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澄江县小官庄火葬墓群:火葬习俗揭示僰人多样殡葬习俗

澄江县小官庄火葬墓群:火葬习俗揭示僰人多样殡葬习俗

【摘要】:1992年,澄江县人民政府将“小官庄火葬墓群”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相关保护工作持续至今。已有分析人士推断,“火葬罐”有可能来自僰人。举世瞩目的“悬棺”是僰人留下来的葬法,已被公认,如果火葬也出自僰人,这一族的殡葬习俗就不止一种。僰人忍无可忍,在九丝山建城筑堡,与朝廷对垒。这些人的民族被定为“彝族”,但他们说自己的祖上是为了躲避战乱“渡江”而来,他们不是彝族。

小官庄,在澄江主城区的西南边,海拔1816 米,周围地势开阔,背靠老虎山,面向澄江坝子。村前的坡地上是1 平方公里的“小官庄火葬墓群”。这一火葬墓群并未被全部开发。早年有村民垦荒,掘出了很多火葬罐。后来,墓地一度成为村民耕地,浅层墓葬被破坏。1992年,澄江县人民政府将“小官庄火葬墓群”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相关保护工作持续至今。

▲小官庄全景

已被发掘的火葬罐中盛殓着残骨,有的残骨上写朱砂色梵文经咒,梵文上覆以金箔,随葬品还有铜片、耳饰、贝币等。火葬罐为陶质,造型相近,纹饰不同,多为元明时代物品。

清道光《澄江府志》中提到,“澄江在唐天宝时期没于蛮,号罗伽甸,后为僰人所夺……大理国析蛮为三部,(澄江)号罗伽部。”已有分析人士推断,“火葬罐”有可能来自僰人。

问题来了。举世瞩目的“悬棺”是僰人留下来的葬法,已被公认,如果火葬也出自僰人,这一族的殡葬习俗就不止一种。那么,什么人高悬半空,什么人入土为安?

2006年—2008年,我写了长篇小说《鸳鸯茶》。《鸳鸯茶》原名《悬棺》,写的是背叛和救赎的故事,故事发生地设在有僰人悬棺的云南盐津。写作期间我去了昭通,聚焦盐津豆沙关,阅读了大量和僰人有关的史料、传说。盐津曾是僰人的地盘,在僰人被灭之后,只留下了峭壁上的悬棺。

在僰人的“首都”四川九丝山,有这样的碑文:

明时都掌人据山称王,周围30 余里,四隅峭兀。上有九岗四水,地面极广,可以播种,下唯一径可通东北,连峰鼎峙,峻壁皆数千仞。

万历元年冬、十月既望,四川石布政使四明冯成能、副使渤海李江、以议嘉禾、沈伯龙,同登九丝城。当天兵大捷,为经略万世这雄图也。惟时风卷长云,日开阴谷。相与酬觞绝顶,跃剑悬岩;俯视万灶星屯,蛮巢鞠为焦土;望西南诸夷厄塞,尽在目中。诚千古奇观,是用勒石,以志为朽。

明朝对僰人的剿杀是空前绝后的。从西周到明朝,僰人生存了2500 多年,在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中,僰人战功赫赫,被封“僰侯”。这个骁勇善战的民族后来有了自己的国度,也就因为“骁勇善战”和“国度”,被大明朝视为邪恶势力。明朝伊始,僰人权利就被限制,酋长制度被废除;明宪宗时期,朝廷派人招抚僰人,但使者带着怒气去对付僰人,斩杀了数百僰人寨主。僰人忍无可忍,在九丝山建城筑堡,与朝廷对垒。整个族群同仇敌忾,却被明军施计暗算,最终敌不过朝廷的血洗和清剿,各首领相继战死,九丝山被屠,从此,僰人销声匿迹……

盐津的老人说,僰人和我们不一样,本事大得很,不可能被斩尽杀绝。兵败如山倒,九丝山九丝城不在了,僰人就分了两支,一支飞走了,飞了!另一只留下,改名换姓,立下规矩,永远不许说自己是僰人!

当年云南盐津一带是僰人的地盘,那里的“悬棺之谜”曾被探索频道拍成纪录片。但僰人是否渗透到澄江,找不到考据。明朝当局对蛮夷和僰人颇有成见,数次兵发云南,灭了僰人,也把蛮夷众多部落打得鸡飞狗跳,所谓扩大疆土统一中国的举动演变成了“战争瘾”。僰人向来好战,战略战术都有一套,本族兵马不多,也说不定有联合云南其他少数民族抱团抗明的想法和动作,若真到过罗伽甸,或许是寻求联手,是战略选择。

“飞走”的那一支僰人无法追寻,但“留下”这一支僰人被迫融入了各民族,真有些佐证。

在四川宜宾某些乡镇流传着有关僰人的民谣,大意是——姓游的是彝族,姓范的是苗族,“后山挂岩子”的姓何。“挂岩子”,说的就是僰人的悬棺。

传说中,僰人有过两次改姓。他们的祖先叫“哈十三雄”,后来“哈”改为了“阿”,他们的将领被尊称为“阿大王”;第二次改姓是在九丝山被屠之后,把“阿”改成了“何”,他们不敢再姓“阿”,只好找了一个相近的字替换。

云南丘北县现在六个乡有僰人,纯僰人村寨19 个。这些人的民族被定为“彝族”,但他们说自己的祖上是为了躲避战乱“渡江”而来,他们不是彝族。

僰人的后裔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史料,一朝被蛇咬千年怕井绳,祖辈们传下的“家训”就是要求后人抛弃所有僰人的“标识”,甚至姓氏和名字。但他们会用一代代传下的手艺证明自己,在丘北,僰人独特的服饰还在时隐时现,僰人古老的民歌也有人哼唱——

祖先在崖子上,

主公在崖洞中,

老人在供桌上,

朋友在酒桌上。

诸多猜想中有一种可能是:高悬半空的是僰人的祖先,九丝山之战之后,躲避战乱的僰人死后才“入乡随俗”,入土为安。

澄江小官庄火葬墓群中留下的“火葬罐”若真是僰人留下的,那它们的入土时代必定在九丝山战役之后,也就是明万历元年(1575年)之后的事情。史书上“大理国析蛮为三部,(澄江)号罗伽部”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大理国并未发兵讨伐僰人,僰人“总部”被毁之后,澄江无有战乱,僰人自动“移魂”。澄江的僰人集体出走“换防”,再来的僰人已“不是”僰人,这种状况大理国并未理会。火葬罐原料是烧造技术很原始的粗陶,随葬品有铜片、耳饰、贝币等物品,也基本符合僰人的生活习性。只不过,墓葬里有些残骨,残骨上有些梵文经咒,梵文上覆以金箔……这些信息呈现给后人的是另一种神秘。

▲小官庄墓群出土的火葬罐

僰人的信仰有些庞杂,图腾崇拜、祖先崇拜、多神崇拜、动物崇拜、生殖崇拜……唯独和佛教之间没出现明显的关联。梵文是印欧语系最古老的语言之一,几乎是和佛教一起传入华夏的。

在经历种族灾难之后颠沛流离的僰人,难道和佛教之间会另有故事?

当年拍悬棺时下着雨,光线不和谐,我拍的照片因调高了“锐度”,图像轮廓上出现白边,失真,刺眼,看上去像是悬棺上镶了光的轮廓,像是僰人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我想,他们曾在我们的世界生活了数千年,并不能因为现在寻不到确切踪迹就在“锐度”上随意调节。僰人为什么不能和佛教有瓜葛呢?祖先血光之灾造成的阴影世代流传,僰人完全有可能选择另一种信仰,找一种不暴露身份又可以作为寄托的信仰,比如“佛”。

“我佛慈悲”。

程本立,明初浙江崇德人,从小有大志,读书不事章句。洪武年间太祖对他说:“子质近原,当志圣贤之学。”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程本立因亲朋犯错误受到牵连,被贬到云南做了个小官吏,任职期间,为官贤泽,民夷安业。十年后被荐入翰林。

对云南略知一二的程本立写过一首小诗,不知为何提到了当时被太祖极度敌视的僰人:

汉妇良家子,从军岁月多。

生来小儿女,唱得僰人歌。

▲今日小官庄

当然,“小官山火葬墓群”会有更多的历史信息和猜想,“和僰人有关”只是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墓群“讲”的必然是有关人类归宿的故事,这让我感性起来,聚焦到了僰人身上。一个悲苦的族群隐没在人世间,他们改了身份,改了姓名,甚至改了信仰。乱世、盛世更迭,战争、和平交替,不知给我们留下无数悬念的僰人会不会有朝一日重理血脉,整装再现,自己揭开那些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