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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页岛往事:明代卫所探秘

【摘要】:吉列迷、乞列迷,是明代文献中对库页岛上主要民族的称呼。他们并非朝廷在奴儿干的第一批卫官,囊哈儿也不是库页岛上的第一个明朝卫所。据学者研究,永乐八年底批准设立的兀列河卫,就在库页岛中部的奴列河畔。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明代卷,将库页岛标名“苦兀”,与永宁寺碑记所称“苦夷”相类。经此一役,明朝国势大挫,而在库页岛仍有新的建置。

永宁寺碑的存在,确定了明朝奴儿干都司的大致方位。这里得水陆交通之便,北可至北山女真,东经黑龙江入海口可达库页岛,南则溯乌苏里江、松花江直至满洲腹地,诚为一战略要地也。明朝在下江地区卫所密集,而沿海向北至乌第河,河口湾对面的库页岛也都设有卫所,钦差内臣不断巡视其地,显示了几代皇帝非比寻常的重视。

吉列迷、乞列迷,是明代文献中对库页岛上主要民族的称呼。此类生活在极偏远之地、自身没有文字的民族,其名称只能是随人记音,化身多种,呈现一种错综混乱的状态。元人呼作吉里迷、吉烈灭,至清代又称费雅喀,契诃夫在《萨哈林旅行记》中名之为基里亚克,难以理清其间演变之端绪。明景泰间出版的《寰宇通志》卷一一六:“乞列迷有四种,曰囊家儿、福里期、兀剌、纳衣”[20],应指的是同族中较大的姓氏,而卫所正是在部族大姓的基础上建立的。囊家儿,又作囊哈儿、囊加儿,大约居住在库页岛西岸对着黑龙江口不远的地方。亦失哈第一次东巡返回,奴儿干女真各部首领近二百人陆续进京朝觐,贡献方物土宜,其中就有囊哈儿一支。永乐帝大喜,各赐官职和印信,赏给冠带袭衣等,钦命分别建立卫所。《明太宗实录》卷一三一:

奴儿干乞列迷伏里其、兀剌、囊加儿、古鲁、失都哈、兀失奚等处女直野人头目准土奴、塔失等百七十八人来朝,贡方物,置只儿蛮、兀剌、顺民、囊哈儿、古鲁、满泾、哈儿蛮、塔亭、也孙伦、可木、弗思木十一卫。命准土奴等为指挥、千百户,赐诰印、冠带、袭衣及钞币有差。[21]

这里正可见出亦失哈的招抚之功,见出设立奴儿干都司的成效。此谕发布于永乐十年八月丙寅,引领他们进京陛见的应是亦失哈,接下来也是亦失哈送他们返回,因此才有了不无仓促的二赴奴儿干之行。想想吧,这么一大批来自东北极边的土酋,怎能老是留在京城的馆舍吃喝呢?而冬月将临,相距遥远,应是水陆兼程,以在坚冰封江前返回。这一路必也有无数艰辛曲折,有许多精彩故事,可惜无人记录下来。

他们并非朝廷在奴儿干的第一批卫官,囊哈儿也不是库页岛上的第一个明朝卫所。据学者研究,永乐八年底批准设立的兀列河卫,就在库页岛中部的奴列河畔。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明代卷,将库页岛标名“苦兀”,与永宁寺碑记所称“苦夷”相类。其在岛上标注了三个卫所,除前面提到的囊哈儿卫、兀列河卫,还有中部偏南的波罗河卫,括注“1449年后置”。1449年为明英宗朱祁镇正统十四年,八月间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土木堡之变”,英宗被蒙古也先部活捉,皇弟郕王由监国取而代之,是为景泰帝。经此一役,明朝国势大挫,而在库页岛仍有新的建置。此时奴儿干都司已经停摆,所属卫所交由辽东都司管领。亦失哈在做了16年镇守太监后回京,而多数东海女真首领仍然按时入贡,忠诚未改。

很多年之后,当沙俄染指库页岛之初,俄军中尉鲍什尼亚克在该岛中部徒步考察山川河流,记下了所经过的村屯,如乌德列克卫屯、季法茨卫屯、契哈尔卫屯、达马瓦赫卫屯、塔克尔卫屯……[22]都有一个“卫”字。这当然不能说明它们曾作为明代的卫所,第一是经过重译后原意很难确定,二则也不可能如此密集。但仍可寻觅到一些历史关联:当年明廷在库页岛设立卫所,给所在村屯带来了繁华与荣光,以至于“卫”字深入人心,后世各屯竞相用在屯名中。

是耶?非耶?

[1]万明《明代永宁寺碑新探——基于整体丝绸之路的思考》,《史学集刊》2019年第1期。

[2]杨旸等《明代奴儿干都司及其卫所研究》第六章载,“库页岛明代称苦兀。当时钦差内官亦失哈等曾亲莅岛上抚谕海外苦夷诸民”,中州书画社,1982年,第181页。

[3]《明史》卷七四《职官三·行人司》,中华书局,1974年,第1809—1810页。

[4]《明仁宗实录》卷一,永乐二十二年八月丁巳,中华书局,2016年。

[5]《明仁宗实录》卷六,洪熙元年十月,“丁卯,奴儿干都司都指挥同知康旺遣子贡马,赐之钞币”。

[6]《明宣宗实录》卷十一,洪熙元年十一月己卯,中华书局,2016年。

[7]《明史》卷七六《职官五·都指挥使司》,第1872页。

[8]丛佩远、赵鸣岐编《曹廷杰集》卷下,“西伯利东偏纪要”六六,中华书局,1985年,第100页。

[9]《曹廷杰集》卷下,“西伯利东偏纪要”六七,第101页。

[10]转引自万明《明代永宁寺碑新探——基于整体丝绸之路的思考》。

[11]《明宣宗实录》卷一一五,宣德十年正月甲戌。

[12]一些学者认为此观音堂为元人所建,亦大半属于臆测,没有提供有力证据。而细读《敕修奴儿干永宁寺记》所载:“先是已建观音堂于其上,今造寺塑佛,形势优雅,粲然可观”,应是同出于亦失哈之手,大约成于永乐十年,且那时已有了造寺的整体规划。

[13]此节所引《敕修奴儿干永宁寺记》和《重建永宁寺记》碑文,均见于丛佩远、赵鸣岐编《曹廷杰集》卷下所载《敕修奴儿干永宁寺碑释文》《永宁寺碑释文》,不再一一出注。

[14]嘉庆《大清一统志》卷九七《吉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15][美]查尔斯·佛维尔编,斯斌译《西伯利亚之行——从阿穆尔河到太平洋(1856—1857年)》四十七“古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59—266页。

[16]出自《荀子·劝学》:“问楛者,勿告也;告楛者,勿问也;说楛者,勿听也。”唐杨倞注:“楛与苦同,恶也。”

[17]邢枢《敕修奴儿干永宁寺记》,转引自《明代奴儿干都司及其卫所研究》,第55页。

[18]《重建永宁寺碑记》,转引自《明代奴儿干都司及其卫所研究》,第64页。

[19]刘远图《早期中俄东段边界研究》五,“库页岛的历史主权·库页岛异名考”,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

[20]《寰宇通志》,明景泰七年五月成书,以陈循等为总裁,共119卷,记载舆地事迹较详,英宗复辟后被禁,有少量刊本藏内府,郑振铎等收入所编《玄览堂丛书续集》。

[21]《明太宗实录》卷一三一,永乐十年八月丙寅,中华书局,2016年。

[22][俄]涅维尔斯科伊《俄国海军军官在俄国远东的功勋》第十四章,“继续考察”,商务印书馆,1978年,第176—17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