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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曾子儒家学说:修身治国,战国史解读

【摘要】:在这批对后世有影响的孔子后辈弟子中,以曾子的影响最大,曾子一派的儒家在战国时代有着重大的发展。《孔子三朝记》当为曾子的后学所追记的。曾子的修身之道 曾参是孔子弟子中年轻的,又是最讲究修养德性、立身处世之道的。

曾子一派儒家的发展 孔子前半生有志于治国平天下,经常从事政治活动,后半生努力于治学和讲学,因此有受业身通的弟子七十多人,前辈如子路、冉有、子贡都忙于从政,后辈如子游、子张、子夏、曾参都从事于教学。“自孔子卒后,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大者为师傅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或隐而不见”(《史记·儒林传》)。特别是由于魏文侯的好学,推崇儒家,子夏教授于西河,魏文侯尊以为“师”,从学“经艺”(《史记·魏世家》、《六国年表》),一时儒家很是兴旺。把儒家教授的书如《诗》、《书》、《春秋》称为“经”,就是从此开始的。由于后辈弟子都从事于教学,因而对后世影响较大的儒家,就是这些后辈弟子的流派。《荀子·非十二子篇》就曾批评到“子张氏之贱儒”,“子夏氏之贱儒”,“子游氏之贱儒”。《韩非子·显学篇》又说孔子死后“儒分为八”,有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颜回)之儒、孟氏(即孟轲)之儒、漆雕氏(漆雕开)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即荀况)之儒和乐正子(乐正子春)之儒。其中除后来的孟子和荀子以外,颜回、子张、漆雕开都是孔子的弟子,子思和乐正子春都是曾参的弟子,也就是孔子的再传弟子。

在这批对后世有影响的孔子后辈弟子中,以曾子的影响最大,曾子一派的儒家在战国时代有着重大的发展。曾子名参,字子舆,比孔子小四十六岁,是孔子弟子中年轻的,也是最认真接受孔子传授的学问的。他曾说“吾日三省吾身”,其中要反省的一点,就是“传不习乎”。所谓“传”就是指老师孔子所传授的学问。曾参重视学习的不是“经”而是孔子所传授的“传”,因为“传”才是孔子所讲的道理。《论语》一书既是孔子重要言行的汇编,又是孔子弟子有关言行的汇编。《论语》中不但尊称曾参为曾子,而且所载曾子言行远较其他弟子为多,除了与孔子问答之词以外,单独记述曾子言行的,多到十三章,而且记载了曾参病重将死前对孟敬子说的一席话,具有临终遗言的性质(见《论语·泰伯篇》)。由此可知,曾子是孔子晚年的主要弟子,《论语》的编定,不但与曾子关系密切,而且有曾子的弟子参与。

在孔子七十弟子中,有系统著作的有三人[1],只有《曾子》流传到今天。《汉书·艺文志》儒家类著录有《曾子》十八篇,同时作为七十子后学的著作,被收辑于称为“记”的礼书中。《汉书·艺文志》“礼”一类著录有《记》一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学者所记也”;还有《明堂阴阳》三十三篇和《王史氏》二十一篇,也出于七十子后学所记。刘向《别录》又说:“古文记二百四篇。”汉代戴德所选编的《大戴礼记》和戴圣所选编的《礼记》(即《小戴礼》),都是从七十子后学的《记》中选编的。今本《大戴礼记》中保存有《曾子》十篇,当即选自七十子后学所记的《曾子》。《白虎通·丧服篇》引有《礼曾子记》曰:“大辱加于身,皮体毁伤,即君不臣,士不交,祭不得为昭穆之尸,食不得昭穆之牲,死不得葬昭穆之域。”此文不见于今本大小戴《礼记》中,当是未被收辑,或者曾被收辑而已散失。今本《大戴礼记》的《曾子》十篇,选自《礼曾子记》中,亦即采自《汉书·艺文志》所著录的《曾子》。今本《礼记·祭义篇》所引曾子和乐正子春的长篇大论,《吕氏春秋·孝行篇》所引的《曾子》,都见于《大戴礼记·曾子大孝篇》,足以证明。曾子以能尽孝道著称,《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说:孔子以为曾子“能通孝道,故授之业,作《孝经》”。《孝经》和《大戴礼记·曾子本孝篇》、《曾子立孝篇》、《曾子大孝篇》和《曾子事父母篇》,内容都是相通的。

《大戴礼记》中有《孔子三朝记》七篇,也是选自七十子后学的《记》的。《汉书·艺文志》论语类有《孔子三朝记》七篇。《三国志·蜀志·秦宓传》载:“昔孔子三见哀公,言成七卷。”裴松之《注》引刘向《七略》曰:“孔子三见哀公,作《三朝记》七篇,今在《大戴礼》。”王聘珍《大戴礼解诂》据此说:“此七篇亦七十子后学者所记,原在《古文记》二百四篇中,故大戴采而录之。自刘向《七略》乃别出于论语类中,亦如《曾子记》别出于儒家类也。”这个论断是正确的。《孔子三朝记》当为曾子的后学所追记的。

曾子的修身之道 曾参是孔子弟子中年轻的,又是最讲究修养德性、立身处世之道的。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论语·学而篇》)曾子是讲究待人忠信的。孟子是子思的再传弟子,曾子是子思之师,因而孟子很推崇曾子,曾说:“若曾子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孟子·离娄上篇》)曾子以为“忠”是“孝之本”,因而以能尽孝道著称。

《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是《大戴礼记》所选编《曾子》十篇的首篇,详细叙述了曾子所讲“君子”(即德行高尚者)必须遵行的修身处世之道。曾子认为君子要攻克内心所藏的罪恶过失,“去私欲,从事于义”,必须求学;求学要做到“博”(广博)、“习”(温习)、“知”(通晓)、“行”(身体力行)、“让”(让贤),才见功效;同时要“思而后动,论而后行”,重复地思考,就是要“慎思”。还要排除患难,远离财色,消灭流言,因为由此要产生灾祸。至于对待别人,要“乐人之善”,“乐人之能”,“不说人之过,成人之美”,“朝(早)有过夕改则与之,夕有过朝(早)改则与之”。对人们来往去就要“忠”,要“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就是忠恕之道。

《曾子立事篇》后半篇指出有许多德行不好的人是不能结交的,如“博学而无方,好多而无定者”,“博学而无行,进给而不让,好直而径,俭而好(“”读作“塞”)者”,“夸而无耻,强而无惮,好勇而忍人者”。同时主张交友要观察人,如“嗜酤酒,好讴歌,巷游而乡居者乎,吾无望焉耳”;又如“三十、四十(岁)之间而无艺,即无艺矣”;又如“其少不讽诵(指学习诗书六艺),其壮不论议,其老不教诲,亦可谓无业之人矣”。还主张从见到的推测隐蔽的,所谓“以其见者,占其隐者”,“观其所爱亲,可以知其人矣”,“事父可以事君,事兄可以事师长,使子犹使臣也,使弟犹使承嗣也;能取朋友者,亦能所予从政者矣”。这是说,侍奉父亲孝顺的可以侍奉君主忠心的,可以依此类推的。《大学》说:“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孝经》说:“事兄长故顺可移于长。”意思都是相同的。《曾子本孝篇》开首就说:“忠者,其孝之本与!”《曾子立孝篇》开首也说:“君子立孝,其忠之用,礼之贵。”《曾子大孝篇》开首又说:“孝者三:大孝尊亲,其次不辱,其下能养”。《中庸》也说:“舜其大孝也与,尊为天子。”《孝经》又说:“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大学》、《中庸》、《孝经》的观点所以如此与曾子相同,因为都是曾子一派儒家的著作。

曾子的阴阳二气化生天地万物说 《大戴礼记·曾子天圆篇》可以说是曾子的宇宙观,认为天地万物是由阴阳两种“精气”化生而成。天由阳气吐出而成,因而形成“火”和“日”的“外景”;地由阴气含蓄而成,因而形成“金”和“水”的“外景”。“天之所生上首,地之所生下首,上首之谓圆,下首之谓方”;所以“天道曰圆,地道曰方”。这是说天所生阳气自上而下,地所生阴气自下而上,因而形成天圆地方天气的变化是由于阴阳二气的相互交流,当阴阳二气各静其所的时候是安静的,“偏则风(偏指偏向一方的行动),俱则雷(俱指二气相互冲击),交则电(交是二气交锋),和则雨(和指二气融合),阳气胜则散为雨露,阴气胜则凝为霜雪,阳之专气为雹,阴之专气为霰,霰雹者一气之化也”。所有各类动物都由阴阳二气化生,毛虫(生毛的动物)和羽虫(生羽的动物)是阳气所化生;介虫(生甲壳的动物)和鳞虫(生鳞的动物)是阴气所化生;只有人是“裸胸”的动物,是“裸虫”,是“阴阳之精”所化生。“毛虫之精者曰麟,羽虫之精者曰凤,介虫之精者曰龙,裸虫之精者曰圣人”;“是故圣人为天地主,为山川主,为鬼神主,为宗庙主”。圣人因而制定历法和音律,“立五礼以为民望,制五衰以别亲疏,和五声以导民气,合五味之调以察民情,正五色之位,成五谷之名,序五牲之先后贵贱”。因此曾子作出结论说:“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神灵者品物之本也,而礼乐仁义之祖也,而善否治乱所兴作也”。曾子所说的“神灵”是指阴阳两种精气,不是指天神地祇。曾子这样以阴阳二气为天地万物之本,而不涉及五行的相生或相克,是和阴阳五行家不同的。

曾子这种学说是有来源的,春秋后期秦国的医师已有天的“六气”降生五味、五色、五声以及“淫生六疾”之说,阴阳就是“六气”中主要的二气。公元前五四一年晋平公生病,秦景公派医和去看病,医和所讲疾病发生的原因是:“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征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菑(菑读作灾)。”曾子所说阴阳二气化生天地万物,圣人因而建立和调整五礼、五衰、五声、五味、五色、五谷、五牲之说,和医和所说有些类似。看来曾子之说就是进一步修正医和等人的说法而成。后来儒家有“阴阳明堂”一派,就采用了五行相生之说,如《礼记》的《月令篇》就是如此。曾子说阴阳二气是“礼乐仁义之祖”,后来子思、孟轲一派后学,又进一步以五常(仁、义、礼、智、信或仁、义、礼、智、圣)配合五行,就是荀子在《非十二子篇》所批评子思、孟轲一派的“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

大学之道和中庸之道 《大学》和《中庸》是《礼记》中的两篇,当是选取七十子后学的《记》的。宋代把这两篇和《论语》、《孟子》两书合称为《四书》,作为儒家的经典著作。朱熹编著的《四书章句》成为当时必读之书。《大学》和《中庸》确是曾子一派儒家的重要著作。朱熹把《大学》的首段“大学之道”到“未之有也”作为“经”,以下作为“传”,认为是曾子之意而门人所记。其实通篇连贯出于一手,当是曾子后学所作,因而文中首先引用曾子的话。

孔子告曾参说:“吾道一以贯之”,曾参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里仁篇》)“忠”就是有诚意而尽力,“恕”就是要推己及人,不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且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大学之道,先要有诚意,“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齐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以修身为本”。以修身为本,原是曾子的主张,有诚意就是“忠”。《大学》特别引用曾子的话:“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因为心有怨恨、恐惧、忧患,或者心不在焉,就办不成事业。要事业有成就,必须先有诚意而正心,从“齐其家”,再进而“治其国”,因为“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就是说君子能推己及人,也就是用忠恕之道,才能由己而推广到家人,由家而推及到国,由国而推广到天下。“是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可以使众也”,“其为父子兄弟法,而后民法之也”。大学之道不是别的,实质上就是忠恕之道。

孔子以中庸为最高的道德标准,孔子说:“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论语·雍也篇》)《史记·孔子世家》说:“子思作《中庸》。”《汉书·艺文志》礼一类中著录有《中庸》二篇,今《礼记》中就收辑有《中庸》上下两篇。子思是曾子弟子,因而《中庸》所强调的,就是修身以及忠恕之道。《中庸上篇》除了开首赞扬“中和”为“天下之达道”一节,全篇各段都以“仲尼曰”或“子曰”开头,辑录了许多相传是孔子论述有关“中庸”的言论,末尾有孔子对答鲁哀公的话,认为“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末段又讲到“凡为天下国家者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礼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就是要从修身做起,推己及人,由近及远,也还是忠恕之道。

所谓圣和圣人 “圣”是孔子所标榜的最高道德,他认为能够“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就超过“仁”而达到“圣”境界,可是尧舜还没有做到这点(《论语·雍也篇》)。孔子还说:“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斯可矣。”(《论语·述而篇》)《论语·子罕篇》记载:太宰问子贡:“夫子(指孔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答:“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可知当时人们把“圣人”看作特殊人才,是“天纵之”而“多能”的。《中庸下篇》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力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里认为圣人具有“诚”的天性,不必经过勉力和思考,就可以从容地合于“道”而行事。一般人必须“择善而固执之”,要经历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才能合于“道”。《中庸下篇》又解释“圣人”说:“唯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这是说:由于圣人有“至诚”的天性,就“能尽其性”,进而“尽人之性”,再进而“尽物之性”,更因而可以赞助天地之化育。《中庸下篇》又说:“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这是说圣人由于“至诚”的天性,对于将来祸福,可以看到预兆,可以先知。《中庸》所说的圣人就是指孔子,因此末段歌颂“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指周文王、武王),上律天时,下袭水土”。“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宽裕温柔”,“发强刚毅”,“齐庄中正”,“文理密察”,“故曰配天”。十分明显,七十子后学对孔子进一步确定其“圣人”的地位,说成能够“赞天地之化育”而与天地相参,甚至可以“配天”的。

《孔子三朝记》七篇的著作年代,看来还在《中庸》之后。其中《四代篇》主张效法虞、夏、商、周四代的“政刑”,《虞戴德篇》主张参用黄帝之制,以为学习四代还不够,更要学习黄帝。《诰志篇》说:“天生物,地养物,物备兴而时用常节,曰圣人。”这与《易系辞传》所说:“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于圣人”,意思相同。《诰志篇》又说:“天作仁,地作富,人作治。乐治不倦,财富时节,是故圣人嗣而治。”“古之治天下者必为圣人。圣人有国,则日月不食,星辰不陨,勃海不运,河不满溢,川泽不竭,山不崩解,……于时龙至不闭,凤降忘翼,……洛出服(“服”读作“符”),河出图。自上世以来,莫不降仁。”这和《易系辞传》所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意思相同。《中庸》说:“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善必先知之”,也有同样的看法。

孔子曾慨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论语·子罕篇》)凤鸟至,河出图,是将兴的祯祥,这是早有的一种神话传说。《史记·孔子世家》记载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商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洛)不出书,吾已矣夫!”其实孔子所说河不出图,与获麟无关。《史记·集解》引孔安国说:“圣人受命,则河出图,今无此瑞。吾已矣夫者,伤不得见也。河图,八卦是也。”所谓“圣人受命则河出图”,是依据《孔子三朝记》的《诰志篇》的。所说河图是八卦,是依据《易系辞传》。《易系辞传》既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又说包牺氏始作八卦,孔安国将这相矛盾的二说加以牵合而称河图是八卦。

孔子不以“圣人”自居,但是标榜“圣”为最高道德标准,同时其大弟子如子贡已认孔子是“天纵”的圣人。孔子也自叹没有遇到能够发挥才能的时机。到子思作《中庸》,就确定孔子是“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的“天下至圣”,到孟子,就进一步明确指出,自尧、舜、禹、汤、文王,至于孔子以来,具有一个“圣人”和“王者”一脉相承的传统了。

[1] 《汉书·艺文志》著录有《曾子》十八篇,《漆雕子》十三篇,《宓子》十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