画的形而上运作是一种复杂的技术操作。本身就是无言的思想,思想的行迹,而绘画的形而上运作的积层就是这种思想产生的映象和话语。我们说,思想就是一种空间化的表层劳动、外部劳动,而非内心活动的再现,不同的外部劳动便是不同的思想。思想是外部劳动的思辨。
71.密密麻麻的笔迹的积层组合成一种思想,这种思想不是由幻想决定,而是由严格、复杂、随机的外部操作决定。思想隐藏在看似杂乱无章的小线积层中。
72.联想到艺术家,艺术家也是如此,艺术家的品质不是由生理躯体、生活经验和主观意识决定的,而是由他采用的另一种复杂劳动所决定,艺术家不受环境中的经验决定,他可以选择一种劳动来对抗和脱离环境中的经验,艺术家有一种普遍和先验的基因,不管在什么时代,艺术家都应该是经验的叛逆者和不合时宜者。这不是主观的臆想,因为书写劳动是一种形而上运作,不可能附和任何现成的现实、形象、人性、观念,因为书写劳动不能验证它们,书写劳动只能从它自己的形而上运作出发,来显示什么是现实、形象、人性。书写劳动这样解释人,人的身体由各种材料和各种社会劳动构成,材料和劳动是可以借喻的,新的材料和劳动组合造成人的区别,人不可能被原来环境中的经验所规定。
73.对环境中的现实、情感、经验而言,书写劳动的形而上运作枯燥、贫乏、愚钝、又聋又哑、冰冷。它是沉默、晦涩、流亡、疏远的。认识世界就是变换世界、分解世界,赋予世界以另外形式。书写形而上运作显示的不是经验世界和经验世界中的感觉,而是具体的各种事物在书写劳动的力量下的转义,是在间接、抽象方向,某种小线操作下的转义。小线是没有重量的东西,像笔迹一样沉积,或漂浮在各种东西之上,是细微的尘埃、辐射的磁力线,思想便在这里找到安身之处,找到一片乐土。
74.书写运作本身也是一种意义,也是一种看法和虚构,只不过这些意义、看法和虚构还未进入意识形态。这些意义就是堆积的小线,意义就附着在这些没有重量的小线上,像尘埃那样轻微,它不是形象、不是意识形态,最多是一种语气、一种闪现的笔迹。
75.书写劳动的积层也是思想的一种形式,在这种思想形式中,形象的阳具被阉割了,心理、感觉的直接性被阉割了。因此这是一种非人的思想形式,只能靠异质的书写劳动才可以感觉它,这是最具异质性,也是最具理论性的思想,书写劳动用这种思想替代传统的直接经验和思想意识。
76.书写劳动以非经验的方式运作,它越非自然化、非生活化、非情感化就越有魅力。如果说书写运作缺乏魅力,原因就在于非经验化、非自然化得不够,超越不够,距离不够,虚假得不够。
77.疯狂并不来自心理和意识,疯狂是劳动对心理意识的超越,疯狂来自书写劳动这台机器,来自这台机器的极限机械运作,来自它的非自然性和机械性。正是机械性运作的极限,拆毁了一切,消灭了经验,产生了形而上的先验的兴奋,产生了疯狂,产生了虚假。正是书写的机械性制造了疯狂,制造了虚假。
78.书写劳动修辞劳动,是修辞上的极限运作,是全新的唯美,它愤世嫉俗,与经验性的刺激拉开距离,废除了直接的、自然的反射,而成为一台复杂运行的机器,无知无识和没心没肝的机器。
79.一切表现现实经验和内心幻想的艺术都是一种浪漫主义的简单化和野蛮的低级艺术,低级就在于那是条件反射式的简单反应,没有间接性和距离性,没有媒介的话语。媒介的话语,即间接性和距离性的话语,是当代绅士艺术家的话语,他投身外部劳动这种中介,将中介的劳动作为艺术的居所。由此,艺术家必须由传统的多愁善感和深刻思考的绅士、转变成为技术的绅士、工程师式的绅士,这种绅士冷漠、平静而从容不迫。内心是神秘和不可表象的,而劳动和技术的行迹具有可见性,但这种劳动的行迹又是模糊和无法理解的。
80.书写劳动会将事物转换成另一种物质:不是形象和形式,而是更小的影像,彩色小线积层上的细微结构;这是另一种影像,是全新的转义。这种影像类似于光和影的闪现,类似于尘埃、云彩、幻影这样的轻盈和漂浮的物质,而非日常的、直接的、经验的、内在的、沉重的物质性。
81.书写劳动没有意识和经验式的浪漫激情,书写劳动的激情是修辞的、清教主义的激情。它脱离了狂野的生理主义和政治,它以非人格的机械性、修辞性,枯燥运作激情,抵制意识幻术和超现实主义式的意识的幻想。书写劳动是一种防御性的间接性,隔了一层,彻底转了方向,是对情感经验和日常经验的厌烦和悲观,是从经验出走,是将经验阉割,总之,是经验艺术家的自杀。
82.总之,书写劳动没有展现经验问题,而是转了弯,在另一条道上,在另类和异质的劳动的道路上进行假想。另类和异质的劳动体现在,它的假想是修辞性的,超越了感觉的经验,克服了肉体的疯狂、压抑和痛苦。现在,一切疯狂、压抑和痛苦变成了修辞的疯狂、压抑和痛苦,而不是心理、感觉、幻想、经验的疯狂。很明显,书写劳动不再现经验的历史,而是消灭经验,转向经验以外的别的东西,是经验历史的空地。在这块空地上,一切都未被解说和未被命名,一切都未被意识形态、经济、政治、道德征用,这个领域显然是另一纯粹的历史境域,可见书写劳动做的是一些新事情,是经验以外的无知无识的事情,是在另一处没有经验的历史境遇中的旅行。
83.异质的书写劳动在当下历史的经验议题中构造了另一种语境,与人类生活直接的经验语境形成鲜明对照,这个语境没有痛苦、反抗之类的东西,而是转而跳上另一条路,它是二维的和空间化的,而非三维的和内容化的。书写劳动的语境也不是道德的,深沉的时间的经验语境。
修辞行动产生的新影像和新观看
84.书写行动的积层是这个世界的又一个影像,是无法确定、无法说清的影像,影像的特征被改写、再虚构,不再是自然科学,意识和社会系统假设的陈腐的经验特征,而是在形而上运作中再生,转变成另一种物质影像。这也可以说是形而上运作的生殖性特征,它提供另类影像、另类事物、另外生命和故事,这种转移抽象、精确和晦涩,证明物质和影像的实质其实就是虚无。
85.形而上运作产生的影像没有嘲讽、没有痛苦、没有紧张、没有神秘和没有怪异,没有这些经验化和主观化的东西,而是全新的外在性影像。这种影像修辞化、间接化和技术化,拒绝鲜活、正面和直接的经验影像,如果它要讲述生活就要绕一个大圈子,以保持距离的修辞、轻微的痕迹,来转移直接和鲜活的经验,以保持修辞的间接性。这样,形而上运作逃避了生活的直接性和经验性的压抑,转移到另外范畴,转移到修辞范畴,以自由修辞的方法和角度,以修辞的复杂逻辑和复杂技术来认识这个世界,以及用其他修辞术和其他体裁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影像。
86.对修辞行动的影像的阅读和观看,必须脱离传统认知性的阅读和观看经验,必须宣告新的观看和阅读经验。这种新的观看和阅读经验,即对外部场面和空间本身的观看,即观看本身,观看并不需要获得什么知识,并不需要符合什么知识和经验,应该是观看了但不知看了什么,是对没有意义和内容的景观的观看,看了仍然不知,这种无知的景观和观看会使一种无知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新敞开的一块感觉空地、一个感觉的新空间和新通道。
87.由此思想变成了无知的景观和观看,变成了修辞运作的外部发展和外部效果,而不是再现任何经验、任何内在幻想和非理性。这样,思想、无知的景观和观看都是一样的东西,是与书写形而上运作的抽象劳动相关的东西,是可见的劳动,或可见劳动的对等的景观之物,就是说,那些活跃的叠加的小线的各种积层就是景观,它们只能观看,但不能认知,不能对应,它们未加标示或命名,只会把观看和思想引向疯狂。
88.由于修辞劳动和景观是不能与现实对应的,艺术就不是生活、政治、伦理、心理方面的事,艺术不能被这些日常经验占用,有些东西,让艺术的景观,只能由艺术的特殊手段和劳动提供给我们。可以说,如果艺术为了赢得批判性、冲突性、否定性,艺术就要回到修辞劳动上去,回到厌世、无目的、修辞迷恋,流动、轻盈,脱离直接的生活经验和心理经验,不再是这类沉重东西的再现。
89.现在让艺术回到修辞,回到形而上运作,由此艺术是对现实经验的分离曲解,成为修辞编造和修辞增添,应该说,艺术越分离曲解、越编造、越增添,就越有魅力。艺术的魅力是形而上的修辞以过度和极限的运作叠加来实现的。艺术靠修辞行动实现它的景观诱惑,增添和建构无知无识的新感觉和新思想,这是艺术的理想。
90.艺术对书写和修辞性的迷恋,是对某一理想情景的追求,因为书写和修辞性的景观是与客观经验世界分离的,这种分离造成对金钱、性、暴力的现实经验的景观世界的谴责。修辞的形而上运作景观,应该是新的政治策略,因为脱离经验,是在新的概念化道路上,以新的认识、假设、测绘,建造现实。因此修辞运作应该是新的元政治和元思想。这样,现实不再是直接看到、知道的东西,不再是眼前的事物,不再是资讯年复一年突变,总之不再是变化的经验现象,而是修辞积层上的隐喻,与任何经验的、直接看到的、想到的、知道的事物都不符合。
91.这样,书写修辞的形而上运作使我们在经验世界面前失明,甚至可以忘却这个经验世界,这必然产生极大的疏离,而与此同时,书写修辞又会企求更广泛,在时空上更具久远意义的象征和影像,可见书写以形而上的修辞来做大胆假设,以形而上的修辞来恢复某种非历史性和超验历史时空的新影像。
92.书写劳动运作是非冲动、非自然的,因为书写遵循特殊方法,使冲动和表达受到方法的强制,由此产生了方法与现实、自由、想象的关系。可以说,强制性、规则性、机械性并未减略现实,并未压制自由与想象,相反是促进、扩大、拓宽自由和想象的范围。
书写方言是最先的思想
93.手写行动本身就是新的激情、新的景观、新的存在、新的方言,也是新的形而上学。
发明一种手写样式,就是发明一种方言,发明一种最先的思想,这种最先的思想就是手写运作的可能性、手写运作的极限性和最彻底性所揭示的东西,就是方言表达的别样的激情和别样的存在。
在某个书写方言上,手写运作的极限性和最彻底性,使激情和存在重新产生。应该说,书写的方言使我们的思考从存在论和意识形态的空间或神学中脱离出来。
某种书写方言的极限性和最彻底性对存在论、意识形态、神学、意志形而上学的图画和形式是毁灭性的,这种毁灭性的姿态使另外一种新的激情、新的存在、新的诞生、新的思想和新的形而上学出现。
94.书写方言作为新的激情、新的存在、新的诞生、新的思想和新的形而上学,根本不同于感性的、意识形态、意志神学和物质性的东西,而是一些极限性的东西,是繁殖、灰烬、耗尽、气化和出离,而不是经验的完整性、意识形态、意志神学和物质性的东西。只有从繁殖、灰烬、耗尽、气化和出离的角度,才能思考这种手写运作的形而上学。
发明出的手写方言探照了叙事的未知范畴,探照了不可追问的叙事范畴,探照了叙事的可能性范畴,是新的叙事线索,通向一些从未被提及、从未被思考、从未被追问的问题。
所以,发明出的手写方言有隐秘的、叙事的目的论,有隐秘的叙事和思想的秩序,体现了思想在未思和未知方面的最先性,体现了思想的未思和未知的道路和尊严,也体现了思考和追问的最先性,思考和追问的道路,以及思考和追问的尊严。总而言之,一种书写方言就是未思和未知的最先性的思想。
95.发明出的手写方言,是彻底的、对物化的存在论叙事,物化的神学叙事的拆解,因此是对物化的存在论的精神、物化的神学的精神的拆解。那么在拆解了物化的存在、神学的存在,拆解了物化的精神、神学的精神之后,发明出的手写方言迎来和面对的是一种我们从未面对过和思考过的思想、存在和精神,它们具有一种单义性和唯一性。设想一下,如果用发明出的手写方言主宰我们的思想,从行动的繁殖、灰烬、耗尽、气化的过程来思想,我们还能思想些什么,还会是日常经验论、意识形态和神学的思想吗?还会是物化和完整的思想吗?因此,发明出的手写方言的思想性,行动的繁殖、灰烬、耗尽、气化的过程,是一种未被人们提及、未被人们知道的思想,是一种未被人们运用的思想,未思想过的思想性,是一种原初的思想性。正是因为发明出的手写方言的思想性,是未被人们运用过,未被人们思想过的原初的思想,因此它成为未知内容中最丰富的思想,因此是最好、最高的思想礼物。
96.简而言之,书写方言显示的思想,在一切经验论和意识论的物化的思想之外,在一切名称和形象之外,成为另类思想,它只能被追问,而不能被命名和形式化,所以它是一直处于被放逐中的思想。如果我们用这种思想主宰我们的认识和观看,完整的经验和意识论的图画就会被解构,我们的思想、我们的存在和我们的本质都不可能被形式化,都不可能固定,而只能成为没完没了的,准备性和繁殖性的图画,思想也会成为准备性和繁殖性的思想;我们的存在和本质也会成为没完没了的存在和本质,永远不可能成为某种固定和形式化,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能是没完没了地追问。
思想是形而上的行动和经验
97.传统的形而上学放纵于意识的臆说和狂想;当代艺术的经验论又被现成经验束缚,没有在行动经验上的假设和冒险,没有行动的形而上,没有经验的形而上。书写行动是一种异质和先验的行动,是形而上的行动和形而上的经验,这种行动和经验就是一种解释力量,这种解释力量来自于书写先验的劳动自身。先验的劳动和自然一样,自身也是一种生物过程,有它自身的繁殖和生长,只不过这里依据的行为逻辑和秩序是假设、先验和抽象的行动逻辑和秩序。这种行动逻辑和秩序不能与任何经验对应,因此书写这种生物过程是形而上的,而不是日常经验论和意识论的。书写行动的形而上逻辑和秩序,形而上的繁殖和生长,使关于我们和生活的图画漂移出日常的感官性,成为抽象、陌生和神话的存在。
98.应该说,对书写劳动的关注,就是对一种形而上力量、形而上主张的关注。这种关注使绘画从经验直觉主义转向形而上主义,从再现现实转向建构现实,从经验的真实转向概念的真实。因此形而上的力量就是缓慢和枯燥的劳动,但这种劳动还应该是异质的,所以思想应该把异质劳动确立为绝对的原则、绝对的道德、绝对的价值,被确立为一种本体论。
99.显然,应该将异质劳动和异质经验看成是一种评论,一切评论的合法性条件都应该是异质劳动和异质经验。书写劳动在抽象性和形而上层面进行,自然就是对生活进行评论和解答,但这种评论和解答不是主观的,也不依据切身经历的日常客观经验,而是依据劳动的抽象逻辑。就是说,先验的书写劳动受抽象的物质行为的约束,物质行为的限度,决定了我们理解和解释自己和生活图画的限度,这样,就阻止了传统形而上的意识狂想和意识臆说。
100.书写劳动的抽象性,使它不受现成经验和我们主观意识支配,它在抽象行为的繁殖逻辑中放纵,繁殖的行为产生多余的行为,就是产生出形而上的行为,这种行为如此复杂费解,可以替换我们的智力。与此同时也为我们智力设定了限度。
101.具有形而上特征的缓慢和枯燥的书写劳动,没有经验和意识的目的性,因而没有适可而止的经验和意识,对现成经验和意识来讲,书写劳动是超出、飞离和形而上的经验,产生经验的多余物和剩余物。因此,书写劳动不受形象和形式的限制,不以形象和形式的面貌存在,而是以超出、飞离、剩余物和闪现的痕迹的景观存在。
102.书写的形而上运作经验是平淡无奇、具体、缓慢和枯燥的劳动,它是最先的思想,是一种元思想,因此我们可以将这种劳动和经验看作某种特殊的本体论,它是思想的最基层,是底线,无法再对它进行分析和解构,因此可以成为绝对价值,回到了这种价值基层,我们就可以重新评论记忆和现实,干预记忆和现实。
这样,我们发现书写的形而上运作产生的事物,对现成经验和现成的思想观念来讲,都是多余物,这种多余物模糊和难以确定,不会符合现成经验和现成的思想观念,因此它诱惑我们,必定改变我们的现实口味和思想观念。
103.书写劳动作为本体论和绝对价值,必然保留了一种先验的行动的价值,保留了行动的形而上主义和超越主义。还有多余主义的模仿学,脱离了再现似的模仿学。在这种情况下,形而上主义、超越主义和剩余主义的模仿学都是一些积极的思想,成为人类生活必要的思想,因为这些思想给予实际的和现成的经验现实一种新的理解,这种理解是形而上的、多余的和慷慨的,与我们的主观意识和现实经验不一样。所以书写行动能够达到的地方,也是一个多余的地方、剩余物的地方,展现的景观也是多余的景观、形而上的景观,这种景观就是一个飞地。在这个形而上的层面和飞地上,现实景观不是平常看到的景观,而是被解构的残景,一些漂浮和闪现的结构,那是现实潜在的可能景象,这个景象永远是模糊和无法确定的。
104.书写行动本来是模仿和重写,但行动使模仿和重写从特定的形象和形式的控制中脱身,从既定性、封闭性的控制中脱身,进入纯粹劳动消耗的空间。消耗的行动空间不由形象和行动主宰,而是漂浮着超余物,漂浮着超余物是构成思想的元素。因此这是思想新的居所,思想要在那里重新聚集,思想在那里不再有现实性、客观性和明确性,不再有形象和形式,思想就是书写的狂欢和消耗,狂欢和消耗就是形而上主义,就是思想,是超越一切客观性和主观性的疑问。
105.思想不是由意识的狂想和反思构成,思想是由书写行动平淡无奇、具体、缓慢和枯燥的劳动构成的,思想不扎根于意识和反思中,而是扎根于具体劳动中,不加修饰地反映劳动揭示的真实的征候,这种真实的征候比经验主义的观察现实、随心所欲的主观想象和记忆知识更有合法性。因此我们对真实价值的信奉,不是对某一客观和本质价值的信奉,而应该是对异质性劳动的信奉,应该是对缓慢性和复杂性的劳动过程的价值的信奉,这种关注的转移,是对市场化的感官性、显而易见性、简单性和短暂性的质疑。这样,平淡无奇的具体劳动成为一种价值判断艺术就是用这种价值判断对记忆和现实进行校正,对现象进行干预。
艺术中的精神是一种异质动作
106.要重新看待艺术的精神,这里说的艺术的精神,不是康定斯基提出的神秘的意识结构,而是手的异质和细致的动作,由此精神成为动作,精神由意识的内在冥想变成外在的行动过程。具体来说,精神就是运作的具体性,精神是以异质的,苦行般的具体劳作来解读和指明的,而不是传统的内在精神,不是现象学的内心直视和直接表达。
107.耗费时间的苦行般的书写运作是一种超验的体验,思想和情感不是由内心经验产生,而是在抽象运作的经验中凝结,意义和幻想也是这种凝聚。思想和情感脱离浪漫主义,成为一种远行,它们在抽象运作的道路上走上不归之路,由此思想和情感都变得难以辨认,陌生而抽象,绝不是熟悉和亲切的。
就是说,书写的朴实无华的野性动作,朴实无华的行动耗费,会直接和简便地获得无法想象的思想和情感,这种思想和情感与我们的意识和内心世界无关。
手的思想
108.书写运作也可以说是手的语言和手的思想,手的思想没有别的意义,没有意识和经验的意义,只是手的行为的意义。手的思想和意义表现在,我只知道我在做什么,只能把握手上正在做的事情、手正在做的动作,我只相信手的动作,我忘记了一切其他经验和意识,我的全部意识和经验都被这种动作代替了。但我也不知道书写动作的意义,书写动作将产生什么,因为书写行动就是思想和情感的本体,不能附加任何其他思想和情感,不能附加任何其他意义。
手的思想是手的行动这个本体,是手的新经验这个本体,必定是非意识、非常识、非形象和形式的东西。无法翻译成别的什么,因此手的思想是形而上的,也有点像禅的语言。
109.在书写中,手的动作的犹豫不决、下意识的颤抖、疏忽大意、线段的位置偏差、线段的繁衍等因素都会构成梦和幻想,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线段构成幻想的本质,代表幻想的五光十色。就是说,书写的朴实无华、笨拙和单一的动作,其实揭示了新的情感、新的思想、新的语言,甚至与对新的生与死的理解有关。手的语言、手的情感和手的思想与常识不同,与内心意识不同,接受它们必须要有勇气。可以这样理解,手的动作、手的思想是先于意识、先于情感、先于实在、先于存在的,在手的运作之前什么都没有,意识和情感都不存在。你如果要相信意识、情感和物质的存在,就必须先相信手的运作,因为如果为手的运作而运作,意识、情感和物质都会显现,如同用魔杖在虚无中比画,事物就会出现。
飞回来的女巫
110.在书写行动中,手的动作是一种空的仪式,但这并不追求洗净铅华的纯净,因为只要按书写这种仪式去做,思想和情感就会在空仪式的耗散中重新聚集和产生,并且还会实现与其他物的对话。这种对话,就是抽象的空仪式与经验现象的摩擦。因此书写行动并未抛弃经验世界,书写像骑扫帚飞翔的女巫,会不时地从遥远的天际飞回来,在某一村落降落,在村落引起骚扰和恐慌。
充分和密度是神性
111.如果用手的动作进行叙事,那一定是元叙事,因为说到了事物的原始构成,解放的叙事就是这种叙事,它撇开意识形态和生活经验的要求,揭示运作这种元叙事,运作这种本体叙事,但意识形态和生活经验会阻止这种叙事,阻止叙事的充分发展和繁殖,因此只有书写运作的极限才能带来以上转变。日常行为是不充分和没有密度的行为,因为功利性和目的性阻止了行为的充分发展,然而书写的极限运作能够使其行动充分,并产生密度,行动的充分和密度便是形而上性和神性,因此手的运作是一种形而上的语言和神的语言,而非经验的常识语言。
112.因此,用手的运作去与日常经验对话,就是以形而上的语言和神的语言与日常经验对话。用手的运作去理解日常经验,就是把日常经验放在别处显现,这个别处就是飞翔中的女巫的视角,是超人道之境,禅学之境。我们无法通过平常的心灵、情感、意识、眼睛和思想进入这个别处,只有通过书写行动才能进入。
最实在的东西最疯狂
113.因此书写行动既是最实在和最充分的行动,也是最疯狂的行动,其实两者不冲突,最实在的东西最充分和有密度,因此才最疯狂,这是关于疯狂的唯物主义立场。
神秘在于众神的外在行动
114.艺术表达的思想,不是表现意识的思想,不是表现意识的形而上真理、意识的宗教、意识的信仰、意识的抽象思维和哲学思考;艺术的真实也不是日常真实,不是人所皆知的内容,不是容易发现的肉体的、经验的和感觉的内容。那么什么是艺术思想和艺术内容,什么是艺术的意义和问题呢,我认为它们只能产生于谜一样的、异质的、单义的机械劳动。一切谜语,一切神秘现象,现在都从幽暗的内心意识转移到光明的外在行动上,一切无法解释的内心困惑和狂想,变成可以指名道姓的众神。总而言之,不是传统的浪漫的内心意识世界的谜,而是看得见的外在行动和样式成为真正的谜,能够被我们指名道姓的众神才是永远的谜。
非人格化的书写
115.所以,艺术是一种书写,但我的书写不表现我的所思、所想、所见、所感、所说,不表现我头脑中、心中、眼中那些自我幻想的、天真的、自以为是的东西,不表现普通可感知的日常生活、外界对感官的刺激,直接的历史、政治。另一方面,我的书写也不表现确定、完美的形式,书写不属于符号学、语言学,它是一种书写行为的繁殖,这种繁殖是可感的,但不可规范的。
116.我的书写是一条既非表现内容,又非形式主义的路线,是对过程的关注。书写是一种行为、活动、事件,书写建立了行为的决定性,过程的决定性,书写把世界简化为一种表层的、无思无感和无知无识的操作,一种非人格化的表层运作,就像一台复杂运转的机器,以非人的、机械的方式运作。
117.书写是一种痴愚,书写无思无感,无知无识,书写不能表达我们的所想、所见、所说。书写是一台机器,我们只能使用、看护这台机器,我们由表现者转变成了看护者。
118.在书写中,我不能表达想象和思想,是书写在制造想象和思想,书写的运作就是思想,我只是这自然过程的看护者。我是书写的牧羊人,羊群把我带向迷途,书写把我带向迷途。
119.思想的努力,是在书写的外在操作上努力,在外在操作极限上的努力,而非一种内在的冥思苦想。思想过程就是外在的书写自身的繁殖、进化、成长和生产。
120.思想是一种书写的现象学,极限操作的书写现象学,不是存在的现象学,不是直接的真实,政治意识形态,心理意识的现象学,也不是形式、样式的现象学。由此思想是书写的形而上运作,思想是一种抽象层面,这种运作层面使情感瘫痪、窒息。
121.书写是一种无情的运作,它排斥了人的情感、意图,并让我们停止意识中的旧思想,停止那种对人类实际利益、处境的现象学关注的旧人文主义思想。
122.新的思想由特定的书写运作提出,由特定的书写演算、延续行为提出,它是完全不同类型的思想,是假设、预言、新的自由、行动、策略、事件。但这都发生在形而上的抽象劳动的层面上,所以这种思想有一种多余性、可能性、额外性,它们会产生幻影。
这是思想和欲望通过抽象劳动来冒险和扩张,换句话说,思想和欲望的冒险就是在书写运作的抽象层面上,编织新的思想和欲望,是思想和欲望在书写运作的抽象层面上重新构建自己的努力,思想和欲望并非一般生活、身体、政治、伦理的要求、平庸的肉体欲望、心理要求以及争取得到承认的身份政治的要求或建立安稳的永恒形式的要求。
123.书写不是记者式的和记录式的书写,不是低层次的实证性的揭露,不是无政府主义的终极反抗,不是肉体行动者歇斯底里的发泄。书写是另一种思想,是在行动的修辞上发生的思想,它的虚构是非人格化的虚构,它虚构新的关于人和现实的情景、新的思想线路图,所以书写行动同时显示了质疑功能和建设功能。
124.书写拒绝解释,使解释无望,它是一条边缘的、疏远的、导致失踪的路线,它是新的愤世嫉俗、新的诡辩、新的生产、新的意识形态。
125.作为边缘的、疏远的、失踪的路线,书写是与存在主义现象学的令人恐惧的阐释形式全然相异的一种阐释形式,也是与商品化、政治、现实主义的阐释形式全然相异的阐释形式。书写脱离了我们的意识,脱离了日常人格化的现实、人人都明白的表面现象、时代的偶然状况,可感知的日常生活;脱离了实证的现实、记录性的真实、客观的社会问题以及大众文化、新闻报道中的奇异现实,书写不表现这些现实,因为书写诠释的现实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另外一个空间,那是一个我们从未见过、想象过、不可理解的表面事件,这个世界是书写的推理现象,书写的幻想结构,书写的发明和建构。这是对现实的最预想不到的解释,是对直观现实、今天的现实的质疑,是一种十分不同的政治态度。
126.思想、现实景观、心理知觉由书写制造,是书写的某个历史阶段,而非来自深层自我内心的意识、直观、梦、感觉。
127.我隔着书写行动来思想,隔着书写行动来观察现实,为的是防止被直接性的现实经验现象灼伤。思想必须是一种滞后反映,必须把反映转化到某种行动上,因此可以说,思想是一种不可能有结论的书写行动,以及这种行动的极限努力。就是说,书写是缓慢、更长时间的修辞探寻行动,是滞后反映,使任何下结论的话题不可能,使赞成或反对不可能,使口号不可能。
128.我局限于书写,依赖于书写,并以此为荣,离开书写我既聋又哑又另类、又痴愚。
129.幻想和疯狂,也由无情的、非人道的书写所建构,它们就是非人道的、非情感的书写极致运作本身,是书写的过度、极度复杂本身,而不是内心激情、感官刺激、体验、孤独的沉思、反省。因此这种疯狂、幻想、潜意识是外在的,可度量、可推论的。
130.我随书写踏上思想的征途,但思想是什么,自己是永远不清楚和不明白的,只有投身于单调的书写劳动才有希望。书写劳动重复、艰深而没有目的、没有归宿,不导向任何事物,只导向某种极致的表层,一个虚无的表层、疯狂的表层。
131.不同的书写诠释技术产生对应的意义,观念、感觉、现实、思想、情感被作为诠释活动的书写所建构。书写是一种思想、观念、判断、情绪的试金石、生产和制造源。
132.书写越复杂、过度、艰深、困难,勘测越深入,控制、假设预言程度越高。
133.现象学式的前卫艺术,在运作、技术、智性上过于简单,在书写的检查下是靠不住的,因为它过于简单地信赖冲动的自我,直接的现实、政治、原始动物性、心理情绪、利益、意识形态这些话语。
134.恶心不是反叛,恶心太表现性了,由现象学式的意识所建构,所以恶心和美好出自于一个生产厂家,是属于现象学的意识生产的不同的两极。恶心并非跳出传统的意识表现,并未实现向更有魔力的行为转变,由此恶心仍然陷在意识哲学中,而无知无识的行为才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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