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理门：明末清初的秘密组织

2023-08-24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理门的缘起理门发源于明末清初，是汉族人民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天津西头先遗老公所，由尹来凤在此当家，故号召力极大，是天津理门中最具权威的一个公所。尹来凤为使理门在天津继续发展下去，不因东西之间的矛盾，受到任何影响，将天津理门公所划分为东西两派，这就是理门所谓的，东凭葫芦西凭法之说。理门公所的老师父与承办的关系理门公所老师父称当家的，又称大众，女当家的则称二众，其余的则称散众。

毕文桢　王楚珍

张慕韩　王升文

理门，是明末进士羊来如所创。发源于蓟县岐山澜水洞，其兴盛则在天津，从清康熙起至全国解放止，具有200多年的历史。

本文系天津河东小关东善堂老师父毕文桢、津郊宜兴埠村忠恕堂承办王楚珍、天津西老公所王升文，及对理门有所研究的天津鞋帽公司退休老职工张慕韩等口述，并经分访有关人物印证，整理写出，以供参考。

理门的缘起

理门发源于明末清初，是汉族人民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它是山东即墨县明末进士羊来如，在河北省蓟县岐山澜水洞所创。清康熙以后，理门发展极快，全国各大都邑均有理门公所，天津是理门兴盛之地，约有理门公所150余处，上海有40多处，远至哈尔滨都有这种组织，小的县份如北京附近之通县，津浦线之沧县均有，理门自清以来至全国解放止，可谓盛极一时。

理门的五字真言和八大戒律

理门的五字真言，原为“见满人就杀”，由于清政府的高压政策，理门为了保全组织，将其改为“观世音菩萨”。至于理门的八大戒律有不供香纸像，理门之不供香纸像，包括不烧香，不焚纸钱，不拜偶像，实际上理门是焚檀香，虽不供偶像，却用木头排位或葫芦代替。不养鸡猫狗，有两种说法，一说是不杀生；一说理门主张静坐，它是一种内在功夫，盖静坐时最忌鸡鸣猫叫狗咬，加之过去理门公所门口都挂有“静止”木牌，可能以后说为是。戒律中还有两项为“不淹没好人”、“不纠众闹事”，后来也经过一次修改。清道光年间，英帝国主义者，以鸦片侵略中国，当时烟毒泛滥，无法遏止，百姓吸食鸦片者不可胜数。理门为了迎合社会人心，将不淹没好人的“淹”改为“烟”，不纠众闹事的“纠”改为“酒”，于是戒律中就有不吸烟、不喝酒了。后世理门中人，对于戒律中的不吸烟不喝酒，只知烟能伤身、酒能乱性，殊不知还有上述意义存在。

理门的中心思想

理门主张说理，因此羊来如叫人要处处合理，做事要吃亏不占便宜。他又叫人“忍气”，他说酒色财气四关，最难做到好处的莫如“气”字。他强调劝人不生气，不生气就不着急，不着急就不上火，不上火就不生病，不生病就不死人。他还编有不气歌道：“不气不气偏不气，气出病来就无人替，偏偏不上你的牢笼计。”他说：人都有孽障眼，分辨心，是非嘴。孽障眼专看别人的不是；分辨心专分辨别人的不对；是非嘴专说别人的不是。他号召理门中人，是将孽障眼分辨心是非嘴都反过来用，要看自己的不是，分辨自己的不对，说自己的是非。这样反躬自省，就可使人，以分自守，以命自安。

清末民初，理门在天津最为兴旺。那时候天津人在理的可都是很规矩的。当时有的人家儿女婚姻大事，如果媒人说：对方是在理门，这一方就不用打听，这门婚姻就算定了，由此可见，羊来如这些说教，在当时是深入人心，很有群众基础的。

理门和其它会道门之区别

理门在供偶像上，与佛门道门不同。佛门道门主张拜偶像，而且佛身越大越好。理门不拜偶像只供木头牌位，或是用极其精致的葫芦代替，木牌上均用朱笔书写“圣宗佛之神位”（圣宗系观音菩萨）或“圣宗先师之神位”。

理门老师父在出家问题上，与佛门道门不同。佛门的和尚是出家的，不出家的和尚是俗说之花和尚之流；道士则分出家与不出家的两种。出家的道士叫全真道，不出家的道士叫伙居道，他们之间的区别，是全真道蓄全发挽道冠扣木簪，伙居道是剃四周留中央，挽道冠扣银簪。理门的始祖羊来如是出家的，他以后的人，出家与否，可以自由。

理门在收徒上，与青帮不同，略似洪门。青帮是收徒的，尤其讲究三帮九代，是一代一代往下传。理门与洪门相同，只收弟而不收徒。据理门《宏明集》载：羊来如共点化了八个人，分主八方，都是用“来”字排名，以示平等。天津第一代老师父是尹来凤，其他如董来如、毛来迟，都是用“来”字排的。青帮收徒要摆香堂，理门收徒，则是摆斋，两者亦有不同。

理门老师父的供养，又与青帮洪门不同。青帮的老头子，一年三节两寿，徒弟要给老头子送钱送礼。老头子遇有急难之事，徒弟要有钱出钱，没有钱的出命；洪门也是如此。可是理门老师父的生活，完全依靠人们供养，是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

理门的戒律，与佛门、道门、青帮及洪门不同。佛门弟子犯有清规戒律，那是天大的罪过，其他帮会道门，对于违犯戒律，也有一定的处罚。唯独理门不然，违犯戒律并不受任何处罚。因此理门中人，有入理之后，又吸烟饮酒的（俗谓之开理），也有开了理之后，又复入理的，戒律之被人践踏，乃是很平常的事。

理门的流派

理门始祖羊来如，共点化了八个人，分主八方，天津第一代老师父是尹来凤，尹又点化了杨柳青回教女人张四姐（道号大事解）当了杨柳青二众公所老师父。从此以后，天津四乡八镇回汉两教入理的很多，可以说理门发源于蓟县，其兴盛则在天津。

天津西头先遗老公所，是天津第一个理门公所，从此开始，天津陆续成立了约100多个公所，其中最老最大的公所，除先遗老公所外，其次则属河东娘娘庙后的东老公所。

天津西头先遗老公所，由尹来凤在此当家，故号召力极大，是天津理门中最具权威的一个公所。河东娘娘庙后东老公所，也是一个资格较老的公所，河东一带的大大小小的公所，都以东老公所为首，因此，天津理门公所在无形中就分为东西两大流派，东西之间成了对峙局面。

清末，天津理门公所遇到大斋口（二月十九、九月九、腊月初八）三天，必须要到先遗老公所摆斋。河东的东老公所对尹来凤主持理门，心有不服，故经常缺席。尹来凤为使理门在天津继续发展下去，不因东西之间的矛盾，受到任何影响，将天津理门公所划分为东西两派，这就是理门所谓的，东凭葫芦西凭法之说。从此东边的理门公所就凭葫芦，西边的理门公所就凭法语。葫芦取其两头空心，合乎佛说的“五蕴皆空”，后来理门中人有爱好葫芦的习惯，就是这样留下的。西边的法语是“唵嘛呢叭呢吽”，是何含义，无从解释。

另外理门还有一种规定，即东缸西棺，是指东边公所老师父圆寂用缸，西边公所老师父圆寂用棺。相传东边老师父的坟地，在河东锦衣卫桥尚师父坟地，西边老师父的坟地，在西头永丰屯大地。据我们所知，理门老师父坟地，不论东边西边，都在西头大地，至于河东锦衣卫桥尚师父坟地，则系天地门的坟地。

理门公所的老师父与承办的关系

理门公所老师父称当家的，又称大众，女当家的则称二众，其余的则称散众。散众中有兼管公所事务的，叫承办。承办必须是当地有些声望的，或具有号召能力的，以此原故，衡量一个公所的盛衰，就要看承办之优劣，故承办在公所中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老师父与承办必须密切配合，有的时候，还因为承办和老师父关系不正常，往往影响老师父之进退，这在理门中是屡见不鲜的。例如：天津西头先遗老公所的老师父尹来凤，因与承办王老头不睦，相传王老头有一次买了枣梨前来上供，尹因见供品是枣梨两色，分明是叫自己“早离”此地，王老头在西头很有势力，尹斗他不过，于是他对王老头说：“你不用上供了，我马上就离开此地。”说罢即扬长而去。后来由先遗老公所另外一些承办，出钱出力在西头盖了一个西老公所，仍由尹来凤在此当家，一直到他圆寂。又如天津北郊宜兴埠村清恕堂公所，老师父邢二爷，与承办们处得挺好，圆寂后由承办们将他埋葬在宜兴埠村北头，至今此墓仍在。后来由林四爷当了清恕堂老师父，由于对承办们没有一套应付办法，承办们一起哄，就将林四爷赶出了清恕堂。

理门老师父的生与死

按照理门的规矩，公所老师父有人供养，供养老师父斋饭的，最好是30家，每月30天，由每家轮流供养。有的供养人将斋饭做好用提盒送到公所，有的公所散众中愿意充当义务厨师，每月斋饭花钱多少，30家平均分摊。至于老师父吃的好坏，第一要看承办们给老师父张罗如何而定；第二要看供养人生活富裕与否而分，当年西老公所斋饭就特别讲究。次一等的公所，供养人的生活虽然不很富裕，因为这是自愿的，所以一般都是拣好的给老师父吃。公所小，供养人又没有大户者，每日仅摊供养费一角三分左右，生活也是很艰苦的。

宜兴埠村清恕堂和忠恕堂两个公所，因在郊区，供养的人多系农民，他们做饭时间不定，给老师父送饭时间，更是忽早忽晚，尽管公所老师父派人去取，依然不能按时送到。另外理门还有一种规矩，是老师父“无私饭”，这就是说老师父除斋饭外，不能随便吃喝。

关于理门老师父穿衣问题，羊来如在创设理门时规定，凡是公所老师父，一年四季衣服一切尚灰，甚至连马褂都是灰色的，只不过有深灰浅灰之别。理门老师父在清朝留有发辫的辫根都要扎白色的，据说这是给明思宗朱由检戴孝。乾隆年间白莲教在各处不断起义，清政府极力镇压。又认定理门老师父扎白辫根，也是白莲教之一种，便大肆捕杀，当时理门中人，多有被其杀戳者。

关于老师父的死，与佛门一样通称圆寂。前面提过，天津理门有东缸西棺之说，用缸的必须坐着咽气，然后抬入由唐山特制的缸内。静坐本为理门一种功夫，老师父静坐有年，坐着咽气，或者可以做到，功夫浅的便很难支持了。有的在其临危时，先用大绳捆在太师椅上，还有的用蜡烛将鼻须薰下来，但任你怎样摆布，仍然东倒西歪，很不成个样子，倘遇天气炎热，四周还要冰镇，以免尸身腐烂。后来各公所承办，恐怕老师父死时出“洋相”而影响理门信誉。如老师父有依靠的，趁其垂危之际，就将其送回家去，这样，老师父是坐着死还是躺着死，承办们就不再过问了。

老师父死后，和俗人一样，有五七出殡的，有七七出殡的，理门出殡用和尚经，用法鼓，用吹会，用各种阴阳执事，最后用32人抬缸。一个老师父圆寂，所有这一带公所老师父，都要来此送殡，各公所均有自备茶炊子，出殡这天全要挑出来。

理门的斋口

理门的斋口，一般是二月十九、九月初九、腊月初八三天，谓之大斋口，其余如二月初二、三月初三、四月初六、五月初五等谓之小斋口。每逢斋口，各公所要摆斋收徒弟。新理入理，事先必须交纳新理费若干，按照民国15年情形而论，新理入理一般都是现洋一元，稍有体面的是两元。

新理入理，要有引师保师，另外还需演礼。因理门是下参，下参的姿势必要双手并齐，随身向下直扑，头顶地，起来的时候头先起，两腿弓起，双手随身起。这样的动作，就比磕头麻烦多了。演礼完毕，照例由引师保师领进老师父门口，一只脚站在门里，一只脚站在门外，由引师先问“你是出自心愿，还是听朋友所劝？”入理的必须回答出自心愿。

入理的向圣宗佛牌位下三参后，举起双手，老师父数着指头说：“观世音菩萨”五字真言，同时还告诉入理的，这五字真言，只许默念，不许出声，并且要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这五字真言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出声呢？据说倘遇大灾大难，向东南下三参后，出口念三声观世音菩萨，就可大难化小，小难化无。

摆斋口这天，老师父端坐在禅床之上，左右有陪坐的老师父，面前摆上供桌，焚上檀香，老师父从子时坐起一直到亥时止，共计12个时辰24小时，静坐不动，尽管吃喝而不活动（指不大小便，没有真功夫是不行的）。

理门公所摆斋这天，要发请帖，其格式如下：

谨择于×月×日公斋敬请

光临

××公所同拜

这种请帖也不是随意发的，必须是这个公所在市面上有声望的，或是大财主中的散众才能有这样体面。一般的散众则不发请帖而用口传。待到斋口临近几天，接到请帖的，就开始出头露面了，有捐现洋的，有捐公斋这天大米切面足用的，有捐煤火的，有捐茶水的，其次的散众捐一块钱或两块钱。按照民国10年左右，当时荤素席一桌，其价钱不过两元左右，如捐一块，即等于荤素席半桌，所以说摆公斋，公所是赚钱的。

公斋过去，公所里吃会的承办，照例要统计一下公斋天收入多少，开支多少，然后用整张的黄纸列出清单，百分之百的收支相抵，而后用朱笔写上“神目如电”四字贴在门口。

理门轶事

理门公所有一种茶膏，是随意施舍，其形状类似现在之咖啡糖，据说能治百病，是否有此效验，不得而知。另有理门中人许下心愿，有将祖传秘方配成丸药，委托公所施舍，一般都是小儿风寒药或妇女月经药，除此以外，还有施舍暑药的。天津西老公所还舍棺材，棺材的来源，是理门中巨商大贾施舍的。施舍的棺材叫薄皮材，又名狗碰头，民国10年左右，这种狗碰头市价是三元九角。有舍10口的，有舍20口的，他们将钱交给棺材店，再由棺材店出具收条，送到老公所施舍，遇有家境贫寒无力埋葬的，求到老公所，即可领到棺材一口。

理门中人虽不吸烟喝酒，但也有一种特殊嗜好，即闻鼻烟喝浓茶。鼻烟壶多系江西名瓷，非常精致。理门中人由于忌讳“烟”字，故改叫“闻鼻药”。理门中人喝茶也很普遍，各公所备有大号茶壶，茶叶是大家捐的，闲来无事，都去公所闲谈，有时人声嘈杂，好似市场。

（写于1965年）

天津理门：明末清初的秘密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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