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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山-龙舞朝阳,政治斗争与爱情

【摘要】:蒙古姑娘阿盖是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的女儿。政治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梁王让阿盖用孔雀胆毒死段功,阿盖觉得段功对自己情深意重,拒绝了父亲的要求,并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段功,让段功带自己回大理。梁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安排了一场佛事,邀请段功参加。还有传说,说云南每年要向朝廷进贡2500 匹马,后改贡给梁王。▲梁王山老君殿遗址孙老先生言之凿凿,却说得风轻云淡。

2013年9月25日,《春城晚报》做了两个整版的“深度地理”。读得出来,记者在当地村民的引带和解说中游走梁王山,懵出了境界。“梁王山宝藏之谜”被加工、传播出了穿越戏份:山上见不到元末梁王踪迹,却挖出过赝品“大宋通宝”和明清时期的铜钱。记者在村中探访,在山上寻觅。脚步哨村是梁王放哨的前站,菜花坪村是梁王种菜的地方,饮马池村是将士们取水饮马的地方,马房村是蒙古大军的“马棚”,金殿是梁王居住的宫殿……

当年僰人被明军斩尽杀绝,仍留下了九丝山的遗迹和世人瞩目的悬棺。梁王屯兵罗藏山若真有其事,大明洪武年间距现在也不过600 余年,期间虽然经历过地质危机,但绝没到山崩地裂的程度,不然澄江也不会有明代的古迹留存。把匝剌瓦尔密占山为王18年却没留下只砖片瓦一梁半柱,相当费解,就算蒙古人游牧成性不善建筑,那跑马练兵的场地在哪里,防御的工事在哪里?

后人乐于杜撰也善于杜撰。撰成故事能做消遣,撰“史”授人则变了性质,弄不好就会生出“愚人”效果。

比如——相传,梁王有个女儿“阿盖”,往根上“捋”,这不是史,而是“戏”。

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确有其人,但他和大理段氏之间的恩怨已被加工过无数次了。《明史·卷一百二十四·列传第十二》里的确提到了他1365年杀大理总管段功的事,在那之后,他女儿“阿盖”横空出世及与段功的风花雪月故事,堂堂正正就进了史书……明嘉靖年间,蒋彬在《南诏源流纪要》里大胆融进了民间传说,随后阿盖的故事在杨慎的《滇载记》、倪辂的《南诏野史》、诸葛元声的《滇史》、屠寄的《蒙兀儿史记》等文本中频频出现,文人才子们孜孜不倦地“捏”出一个虚构的“泥人”,甚至在某处造了一座和阿盖有关的建筑,一切都煞有其事,以至于当代文史研究者竟敢用这段演义充填自己的史学论文……抗战时期,郭沫若写了话剧《孔雀胆》,把阿盖的殉情写得惊天动地,虚构的东西再次撩到了一些人的政治神经和爱情神经,几朝几代前赴后继造出的东西,放在历史中已几近乱真了。

《孔雀胆》讲了一个悲壮故事。

蒙古姑娘阿盖是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的女儿。阿盖在昆明邂逅了大理第九代总管段功,一见倾心,明知段功有妻室,还是忍不住去接近段功,一来二去,段总管接纳了阿盖。段功正妻高氏写信劝丈夫回头,段功回大理后日夜思念阿盖,便再次离家出走到昆明与阿盖相会。段功先前帮梁王打江山,自恃有功,觉得和阿盖的感情也不出格,但梁王觉得段功是在找机会吞下昆明城。政治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梁王让阿盖用孔雀胆毒死段功,阿盖觉得段功对自己情深意重,拒绝了父亲的要求,并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段功,让段功带自己回大理。

梁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安排了一场佛事,邀请段功参加。段功不知有诈,在通济桥被乱箭射死。

梁王有个丞相叫“驴儿”,是害死段功的罪魁,阿盖想尽办法靠近驴丞相,被驴丞相察觉,驴丞相发现阿盖投毒,便逼阿盖喝下毒药,阿盖不从,跳河自尽。

戏就是戏,戏就是要让你信以为真。戏不一定是“话剧”或者“歌剧”,戏有可能是你读到的“史”,甚至是你看到的“遗迹”和口耳相传的“评价”。从明朝到现在,对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一直都评价不佳。

相关“史料”记载,1382年1月6日,把匝剌瓦尔密逃至忽纳寨,焚毁龙衣,逼妻自尽,自己也和大臣左丞右丞自杀身亡。而澄江却有个传说,梁王山下有一种“尖刀叶草”,草尖是红色的,它的来历是——梁王被沐英俘获,推出去斩首,但梁王在山上修炼多年,练得神通,砍刀无法取其性命;后沐英拷问梁王的小老婆才得知,杀死梁王要用“尖刀叶草”才行,沐英派人找到“尖刀叶草”,梁王才被处决……

那么,梁王是自杀还是他杀?

梁王山的沧桑感并不浓重,非要在山上做沉思状,某种无奈和焦灼就会不期而至。只有沉浸在别有洞天的风景里,才会找到天高云淡的宁静

梁王山海拔2820 米,接近顶峰的山体有一眼从未干涸过的山泉——“一碗水”。“山多高水多高”的说法自古有之,但在这么高的山上有来自远古的清泉喷涌,真会让人有通透的感觉。

“罗藏朝云”是公认的澄江十景之一,梁王山一面雄伟峻拔、壁峭千仞,一面群峰簇拥,郁郁葱葱,两种不同“面相”各掌方位,显尽了冷峻和温柔。站在山顶看日出日落皆有风味,若遇云海,便如坠人间仙境。“极目观四海”胜景更是可遇不可求,只有能见度极好的大晴天登上观海瞭望塔,才有可能放眼天际,看穿红尘。

曾在朋友圈里看到一首诗,是一位大学生在梁王山上写出来的,大意是:

这个春天

我拜访老友,拜访梁王山上的花

▲澄江十景——罗藏朝云

她们伸长脖子看着我

抖着汗水

给我讲远方的故事

西北的滇池,东北的阳宗海

喏,那是抚仙

再远,是星云……

我说

雨过天晴

我就套上长焦镜头

去读你们看过的春秋

曾在龙街左所村和当地老人们闲聊时说起过梁王山和传说中的宝藏。老人们对梁王传说的来由莫衷一是,觉得梁王山上有梁王肯定是史实,但梁王在山上住了多久,人马几何,都干了些什么,九库金九库银的来龙去脉,至今,仍是一个谜。一位孙姓老者见我是北方人,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和我滔滔不绝。他看得开,说得来:你是北方人,我就举个北方的例子。座山雕的威虎山、威虎厅在书里的样子、在电影里样板戏里的样子都不一样,越来越离谱,九群二十七地堡,哪有啊!威虎厅就是个木棚,这是考证过的。《林海雪原》是50年代写的书,“威虎山”三个字是70年代刻上去的,原来就是个无名高地。你说,哪样叫真实?哪样叫真相?我挨你讲,梁王在山上安营扎寨,在山上修建跑马场、花园、凉亭、寺院。还有传说,说云南每年要向朝廷进贡2500 匹马,后改贡给梁王。这点么,怕倒是有点夸大,你去山上瞧瞧,马放哪点!一年2500,18年那是多少匹马?你是读书人,我一讲你就明白,讲梁王故事的是后来人,明朝人讲元朝的故事,和我们这哈坐在这点讲清朝故事一样哦!唐宋元明清,有顺序的哦。

▲梁王山老君殿遗址

孙老先生言之凿凿,却说得风轻云淡。

亦真亦假,扑朔迷离。

老人们的视角有些不同,他们觉得,山上的电视塔带给他们的福利远比登山远望、探秘寻宝实惠。

“(20 世纪)70年代建的,那哈电视机还没的几台,听广播,听得清楚呢!”

“讲历史,那是文化,这哈广播电视,也是文化呢,大文化!”

“澄江呢电视信号都是从那点传过来呢。有哪样新闻快得很!我们老年人不瞧电视咋个行!山高哦,传得远哦。”

“上山么上不克了,电视么要瞧呢。”

“现在么网络、手机,玩呢多呢,年轻人个个爱这些,我们老年人么,还是离不开电视、广播。有感情呢。”

我唐突问了一句:梁王山原来叫罗藏山,“罗藏”是“虎栅”的意思,意思是说这一带有过老虎

孙老先生哈哈大笑:“人么心中想哪样,就找个方式方法去讲哪样,合?这种么也是文化。老虎和梁王还不都是一回事。咯对?”

当年《春城晚报》记者采写“梁王山宝藏之谜”时,梁王山人李老先生曾给他展示过一枚“大宋通宝当拾大钱”,说是在山上采掘到的,懂行的记者研究半晌,断定是近代仿品。而那位老人家时年已过古稀,曾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并不是打诳语之人。如今我听罢孙老先生摆的“龙门阵”,倒觉得梁王山是历代人合力摆的“龙门阵”,一代故弄玄虚、一代不明就里,就能造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意境来,“龙门阵”的创阵人薛仁贵如果穿越到现代,也会蒙在阵中,难辨龙蛇,难寻出口。用21 世纪初叶最流行的探古脑洞做比——如果,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突然落入时光隧道复活到现代,听了大家编排给他的硬核故事,则会完全神志错乱。

史与戏,终究不同。那首罗大佑的歌唱得不错——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

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

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梁王山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