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穆拉维约夫亲力争取库页岛占领

2023-08-29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一向支持此举的穆拉维约夫，则由伊尔库茨克赶往彼得堡，在不利情形下一力抗争。老穆自告奋勇代表俄国与清朝理藩院办理交涉，并强烈呼吁要抢在英美等国之前，占领库页岛与河口湾地区。几天后，沙皇批准由俄美公司占领库页岛，意在以贸易活动掩盖军事入侵，而该公司本来就是由军人管理的，实质上并无差别。穆督也下达了两道指令，先是责成涅队必须准确无误地遵奉圣旨，并告知在所派行政长官抵达库页岛

涅维尔斯科伊率“贝加尔”号进入河口湾之前，曾根据总督穆拉维约夫的指令，在库页岛北端寻找可供海船停泊的港湾。那里风急浪高，涅氏指挥属下贴岸仔细搜索，花了16天时间，一度在一个海湾内搁浅，死命挣扎两日才得脱险，也没发现一个合适的地点。他们也曾派舢板进入地图上标注的奥布曼湾，葫芦口处沙埂淤泥，难以进出。尽管有过这些不愉快的经历，极具军事眼光的涅维尔斯科伊仍清楚库页岛对于占领黑龙江下游的意义，在彼得冬营稍稍立稳脚跟，即派精干的鲍什尼亚克中尉前往库页岛西岸和中部探查。

时为隆冬季节，23岁的小鲍乘狗拉爬犁，仅带一名懂得通古斯语的哥萨克和一个向导就出发了。他们由河口湾右行，从拉扎列夫岬越过海峡，先沿着海岸弯曲向南，直到杜厄河一带（俄据后在此营建了臭名昭著的杜厄监狱，契诃夫书中有详细的叙述），然后折回中部的姆格奇屯，由那里横穿山脉，沿特姆河抵达东海岸。小鲍堪称涅队的得力助手，一路将发现的煤矿、天然港湾、河流山川特别是村屯做了勘测记录。他这次登岛调查，历时一个多月，回程时食物告尽，有十天的时间只能以干鱼、野果与半腐烂的海豹肉充饥，向导生病，自己的脚被冻伤，就连拉雪橇的狗也一只只死掉，仍坚持完成了任务，回到驻地。光是这份执着坚忍，就令多数只知酗酒赌钱、欺压部族民众的清朝官吏难以望其项背。

1852年的春天，由于给养迟迟不到，涅氏考察队于艰难状态下苦撑，可还是派出有限的人员抢占战略要地。一向支持此举的穆拉维约夫，则由伊尔库茨克赶往彼得堡，在不利情形下一力抗争。老穆担心会因得罪权臣被免职，直接向沙皇呈递了一份条陈，分析东西伯利亚的政治形势，预测中英战争将再次爆发，而英国人出于掠夺本性，必然会与俄国发生冲突。他写道：

英国人在世界各地的行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大不列颠的利益！他们为了达到此一目的，从来不择手段。当然，英国对华战争的借口，可以从他们的外交照会中了解到，但是对俄国的东西伯利亚来说，重要的不是借口，而是事情的实质和这场战争的结果。战争伊始，中国政府即已意识到自己软弱无力，他们定愿接受俄国的建议和帮助。[21]

他对于英国不择手段的在世界上攫取财富，寻找借口发动对华战争，堪称洞若观火；对于清朝的虚弱和无力开战，判断也正确。而自信满满地声称清廷一定愿意接受沙俄的帮助，却是错了，大清君臣对俄国从来不乏戒备之心，深知就侵略性而言，沙俄一点儿也不输于英夷。

穆督上书的重点是希望改变俄国的对华政策，改变沿承150余年的边界状况，由守势变为攻势。他接着阐述：

如果我们现在仍像过去那样裹足不前，或者只是从西面探索几条去中国的捷径，在其西部边境增设几处海关，使长达六千俄里的整个东西伯利亚依旧处于一百五十年来的政治方针和制度之下；如果我们还不在东洋采取特别措施，那么，英国对华战争的结果以及他们在中国沿海海军力量的扩大，不仅对我国的对华贸易，而且对我国在那些遥远地区的统治，都将带来无可挽回的损害，从而永远断送俄国在该地区的整个前途。

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的国际视野，他是一个英国通，也算是半个中国通，清晰认识到清朝的虚弱，要求改变长期以来的谨慎对华政策。老穆自告奋勇代表俄国与清朝理藩院办理交涉，并强烈呼吁要抢在英美等国之前，占领库页岛与河口湾地区。他多次强调此举的紧迫感，慷慨陈词：

当需要当机立断时，时间是宝贵的；而当我们必须抢在对手之前时，时间尤其宝贵。要知道，我们的对手是精明强干的，他们事事都授予自己的地方代理人以全权。

穆氏冀求侵占的是中国土地，而他所说的“对手”，却不是清朝，而是英国人。在伸手要权要编制要钱之时，穆督回顾一件往事：25年前俄美公司曾提出占领北美的加利福尼亚，表示如果不这样做，那里很快就会成为美国的领土；俄外务部颇不以为然，“断言即使美国要占领也是一百年以后的事情”，而今天加利福尼亚已成为美国的一个州。

这些话显然打动了尼古拉一世，御批给予涅氏考察队官方编制和经费保障，海军大将康士坦丁亲王也约见穆拉维约夫与俄美公司总经理，与他们详细探讨占领库页岛的实施步骤。几天后，沙皇批准由俄美公司占领库页岛，意在以贸易活动掩盖军事入侵，而该公司本来就是由军人管理的，实质上并无差别。1853年5月初，尼古拉一世召见了穆拉维约夫等人，听取了他的报告，兴致勃勃地观看了新绘制成的东西伯利亚地图和地形测量图，并将之与《尼布楚条约》做了对照。穆氏的传记中记述了这个场景——

皇上把穆拉维约夫叫到阿穆尔全图跟前，（手指着阿穆尔河口）对他说：“一切都很好，可是我得从喀朗施塔得派兵去防守这个地方。”穆拉维约夫当即答道：“回奏陛下，似乎不必从那么远的地方派兵”，然后用手指外贝加尔地区，顺着阿穆尔河东移，补充说：“可以就近派兵防守。”

皇上听了这些话，把手放在他头上说：“唉！穆拉维约夫呀！总有一天你会为阿穆尔发疯的！”[22]

一向威严的尼古拉一世与臣子开起了玩笑，谁都能听出其间的鼓励之意。就这样，原本遭到宫中老派大臣反感，一度风雨飘摇的穆拉维约夫重获沙皇信任，被钦赐皇家白鹰勋章。所有的担忧一扫而光，穆督即行安排向彼得冬营增派军队和运输物资。而有了沙皇的谕旨，一切都迅速改观：涅维尔斯科伊受到表彰，获得二级圣安娜勋章，被正式任命为官方考察队上校队长，可行使地方长官和驻军司令职权；命令从堪察加等地调派8名海军军官和240名士兵，在河口湾组建了一个海军加强连；另外，还为考察队配属了一个哥萨克骑兵连，一个山炮排。考察队受东西伯利亚总督直接领导，享受的待遇空前提高：军官所领津贴为堪察加的两倍，士兵在考察队服役一年可抵二年。由于地处荒僻，相关旨意的传递和贯彻都需较多时间，但有吏事练达的穆督盯着（即使在其去欧洲休假的四个月里也未放松），运兵船与运输船在当年秋天陆续抵达，冷寂已久的彼得冬营热闹起来。

近卫军上尉布谢被任命为东西伯利亚总督府少校专差官，从彼得堡送来沙皇签署的占领库页岛的谕旨，共11条，重点在于利用考察队的官兵与设备，着手登岛并建立据点，但要求一切在俄美公司的框架下行事，只能乘坐公司的船只，不许调用军舰。穆督也下达了两道指令，先是责成涅队必须准确无误地遵奉圣旨，并告知在所派行政长官抵达库页岛之前，岛上已有机构和设施概由他负责，可自行决定在东岸或西岸占领二三处据点，但不许惊扰南端的日本人。一个月后签发第二道命令，建议他在当年夏天占领迭卡斯特里湾和奇集，建立哨所，但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库页岛。呵呵，没有电子通信的时代会发生各种荒唐故事，当布谢少校将总督的指令递到涅队手中，穆督所说的两处据点已建成半载有余了。

年轻的布谢曾在回忆录里将涅氏勾勒成一个疯子，近卫军出身、一向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他，总算见识了什么叫自以为是：

穆督要求布谢在送达文件后即行返回伊尔库茨克，涅队则以缺少军官为由，将其扣留并派到库页岛，让他掌管俄军哨所，还封了他一个临时驻岛行政长官；

谕旨要求士兵登岛必须乘用俄美公司舰船（也是煞费苦心），队长大人却毫不犹豫地命海军“额尔齐斯”号运输舰前往库页岛；

谕旨和穆督的指令中都要求避免与日本人冲突，不准在库页岛南端建立哨所，而这哥们儿选中的地方偏偏是对着北海道的阿尼瓦湾，并在拉彼鲁兹海峡最窄处的克里利昂岬派兵设点。

涅维尔斯科伊对占领库页岛很重视，对布谢则不太放心，与之同船前往。在登陆之前，布谢表示最好找一个偏僻处所驻扎，并反复引证总督下达的“不准惊扰日本人，要离日本人居住的村落远些”的命令，涅队则执意开往日本人在岛上的主要村镇托马拉，即使看到岸上排列着黑色的炮筒，又有大群持刀民众冲来，也不退缩。涅维尔斯科伊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命军舰上的大炮装填弹药，卢达诺夫斯基中尉率领25名海军乘坐载有鹰炮的大划船，他也与布谢、小鲍登上六排桨座帆船，一起驶向海岸。

岸上的防卫崩溃了，领头的日本人开始频频鞠躬，爱奴人热情帮助俄军卸载各种物品。俄国人首先在岸上安装两门火炮，竖起一根旗杆，登陆俄军排成两队，唱完国歌后，船上枪炮齐射，大声欢呼，涅维尔斯科伊和布谢升起了圣安德烈耶夫旗。这面军旗由彼得一世亲自设计并定为俄国海军的正式军旗，也意味着俄罗斯帝国疆域的主权。饱受奴役的爱奴人甚至希望俄军惩罚日本工头，就像40多年前赫沃斯托夫登陆后所做的那样。涅队却一律加以怀柔，当众发表俄国占领此地的演说，并邀请几位日本与爱奴年长者去船上饮酒絮话，一时皆大欢喜。涅氏的回忆录中记下了占领时的标志性场景：

当两门大炮已在岸上架好，升旗用的旗杆也已立起，部队排成队列的时候，我当即下令祈祷。在我们跪下向上帝祈祷时，日本人和爱奴人也下意识地摘下帽子。祈祷后，我与布谢在一片乌拉喊声和枪炮齐鸣声中升起了俄国军旗。此时，尼古拉号海船上的人员也高呼乌拉，爬上软梯与横桁，海船开始鸣炮向军旗敬礼。我们便以此宣布，我国终于进入了萨哈林岛上的托马拉-阿尼瓦。[23]

潜入黑龙江河口湾五年来，涅维尔斯科伊先后建立了彼得冬营、尼古拉耶夫斯克哨所、奇集据点等，在中国领土上楔入一颗颗钉子，这是一颗新的钉子，主要针对的却是日本人。举行完仪式，涅维尔斯科伊率同布谢、鲍什尼亚克走进屯子，与日本屯长举行会谈。

这是一种完全不对等的谈判，只有几支火枪和腰刀的日本人只有倾听和遵命的份儿。涅氏命通译告知：

我们来到并进入自古以来就属于俄国的萨哈林岛，完全是抱着爱好和平的目的，我皇帝陛下获悉，近来横行于这一带海岸附近的外国船只日多。其船员胡作非为，欺压居民；近又传闻他们竟欲占据某些未设防的据点。故此圣上降旨，命令我等在萨哈林岛及与之相对的大陆海岸的各个主要据点建立军事哨所，俾使本地居民及来到此地的日本人得到保护，免遭外国暴力凌辱和恣意摆布。[24]

自从那场在尼布楚举行的中俄边界谈判，俄国人就从天朝使臣口中学到了一个铿锵有力的语词——自古以来，用起来毫不脸红。此时，涅维尔斯科伊竟然说库页岛“自古以来”就是俄罗斯的，日本人则不敢反驳，大约心底也明白，该岛自古以来就不属于日本。涅氏接下来开始抚慰在场的日本人：“圣上命令我，不仅不得阻挠日本人在岛上的生产和贸易，而且必须严格保护日本人的正当利益，使之免受任何干犯。因此，请你们完全放心：我们真诚希望永远与我们的近邻——日本人友好相处。”胡萝卜加大棒，先是挥舞大棒，然后拿出胡萝卜，是侵略者的惯用手段，也每每奏效。日本人提供了卸货用的驳船与军队暂住的大棚，爱奴人则帮助兴建营房，一派融洽景象。

涅氏还广为散发了一份俄、法两种文字的声明，开头即说：

根据俄中两国1689年于涅尔琴斯克所签订之条约，萨哈林岛系阿穆尔河下游流域的延伸地区，属俄国所有。此外，远在16世纪初期，我国乌第地区的通古斯人（即奥罗奇人）即已占领此岛。以后，于1740年，俄罗斯人首次测绘此岛。最后，1806年赫沃斯托夫与达维多夫占领了阿尼瓦湾。因此，萨哈林岛从来就是俄国不可分割的领土。[25]

这份声明发布的日期是1853年10月4日（俄历9月22日），应算作沙俄正式吞并库页岛的日子，而大清君臣如同在睡梦里，浑然不觉。库页岛属于吉林将军衙门管辖，历任将军却从来不闻不问，更没有过出兵保卫祖国宝岛的念头。涅队捷足先登，迅速在库页岛设立了几个据点。阿尼瓦湾的营垒在数日内草创而成，命名为穆拉维约夫哨所，以向总督大人致敬。

在海参崴一个对着海湾的地方，立着涅氏的雕像和纪念碑，铭刻着诗人沃尔科夫1896年所写长诗《纪念海军上将涅维尔斯科伊》，最后是这样几句：

发现河口湾，结果很圆满。

升起俄国旗，领土归俄管。[26]

如同顺口溜一般，却是对涅氏两次报功信函的有意抄撮，亢奋，激切，也透着强横霸蛮。没有他与穆督，俄国人也会伺机侵占黑龙江左岸与库页岛；但有了此二人，侵略变成了现实，而且是大大提前。

突破！穆拉维约夫亲力争取库页岛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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