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霸权与觉醒:世纪·女性艺术展中的批评干预

霸权与觉醒:世纪·女性艺术展中的批评干预

【摘要】:“女性·艺术展”选择在“三八妇女节”前后进行是有其特殊意义的。她们认为,这一切都是男性霸权主义的结果。这次“世纪·女性艺术展”便自然少不了男性权威的操作和认可,但没有任何女性提出异议,并且有批评家说“女性艺术家是觉醒了”的。这些“觉醒”的女艺术家们愿意在所谓“女性艺术”的圈子里“画地为牢”。这便是许多女性艺术家所谓的“觉醒”和“性别视角”。

世纪末已经到来,像是一场剧的尾声,各种角色都要粉墨登场以展最后的姿容。“女性·艺术展”选择在“三八妇女节”前后进行是有其特殊意义的。中国的女性,似乎自从有了这一节日开始才普遍为自己是个女性而自豪。但事实上,现在的“三八妇女节”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或该有的意义,而最具现实意义的是这一节日里女性能有半天的假日,甚至还可以得到一盒香皂之类的特殊礼物。“女性艺术”不知道是谁最早发明的,但一到女性艺术展这样的场合,女性艺术家似乎才能“验明正身”,才能有地道的“女性话语”。

这就能够理解在展览开幕后第四天所举办的被命名为“性别视角——文化变迁中的女性艺术与艺术女性”的学术研讨会中,陶咏白和徐虹女士发言的“义愤填膺”状。徐女士如是说:“男子中心的历史观扼杀了女性本有的创造,远古神话也是被男性所篡改了的……”,而陶女士的发言更具有“盖棺论定”的意义:“中国女性艺术家的成就不低于男性艺术家,并与世纪同行。女性艺术的历史是缺席的历史。”她们认为,这一切都是男性霸权主义的结果。但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次女性艺术作品展的全权操办者却是一位多年从事女性艺术批评的贾方舟先生,陶女士还对他出色的工作大加赞赏。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相遇贾先生并问及“你这一举措是否本身就是一种男性霸权的体现”时,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并说:“你可以写一篇批评我的文章。”写不写文章并不重要,重要的恐怕还在于事实本身。为什么那些霸权的男性就不愿放弃一下自己的霸权呢?女性不是在口口声声反对霸权吗?为什么在眼皮底下又拥护着霸权?

考究一下世界历史,男性霸权主义确是根深蒂固的。这当然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在中国历史中,女性大概只有在母系社会那个时代里才没有被男性所支配或歧视。后来却不知为什么竟被父系社会所替代。再后来发展到女性被裹了脚,那时的女性是万不能像男性画家那样去大自然中“饱游沃看”“搜尽奇峰”而画一幅山水画出来的。元明清时也出了几个女画家,但只能于闺房之中画些花儿猫儿之类。好在女性主义的启蒙与女权运动在世界范围内的普及,让男性霸权日渐受到威胁,甚至在某些领域内被彻底瓦解。20世纪初的中国便有了像潘玉良、孙多慈等女性,也可以像男性一样地远涉海外学艺。从林风眠、徐悲鸿一代开始大办美术学校至今,就从来没有拒绝过女性走入艺术的殿堂。如今在世界愈是向文明、民主、平等、自由迈进的时候,男女除了性别和由此引出的差异之外,便确是找不出其余的不同之处,更不存在对女性的歧视了,至少在从事艺术的范围内。

女性的艺术史,从近代看来已经不再“缺席”,但男性霸权有时候仍然是不肯退场的(像是一个临死的老人做着对世界最后的留恋)。这一方面是因为男性的不自觉,比如贾先生之类的人物,不仅要为“女性艺术”“摇旗呐喊”,而且还要给“女性艺术”“品头论足”“说长道短”。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女性仍然的未觉醒,她们依然具有男性霸权下惯养的“夫唱妇随”的良好素质,离开男性霸权的呵护,她们的“话语”则显得底气不足。

这次“世纪·女性艺术展”便自然少不了男性权威的操作和认可,但没有任何女性提出异议,并且有批评家说“女性艺术家是觉醒了”的。这些“觉醒”的女艺术家们愿意在所谓“女性艺术”的圈子里“画地为牢”。想想在以往“男女同装”的时代里,“妇女能顶半边天”,“男人能做的女人照样能做”,那时候女性的确也是“英姿飒爽”了一回,但后来有点吃不消这种男性化的“绝对平等”,便又要求“回家”。有了这样的历史的“教训”,女性们则自然变得谨慎起来,因此现在的女性搞起艺术来便有了这样的准则——男人能画的则女人是不能画的,因为“女性艺术”之所以是“女性艺术”,是由于女性有着独特的“性别视角”,有着独特的“女性意识”“女性体验”和“女性话语”,而男性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否则便也会有“男性艺术”的。于是,女性艺术家们更多的画了些跟“性”或“生命”有关的(因为特殊的体验)花卉之类的东西以示自己的“觉醒”。或者,女性也以一个观者的角色来大胆窥视男性了,有批评家说“这种角色的互换,是女性意识的觉醒。”的确,以往的女性是作为被窥视的角色而进入画面的,在大部分的女性看来,这种窥视是在一种不怀好意的甚至是色情的目光下进行的。女性们便也因此在画面中脱掉男人的衣服而变得主动起来(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怀有恶意),大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味了,但如果从性别角度看,怕是男性也需要被异性窥视,如果这种窥视不含恶意,那便是一种观赏了,这就不难理解男性孔雀为什么会长出美丽的羽屏。这便是许多女性艺术家所谓的“觉醒”和“性别视角”。记得展览开幕那天,特邀主持人张越女士如是说:“在这里,我们将看到许多美丽的女艺术家的许多美丽的作品。”女性艺术家美丽与否无关紧要,但作为艺术,只有美丽是远远不够的,况且,没有一件艺术作品是因为“女性艺术”而进入“威尼斯双年展”或博物馆的,因为艺术只有艺术而没有性别。我们的所谓的“女性艺术家”们,还需要进一步觉醒。

1998年4月写于中央美术学院

原载《江苏画刊》1998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