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宽[1]80年前父辈一代跟随竺可桢校长从杭州西迁,直到遵义、湄潭、永兴。我今年8月有机会跟着陈天来教授重访湄潭,回忆了童年的往事,对今日湄潭发展感到宽慰、兴奋。我们从杭州出发飞贵阳,再坐小车上高速直达湄潭,前后仅用8小时。从湄潭到遵义要经过虾子场,停车吃中饭,到遵义已是下午3点多,现在湄潭到遵义,开车只需40分钟。今年回湄潭,看到电力充足,回忆起我们当年在湄潭,晚上点的是灯草桐油灯。......
2023-10-07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刘禹锡的句子放之四海而皆准,放在澄江,也好生贴切。
澄江也孕育了数不胜数的佳句,千百年来,好山好水一直在激发文人墨客的灵感。在龙街,逛逛寺院,读读碑文,远可观古滇物象,近可看盛世人文。
清人张文星曾在西龙潭龙王寺前留下一联:
此地涌灵湫,要清清出,要浊浊出,不舍昼夜溢乎海是潭名冷泉,决东东流,决西西流,取之左右逢其源。
▲西龙潭
张先生写的是西龙潭清浊有致,明暗共生。但若不泛泛而读,专注细品其味,这对联说的就不只是甘泉,它像是在说做人的某些道理。有些圆滑,却很生活,很烟火。
西龙潭石桥上有“镜澈冰壶”“幽潭寒玉”“沧浪泉源”字样,年代不详,刻得精致,写尽空明,凝练出冰壶寒玉般清高。我对这种“千碑一面”的古风表达难有兴致,觉得词句空旷缥缈,又显得太在意,远不及张文星字里行间的写意,更不如周野樵的情怀。当地知名人士周野樵七十多年前留在西龙潭的文笔温雅抒情,心怀感恩。老文人的寄情,写的也是诚意,寄的也是人情——
……知吾邑之城西,村落鳞次,田畴万倾,咸仰给予是泉之灌,沈为民食,天利赖无穷……
澄江“立夏节”一些约定俗成的节俗始于西龙潭龙王寺。这些节俗,源于百姓对神灵的感恩。
“立夏节”和古老的祭祀祈雨习俗有关。遇旱求雨在古时并不稀奇,澄江少数民族支脉庞杂,有的“部落”会世代延续,并适应着时代的发展,创新繁荣这一传统节俗,让“立夏节”日臻完美,“成全”这一祭祀的通灵感。自然,跨种族的传说也会应景而生。
各民族关于龙的传说数不胜数,只在云南,金龙银龙青龙白龙就已遍地皆是。昆明黑龙潭,与老龙王打架的小青龙至今还困在水下;楚雄紫溪山,黑龙玩弄民女留下“包头王”之后跑到双柏乌龙寺闭门思过;丽江老君山,黑龙王与小龙女只顾恩爱不理治水之事,那方水土至今仍由岳父老龙王代管;玉溪奇黎山下九龙池,张三丰展神通镇住的九条恶龙至今仍在吐水赎罪、为民造福……
澄江西龙潭“立夏节”的传说,说的是造化和报恩的故事。
西龙潭中的青龙娶了附近村寨的杨姑娘,杨姑娘回娘家时被嫂子偷看了龙体,按龙族法条,杨姑娘从此不可回乡省亲,但她虽深居龙潭却从未停止暗中帮助乡里。某年澄江大旱,河涸地裂,百姓想起已为龙母的杨姑娘,便备办三牲祭品到西龙潭求雨。祭祀完毕,雨露滋润禾苗壮,春绿秋黄,五谷丰登。
神话和传说是有区别的。神话完全是想象的产物,是人与自然的神化,传说可能基于某种事实,是神话“靠近”人的演绎,“神格渐进于人性”,但在想象和奇异色彩方面,神话与传说一致,所以通常是相提并论。
和所有的“龙传说”一样,“立夏节”传说也是民间艺人天马行空臆想出来的桥段,也是“神格渐进于人性”,耐不住我们推敲。杨姑娘借龙威行善事是民众对神灵的寄托,这一主题下的故事本可恢弘、细腻,却被简陋编排,荒废了用心。大旱深重黎民已苦而杨姑娘有求才应,偏离了这位龙母的人设。数百年来,很少有人质疑、订正这样的传说,人们知道它完全是“人造”的,在古老祈雨仪式已变成节日之后,人神间的爱恨情仇其实已成为岁月的闲情,成为文化的逸致,它只是最古老的文艺,它自然可以出自愿景,高于生活,天马行空。但它的“感恩”意味一直弥漫着,闲情逸致的文艺,仍有“骨血”。
西龙潭至今仍是澄江的水源地,回溯几百年前的农耕岁月,它的重要性可想而知。立夏是农事重要时节,水是农业命脉,祈雨仪式演变成节日,既是自然,亦是必然。龙王寺内乾隆二十年(1755年)立起的《轮流演戏碑记》很有“法条”味道——
澄江府河阳县正堂加三级记录三次王□示渝:照得每年各村营演戏事,头龙立夏及龙王庆诞,牌到分定轮着村营演戏一天,报答神庇,灵佑万民,理宜□□悃,俟候应办,不得抗拗,各宜尽心,凛之慎之!如违严拿重究!特示。”下分四列,分列村名四十六个,根据各村力量大小,共同承担演戏任务,分别刻有“演戏一天”字样,共二十三行,即从每年立夏前开演,直到龙王诞辰,连续接演二十三天。(《云南省志·文化艺术志》)
看得出,这个“立夏”时节的大型社会活动根植民间,当时的“立夏节”已成民俗节日,各种安置已非雏形。
▲西龙潭“立夏节”轮流演戏碑
▲欢庆“立夏节”
如今澄江“立夏节”的一系列老仪式改了规矩,“接连演二十三天”无法坚持,便缩成了三天。为保护水源,西龙潭龙王寺前的大型祭祀活动取消了——按老规矩,传统祭龙仪式包括龙洞插龙牌、祭拜龙王、寺前唱戏,仪式开始前要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挑选一名年轻精干的后生泅入潭内,把“黑龙恩主杨氏祖太”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牌位立于洞内,人们再把猪、羊、鸡等祭品放在龙王面前,随后长者率众燃烛焚香,一拜再拜,求福求安。祭拜之后,便是三天“会戏”。这一切,兴师动众,污染难控,西龙潭边场地有限,龙王寺中空间狭小,难担重负。
“会戏”这一古时说法一直在沿用。但时至今日,“会戏”的戏种越发广泛,可以是古老傩戏,可以是现代歌舞,也可以是云南花灯。
云南媒体人于师曾报道过澄江的“立夏节”。他对云南民间文化情有独钟,偏爱云南各种花灯戏,曾专门在昆明官渡区调研当地花灯的传承并著有论文。前些年他专程到澄江看关索戏,却被玉溪花灯和太平花灯拉走了视线。后来他研读了不少当地花灯的资料,对玉溪花灯进入澄江的年代也做过考证。他认为玉溪花灯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明代有江南人移居玉溪,江南小曲在玉溪出现,随后来自江南的旋律与玉溪本土的山歌、小调结合,才出现了玉溪花灯。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中记载,“其俗好讴,州中夷汉杂处,其少年美声气,喜讴歌,清朝良夜,放意自适,处处相闻。或以娱饮,或以劝耕,妇人女子为之,而面无愧色,盖俗之流也”,说的便是玉溪花灯最早的模样。于师说,澄江人在20 世纪30年代才开始传唱花灯,当时澄江农村各有灯会,广龙灯会、旧城灯会、乐村灯会唱的都是呈贡“背弓腔”,只有西街子灯会独树一帜,率先唱起了玉溪花灯。当时村民对新生“灯种”热情洋溢,戏台搭得壮观,台高七尺,长足三丈,宽一丈五尺,台下广场可纳两千看客。于师说,在澄江上演的花灯门类繁多,各有千秋,外地人很难分清哪些是玉溪花灯,哪些是太平花灯。花灯擅演新戏,“立夏节”上,它是“会戏”必不可少的曲种。
于师笑道:“传说龙母少小时喜欢看戏,后来才有了搭台唱戏给龙母看的风俗,如今这些花灯、傩戏,龙母娘娘久居深潭,可看得懂?”
21 世纪初叶的每年5月,西龙潭龙王庙的龙王龙母若想看傩戏看花灯,颇费周折,“家”门口不唱了,从前最热闹的场面“搬迁”到更大的地方了,他们需走出龙洞,化成人形,微服民间,悄咪咪地去凑热闹。
“会戏”连唱三天三夜,没再缩减。“‘戏牌’流转,好戏连台”,或在抚仙湖边,或在凤山公园,或在新建的广龙旅游小镇广场,斑斓粉墨,生旦文武,龙腾狮抖,娱人娱神。
少年们也会加入这种从远古传下来的狂欢。他们有自己的喜好,能把现代节奏融进古韵。年轻人三五成群,球鞋球帽,摇身顿足,他们唱起张惠妹的《三天三夜》,喊着号子,声嘶力竭,“加入我的行列,白天跳到黑夜,快乐不会吃亏,谁也别想拒绝”,明快的歌舞与古老的短歌长调遥相呼应,竟也浑然。
从前龙洞中供奉的牌子上有“恩主”字样。澄江人在意感恩。“田畴万倾,咸仰给予是泉之灌”,是神赐还是天赐,都是施恩。祭龙仪式演变成“立夏节”,做成如此规模,“初心”是来自人们知恩感恩的良心,他们要用虔诚回报恩泽,对看得见的天地,对看不见的神灵。
然而,这些年,五光十色的欢歌纵舞多有恣意,却少了些敬畏和虔诚。感恩的情调还在,却淡了,或者说,越发“深藏不露”了。
通常,“立夏节”结束后还有一场仪式叫“开秧门”。人们会象征性地开闸放水,让清流汇入农田。数十年来,澄江的城市化进程已波及农村,乡村的生产条件也已今非昔比,开闸放水并不是随处可见。当地人能记住的只有祖辈留下的农谚,比如,“秧门一开,忙种忙栽”。
2019年5月,澄江的“立夏节”如期而至,主场设在广龙旅游小镇,主题变为“傩戏文化节”。傩戏是改良的傩戏,花灯是新编的花灯,电光声色,如幻如梦。
那几天,我在西龙潭筹划新一轮写作。龙王寺仍有烧香祈祷的老人,但老戏台有些清静。
在西龙潭拍古戏台时我用变焦镜头。这里的古戏台和云南大理武曲村、师宗关帝庙、呈贡宝乐庵、通海杨广晚街等地的古戏台结构和布局区别不大,但“景深”中的内容很不一样。我想起了美国摄影家诺曼·罗思柴尔德的总结出的理论——变焦镜头正确的对焦方法是先用长焦距对焦后再选择合适的焦距拍摄,因为使用长焦距时被摄体的影像最大而景深最小,方便准确对焦。西龙潭和“立夏节”是需要“变焦”的,在“变焦”中,人人都会主动、被动地放弃一些景深。
那些景深即使空旷,也有内容,那些内容拍成主题独立的照片更合时宜。
“澄江十景”中,有一景“龙灵湫”,指的就是西龙潭的景致。赵士麟的《河阳游记》写于清康熙五年,公元纪年为1606年,从赵士麟的描述中,看得出西龙潭旧时风貌。
……
至西泉山,如一巨螺壳覆山麓,疑如神鳌负山置此。鳌穴其中,西穿昆池,流于腹里,从罅迸出,洞洞嗒嗒噌噌,浑然潨然,动而愈出,出而愈新,不涸不溢,利赖蒸民。仙人高士之所乐浴、而墨客词卿之所来吟者也。夫泉貌不难于澄而味难于甘,神不难于寂而韵难于活,惟兹泉则具有之色如银而加湛,味如饴而加冽。奋其而上涌者,如泡突;其翻而沤泛者,如珠喷,如玑跃;其清激而隽快者,如哀玉出声、霜钟递响;滋为萍藻葱郁而浮动者,如镜窥绿鬟、风牵翠带。或孤往、或偕游,声色味俱佳,耳目心皆快。而深领之,则肺肠都濯,梦魂亦清。
▲澄江十景——龙礐灵湫
赵士麟笔下的“神不难于寂”几字很有意思,虽只是对山水的修饰用词,无意中却流露出一种“见识”。人对神的解析千秋万代,一成不变。
神对人呢?他们对看到的一切,概不作声。
从西龙潭回城,路过一家名叫“朱朱”的饭庄。这处美食庄园藏在竹林里,大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自信。那天我和朋友们在“朱朱”家吃了几个小菜,烤乳鸽、银鱼煎蛋、芥末秋葵……竹林里娃娃们在嬉闹,一个伶牙俐齿的北方小女孩拿着火腿肠在训练一只一脸无辜的泰迪:
“拜!拜就给你。哎呀不是这样拜,像刚才那样拜,站起来拜啊,你要认真点,专心点!怎么刚教你你就忘了!来,再来,站着!对,站住了,拜吧……”
卷毛泰迪像人一样站立,抖了抖两只前爪,拜得很不像样子。
▲欢庆“立夏节”
小女孩把香肠给了卷毛泰迪。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若真有神灵,他们神通几何凡人是评判不了的,他们能不能、会不会干预人们千变万化的思想“进程”,无人知晓……龙王龙母或许能明白,众生感恩的心没变,仅是方式方法发生了改变,仅是感恩的地点有些改变,仅是想把感恩做得更与时俱进一些。
无论如何,西浦胜景能保持到今天,难能可贵。
或许,龙王龙母也乐意享受如今的清静,他们会隐在西浦公园的水边树影中,相扶相搀,循声远望,看着抚仙湖畔的歌舞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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