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血统论，大学不止第一学历

2023-08-31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首先，第一学历论是翻版的血统论，以血缘而非能力评价人。第一学历可看作年满18周岁的年轻人发展的起点，但并非他们发展的终点。以第一学历论英雄、狗熊的背后，还有一种效率观念在“作怪”，实践中，以第一学历是否“985”“211”高校进行选择实则是质量二进制思维。

近些年，个别公办高校在师资招聘广告上明文列出，求职者为博士学历，且第一学历要求是“985”“211”大学毕业。如果本硕博均为“985”“211”高校的，优先录用或享受特殊人才政策。如果第一学历达不到这一要求，即便求职者是国内外名牌大学的博士、博士后也不要。还有一些比较“有人情味”“讲招聘技术”的高校，在招聘广告中不会列出第一学历的要求，但在对求职者简历进行初筛的时候，遵循的原则就是以第一学历论水平高低，第一学历非“985”“211”高校的求职者基本上会遭到淘汰，不可能进入面试环节。

高校招聘教师论第一学历的事情使我联想到2017年某天安徽卫视《学霸是怎样炼成的》的一档节目。节目中HR经理与一位非“211”高校学生进行对话，HR经理坦言，离开招聘会时只带走“985”“211”高校学生的简历，非“985”“211”高校生的简历会被随手丢在招聘会现场。此言一出，节目现场哗然，一些非“985”“211”高校学生纷纷开炮，问：“像我们这样都是大学毕业的，都没经验，“985”“211”高校的学生也没经验，您为什么只用他们不用我们呢？”HR经理如此回答：“第一，英语水平。你说你英语过了四级，那如果同样的问题问“985”“211”高校的同学，他们会怎么跟我讲呢？他们不会用四、六级来评判他们的英语水平，他们会说雅思、托福多少分。第二，计算机水平。你的计算机国家二级刚过，但是大部分“985”“211”高校的同学非常精通计算机语言。我们公司让他做一个APP，他组织三四个人就可以做出来。第三，实践经验。举例来说，非“985”“211”高校学金融、投资的学生在学校里面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外面接触具体的实践操作，而“985”“211”高校的同学在大三、大四的时候已经参加了大型的金融集团的实习，而且最少是六个月，比如说渣打银行、花旗银行、东亚银行等等。^[1]”

高校招聘教师与上述企业招聘员工多少有些相通之处，即高校对应职聘教师第一学历是“985”“211”的趋之若鹜，而对非此类高校出身的求职者则存在歧视。

应该说，“985”“211”高校的人才培养质量相对较高，我们必须承认这一事实。如果非要说非“985”“211”高校的学生水平总体上要比“985”“211”高校高的话，那是违心、狡辩的说法。“985”“211”高校最起码有这么一些先天优势：学校名气大、教育教学资源丰富、吃住学条件较好、优质教师资源多、学生的活动和发展平台高、对外交流途径和资源多、生源优质且学习氛围好等。正如《荀子·劝学》所言：“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如此条件下，第一学历为“985”“211”高校的毕业生，他们的教育质量是比较高的。当然，非“985”“211”高校也可能出现部分比“985”“211”高校学生优秀的学生，“985”“211”高校也存在一部分比非“985”“211”高校学生还不如的学生，但是那属于个例和特殊部分。从总体概率上讲，“985”“211”高校学生培养质量明显更加优秀。

然而即便如此，高校招聘教师以第一学历说事还是不太合适。

首先，第一学历论是翻版的血统论，以血缘而非能力评价人。以第一学历论个人成败得失多少有点“家世”“血统”比拼的成分，这与古时候的九品中正制在本质上可能无甚差别，说得更严重点，这一种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拥护“世袭论”和“血统论”的行为。九品中正制的实施，以家世、道德、才能为评价的维度，之后，慢慢演变成为以一种以“家世”为唯一准则的制度，道德和才能成为摆设，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这一制度已被历史所淘汰。今时今日，以第一学历是否名校来招聘教师，何尝不是以毕业高校是何级“家世”，应聘者属于“高校贵族”还是“高校平民”的血统说事的行动，凭借“家世”“血统”来遴选应聘者显然不太合适。招聘教师毕竟是面向个体的，谁合适谁不合适必须全面斟酌能力和其他方面，而非简单、武断地以第一学历论事。

第二，第一学历论否定了人的发展，是一种静态判断人的发展的思维。如果说有两位教师应聘者，其中一位第一学历（本科学历）读的是普通高校，硕士上的是“211”高校，博士读的是“985”高校，而另一位教师的第一学历是“985”高校，硕士读的是“211”高校，博士上的是普通高校，那么，对那些偏好第一学历为名校的高校来说，该选择哪位应聘者呢？第一学历可看作年满18周岁的年轻人发展的起点，但并非他们发展的终点。作为实施高等教育的机构，大学本该持有“高等教育是促进人的发展的最重要的力量”的观念，并对人的发展和成长的无限可能性坚信不已并坚定拥护。然而，大学如果抓住第一学历为是否人才的甄别标准，那么不就是对教育的作用以及人的发展的无限可能性这一常识进行彻底否定吗？世间有些事情和行动其他机构可以为之甚至蛮不讲理地为之，但大学却是偏偏不能为之、不该为之的，对第一学历名校情结的盲目追逐以及对人发展性的否定就是大学不该为之的行为。

第三，第一学历论是一种庸俗的效率主义行为。以第一学历论英雄、狗熊的背后，还有一种效率观念在“作怪”，实践中，以第一学历是否“985”“211”高校进行选择实则是质量二进制思维。“985”“211”高校培养的学生被贴上质量是好的、合格的、优质的标准，非“985”“211”高校的则属于质量不是那么好的、不太优质的范畴，是与否的标准如此简单明了。对大多数企业和组织来说，用此标准来选才用人，效率的确提高了。但是，这是一种庸俗的效率主义行为。之所以庸俗，在于对选才用人究竟是要讲究效益（选择合适的人），还是讲究效率（快速地选择人），两者谁是主谁是次、谁服务谁的问题辨认不清。以这种标准，陈寅恪、华罗庚等大师在今时今日的教师招聘中必然折戟，因为他们没有显赫的第一学历文凭，学校在接受他们的简历时必然会持效率论而令他们出局。即便事实上他们有能力，但应聘单位可能不会给予他们表现的机会和平台，就此意义而言，这种选才方式哪怕多有效率，也可能是无效益的、庸俗的。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高校作为一个培养人才的聚集之所，博士学历已成为必备的入场券，如此，高校一般采用全年招聘的方法来开展人事业务工作，有较长的时间开展择才和评价，这与一些企业必须到人才交易市场现场择才、马上拍板进而讲究招聘效率（即带走“211”“985”高校学生而放弃非“211”“985”高校毕业生简历的做法）并不是同一种情况，高校完全可以抛开第一学历对应聘者进行系统全面的考评。如果高校还坚持效率论，以第一学历来遴选教师，只能体现出惰性和懒散了。

第四，第一学历为名校的选才方式可能造成高校师资的同化。“211”高校全国共有112所，“985”高校全国有39所。112所“211”高校还有部分是“985”高校，如果一所高校招聘教师均要求第一学历为“985”“211”的话，那么，由此构成的师资队伍未必是一件好事。想象一下，一所高校的教师队伍中要有助教、讲师、副高、正高，要有本科、硕士、博士，这样才能形成了“合理分工，相互合作”的工作局面。如果都是博士、正高，那么，必然造成人才高消费现象——即出现让部分博士、正高去干那些原本是本科、助教的活，以辅助另外一些正高、博士，这样的人才配置结构并非优化。并且，那些博士干本科、助教岗位的工作还未必能够干得比本科、助教要好。同样的道理，教师们第一学历都是“211”“985”高校毕业的，就可能出现类似的问题，即难以有效进行“梯级型”的分工合作，并且教师队伍的同质（如学校培养同质、学科专业培养同质等）影响了学术研究的多样化，这样的师资队伍表面上很光鲜华丽，但组合起来发挥的作用并不见得是最优的。弗莱克斯纳曾说：“有创见的思想家和研究者并不是大学教授的唯一类型，现代大学需要并使用不同类型的人。”^[2]就此而言，高校招聘教师需要规避同一类型出身或唯一类型出身、第一学历均为“985”“211”高校毕业，这种扎堆的情况并不见得好。

当然，说了这么多，笔者并非否定“985”“211”高校人才培养的优质，只是想提醒高校招聘教师要减少已有的思维定式和刻板印象，给予非“985”“211”高校毕业的准教师公平求职的机会，采用更科学的人才遴选办法。切莫过于武断、绝对化，把第一学历为“985”“211”高校毕业的与优质能力、有能力划上等号，而把第一学历为非“985”“211”高校毕业的与低质能力、无能力等同。

近些年，政府部门招聘公务员时就严禁在招考公告上列出需“985”“211”高校毕业的规定，有此规定者，属于就业歧视，是违法违规的。相比之下，个别高校还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行以第一学历说事的举才选贤活动，这样的行为既暴露出大学人事部门选才用人我行我素的“土思想”和“粗暴行为”，也反映出大学的傲慢以及人本思想的缺失，这不应该是大学应为的事情。我认为，一所好大学，值得骄傲是培养了一批精英人才，更骄傲的是培养了一批普通公民，形成了支撑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同样的道理，一所大学在招聘教师时，值得骄傲的是遴选了一批优秀的、符合本校未来发展需要的新教师，更骄傲的是，不是以第一学历来作为选才的标准，而是公平取才，不拘一格，让人人都有获得教职的机会，彰显大学的博大胸怀和人本思想。

2018年7月20日

【注释】

[1]秩名.非985大学的不要！你怎么看？[EB/OL]. http://www.sohu.com/a/166437162_810357

[2]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徐辉，陈晓菲军，译.现代大学论[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5.

突破血统论，大学不止第一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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