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车水捕鱼已成为当地一景，游客也会参与其中，亲自上阵，“拿”鱼，尝鲜。故事中的“鱼笼”，指的就是禄充人用的捕鱼工具。把这种称谓的由来归结在汉文化“进驻”云南后的“同化”上，倒更合理。或者，专注于鱼笼的编织手艺，也可把它的“古”风说出一二。在当地，念出这些谚语的人个个都是“老禄充”。严格地说，这种现象是鱼急于产卵，扯不到“男欢女爱”的层面。......
2023-08-30
龙舞朝阳：禄充与思荣的隐居生活
【摘要】：一年前杨思荣庚午科中举，杨家也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热闹了一天，让许湘好个羡慕。但今年杨思荣接圣旨，完全出乎许湘的意料——嘉庆十六年，杨思荣辛未科中进士，点翰林，任庶吉士——小许湘没想到杨家的荣耀如此频繁，杨思荣的学业水平能如此这般直线上升！老学究对出的下联更是刺激了许湘。“早日和荷仙在一起”成了许湘刻在心上的念想。对杨思荣的羡慕和对黄荷仙的思念，两股劲把许湘拧成了一股绳。
案头四书五经，床边唐宋元明，
雨打芭蕉声声慢，檀香抚夜灯。
笔下诗词歌赋，砚旁水墨丹青，
风吹文章字字锦，红袖伴神童。
这段词说的是许湘夜读。那年许湘十岁。十岁就有红袖伴读？有，许湘还没出生就有媳妇，父母给他订了个娃娃亲，是江川黄贡爷家的小姑娘叫黄荷仙，比许湘早出生两个月。荷仙三岁时亲娘离世，许家一想，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两家相处的好，怎能看着娃娃苦？接过来一起养着吧。许家当家人是许湘他爸许何衡，那是昆明五华书院的教书先生，才高八斗，书画了得，心地善良，通情达理。许何衡和黄贡爷一说，荷仙三岁就提前“过门”了。
许湘三岁跟着父亲背诗作文，荷仙也一起学，这两个小娃娃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天赋不分上下，成绩你追我赶，感情也处得好，几乎是形影不离。一年后，许何衡感觉力不从心了，小娃娃学得太快，自己又要到昆明上班，没法把精力全放在下一代身上，于是就给请了个师爷，全天候教书育人，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师爷会啥教啥，许湘和荷仙天资聪颖，一点就透，教啥会啥。聪明是聪明，小娃娃改不了爱玩爱闹的秉性。街坊邻居有不少饱读诗书的叔叔大爷，经常喊许湘和荷仙出来吟诗作对消遣一二，许家师爷也不拦着，觉得让娃娃出去放飞自我是件好事，跟着有学问的大人玩也是学习，拓视野长见识。许湘酷爱楹联，荷仙酷爱诗文，许湘一听有人喊他对对联，立马就来了精神，荷仙开始也跟着一起玩，后来大些，听到别人说她是许湘媳妇，很不好意思，渐渐就少出门了。
那天许湘正和几位老学究在街边咬文嚼字，不远处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接着锣鼓也响起来了，许湘扭头一看，那边厢黄土盖地净水泼街，红红绿绿一大队人马招摇过市，正中间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人，穿官服戴官帽左右有侍卫前后有随从，众人在老杨家门前站定，当官的下马进了杨家！许湘来了兴致，回头对老学究说，老爹回头我再来找你玩哈，那边热闹我去瞧瞧。老爹说，你不玩就算你输噶！许湘说，么我出个上联你们先对着，“骑大马戴花翎炮震村寨”，等哈我回来听下联噶！
许湘跑到杨家门口，院子里人太多，许湘挤不进去，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清。人群中有小伙伴，许湘赶紧问，是哪个？讲些哪样？小伙伴说，县太爷来了，陪着个更大呢官，讲些哪样听不懂噻，讲哪样……“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你咯懂？许湘一听，哇塞这是圣旨格式嘛！读圣旨肯定是钦差了！老杨家这是接圣旨啊！
杨家少爷杨思荣点翰林了。杨家小哥平常不怎么出门，许湘知道这位街坊爱读书而且很有才，只是真没见过几回面。一年前杨思荣庚午科中举，杨家也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热闹了一天，让许湘好个羡慕。但今年杨思荣接圣旨，完全出乎许湘的意料——嘉庆十六年（1811年），杨思荣辛未科中进士，点翰林，任庶吉士——小许湘没想到杨家的荣耀如此频繁，杨思荣的学业水平能如此这般直线上升！这可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几位老学究也来杨家看热闹，对杨思荣赞不绝口。见小许湘神色凝重往家走，喊了几声：许湘，对子对出来了噶，你听着噶——“中进士点翰林誉耀禄充！”
老学究对出的下联更是刺激了许湘。他回家后让师爷讲讲翰林院，师爷说，各朝各代，翰林学士都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人，那可是知识分子中的精英，唐朝杜甫、张九龄、白居易，宋朝苏轼、欧阳修、王安石，皆是翰林中人呐！读书为哪样？学而优则仕。仕是哪样？从举人到翰林就是仕途，杨思荣这仕途再进一步，那就是朝臣了！就“达则兼济天下”了！许湘听得出神，突然冒出一句：师爷，你瞧哈我，咯有翰林相？
师爷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许湘，语重心长：
许湘啊，我瞧你你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是可造之才，只是……你顽童一个！咯能收住心，咯能受得了头悬梁锥刺股呢苦！
嘉庆十六年入冬，黄家有了变故，京城需要一批云南鉴药师，黄贡爷被选中了，要去京城。贡爷鉴药？各位，清代的贡爷可是分门别类的，有恩贡、岁贡、优贡、拔贡、副贡、例贡，黄老爷是“例贡”。例贡不算正途，但在当时好歹也是贡爷。黄老爷本是做药材生意的，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很有建树，早年得了个贡生名号。黄贡爷要带着荷仙走，一来自己去京城觉得孤单，二来想让女儿出去见见世面。亲爹要带亲闺女走，师爷不能阻拦，许何衡也没法阻拦呐。荷仙、许湘都有点不乐意，可这事得听家长的啊！
荷仙走了三五天许湘没太大的反应，十天半月，许湘有点不习惯了，刚攒足劲头开始苦读圣贤书的许湘冷不丁没了伴儿，一蹶不振了。半月过后，书房里的许湘茶不思饭不想在那踱步吟歌，上半段是荷仙一年前写的，许湘给续了下半段：
荷仙：湖静渔歌歇，星阵水中列。灯下顽童读诗书，惊飞梦中雀。
许湘：窗寒孤灯闪，笔墨无人借。昨日春花今秋叶，北风鹅毛雪……
师爷纳闷，听说过“一入情关便不足观”，可那是成年人的情感啊，十岁的娃娃难不成会害相思病？这可如何是好！许何衡一看这种情况，喝了半壶老酒，眉头一抖计上心来。
儿呀，咯是觉得小荷仙好。
爹，荷仙好。
将来，咯是要娶？
娶呢！
么她爹去做鉴药师，就可能从此留在京城，那小荷仙守着亲爹也是孝道，你想想嘛，她咯能回？
怕是难回。
么你咋个整呢？
我晓不得咋个整。
你晓不得，我晓得，从古到今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想和荷仙最终走到一起，你要从最后一个来，你先金榜题名，自然就见着荷仙了，就洞房花烛夜了，也算他乡遇故知了，要真赶上久旱逢甘雨，你四喜就凑齐了……
爹你喝多了。
爹没喝多！爹是想给你做做思想工作，提高一下你呢思想觉悟。咯明白了？虽说十年苦读，十年么你二十岁，刚好是娶妻生子的好时光！么想想就激动！
爹你是给我励个志？
天意，是天意！
许湘想荷仙，是情窦未开那种想，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种想。朝夕相处的玩伴突然走了，能不想？许何衡用的是激将法，想让儿子化孤单为力量。许何衡一番话真就点化了儿子，许湘一想对呀，我不是想点翰林嘛，点翰林是要去京城啊，这鸿鹄之志若要实现，必定要到京城走一遭才行！不过十年倒是太长了，我得压缩压缩，大清法定结婚年龄是男十六女十四……
“早日和荷仙在一起”成了许湘刻在心上的念想。这念想无关爱情，却是真真切切的感情。对杨思荣的羡慕和对黄荷仙的思念，两股劲把许湘拧成了一股绳。师爷发现，许湘苦读并不是头悬梁锥刺股死记硬背，他找来杨思荣的文章细细揣摩，再把自己的文章分解，逐字、逐句、逐段斟酌，磨得意境清新，力透纸背。《三字经》里说“昔孟母，择邻处”，许湘不用“择邻”，整条街文化氛围浓厚，街坊邻居中那些老学究都是许湘的“同学”，许湘活学活用，在街上就能完成学问的实践。县太爷到杨家拜访时也听杨家夸许湘，县太爷和许何衡熟，许家出了个好苗子，他高兴啊！一高兴就忙里偷闲去了万松寺，刚上三炷高香，回头见一翩翩少年正拜观音，眼前一亮：
“咦？许公子拜菩萨求福求禄求翰林？”
许湘见是县太爷，躬身施礼：
“哦，县太爷烧高香佑山佑水佑民生。”
县太爷含笑拍拍许湘肩头：
“万松寺神灵必识你才华横溢！”
许湘又作一揖：
“禄充村百姓都夸您清正廉明。”
县太爷低声问道：
“小荷仙在京城可有音信？”
许湘脸一红，低声答道：
“老岳父有书信常报太平。”
县太爷这可真见识着许湘的才华了，这是你有上句他有下句，带辙带韵带情感，彬彬有礼间，就把家常话给说出彩了，这可不简单！县太爷端详许湘——许公子，我看好你哦！许湘再鞠一躬——托您的福！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嘉庆二十一年，也就是1816年，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许湘却不再是顽童许湘，十五岁的许湘丙子科中举。深秋云淡枫红，官府差人飞马传书给许家报喜，召禄充村许湘进京会试！
嘉庆二十二年三月，京城。礼部主持一系列声势浩大的春试。第一场《四书》三题由皇帝钦命，其他考试内容和乡试差不多，许湘从容过关。四月放榜，许湘上榜为贡士，便入皇宫保和殿参加复试，当日作《四书》文一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天放榜，许湘进入殿试名单……
殿试在会试放榜一个月后举行。这期间，贡士许湘见到了魂不守舍的荷仙。
话说六年前荷仙随父进京，也是孤单得紧，小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却日夜挂念许湘。她连写了几封信偷偷寄回禄充，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回信！荷仙有点慌，就和爹地说，也该给许家报个平安了，她爹说，刚到京城就写信给许家报过平安，许夫人回信说一切都好，许湘也用功。荷仙奇怪了，爹地写信有人回，我写给许湘他为何不回，难不成这是一别成陌路，恨我狠心了？不行，我还得写！荷仙每月写一封信，一年十二封，可还是不见许湘半点笔墨！荷仙想，完了，这是真恨上我了，爱恨就在一瞬间了！
许湘真没收到信？真没收到。他看到的都是黄贡爷写的信，也提到荷仙很好，让许湘安心读书什么的，许湘心想，她好我就好，我一门心思苦读吧，不能等十年，我要用最短的时间实现理想，用实际行动见到荷仙！荷仙的信呢？被许夫人“代收”了，一封也没给许湘看！许夫人知道两个娃娃的感情，生怕书信来往分了许湘的心。
荷仙见许湘站在厅堂对着她笑，差点晕倒了！六年啊！六年没见，六年胡思乱想啊！荷仙眼泪下来了，控制不住了：
“这六年我身在京城心在禄充，
托鸿雁传书信你只字未应，
听闻你在春试已得高中，
我这里行大礼拜见贡生……”
许湘赶紧安慰：
“临行前我娘亲作了检讨，
她怕我不专心大器难成，
收了你那书信原封未动，
一路上我读过你字字柔情。”
荷仙忍不住回忆：
“也念你读书苦我忍气吞声，
怕只怕你忘却那儿时纯真，
仙湖水曾映出二人倒影，
笔架山曾留下你我笑声。”
许湘也动了情：
“怎敢忘三岁时姐弟相称，
怎敢忘手牵手去捕蜻蜓，
怎敢忘夜读书红袖添香，
怎敢忘共一曲琴瑟和鸣。”
……
许湘荷仙这一见，把六年的思念说了个痛快，也把爱情之火给“点燃”了。黄贡爷下班回家一看，哎呦喂，许湘来了！你看你都是贡生了，咱爷俩这职称还平级了，要不咱们这么着吧，我写封信给你爹？你和荷仙的事儿就麻溜儿选个良辰吉日咱就办了？
黄贡爷一口京腔，说得许湘喜笑颜开。
五月初五，许湘赴紫禁城保和殿殿试。
五月初六，读卷大臣文华殿阅卷。
五月初九，太和殿传胪，首席读卷大臣公布名次。
当天一大早，銮仪卫在太和殿前设法驾、设大乐，礼部和鸿胪寺在太和殿内设黄案、设云盘，午门外的彩亭、鼓乐也一一就位。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各着朝服在丹陛之下左右序立，新科进士身着朝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按名次奇偶排列东西丹墀之末。
典礼时到，礼部堂官请皇上太和殿升座。大乐奏起，司礼者手持一丈余长鞭由下而上旋出三声脆响，读卷大臣等官员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大学士进殿从东楹黄案上取出黄榜，授于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宣读制诰……
日出三竿之时，许湘被宣“中二甲第二名，赐进士出身”。
五月十五，许湘再赴保和殿参加进士朝考，翰林院馆选，考核进士诏、论、疏、诗、赋的功底。许湘以殿试二甲、复试和朝考一等的成绩被录取为庶吉士。
老翰林颤颤巍巍摘掉老花镜打量少年许湘。
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的许湘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对前辈施礼。
“公子贵庚？”
“一十六岁。”
“何方人士？”
“云南禄充。”
“少年才俊！”
“岂敢岂敢。”
“可曾婚配？”
“明日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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