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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用影视写作》:叙事结构-文学改编准则

【摘要】:进行文学改编必然要遵循电影叙事原则。发展部分主要是充分展开故事和人物。结尾部分主要是结束电影,升华主题。相比小说的散文化叙事风格,剧本的语法结构要凝练很多,剧本语言基本要遵循一句话代表一个镜头、一个画面的叙事原则。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把小说中描写的情节大量删减、梳理、提炼后,以主人公“马小军”的幼年时空、少年时空与中年时空的叙事脉络铺开叙述,仅用“第一人称”中年马小军的声音作为旁白补充叙事。

进行文学改编必然要遵循电影叙事原则。一部电影的格局可分为“开头、发展、结尾”三个部分。开头部分主要是用来交代电影的背景和主要人物出场。发展部分主要是充分展开故事和人物。结尾部分主要是结束电影,升华主题。

用来划分电影格局这三部分的“点”即是电影中至关重要的“情节点”。姜文小说中纷杂的事件排序、提炼后,将三个情节点分别划分为“马小军初见‘画中人’米兰照片”“马小军绝望中强暴米兰”“马小军遭众人唾弃,高台跳水”。改编剧本将着力点放在了主人公马小军的少年阶段,从幼年到少年的过渡巧妙地运用了“扔书包”转场,而从少年到中年的过渡则运用马小军高台跳水这一仪式性的场景暗示马小军与少年时期做了告别,影片也随之步入到结尾,“马小军们”的中年时期。

对改编者来说,从小说中准确提炼主题,精简人物、浓缩场景、设置悬念冲突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如何把冗长的小说情节缩减得恰到好处,以满足影片120分钟的叙事需求,使之饱满又精彩,是考验改编能力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在王朔小说《动物凶猛》中,以第一人称“我”的成长经历将这些故事讲出来,里面难免会有大量的类似于日记体的个人感悟和想象抒怀。相比小说的散文化叙事风格,剧本的语法结构要凝练很多,剧本语言基本要遵循一句话代表一个镜头、一个画面的叙事原则。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把小说中描写的情节大量删减、梳理、提炼后,以主人公“马小军”的幼年时空、少年时空与中年时空的叙事脉络铺开叙述,仅用“第一人称”中年马小军的声音作为旁白补充叙事。例如,在影片《阳光灿烂的日子》中,姜文将马小军第一次看到米兰的照片作为“情节点1”。这个段落在王朔小说里也是重点着墨的段落。

以下是从小说与电影剧本中节选的“初见‘画中人’”片段。

动物凶猛(小说节选)

我打开了这幢楼顶层的一家房门,走了进去。这家主人的勤谨和清洁使我很有好感。简朴的家具陈设井井有条,水泥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光滑如镜,所有的玻璃器皿熠熠闪烁;墙壁不像大多数人家那样乌黑、灰泥剥落,而是刷了一层淡绿的油漆,这在当时是很奢侈的。墙上没有挂伟大领袖的画像,而是用镜框镶挂了一幅黑白色调的杭州丝绣风景,上面是月光下浩渺的波光粼粼的湖水,一叶小舟,舟上有一个模糊的古代服饰的人影,一侧绣有一句古诗:玉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

我很小的时候便很赞赏人们在窘境下的从容不迫和怡然自得。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单元,我先进去的那间摆着一张大床,摞着几只樟木箱,床头还有一幅梳着五十年代发式的年轻男女的合影,显然这是男女主人的卧室。

另一间房子虚掩着门,我推门进去,发现是少女的闺房。单人床铺着一条金鱼戏水图案的粉色床单,床下有一双红色的塑料拖鞋,墙上斜挂着一把戴布套的琵琶,靠窗有一张桌子和一个竹书架,书架上插着一些陈旧发黄的书,这时我看到了她。

我不记得当时房内是否确有一种使人痴迷的馥郁香气,印象里是有的,她在一幅银框的有机玻璃相架内笑吟吟地望着我,香气从她那个方向的某个角落里逸放出来。她十分鲜艳,以至于使我明白那画上没有花仍有睹视花丛的感觉。我有清楚的印象她穿的是泳装,虽然此事她事后一再否认,说她穿的只不过是条普通的花布连衣裙,而且在我得到那张照片后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我还是无法抹煞我的第一印象。为什么我会对她的肩膀、大腿及其他皮肤的润泽有如此切肤的感受?难道不是只有在夏日的海滩上的阳光下才会造成如此夺目、对比鲜明、高清晰度的强烈效果?

现在想来,她当时的姿态不是很自然,颇有几分卖弄和搔首弄姿,就像那些小电影明星在画报上常干的那样。

但当时我就把这种浅薄和庸俗视为美!为最拙劣的搔首弄姿倾倒,醉心,着迷,丧魂失魄!除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最亲密的战友们,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具有逼真效果的彩色照片。即使有理智的框定和事实的印证,在想象中我仍然情不自禁地把那张标准尺寸的彩色照片放大到大幅广告画的程度,以突出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受到的震撼和冲击。[13]

阳光灿烂的日子(剧本节选)

十四、米兰家 日 内

屋内,马小军进门,将门关上,他环顾房间。

(主观视线)屋内(右摇向左)。

碗柜门打开,马小军手入画端出一盘饺子,(摇中)他将饺子放在桌上坐下,吃饺子。

钟摆(摇上)表针指向两点半。

两个放了醋和酱油的小盘子,马小军的手入画将饺子在两个盘里蘸。

马小军躺在床上,靠着被子吃饺子。他巡视着屋内。

他坐起身看画外。

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的军用望远镜,马小军入画,将它拿下将灰尘抹掉。

马小军将望远镜举到眼睛上,他在看。

(主观视线)屋内墙被拉近,模糊地转着。

马小军将望远镜的另一头对准眼睛。

(主观视线)屋内立刻变得宽大无比。

马小军掉转望远镜走向窗口。

(主观视线)远处的房顶拉得很近。

马小军放下望远镜看了看外面,又举起望远镜。

学校,(摇)楼门口几名女同学在写简报。

马小军继续看着。

(主观视线)楼门口,胡老师忽然出现,他急急忙忙地走着。

马小军在看。

胡老师匆匆地走着。

马小军在看。

(主观视线)胡老师加快了脚步。

马小军看着看着笑了。

(主观)胡老师抬头望天,接着低头看看,然后打了个冷战,抖了抖什么。

马小军开心地笑了,他继续看。

(主观视线)视线中不见胡老师的人影。

马小军继续寻找。

胡老师很舒服地原路返回,速度明显放慢。

马小军画外音:“姓胡的,你也有今天哪。”

马小军退着在屋内转圈。嘴里不停地发出各种声响。

(主观视线)屋子旋转(拉近)。

马小军掉转望远镜。

(主观)宽大的屋子在旋转。

马小军手举望远镜在旋转。

(主观)墙在旋转。

马小军发现了什么,停止旋转,他抬头看看。

钟表在摆动。

马小军迷惑的目光。

(主观视线)里屋。

马小军举起望远镜看。

(主观)一张脸划过。

马小军停下看画外。

(主观)里屋。

马小军手举望远镜慢慢地寻找。

(主观)一张微笑的脸慢慢划过。

马小军放下望远镜看里屋。

(主观)里屋。

马小军举起望远镜向里屋走去。

马小军右手举着望远镜,左手伸向前方。

马小军碰床摔倒,他抬头望去。

蚊帐后,一张微笑的脸,马小军背入画将蚊帐撩起。

马小军注视着画外的照片。

微笑的脸。

马小军站在外屋,他慢慢地抬起手。

马小军举起望远镜。

一张微笑的脸。(叠出)[14]

通过小说与剧本的对比之后不难发现,剧本的内容相对小说有了较大的整改。为了使影片叙事连贯,可看性加强,剧本里增加了小说中原本没有的细节。改编后,姜文把马小军与米兰的爱情作为发展段落的叙事主线,因此会弱化小说里其他人物与情节。对于马小军初见“画中人”米兰的段落也进行了十分用心的改良,添加了一些戏剧性元素进来。比如望远镜,马小军手拿望远镜偷窥胡老师小解,通过望远镜这一主观视角将房间的空间环境交代清楚,也是通过望远镜,马小军发现了米兰的照片。望远镜这一物象本身也具有内在含义:首先它是马小军的玩物,马小军用它偷窥胡老师小解满足了少年马小军的偷窥欲和短暂的“报复快感”;用望远镜发现米兰的照片,使得这个场景产生了某种很强的仪式感,也暗示了两人现实中的距离感。剧本里写马小军碰床摔倒,抬头看到帐子后面米兰的照片,他退到外屋,慢慢抬手举起望远镜,这些描述比起小说里虽然简单凝练很多,少了主人公心理活动的描述,但通过使用望远镜这一道具,使马小军发现米兰照片这个情境产生了某种仪式感,反而更好地外化了人物情感。我们似乎能看到马小军肃然起敬的神情,与他之前的小打小闹比起来,这一瞬间的改变是多么的神圣与庄重。从发现米兰照片这个情节点之后,马小军的生活开始发生了变化,而影片叙事也进行到了下一阶段,由“开头”阶段进入“发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