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湟源藏商与藏客的重要商业往来

【摘要】:在双方的贸易往来中,湟源是一个重要的商业贸易中心。来自西藏的藏商以此为据点将藏货转销内陆各省,本地一批批被称之为“藏客”的商人也经此前往拉萨等地进行贸易。依据成书于光绪时期的《丹噶尔厅志》中的相关记载判断,最迟到清末时已经有西藏官方派遣商务官员,组织西藏客商前往湟源经商。在获知对方需求以及贸易利润之后,一些资本雄厚的本地商人开始亲自赴藏经商,湟源的“藏客”群体随之应运而生。

虽然青藏之间路途遥远,交通困难,但两地之间的长途贩运利润极大,两地客商仍不畏困苦,趋利往来,两地间的经济贸易往来始终未曾中断。在双方的贸易往来中,湟源是一个重要的商业贸易中心。来自西藏的藏商以此为据点将藏货转销内陆各省,本地一批批被称之为“藏客”的商人也经此前往拉萨等地进行贸易。

居于湟水上游的湟源素有“海藏通衢,中外咽喉”[30]之称,这里地处农牧业交界地区,“路通西藏,逼近青海。山川扼塞,控制羌番。诚边陲之重地,为屏蔽于河湟”[31]道光九年(公元1829年)清政府在这里置丹噶尔厅,隶于西宁府,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改为湟源县。自明末开始,这里便因蒙番贸易而商贾渐集,成为青海农业区与牧业区物资交流的一个贸易中心。清初,清廷与青海蒙古诸部继续开展边口互市,湟源(丹噶尔)地区的民族贸易因此盛极一时。尤其雍正时期,青海蒙古亲王罗卜藏丹津的叛乱被平息以后,经奋威将军岳钟琪上疏,清政府允许正式在湟源(丹噶尔)设置固定的贸易市场,这里遂成为西北地区重要的贸易中心。据民国三年(1914年)周希武调查:“湟源县商业,以前清嘉、道之际为最盛时代,伊时海藏之货,云集辐辏,每年进口货价值至一百二十万两,咸、同兵燹以后,番货滞积,商业遂衰。近年以贩皮毛者渐多,商务稍有起色。然每年进口之货,推其数不过七十余万,较之以前,尚差四五十万之多……细究其故,则由昔年蒙番西藏之货,大都以湟源为销场,近则藏货西泄于印度,玉树之货南泄于川边,蒙古之货北汇于甘凉,瓜沙贸易之途日多,是以湟源之商务日衰也。”[32]民国时期,“湟源商业较之乾隆、嘉庆时期已有所不及,但仍为青海最大的商业贸易中心,号称‘小北京’”[33]。民国十八年(1929年),湟源被马仲英叛匪攻陷而惨遭劫掠,团勇商民被屠杀者多达2400多人,私财商货被洗劫一空。经此劫难之后,湟源的商业贸易中心地位被省会西宁所取代,但湟源的商业贸易并未完全萎缩,民国时期这里始终还是一个重要的商业城镇。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自费进行西北考察的林鹏侠来到了湟源,她记载:“县城面积约三方里,人口六千余,分四区。街道狭小,惟以地当蒙番出入之孔道,故商业颇盛,蒙番所产皮毛、麝香、鹿茸、大黄、蘼芜、硼砂、青盐等,均集中是间。平津客商,均来此收买,俗有小北京之称。人民多事牧业,故产皮毛为特多,出口亦以此为大宗。”[34]从这一记载来看,马仲英的屠城并未给湟源商业造成毁灭性打击,这里短时间内便已恢复了一定的商业规模。作为区域内的一个重要商贸城镇,湟源在青藏经济交流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这里始终活跃着大量“藏商”与“藏客”,他们之中既有行商(贩运商),也有坐商。他们成为青藏间贸易往来的重要中介,对两地经济交流产生了重要影响。

依据成书于光绪时期的《丹噶尔厅志》中的相关记载判断,最迟到清末时已经有西藏官方派遣商务官员,组织西藏客商前往湟源经商。该书卷五的“藏货”条详细记述了当时藏商在湟源的经营情况:

每年由西藏商上差噶尔琫运至丹邑,共约千余包。其中氆氇居十之五,藏香居其二,藏经居其一(以金写者值最昂,每卷经有售银五六百金至千余金者),其余如枣、杏、花茜、红花及各等药材居其二。其中惟藏香最著名,每一束有售银数两者。而氆氇之最佳者,每匹亦售银四五十两。约估其值,每包价以五十两计,共银五万两。销售于丹地者,不及十之一,即由藏番自行驼运,近赴宁郡塔尔寺,远或径赴北京、大库伦各处销售。盖藏番自运,不论何地,往返货物皆不征厘税。故任行内地,漫无限制。[35]

由这段记载可以推断,当时内地对藏商是有特殊待遇的,即可以免征厘税。藏商货品除了在湟源本地销售以外,还把这里作为中继站,将货品销往全国,甚至远及北京、库伦等地。民国时期,“湟源与藏商贸易,向称繁盛,常年由藏委派噶尔本及古主巴二员轮流驻守,其他办理藏商贸易事宜,每年藏商到湟人数约三十家,所驮运货物以氆氇、藏羔、红花、藏香为大宗,出口采买之货,除大宗骡马外,如大米、红枣、柿子及各色绸缎居多。”[36]出于长期在湟源进行商贸活动的需要,“约在1921年前后,西藏噶厦政府在湟源城关西南城壕购置房产,供藏商居住,一处称‘郭巴院’,亦叫‘公馆院’,产权归藏政府。一处称‘拉郎’,在西城壕,前后两院,产权归后藏班禅所有。凡前藏即拉萨来湟的藏商及藏政府指派的商务官员噶尔埲,也译为‘尕本’,均住郭巴院,后藏来湟的藏商住‘拉郎’。”[37]由于在湟源经商的藏商以及省内蒙番客商颇多,内地客商以及一些外国商人与之语言不通,难以交流,这里产生了一个特殊的行业“歇家”。“歇家者,其初不过通番语之牙侩而已,自近年洋商以重金购毛,而不能直接与番人交易,又番人所信者,亦惟歇家,于是歇家得以居间为利,变牙侩而为栈商,买贱卖贵,不名一钱而起家致富,往往拥赀巨万,交通官府,与搢绅齿矣。”[38]鼎盛之时,湟源一地的“歇家”达48家之多。然而“20世纪20年代以来,由于形势的变化,所有外商洋行相继撤走,地方官商起而代之,‘歇家’更无立足之地。以致原来的48家‘歇家’相继倒闭。其少数人转为‘藏客’到西藏贸易。”[39]

随着大量藏商赴湟源经商贸易,他们与湟源本地商人的生意往来日益密切,本地商人对西藏的情况也有了深入的了解。在获知对方需求以及贸易利润之后,一些资本雄厚的本地商人开始亲自赴藏经商,湟源的“藏客”群体随之应运而生。“湟源首批进藏的藏客有王完欠(藏族)、卓尼加羊、卓尼午尖(藏族),原系甘肃卓尼人,民国初移居湟源,进藏时间约在1921年左右。”[40]到20世纪30年代,由于进藏经商利润丰厚,越来越多的人不畏路途险阻,加入到入藏经商的队伍中来,藏客群体不断扩大,“忠信昌商号魏耀邦,富商车虎臣及谈生祥、马三保、李育春,还有东科寺乙细克主老爷、祁本子、谢敖哥等前后赴藏经商。”[41]这些藏客既有藏族,也有汉族以及回族,既有湟源本地商人,也有内地长期在湟源经商的客商。他们通常会依照关系的亲疏结队前往西藏,以便能够互相照料,保障安全。湟源到拉萨行程有近2000公里之遥,当时货物主要靠牦牛骆驼驮运,这些藏客风餐露宿4个多月才能抵达。沿途绝大多数地区是高海拔的无人区,不仅高寒缺氧、补给困难,而且盗匪出没,随时有陷入人财两空困境的风险。虽然一路之上需要克服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困难,但受高额的商贸利润驱动,藏客们依然趋之若鹜。当时,藏客们进藏之时在青海当地采办的商品主要有骡马、威远烧酒、湟源陈醋等地方特产,以及柿饼、红枣、龙碗等内地输入的商品。从西藏返回时,主要运回的商品则是氆氇、水獭皮、藏红花、藏香等西藏特产,以及毛哔叽、颜料、手表、药品钢笔皮鞋等英印产品。由产地运至销地,商品价格往往会翻三四倍乃至七八倍。下表是一些主要商品的采购价和销售价,入藏经商的利润由此可见一斑。

青藏间主要商品采购价及销售价

资料来源:林生福:《话说湟源“藏客”》,《青海文史资料集粹·工商经济卷》,青海省政协学习和文史委员会2001年内部刊印。

直到20世纪40年代,趋利而来,加入藏客群体的商人依然众多,“巨商马英庵、马静庭、李富成、林子平、胡生睿、梁弻臣、鲍发祖兄弟及安兴海、盛永孝兄弟、沈良、陈生保、李泰来、杨发旺、吉令德等入藏”[42]。有些商人致富之后,还将自己的影响力伸入政界,利用赴藏经商的机会充当青海地方政府的特使,与西藏地方政府进行沟通。如著名的湟源巨商李耀庭曾“积极筹划对藏贸易,贩运大批藏货、英印物资,以及国际工业产品等”[43]。他在入藏贸易时,曾多次受马麒的委托,赴布达拉宫以及扎什伦布寺,朝觐达赖喇嘛与班禅,疏通青海、西藏两地的关系。

湟源的藏商与藏客是近代以来青藏间贸易往来的一个缩影,这一时期的青藏贸易不仅限于湟源,西宁、大通、贵德、多巴等地也均有西藏客商进行贸易。民国三十一年,西北工业考察团赴青海考察。在参观塔尔寺时,团员们看到:“寺之附近,亦有相当之商店,大概均依寺之喇嘛为生活。其地为藏商往来孔道,印度布匹,较西宁为贱,团员中有买西藏青斜纹布者,每尺仅十二元。”[44]高额的利润也吸引了大批当地商人入藏谋利。民国时期对于商人进藏贸易有严格的规定:“青海商人之往西藏买卖者,去时先向省政府登记,货以茶糖为多,用骡马驮之,由省府派队护送,数百人为队。到则以货易货,连骡马并货之,用牛载归。货以呢布为大宗,西藏并不产此,实转贩诸印度。”[45]除了数量众多的职业商人以外,还有一些香客也参与其中,利用宗教活动之机,贩运商品,进行贸易,如“青海湟中为宗喀巴发祥地,每年有许多香客前往西藏进香,他们也带去部分商货,进行交易”[46]。青海各大藏传佛教寺院也纷纷参与到商业贸易之中,经商谋利成为这些寺院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例如当时“塔尔寺喇嘛大都善于做生意,其活动范围多在内蒙、甘肃、西藏一带。办法是寺院将资金放给做生意的喇嘛,还规定在生意做完之日,如数还本外,其利润要由双方平分。做生意的利润是相当大的,如有些喇嘛赴印度和西藏贩运罗马表,每只买价只需三十五元,但运回西宁即可售一三○元以上。又如在青海买骡一匹只需二百至三百元,赶至西藏可售六百元。此外还贩运陈醋、白酒、挂面、红枣、羊毛、布匹、绵羊、骏马等等,获利很多。解放前,塔尔寺的商僧,还大量运白洋、元宝往西藏,因为那时候西藏的银价很高,容易取利。”[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