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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西语文献中的克拉克瓷

【摘要】:欧洲何时开始使用“克拉克瓷”一词?有一种观点认为“克拉克”在荷兰语中的意思是易于破碎,这也说明了克拉克瓷器本身“易于破碎”的特性。最后使用“漳州瓷”,专指漳州窑口的“克拉克瓷”。因此,在葡萄牙语中,17世纪中叶以前,称“克拉克瓷”为“粗瓷器”,以后出现了“漳州瓷”的称谓。“克拉克瓷”出现后,称“粗瓷”者即包括普通窑口的产品,更多的是指“克拉克瓷”。

欧洲何时开始使用“克拉克瓷”一词?

不过,最早的文字记录的时间是在1673年,即在葡萄牙克拉克船上货物销售的75年之后。对名称的由来也有不同的理解。有一种观点认为“克拉克”在荷兰语中的意思是易于破碎,这也说明了克拉克瓷器本身“易于破碎”的特性。而另一种观点,认为它也形容了典型的陈列青花瓷的弗里斯兰(Friesland)架子的特性。这两种解释[16]也被有些人接受。

来自于格罗宁根博物馆(Groniger)的克里斯汀·乔根(Christiaan Jörg)博士,最近从巴达维亚(雅加达旧称)荷兰东印度公司执行官1639年春写给荷兰商人伏特·泽兰迪亚[17](Fort Zeelandia)的一封信中,发现了下列一段话:“我们想从你们那里得到器型完美、装饰精美的‘克拉克瓷器’”。这一资料支持了克拉克瓷(kraak)一词实际上源于克拉克船(carrack)的观点,因为1639年接近俘获葡萄牙克拉克船的日期。此外,乔根博士指出,在1673年“艾玛丽娅·凡·索尔姆斯”(Amalia Von Solms)的瓷器目录中,几次出现有“Kraeckwerck”和“craeckcommen”的词语,迄今为止这被认为是最早的与此有关的文字资料,足以证明其时这个词语已经通用了。[18]

这类瓷器也被称作“加橹船瓷器”,或简称“加橹瓷”。据查,最早使用此名的是韩槐准先生。“景德镇窑出品之白地青花瓷盘,其类型及作风,明之末叶出口甚盛,欧美人多称为Kraak-Porselain,意为加橹船瓷器,或由十六七世纪时,此类型及作风之我国瓷器,是由加橹船贩运南洋,西域,及欧洲而得名,但此名词,最易使人误会,以为此种瓷器,为加橹船之专利品,殊不知中国贾舶,亦可贩运在南洋群岛贩卖。”[19]

早期葡萄牙文献,称瓷器为“louça da China(中国陶器)”或“porcelana(瓷器)”。稍后使用“porcelana fina(细瓷器)”指景德镇窑口的细瓷,“porcelana grossa(粗瓷器)”指景德镇窑口的粗瓷,亦指景德镇窑口的“克拉克瓷”。最后使用“漳州瓷(louça de Chincheo)”,专指漳州窑口的“克拉克瓷”。因此,在葡萄牙语中,17世纪中叶以前,称“克拉克瓷”为“粗瓷器”,以后出现了“漳州瓷”的称谓。在一份18世纪中叶的文献中,我们见到了“青花”的称谓。“各式树木兔子纹饰青花大盘(azuis e brancos)”。[20]此外,“青花”还有“印度[21]瓷(louça da Índia)”“印度航线瓷(louça da carreira da Índia)”“东印度公司瓷(louça da Companhia das Índias)”“漳州青花瓷(louça azul de chincheo)”“广东瓷(louça de Cantão)”及“澳门瓷(louça de Macau)”[22]等名。

中葡接触初期,葡萄牙人便将中国瓷器分为细瓷与粗瓷。

明清时期,粗瓷器一般指砂坯粗糙的缸、坛、瓶等大型瓷器和盘、碗、碟、盏等小型日常生活用器。[23]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及荷兰人在万历初期之前贩卖中国瓷器时,所涉及的粗瓷器既指景德镇的日常生活粗器,又指质量逊于景德镇瓷器的“漳州瓷”。“细瓷”是指“官窑器”和民窑精品。

“克拉克瓷”出现后,称“粗瓷”者即包括普通窑口的产品,更多的是指“克拉克瓷”。在此情况下,“细瓷”指景德镇窑产品,“粗瓷”则是指漳州窑产品。

进口西班牙的瓷器都是粗瓷,尽管没见过细瓷的人还认为那就是上等瓷器。粗瓷在那里有的是,而一套粗瓷餐具在我们这里竟像金子一样宝贵。他们严禁出口精瓷器,违者杀无赦。”[24]

显然此处所说的“一套粗瓷餐具在我们这里竟像金子一样宝贵”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粗瓷,而是指“漳州瓷”,也透露了一个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及荷兰人大量经销“克拉克瓷”的原因:“严禁出口精瓷器”。

在不特别注明细瓷的情况下,则是指粗瓷。

16世纪80年代,在菲律宾有“大量的各色棉布和丝绸。这些东西,中国商人每年都带来许多,抵达的20 艘船载了不同颜色的棉布和丝绸,还有陶瓷(loza)。”[25]

当代学者认为:“这些粗瓷器都是(或至少部分上)来自位于福建南部沿海的漳州民窑。”[26]

“漳州瓷”受景德镇瓷器的影响很大,据记载:“磁器,自饶州来福州,乡人由福州贩而之安海,或福州转入月港,由月港而入安海。近年月港窑[27]仿饶州而为之,稍相似而不及其雅。白磁出德化,元时上供。”[28]

这条史料十分重要。最早为专研福建经济史的徐晓望先生发现并引用。[29]这段方志记载了“漳州瓷”与景德镇瓷的关系,以及景德镇瓷输闽及出海的路线。“当时在漳州一带就有不少生产瓷器的民窑,集中分布在平和、华安、南靖、诏安等地。……这些民窑烧造的瓷器以青花瓷为大宗。这些瓷器制作的工艺水平一般都比较粗率和草就,而其造型、图案却与明末景德镇民窑生产的青花瓷器的艺术风格相似,显然是模仿景德镇的产品。这些瓷器当时也是由月港载运出口的主要商品之一。”[30]

漳州窑的品种历来有粗细之分。

明万历《漳州府志》,卷二十七,风土志,物产、器之属曰:“瓷器,出南胜窑者殊胜他邑,然亦不甚工巧。”[31]

嘉靖《安溪县志》,卷二,土产条载:“磁器,色白而带浊,昔时只作粗青碗,近则制花又更清,次于饶磁。出崇善、龙兴、龙涓三里,皆外县人氏业作之云。”[32]

清光绪十五年《平和县志》,卷十,物产、器之属记:“瓷器精者出南胜、官寮,粗者出赤草埔,山格。”[33]

从上述记载可知,“漳州瓷”不如景德镇瓷精致。

下面我们来看一下葡萄牙语文献的记载。

1555年,广州葡囚加里奥特·佩雷拉(Galioto Pereira)写道:“有另外一省,名叫江西(Quianssi)。这也是首府的名称。[34]浮梁(Çulljo)以上盛产细瓷(porsolana fina),而中国其他任何地方无产。浮梁(Çullio)[35]以下所有城市均无出产。由于江西城较之漳州(Chincheo),更加靠近宁波(Liampo),离广州远。宁波(Liampo)总是有很多便宜的瓷器。直到现在,葡萄牙人对此地知之甚少,故许多人认为和断言是在宁波(Liampo)生产的,可这是实情。”[36]

1556年,到过广州的克鲁斯(Gaspar da Cruz)神甫写道:“也有整个中国地方和整个印度的都使用的普通瓷土的瓷器,有很多粗瓷器(porcelana grossa),也有细瓷器(fina)。”[37]

利玛窦说:“葡萄牙人如此称呼。这是在世界上最清洁和美观的东西。江西省产的质量最精细。那里盛产瓷土。并从那里大量营销全中国,并输往欧洲其他国家。”[38]

1598—1599年在澳门逗留了一年的一位意大利商人说:“各式各样的瓷盘,尤其是最粗的那种。”[39]

直至19世纪仍然使用这种称谓,如西班牙语文献中称:“59430 件粗瓷器(porçolanas grossas)。31920 件配套(粗)瓷盘(pratos para as ditas)。”[40]

目前我们所看到的一份1646年澳门葡萄牙人写给国王的报告涉及了“漳州瓷”的贸易:“他们还贩卖大量的漳州瓷(do Chincheo muita louça)。是荷兰人从漳州弄出来的,出售给葡属印度的人。由于一切运到澳门,漳州人(Chincheos)不运往马尼拉,运往那里的东西会抢掉澳门的利润,也不运给福尔摩萨岛(ilha Fermoza)的荷兰人或日本。对此,在后将证明系实情。就运到那里出售的货物而言,从澳门人那里获得的利润大大不如跟荷兰人或日本人做生意的赚头。”[41]

葡萄牙官方编年史家普加罗(António de Bocarro)有记载:“许多漳州小件磁器(muita louça miuda do Chincheu)。”[42]

19世纪的国家议会记录称“每捆漳州瓷(louça de Chincheu)”[43]

前引三种资料具有官方性质,因此,可以说所谓“克拉克瓷”,在葡萄牙语中的正式称谓为“漳州瓷”。

在一份18世纪末叶的文件中,还有“漳州瓷碗[44](tigelas de Chincheu)”[45]一名。

17 与18世纪间,中国粗细瓷仍未普及至普罗大众:“在17 和18世纪,按照贵族、士绅和富裕的资产阶级的方式生活的人使用中国瓷(loiça da China)[46]或漳州瓷((loiça)de Chincheo)及来自佛兰德斯、德国和卡斯蒂利亚的锡质餐具。”[47]后于19世纪进入民众家庭:“直到那时,如今也是,我们富贵家庭的餐桌上使用的是亚洲细瓷(louça fina da Ásia),普通家庭则使用质量低下的漳州瓷(louça de Chincheo)。”[48]亚洲细瓷是指中国细瓷和日本细瓷。

有葡语史料明确指出了产地:“普通瓷器来自漳州(Chincheos)、法国、荷兰和英国。除了那些以葡萄牙船只载运,来自中国的瓷器,庞巴尔伯爵(marquez de Pombal)禁止一切进口。”[49]

当时的瓷器是以“捆”包装形式出口的:“它包括83807 箱各种不同质量的茶叶;419 箱成捆的陶瓷(louça);18950 捆漳州瓷(louça de Chincheu);31 箱生丝。”[50]

“运来许多捆瓷器。许多大帆船(Naos)运来两千或三千捆瓷器。每捆为20 件瓷器。”[51]

这个数字为“南澳1号”出水的瓷器数量所证实。

西班牙人也将中国瓷器分为细瓷器和粗瓷器。[52]一份1573年关于菲律宾和中国情况的报告称:“给主要人物带来了一些丝绸和细瓷器(porcelanas finas)。这对于西班牙人来说,不足为奇,带来的一些细陶器(loça fina)和其他的东西卖得非常好,因为我们这里人手头钱富余。”[53]

荷兰人也有同样的分类。[54]“在此时期,荷兰尚占据台湾,我国贾舶或亦以走私方法将出口货物载往台湾与荷兰交易,据《荷兰东印度公司与瓷器》一书,引台湾《每日杂志(Formosa's Dagh Register)》的纪录谓,‘一六四六年(顺治三年),三月十一日,有四只中国贾舶由中国沿海航来台湾,载四百桶(Barrels)及九十捆(Bundles)细瓷器,惟因遭遇惊涛骇浪,不得已须投五十桶于海中。四月十一日,有贾舶三只运来粗瓷器一千五百捆……六月五日,有五只贾舶载来四十大蓝细瓷器。七月八日,四只贾舶运来三十四桶(Tubs)瓷部,计有三千五百四十个大盘,及七千个小盘。七月二十日,一贾舶载来二十捆粗瓷(coarse porselain)。八月廿一日,二贾舶载来三百三十二捆粗瓷。八月廿七日,一只贾舶载有二千件粗瓷。’”[55]“漳泉海商也把瓷器载运到台湾,这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商务日记中可以看出,1636年(崇祯九年)12月13日有一艘中国商船从厦门到达台湾,载有粗瓷器。1637年(崇祯十年)1月20日有8 艘船从厦门到达,载有9000—10000 捆粗瓷器;1月21日又有一艘船从厦门到达,载有700~800 捆粗瓷器;2月15日有l 艘船来自厦门,载有细瓷器;3月10日有8 艘船来自厦门,载有600 篓和200 捆细瓷器;3月23日有3 艘来自厦门,载有800 捆粗瓷和13 捆细瓷;4月12日又有360 篓和25 捆细瓷器从厦门到达;5月15日也从厦门运到130 篓细瓷。”[56]

一份19世纪葡萄牙贵族家庭财务清单,为我们提供了当时各类“漳州瓷”的价格:“五个被称作漳州(chincheo)青花瓷的带碟碗,作价400 雷伊斯(reis)”,[57]“十三个带釉漳州(louça de chincheo)瓷碗,无碟,作价60 雷伊斯(reis)”,[58]“六十个漳州青花瓷(louça azul de chincheo)小杯,五个有柄,二十八个普通碟,作价1760 雷伊斯(reis)。”[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