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靖郭君和孟尝君的专权 齐威王晚年,相国邹忌和将军田忌发生矛盾,田忌一度被迫出走到楚国。孟尝君凭藉其齐相的权势,连续主持齐、魏、韩合纵攻楚和攻秦二个战役,都得到了胜利。在当时齐、秦两大强国东西对峙的形势下,孟尝君以齐相组织韩、魏“合纵”而战胜楚、秦,和张仪以秦相组织“连横”而战胜楚、齐,性质是一样的。齐、魏、韩胜楚的垂沙之役 公元前三〇六年楚王因齐王来信要求合力组织合纵攻秦,楚就和齐相合。......
2023-08-29
张仪兼为秦、魏之相 公元前三二二年秦攻取魏的曲沃(今山西闻喜东北)、平周(今山西介休西)。这时魏惠王由于惠施“欲以魏合于齐、楚以按兵”的策略失败,不得不采用秦相张仪“欲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荆(楚)”的策略,起用张仪为魏相,张仪把惠施逐走。《吕氏春秋·不屈篇》说:“惠施易衣变冠,乘舆而走,几不出乎魏境。”高注:“言几不免难境内也。”可知惠施是乔装改扮而逃脱,很狼狈。惠施逃到楚国,楚王不敢久留,听得宋君很看重惠施,又把他送到了宋国(《战国策·楚策三》)。这时秦对外宣布免除张仪的相位,然后张仪为魏相(《六国年表》、《张仪列传》),实际上“张仪欲并相秦、魏”(《魏策一》),从而进一步推行他的连横策略,“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张仪列传》),因而张仪既入魏为相,又兼领秦相[1]。
张仪兼为秦、魏之相后,确实开始“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楚”的行动。公元前三二〇年秦假道韩、魏向齐进攻,齐威王使匡章为将应战。匡章的母亲得罪了父亲,父亲把母亲杀死,埋葬在马栈之下。当威王任命匡章为将,曾说得胜回来,“必更葬将军之母”,匡章说他“不敢”,“不敢欺死父”。当匡章率军到前线时,为了打败秦军,曾变换一些齐兵的徽章混进到秦军中。候者(侦察兵)多次回来报告,说匡章以齐兵降秦,威王不信,结果齐兵大胜,秦军大败。事后威王说:“夫人子而不敢欺死父,岂为人臣欺生君哉!”(《战国策·齐策一》)[2]匡章是齐的大将,从齐威王末年开始,直到齐湣王时,曾参与齐历次对外的重大战役,屡建战功。这是匡章初次为将而大胜秦军,使张仪“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的行动受到挫折,使公孙衍合纵的策略得以开展,魏惠王得以重新采用公孙衍合纵的策略,把张仪赶回秦国,让公孙衍为魏相,并让惠施回到魏国。
公孙衍为魏相和五国伐秦 公元前三一九年由于齐、楚两国要驱逐魏相张仪,加上魏国派出使者到楚、赵、燕等国,争取合纵,于是张仪回秦,公孙衍由魏将而升任相国[3]。这年魏惠王去世,举行葬礼时,遇到大雨雪,群臣要求太子延期举行,太子不听,因而报告公孙衍,公孙衍转告惠施,由惠施劝说太子同意(《吕氏春秋·开春篇》、《魏策二》),可知当时公孙衍已成魏国朝廷首脑,惠施也已回国,重新成为魏的大臣。
自从公孙衍得到东方各国的支持而做魏相,合纵的形势便形成了。因而在公元前三一八年便有“五国伐秦”之举。这一次合纵攻秦,参加的有魏、赵、韩、燕、楚五国,当时曾推楚怀王为纵长。[4]但是实际出兵和秦交战的,只魏、赵、韩三国,攻到函谷关,秦出兵反击,魏受到损失较大,魏使惠施到楚,要和秦讲和(《战国策·楚策三》),五国于是纷纷退兵。次年秦派庶长樗里疾乘胜追击,一直进攻到韩邑修鱼(今河南原阳西南),俘虏韩将、申差,打败赵公子渴、韩太子奂,斩首八万二千。当时秦军已深入到韩、魏的交界,结果韩惨败。同时义渠曾乘机起兵袭秦,大败秦军于李帛之下。
这一役“五国伐秦”虽然失败了,但是声势是曾烜赫一时的。公孙衍和张仪同时,一纵一横,其声势都足以倾动天下,所以当时人景春说:“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滕文公下篇》)
秦灭巴蜀 自从公孙衍的合纵失败以后,秦、齐两大国又开始各谋兼并土地。秦国自从秦惠王即位以后,进一步图谋对外扩展,建立“王业”。在如何建成“王业”这个问题上,有两种不同意见:张仪主张进攻韩国的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据九鼎,索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而司马错反对“攻韩劫天子”的方案,认为徒然得到“恶名”而得不到实利,主张首先攻灭西南“戎狄之长”的蜀国,认为“取其地足以广国”,“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可以“利尽西海”(《战国策·秦策一》)。而且巴蜀可以从水道通楚,“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华阳国志·蜀志》)。秦惠王采纳了司马错的主张。这时恰巧蜀国和苴国、巴国间有战争。原来巴与蜀长期为仇,因为苴侯和巴王友好,于是蜀王就伐苴,苴侯出奔到巴国,向秦求救。公元前三一六年,秦惠王派了司马错、都尉墨等人从汉中经石牛道伐蜀,蜀王亲自率兵到葭萌(今四川剑阁东北)抵御秦军[5],失败逃走到武阳(今四川彭山),被秦军杀死,蜀国就灭亡了。接着司马错等人又攻灭了苴国和巴国,把巴王捉了回去[6]。
秦对巴蜀的羁縻政策 秦兼并巴、蜀之后,因为少数族的统治者在当地还有一定的号召力,采用了羁縻政策。秦虽然在进攻中杀了蜀王,俘虏了巴王,也还改封蜀王子弟为“侯”,改封巴的原来统治者为“君长”。在设置巴郡的同时,仍然保留“蛮夷君长,世尚秦女”(《后汉书·巴郡南蛮传》)。也还继续保留蜀为属国,“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史记·张仪列传》);同时“以张若为蜀国守”,“移秦民万家实之”,因为“戎伯尚强”(《华阳国志·蜀志》)。公元前三一四年秦惠王封公子通为蜀侯(《史记·秦本纪》;《六国年表》记在次年,作公子繇通;《华阳国志》作公子通国),公子通当即蜀王之子而非秦王子弟[7]。尽管秦派遣蜀相和蜀国守,蜀还是不断发生内乱。公元前三一一年“丹、犁臣蜀,相壮杀蜀侯来降”(《史记·秦本纪》)[8]。丹、犁是蜀西南的部族,这时臣服于蜀侯,说明蜀侯还在扩大其势力。蜀相陈壮把蜀侯杀死,该是与蜀侯发生冲突的结果。次年秦武王为了安定蜀地,又派甘茂等人伐蜀,杀死陈壮,又讨伐丹、犁。公元前三〇八年秦武王又封子煇为蜀侯,子煇也该是原来蜀侯的子弟。公元前三〇一年秦昭王又派司马错入蜀,迫使蜀侯煇自杀,并杀其臣郎中令婴等二十七人[9]。次年秦昭王又封煇的儿子绾为蜀侯。公元前二八五年秦怀疑蜀侯绾反叛,把他杀死,从此只派张若为蜀守,设置蜀郡(《华阳国志·蜀志》)。秦先后杀死了三个蜀侯,才巩固了对蜀的统治。
秦灭巴蜀后,在巴蜀进行改革,实行优待征收赋税制度,规定巴族人民相当于不更的爵位,用土产的布和鸡羽纳赋。
秦兼并义渠土地 秦在西南攻灭巴蜀的同时,又积极向西北兼并义渠的土地。义渠是当时西戎中比较强大的一支。公元前三三五年,义渠打败秦师于洛水流域(《后汉书·西羌传》)。公元前三三一年义渠发生内乱,秦派庶长操带兵前往平定(《史记·六国年表》)。后四年,义渠王就向秦屈服称臣(《史记·秦本纪》)。公元前三二〇年秦伐义渠,攻取郁郅(今甘肃庆阳东,《后汉书·西羌传》)。当时义渠虽然已筑有城邑,但还以畜牧为主要生产事业。当时秦国对付义渠的策略,就是公孙衍对义渠君所说的:“中国无事于秦,则秦且烧焫获君之国;中国为有事于秦,则秦且轻使重币而事君之国也。”(《战国策·秦策二》)就是说,秦没有外来威胁时,就对义渠采取烧荒和掠夺财物的办法[10];秦有外来威胁时,就送重礼给义渠君加以拉拢。公元前三一八年东方五国合纵攻秦,秦为了拉拢义渠,送给义渠君“文绣千匹,好女百人”。义渠君想到公孙衍对他讲的话,就乘机袭秦,大败秦人于李帛之下(《战国策·秦策二》)。后四年,秦就大举向义渠进攻,取得了徒泾(在河西郡)等二十五个城(《史记·秦本纪》、《后汉书·西羌传》)。从此秦在西北地区的势力有了很大扩展。
齐宣王破燕和中山攻取燕地 这时恰巧燕国有内乱,燕国的贵族正在反对由燕王哙禅让给与君位的子之。在公元前三一四年,齐宣王命令匡章带了“五都之兵”,会同征发来的“北地之众”,向燕进攻。最初燕国人民因为痛恨本国的统治者,对于进攻的齐军表示欢迎,齐军仅仅五十天就攻下了燕国国都,燕王哙身死,子之被擒后处醢刑而死。后来由于齐军过于残暴,结果“燕人畔”(《孟子·公孙丑下篇》),迫使齐军不得不撤退。
这时中山曾战胜燕赵两国,向南在长子(今山西长子西南)打败赵军,向北在中人(今河北唐县西南)打败燕军,杀死了燕的大将。[11]据新出土的中山王铸造铁足大鼎铭文,这时中山相邦司马曾乘燕内乱,率军攻燕,“辟启封疆,方数百里,列城数十”。这是中山取得的一次胜利(所谓“方数百里,列城数十”,是夸大的说法)。
公孙衍为韩相和田文为魏相而合纵失败 当时各大国由于合纵连横形势的变化,常常更换相国。公元前三一八年秦为了争取赵的合作,一度以赵武灵王的大臣乐池为相。次年秦由于反击五国联军大胜,再度重用张仪为相。公元前三一六年,魏襄王为了争取齐国支持,使用田需掌握着大权,与公孙衍发生矛盾,公孙衍因此向魏王建议:“婴子(即靖郭君田婴)言行于齐王,王欲得齐,则胡不召文子(即孟尝君田文)而相之?”经魏王同意,“于是东见田婴与之约结,召文子而相之魏,身相于韩”(见《魏策二》第二章和第八章)。由于公孙衍为韩相和田文为魏相,在齐相田婴的支持下,合纵的形势又好转了。[12]公孙衍可说是合纵的首创者,田文是公孙衍的合作者和继任者,就是从这次参与合纵开始的。因为齐是东方的强国,是三晋合纵必须争取支持的。可是这次合纵的行动,未见有什么成就。
公元前三一五年秦向韩的中原地区进攻,战于浊泽(一作浊潢,今河南长葛西北),主张和秦连横的韩国大臣公仲朋,认为“与国不可恃”,不如通过张仪讲和,给与秦一个都邑,与秦一起伐楚,“此一易二之计”。韩王赞成这个建议,将使公仲朋入秦。楚怀王听到这个消息,大为恐慌,招陈轸来商量,陈轸认为要避免秦韩联合伐楚,要假装出兵救韩模样,“令战车满夏路(从楚方城通向中原的大道)”,派信臣进见韩王,报告来救大军已出发,使韩绝和于秦。楚王就这样做了。当楚的信臣来到时,韩王大悦,就命公仲朋取消入秦求和之计。公仲朋认为不可,这一定是陈轸的诡计。韩王不听公仲朋的话,就绝和于秦。秦因此大怒,派樗里疾统率大军进攻,相战到下一年,楚的救兵不到,秦大败韩军于岸门(今河南许昌西北,正当浊泽西南,见《战国纵横家书》二十四、《韩策一》和《韩世家》)。《秦本纪》载:“败韩岸门,斩首万,其将犀首走。”《魏世家》亦载:“走犀首岸门。”这是公孙衍合纵的又一次大败,打得他临阵逃脱了。同时,樗里疾还再度攻取了魏的焦和曲沃(今河南三门峡西南),迫使韩不得不向秦屈服,把太子仓入质于秦。这是公元前三一四年的事。次年魏襄王就入秦和秦惠文王在临晋相会,魏王按照秦王的意见,立了亲秦的公子政为太子(《史记·秦本纪》、《魏世家》)。同时秦又攻取了赵的蔺(今山西离石西),取得大胜,俘虏了赵将赵庄(《史记·秦本纪》、《赵世家》)。于是张仪所主持的秦和韩、魏连横的形势再度出现,张仪“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楚”的策略就再度推行。
秦、韩、魏和楚、齐对峙局势 公元前三一三年,秦在中原地区已占有两个重要的进攻基地,一个是函谷关东北的曲沃,另一个是武关以东的“商於之地”。商原称商密,即春秋时代楚的商县,在今河南淅川西南,於又称於中,在今河南西峡东,两地相邻,合称为“商於之地”。商於本为楚地,这时早已为秦所占有。这两个地方,当时已成秦伸向中原进攻的两个矛头,张仪要推展“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楚”的策略,首当其冲的是楚。楚因此派柱国景翠统率大军驻屯于鲁、齐边境和魏、韩的南边,又派三大夫统率九军向北围攻曲沃和於中。当时越欲伐齐,齐王使人游说越王,劝越王不攻齐而攻楚,曾说:“楚三大夫张九军,北围曲沃、於中,以至无假之关者三千七百里,景翠之军北聚鲁、齐、南阳,分有大此者乎?”(《史记·越世家》,原误作楚威王时)。由此可见,当时秦、韩、魏三国和齐、楚二国对峙的形势很是紧张。楚是调发大量主力军队来应付这个对峙局势的。
这时楚派三大夫统率九军包围曲沃和於中两地,就在这年楚已经在齐的帮助下攻取了曲沃,接着就要进攻商於之地。而秦惠王不但想要战胜楚军于商於之地,还想要乘胜夺取楚的汉中地区,因此必须设法瓦解齐楚的联盟,还要作好反击楚军于商於和乘胜夺取汉中的军事上的准备。秦相张仪于是南去游说楚王,声称秦王最推崇楚王,而最恨齐王,他自己也是这样,现在秦王要讨伐齐王,只因楚、齐交好,秦王不便尊重楚王,如若楚与齐绝交,他就能请秦王献出商於之地六百里。楚王听了很高兴接受,不听陈轸的劝阻,坚决与齐绝交。所谓“商於之地六百里”,本是夸大的话,等到楚与齐真正绝交,楚派将军前往接受献地,张仪回答说只有六里,于是楚怀王大怒,就要大举发兵进攻商於之地了(据《秦策二》所载)。[13]
秦、韩、魏大胜楚、齐和秦取汉中 公元前三一二年的年初,楚大举发兵进攻秦、韩,派将军屈丐(“丐”一作“匄”)进攻商於之地,又使上柱国景翠(“翠”一作“痤”)围攻韩的雍氏(今河南禹县东北)。当时楚怀王虽然听信张仪欺骗而与齐绝交,但是在秦、韩、魏和楚齐陈兵对峙而一触即发的形势下,齐并没有因此退却,齐依然联合宋一起围攻着魏的煮枣(今山东东明东)。
秦这时分三路出兵加以反击,东路由名将樗里疾统率,从函谷关进入韩的三川地区,帮助韩对围攻雍氏的景翠进行反包围;中路由庶长魏章统率,从蓝田(今陕西蓝田西)出发,经武关,到商於之地反击进攻的楚军。西路由甘茂统率[15],从南郑(今陕西汉中)出发,向东进攻楚的汉水流域,配合魏章一起攻取楚的汉中[16]。中路是主要的,首先由魏章在丹阳(今河南西峡丹水以北地区)大败楚军[17],斩首八万,俘虏楚将军屈丐、裨将军逢侯丑等七十多人(即《楚策一》所说“通侯执珪死者七十余人”),接着魏章由此向西进攻,与西路向东进攻的甘茂所部会合,攻取了楚汉中六百里地,设置汉中郡。东路樗里疾曾帮助魏章打败楚将屈丐,因而封为严君;又帮助韩反攻楚景翠所部得胜,接着就向东进发,帮助魏打败齐军于濮水一带,齐将声子(一作赘子)战死,齐将匡章败走[18]。樗里疾所统率的这支秦军穿越韩、魏二国,一直攻到魏的东北边。楚怀王因汉中失守而大怒,再发大军袭秦,一度深入到蓝田,结果又大败。韩魏因此又袭楚,攻到了邓(今湖北襄樊),迫使楚退兵。魏章还曾会合韩军攻楚,取得上蔡(今河南上蔡西南)[19]。
图五十 秦相张仪连横、战胜楚齐示意图
公元前三一一年秦进一步攻取了楚的召陵(今河南漯河东北,《秦本纪》)。秦将樗里疾大败齐师于濮上之后,继续助魏攻卫,包围了卫的蒲,没有攻克而秦惠王去世。
这是秦相张仪推行连横策略的重大成功,秦从此取得汉中,使关中和巴、蜀连成一块,排除了楚对秦本土的威胁;从此秦又伸展到中原,占有函谷关和武关以东重要据点,既便于防守,又便于进取中原,因而强盛起来。
秦武王为窥周室而攻取宜阳 公元前三一〇年秦惠王去世,秦武王即位,驱逐张仪和魏章,张仪不久就死于魏。次年武王以甘茂、樗里疾为左右丞相。这年十一月武王命甘茂等人修订田律(见四川青川出土木牍)。公元前三〇八年武王欲“车通三川,窥周室”,命甘茂和庶长向寿伐取韩的宜阳(今河南宜阳西)[20]。甘茂感到宜阳是大县难以攻下,到时亲韩的樗里疾、公孙郝向武王必有所非议,武王因此和甘茂在息壤结盟,表示坚决支持到底。甘茂攻宜阳五月未攻下,死伤众多,樗里疾、公孙郝果然出来反对,幸而有息壤的盟约,武王增兵进攻(《秦策二》、《甘茂列传》),甘茂当众宣誓“以宜阳之郭为墓”,并以私金益公赏,终于攻克,斩首六万。这是公元前三〇七年的事。秦在取得宜阳后,立即北渡黄河,占领武遂(今山西垣曲东南)而筑城防守,用以控制武遂贯通韩南北的要道。次年秦把武遂归还韩,以此作为要挟韩屈服顺从的手段。
秦武王取得宜阳后就计谋进窥周室,首先是要据有代表天子权力的九鼎。武王原是大力士,《秦本纪》称“武王有力,好戏”,“戏”是指角力,就是摔交[21]。他把当时著名的大力士如任鄙、乌获、孟说都请来做官。他在攻取得宜阳之后,就使樗里疾率车百乘进入东周,他自己就在三〇七年八月前往洛阳和孟说比武举鼎,举起“龙文赤鼎”,两目出血,绝膑而死[22],孟说因此犯灭族之罪。武王这样亲自到洛阳来举起周鼎,用意是明显的,就是要“窥周室”、“挟天子以令天下”。
楚怀王灭越 公元前三一二年正当秦、韩、魏与楚齐对峙、楚调发大军包围秦兵于曲沃和商於的时候,越王派使者以“乘舟”(君王乘坐用以指挥作战的大船)、战船三百艘、箭五万支,送给魏国(《水经·河水注》引《纪年》),支援魏国。这样运送大批水战所需的军用物资到魏都大梁,必须从长江经邗沟,再经淮水和鸿沟,可知当时越的国力仍能控制邗沟和淮水的航行。这时越王原要伐齐,经齐王使人游说越王,越不攻齐而攻楚,被楚打败(《越世家》误以为楚威王时事)。因此楚图谋灭亡越国,消除后顾之忧,并扩展领土到江东一带。公元前三〇七年秦武王举鼎绝膑而死,秦国有争立君位的内乱,一时无暇对外兼并,楚就趁这个时机图谋攻灭越国。楚国曾派大臣昭滑到越国去活动了五年,到公元前三〇六年(楚怀王二十三年),楚国乘越内乱,把越国灭亡了,把江东建设为郡。[23]
[1] 一九八三年广州象岗西汉南越王墓出土“王四年相邦张义、庶长□操造戟”。“王四年”即指秦惠文王,称王改元四年。近年出土的“王五年”、“王六年”、“王七年”的上郡守疾戈都指惠文王称王改元之年。“王四年”即公元前三二一年,张仪正为魏相,同时兼领秦相。
[2] 焦循《孟子正义》以为此事“恐误编于威王策中,即不然,亦是威王末年事”。钱穆《匡章考》以为确是威王末年事,威王卒于秦惠文王改元五年,匡章信用于齐自此役始。(《先秦诸子系年》二八二页)。这是正确的。这年张仪兼为秦魏之相,秦才能借道韩魏攻齐。
[3] 《战国策·魏策三》载魏太子对楼说:“以张子之强,有秦、韩之重,齐王恶之,而魏王不敢据也。”《魏策一》又载:“犀首……谒魏王,王许之,即明言使燕、赵。……齐王闻之,恐后天下得魏,以事属犀首。……燕、赵闻之,亦以事属犀首。楚王闻之,……而以事因犀首。……犀首遂主天下事,复相魏。”又载:“魏王相张仪,犀首弗利,故令人谓韩公叔,……公叔以为信,因而委之,犀首以为功,果相魏。”《楚策三》又说:“楚王逐张仪于魏。”从这里可知魏惠王免除张仪的相职和起用公孙衍为相,是出于齐、楚、燕、赵、韩五国的主张。《史记·张仪列传》说张仪离魏系在魏哀王(襄王)参加五国伐秦之役失败以后,《魏世家》也说在魏哀王立后,都是不可信的。据《吕氏春秋·开春论》和《战国策·魏策一》,当魏惠王去世时,犀首已在魏国用事,而惠施也已回魏。公孙衍、惠施都是张仪的政敌,在惠王去世前已当权,张仪必已先去魏回秦。
[4] 《史记·犀首列传》说:“张仪已卒之后,犀首入相秦。尝佩五国之相印,为约长。”《吕氏春秋·开春篇》高诱注也说:“犀首,魏人公孙衍也,佩五国相印,能合纵连横。”这里说公孙衍曾继张仪为秦相,固然不足信,说公孙衍曾“佩五国之相印,为约长”,也是夸大之词。但是公孙衍曾约五国合纵伐秦,当是事实。《史记·楚世家》说怀王十一年“苏秦约从山东六国攻秦,楚怀王为从长。至函谷关,秦出兵击六国,六国兵皆引而归,齐独后”。这又误把这年合纵的事归之于苏秦了。即司马迁所谓“世言苏秦多异,异时事有类之者皆附之苏秦”(《史记·苏秦列传》太史公语)。《秦本纪》说这年“韩、赵、魏、燕、齐帅匈奴共攻秦”,“匈奴”当为“义渠”之误。义渠的袭秦,据说也是出于公孙衍的预先发动(《战国策·秦策二》、《史记·犀首列传》)。
[5] 苴与巴同为蜀附近小国。苴侯居于葭萌,在今四川剑阁东北。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以为苴即褒,在今陕西汉中西北,不确。苴当即,春秋早期已存在,传世有铜器,现藏上海博物馆,详见马承源主编《商周青铜器铭文选》六〇三至六〇五页。“”即《说文》“”,《说文》云:“蜀地也。”《集韵》谓“,乡名,在临邛”。临邛今四川邛崃。“苴”、“”原为一声之转。
[6] 《史记·秦本纪》、《张仪列传》和《战国策·秦策一》皆谓司马错伐灭蜀,扬雄《蜀王本纪》称张仪伐灭蜀,《华阳国志》称张仪、司马错伐灭蜀,当以《秦本纪》等所记为是。
[7] 《史记·张仪列传》说:“遂定蜀,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益强富厚。”《战国策·秦策一》有大体相同的记载,也说:“蜀主更号为侯。”日本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根据《秦策一》和《张仪列传》,推断秦所封蜀侯是原来蜀王子弟而非秦王子弟。蒙文通《巴蜀史的问题》(《四川大学学报》一九五九年第五期),也有同样见解,并进一步作了分析,认为从《史记·秦本纪》看来,秦所封蜀侯好像是秦王之子,但是秦武王无子,秦武王所封蜀侯煇不可能是武王之子。秦昭王年十九而立,昭王四年出生长子(即后来秦孝文王),其次子最早生于昭王五年或六年,因此秦昭王在七年所封的蜀侯绾也不可能是昭王之子。秦昭王的同母弟也只封到“君”(如高陵君、泾阳君),如果绾是秦王子弟也不可能封“侯”。这个分析是正确的。
[8] 《华阳国志》说:“陈壮反,杀蜀侯通国。秦遣庶长甘茂、张仪、司马错伐蜀,诛陈壮。”这时陈壮因和蜀侯发生冲突,把蜀侯杀死,实际上并不是反叛秦国,只是没有秦王的命令而擅自杀死蜀侯,则有叛王之罪。
[9] 《华阳国志》说:“赧王十四年蜀侯煇祭山川,献馈于秦孝文王(当作秦昭王)。煇后母害其宠,加毒以进王。王将尝之,后母曰:‘馈从二千里来,当试之。’王与近臣,近臣即毙。文王大怒,遣司马错赐剑,使自裁。”《史记·秦本纪》说:秦昭王六年“蜀侯煇反,司马错定蜀”。秦昭王六年正当周赧王十四年。《华阳国志》所记有些不近情理。既然煇的后母在煇进献给秦王的祭品中加毒,当秦王将尝时,煇的后母又怎么可能当面向秦王作出“当试”的建议呢?
[10] 顾炎武《日知录》卷二九《烧荒》条:“守边将士每至秋月草枯,出塞纵火,谓之烧荒。《唐书》:契丹每入寇幽蓟,刘仁恭岁燎塞下草,使不得留,牧马多死,契丹乃乞盟,是也。其法自七国时已有之。《战国策》:公孙衍谓义渠君曰:‘中国无事于秦,则秦且烧焫获君之国。’”
[11] 《战国策·齐策五》记苏秦说齐闵王曰:“日者,中山悉起而迎燕、赵,南战于长子,败赵氏;北战于中山(当是“中人”之误),克燕军,杀其将。夫中山千乘之国也,而敌万乘之国二,再战比胜,此用兵之上节也,然而国遂亡,君臣于齐者何也?不啬于战攻之患也。”可知中山在被赵灭亡、中山君出奔齐之前,曾先后战胜燕、赵两国,对燕曾取得重大胜利。
[12] 吴师道《补注》:“田文为魏相,盖犀首约结于婴,召其子而相之也,下章与此同。事宜在襄王时,非文奔魏相昭王事也。”这一论断正确。《魏世家》载襄王九年魏相田需死,昭鱼恐张仪、薛公(即田文)、犀首有一人相魏,张仪、犀首都曾在田需为魏相之前当过相国,可知田文也必曾为魏相,因而昭鱼把三人相提并论。田文这次相魏的时间很短,未见有什么成就。
[13] 此事《秦策二》、《楚世家》、《张仪列传》有相同记载,其中不免有些传说故事性质,出于后世策士的增饰。如说楚王使勇士往骂齐王,如同儿戏。《楚世家》、《张仪列传》说楚王因此授张仪相印,不见于《秦策二》,显然出于后人的增饰。《张仪列传》增饰较多。
[14] 参见拙作《秦诅楚文所表的诅的巫术》,《文学遗产》一九九五年第五期。
[15] 《史记·甘茂列传》称甘茂“因张仪、樗里子而求见秦惠王,王见而说(悦)之,使将,而佐魏章略定汉中地”。
[16] 《战国策·韩策二》载:楚围雍氏,韩向秦求救,秦发使公孙昧入韩,回答韩相公仲朋,转述秦王之言曰:“请道于蓝田、南郑以入攻楚,出兵三川以待公”(《韩世家》误把此事记在韩襄王十二年)。据此可见当时秦分三路出兵来应战和反击。
[17] 《战国纵横家书》二十二记:“齐、宋伐魏,楚回(围)翁(雍)氏,秦败屈匄”,又说:“煮枣将渝”(《田世家》“渝”作“拔”)。可知秦败楚屈丐时,煮枣与雍氏之围尚未解除。
[18] 《秦本纪》说:“秦使庶长疾助韩而东攻齐到满。”“韩”当作“魏”,“满”当作“濮”,形近而讹。《齐策六》记濮上之事,盼子谓齐王曰:“不如易余粮于宋,宋王必说,梁氏不敢过宋伐齐。”《六国年表》云:“虏声子于濮,”《齐策六》作“赘子死”。“声”“赘”形近,不知孰是。
[19] 《水经·汝水注》引《纪年》“魏章率师及郑师伐楚,取上蔡”。《今本纪年》系于周显王二十三年,不足信。魏章在秦武王即位初,与张仪同时被逐走。马非百《秦集史》以为此事在胜楚丹阳之后,此说可取。
[20] 《秦本纪》谓此年“使甘茂、庶长封伐宜阳”,“封”当为“寿”之形讹。《韩策一》、《甘茂列传》记向寿守宜阳将以伐韩,苏代谓向寿曰:“禽困覆车,公破韩,辱公仲”,“今公取宜阳以为功”,足以作证。《秦策三》称“甘茂攻宜阳,右将有尉有建议”,“有尉”亦“向寿”的形讹。
[21] 《国语·晋语九》记赵简子的戎右少室周要和大力士牛谈“戏”,韦注:“戏,角力也”。
[22] 《秦本纪》载武王四年“王与孟说举鼎,绝膑,八月武王死”。《甘茂列传》载“武王竟至周而卒于周”。《赵世家》载“秦武王举龙文赤鼎,绝膑而死”。《帝王世纪》谓“秦王于洛阳举周鼎”(《孟子·告子下篇》正义所引)。又说“两目出血,绝膑而死”。《通鉴》胡注:“盖举鼎者,举九鼎也。”
[23] 楚的灭越,据《史记·越世家》说,是在楚威王时。但是《越世家》载齐国使者劝越王“释齐而伐楚”,是楚怀王十六、七年间事。可证楚的灭越必在楚怀王十七年后。今本《楚世家》楚怀王二十年下载昭雎对楚怀王说:“王虽东取地于越,不足以刷耻,……韩已得武遂于秦,以河山为塞,……樗里子必言秦,复与楚之侵地矣。”苏辙《古史·楚世家》系这事在楚怀王二十二年,吕祖谦《大事记·解题》卷四记在二十三年,这里既说“韩已得武遂于秦”,当以二十三年为是。从此可知楚的灭越,必在楚怀王二十三年或稍前。《战国策·楚策一》载范环对楚王说:“且王尝用召(昭)滑于越,而纳句章,〔唐〕昧之难,越乱,故楚南察濑胡而野江东,计王功之所以能如此者,越乱而楚治也。”(《史记·甘茂列传》所载略同,惟作“内行章义之难,越国乱,故楚南塞厉门而郡江东”(《楚策一》的“楚南察濑胡而野江东”,当是“楚南塞厉门而郡江东”之误)。而《韩非子·内储说下篇》又作“前者王使邵(昭)滑之越,五年而能亡越,所以然者,越乱而楚治也”。据《史记·甘茂列传》,范环对楚怀王说这话是在甘茂由秦出奔齐前,即在楚怀王二十三年。这又可证楚的灭越,必在楚怀王二十三年或稍前。黄以周《儆季杂著·史说》有《史越世家补并辨》一文,对此事有所考证。详见拙作《关于越国灭亡年代的再商讨》,《江汉论坛》一九九一年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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