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契诃夫打算赴该岛考察时,黑龙江左岸、乌苏里江以东的庞大国土已然“易姓”,库页岛已成为沙俄的萨哈林。1893年6月,在结束库页行约三年后,契诃夫的《萨哈林旅行记》才最后定稿。曾经的我对库页岛几乎一无所知,正是读了契诃夫的《萨哈林旅行记》,才引发对那块土地的牵念。......
2023-08-29
1890年7月8日,经过三个月的辗转跋涉,再经过在庙街的数日焦灼等待,契诃夫终得乘船驶出黑龙江口,凭舷而望,“前方有一长条模糊的黑影隐约可见——那就是苦役岛萨哈林”。他搭乘的客轮叫“贝加尔”号,与41年前潜入此地偷偷勘测的俄国军舰同名,应该不会是同一条船,却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历史关联,有着纪念和缅怀的意味。作家随笔记下自己观察到的情形:“同行的有三百多名士兵,由一名军官率领。另有几名犯人。有一名犯人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孩,说是他的女儿。当他登舷梯的时候,小女孩拽着他的镣铐。还有一名女苦役犯,她的丈夫自愿陪她来服苦役,这一点引起人们的注意。”[3]寥寥数笔,情境毕现。
从庙街开始,黑龙江的水面变得开阔,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客轮驶入像一个大葫芦的河口湾。这片被称作“赛哥小海”的水域中到处是浅滩与沙丘,航道弯曲,随处会有危险。谈笑风生的船长变得一脸严肃,“寸步不离船长台”“‘贝加尔’号的航行越来越小心翼翼,好似在摸索着前进”“有时我们甚至听到船骨擦过沙底的声音”,作者接着写道:
欧洲人长期以来认为萨哈林是个半岛,其主要原因就是这条浅水航道以及鞑靼海峡和萨哈林沿岸的景象造成的。[4]
契诃夫说的欧洲人,当包括主张“半岛说”的第一人、法国地理学家丹维尔,但主要是要说英法等国的几位航海家,也包括他的同胞——俄国的航海探险家。这些人陆续越洋前来,来到堪称僻远的库页岛和鞑靼海峡,试图一探究竟,最后都把这个未知其详的东北亚大岛指为半岛。说来有些荒谬,似乎不是一般的武断和荒唐,而有意思的是,几位大航海家恰恰是因为怀疑旧说,才不远万里而来的。
丹维尔将库页岛画为半岛的做法,误导了欧洲人很多年,一直到19世纪中期,仍有着巨大影响力。但总有人会提出怀疑,总有人想亲自进行探测。那是欧洲人以地理发现引领殖民浪潮的时期,俄国人后来居上,东北亚乃至北美洲到处活跃着他们的身影。契诃夫登上库页岛之际,“半岛说”已成陈年往事,而他在梳理该岛的“发现”过程时,特别列举了三位欧洲人的探测之误。权威的声音是强大的:因为有所怀疑,他们决定亲临勘察;复因有权威说法在先,他们的勘察船即便已到达现场,仍是心中狐疑不定,半途而废——
1787年6月,法国的拉彼鲁兹[5]在库页岛西岸北纬48度稍北处登岸,原住民明白告知:“他们所在的土地是个岛屿,这个岛屿同大陆和北海道中间隔着海峡。”这本来是正确的,拉彼鲁兹也很兴奋,但随着向北航行,海水越来越浅,海流愈见平缓,他便想起丹维尔的地图,推想勘探船可能驶入海湾,而该岛与大陆有地峡相连。拉彼鲁兹不敢贸然前行,又不愿轻易退回,再次靠岸,询问岛上的费雅喀人。经过一番连说带画、连蒙带猜的沟通,他觉得丹维尔的说法得到了证实,然后掉头而回。这位老兄是经过库页岛与日本所属虾夷地之间的海峡来此的,顺便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此海峡,也算不虚此行。
9年后,英国人布罗顿航抵鞑靼海峡,也是由北向南,行至水浅处也开始产生疑虑。布罗顿更为审慎,派助手驾舢板前行探测,“水越来越浅,忽而把他引向萨哈林岸边,忽而把他引向另一侧低矮的沙岸……仿佛两岸在向一起靠拢,海湾在这里已到尽头”,不敢再往前行。根据间宫林藏的记述判断,布罗顿的助手应是到达拉喀岬水域,距黑龙江河口湾已然不远。只因其脑子里先有了定论,听了助手的讲述后顿觉释然,也是半途折返,判定此路不通。
1805年夏,轮到俄国人登场了。海军军官克鲁逊什特恩[6]从东岸始行,绕过库页岛北端的岬角,沿鞑靼海峡由北向南航驶。这是一个与前两位相反的方向,很快就进入河口湾,到处是浅滩和礁石,海风强劲,险象环生。他使用的是拉彼鲁兹所绘地图,误导先已入心,当海水渐浅,沙丘出现时,克鲁逊什特恩便以为靠近地峡,因担心船只搁浅,加上害怕被清军发现,一阵犹豫后也转身离开了。
间宫林藏1809年夏天对于鞑靼海峡的“发现”,很快上报德川幕府,富有心计的日本人一直作为国家机密,不对外界透露。十多年后发生了一次泄密事件,旅居的德国医生西保尔德从日本学者高桥景保手中获得了间宫所绘测量图,事发后与高桥等人皆被逮捕。第二年高桥死于狱中,西保尔德被驱逐出境,回国后在德国地理学会举办的报告会上将间宫的越海探查公布于众。就是他首先将鞑靼海峡称作“间宫海峡”,后来又在所著《日本》中引录了《东鞑纪行》。奇怪的是,俄国地理学界也包括军方完全不了解此事,所以迟至1849年,也就是西保尔德在欧洲披露间宫海峡的发现20年后,沙俄海军的涅维尔斯科伊还要冒险来一次勘测。
俄国人一直觊觎黑龙江的出海口,也早早盯上了库页岛。他们不太相信一条大江竟然没有通海航道,可先有了丹维尔的权威地图,接下来又是这三位航海家的亲身探险,都说江口紧挨着一个半岛,地峡横阻,海道不通。沙皇与他的大臣有些灰心,随之也失却了对黑龙江的兴趣。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般错综复杂,误判有时也会带来一些福音,库页岛又获得数十年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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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契诃夫打算赴该岛考察时,黑龙江左岸、乌苏里江以东的庞大国土已然“易姓”,库页岛已成为沙俄的萨哈林。1893年6月,在结束库页行约三年后,契诃夫的《萨哈林旅行记》才最后定稿。曾经的我对库页岛几乎一无所知,正是读了契诃夫的《萨哈林旅行记》,才引发对那块土地的牵念。......
2023-08-29
[2]最后的拉丁文短语,意思即“萨哈林岛狂”。据《契诃夫书信集》俄文本注,作家曾亲自拿着信前往拜会,向署长大人详细讲述自己的旅行目的,“要求发给他一个书面许可证,以便考察萨哈林岛的监狱和矿场”。在他离开后,加尔金即秘密训令萨哈林驻岛将军,不是禁止契诃夫登岛,而是告诫不得批准他与岛上政治犯接触。契诃夫在阅读中被震撼,认为“萨哈林岛是唯一可以研究犯人的集聚的地点”,以之作为这次考察的目的地。......
2023-08-29
[1]努尔哈赤祖上即属于野人女真,其所在的建州女真散居于长白山、牡丹江与松花江流域,据考证多数也是由更北之地渐次南移的。努尔哈赤家族从哪里、怎么到的建州一带,历来存在不同说法,大清立国后,编写了一个仙女佛库伦在长白山布儿里湖意外受孕的神话,自然是当不得真的。只因爱新觉罗家族出了个努尔哈赤,毅然以“遗甲十三副”起事,临战奋勇,惨淡经营,终至于勃兴。[3]努尔哈赤也未忘生活在海岛上的族裔,派员前往招徕。......
2023-08-29
大真,又作东夏、东真,或寓有东部女真之义,创立于金贞祐三年,属地最大时西北至上京,东北越过黑龙江口,西南至婆速路,东南到曷懒路与恤品路,海中的库页岛亦在版图之内。而蒙古皇太弟斡赤斤对东真肆意苛索,臣服纳贡实非该国所愿,1224年年初,蒲鲜万奴闻知成吉思汗西征受挫,立即宣布与之绝交。东真国地域辽阔,库页岛也在其管辖之内。那些个金代古城遗址,应出于东真国存续时期。......
2023-08-29
研究库页岛和黑龙江的历史,还有一位俄国人不可忽略,那就是前面已提到的普提雅廷。沙俄侵占我东北大块国土,此公乃重要推手之一,海参崴彼得大帝湾的一个小岛,就被命名为普提雅廷岛。沙俄与英法联军的北太平洋之役,除了穆拉维约夫预先筹划并亲临指挥外,普提雅廷也给予密切关注和具体参与。普提雅廷表示接受。此时英法舰队正在四出追击俄舰,并封锁了鞑靼海峡,普提雅廷租用的一艘商船即在库页岛附近被英舰俘获。......
2023-08-29
如该岛南部一些家庭或个人的悲惨命运,就都与乌头草相关。乌头草,又作草乌头、北乌头,是一种活力充盈的野生草本植物,我国北方地区多可见到。在南部的科尔萨科夫哨所,契诃夫收到一个苦役犯的申请书,信中附了一首短诗,题目就叫《乌头草》。乌头草茎叶鲜亮,花朵淡雅,块根能入药,有镇痛麻醉作用,但毒性极大,几乎无解。而此处则写二人宁愿服食乌头草自尽,也不去遭受行刑之辱。......
2023-08-29
而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就在明永乐年间,还有一位叫亦失哈的宫中太监,多次受命率员开赴东北海疆,规模虽不如郑和,但亦是大型船队、一千至数千官兵。亦失哈一生的主要业绩,是作为钦差首领太监,率领庞大船队抵达黑龙江下游的恒滚河口,宣读朝廷恩命,宣布建立奴儿干都司。元代曾在松花江的大曲折处设“辽东海西道提刑按察司”“海西辽东鹰坊万户府”等,此地的女真部落遂有“海西女真”之称。......
2023-08-29
两个小时后,索额图等人登船过河,清军水陆并进,将尼布楚的交通完全切断,将士擐甲持械,排成作战行列。十天后,两国在尼布楚签署了正式的边界条约。[23]中俄《尼布楚条约》是一个划时代的边界协约,也是当时局势下所能达到的较好结果,从而保障了我东北边疆160余年的和平安定。更为严重的是,这份条约留下一个尾巴、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最东端乌第河一带的待议地区。......
2023-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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