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中裕贸易货栈的历史：一段兴衰之旅

2023-08-24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孙汉卿解放前，在天津的山、干、鲜货贸易史上，除锦记栈、交通栈、锦泰栈、同和兴等几家人所共知的大字号的货栈外，中裕货栈的崛起与兴衰也值得一提，并应作为经验教训而记取。张志琦便毅然辞去锦泰栈副经理之职，把中裕号迁至五经路，改为中裕贸易货栈，自任经理。中裕在经营管理中，始终注重货物的质量，和商业信誉。即使在滞销时，中裕的鸭梨也能优先售出。对中裕来说是举足轻重的一步。

孙汉卿

解放前，在天津的山、干、鲜货贸易史上，除锦记栈、交通栈、锦泰栈、同和兴等几家人所共知的大字号的货栈外，中裕货栈的崛起与兴衰也值得一提，并应作为经验教训而记取。

一、偶然的崛起

中裕货栈的创办人张志琦，是河北省武强县东张家庄人。他幼年家境贫寒，只读过二三年书，成年后即来津谋生。因他表弟仝洁身是锦泰栈财东，他便在货栈学生意。数年后张志琦升为售货员，后又升任副经理，负责代客买卖业务，与各地客商交往甚密，因而熟悉各地的山、干、鲜货的品种、产量、质量及储运、销售等专门知识，为其后来自己经营干、鲜、杂货行业打下基础。当时锦泰的买卖十分兴隆，远近驰名，成为三四十年代信用卓著的大货栈，这与张志琦善于经营管理有着密切的关系。

约在1932年，锦泰栈年终分红和分小钱柜时，按人股的大小和工作的优劣分钱，其中也有财东一份。当时张志琦和财东仝洁身各得1000元，他们并不急需此钱，即由张志琦暂时保存着。当年秋季，水果上市，锦泰栈的客商们运津的鸭梨纷纷到货。因运津数量太多，一时造成滞销，价格下跌。当时运沪的货船方便，张志琦便用所存2000元购梨数十筐，雇工精选改装后运沪销售。因其鸭梨质量好，抵沪后成了抢手货，遂以高价售出，获利较多。初尝甜头，随即又运沪数批，因其货真价实，讲求信誉，脱手很快，在上海水果行业崭露头角。至年终，仅几个月时间已获利数倍，名利双收实非始料。从此张志琦决心经营此业。

锦泰栈自创业时，即有栈规规定：“凡本栈同事人等，均不准买卖客人的货物谋做生意。”当时张志琦贩梨运沪，虽是以锦泰栈客户名义所做，但纸里包不住火，渐为人知。为了掩人耳目，即找其本村人张占才权做驻栈客商，起名中裕号（实际是张志琦亲自主持），正式经营水果生意，至1933年底，仅一年多时间，中裕已积累资金2万余元，盈利10余倍之多。如果再在锦泰栈干下去，不但影响不好，而且不利于中裕的发展。张志琦便毅然辞去锦泰栈副经理之职，把中裕号迁至五经路，改为中裕贸易货栈，自任经理。从此扩大经营南北水果和山、干、鲜杂货出口港澳等贸易业务，并代客买卖，收取佣金，其经营的鲜货有鸭梨、白梨、菠梨、棉梨等品种；经营的山、干货有黑白瓜子、红枣、核桃、桃仁、杏仁、乌枣、栗子、桃脯、杏脯、蜜枣、发菜、豆类等品种。代客采购的有绿豆、红小豆等，大量运港再转运南洋等地销售，有时一批即一二千包。此外还代客销售南方水果，如汕头蜜柑、招柑，上海等地的桔子，广东香蕉、橙子、柚子、甘蔗等。其经营范围之广，数量之多，已堪称贸易大户。经过7年的苦心经营，至1939年，中裕已积累自有资金45万余元，累计盈利约百余倍之多，如扣除通货膨胀的因素，按当时的货币比价，也约计实盈百倍之利。

二、精于经营，知人善任

在日伪统治时期，选择经营干、鲜果行业，是有发展的可能性的。那时军需和主要民用物资统管甚严，一旦查出违禁物资，轻者物资充公、罚款，重者要受严刑拷打，甚至家破人亡。而山、干、鲜货是不为日军管部门和特务机关所重视的产品，其中多数不是经过严格检验的出口物资。中裕选择此业，才得以顺利经营了几年。除此客观因素外，中裕得以发展的主要原因，则是张志琦精于经营管理，善于识别人才和使用人才。

中裕在经营管理中，始终注重货物的质量，和商业信誉。例如开始经营鸭梨时，他总是派可靠的行家或亲自到产地采购；购进优质品种后，再找选梨能手精选细挑，改装后运销沪、粤、港、澳等地销售。因而中裕的鸭梨，从开始经营就被南方的代理行店或采购者所重视，在同一行市下竞相争购。即使在滞销时，中裕的鸭梨也能优先售出。不仅鸭梨如此，以后扩大经营的红枣、核桃、栗子等山、干货，无一不是采购优质者。在精细加工，改装后再运销国内外时，从不把劣品掺杂其中，更无以次充好等欺骗行为。凡与中裕货栈有业务往来的行店和国内外采购者，都称赞中裕是信得过的行栈。以信誉为本，是中裕的办栈宗旨，也是中裕兴旺发达的关键所在。

张志琦在经营中，还特别注意掌握季节性、规律和产销时机（即信息）。在有利可图时，销售呈上升趋势时，即下大力采购，快速运销各地。一旦被多数人所重视，纷纷抢购时，中裕已获利甚多，停止收购并开始收缩了。而那些尾随其后抢购者，往往错过好的时机而亏损。难怪水果行业被人们说：做水果生意是“浆里来，水里去”的动荡行业。有的畏之如虎，有的朦朦胧胧地经营，惨遭失败者，比比皆是。张志琦则能在激烈的竞争中，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随时掌握市场信息，就稀避繁，从而立于不败之地。他曾说过：“经营干、鲜果生意，心中要有个比例数，即是按资金的30%经营水果，而以70%投入山、干货的经营。”这样科学地合理使用资金，即使遇到灾年或意外，充其量不过损失30%，不致陷入倾家荡产的绝境。这也是张志琦在经营山、干、鲜货上的独到之处。

张志琦在用人方面，毫无论资排辈的腐儒思想，颇有点“能者上，不能者下”的改革风度。他知人善任，充分利用人才，使中裕在经营管理各个方面，做得有声有色，例如：在1938年冬季一个寒夜，忽有滦县某转运货栈经理王跃山（当时此人是滦县商会会长）派人来到中裕货栈。叫人速去滦县。原因是在滦县车站存放的栗子4000多包，有中裕的700多包，另外还有唐山润记号的400包，其余是山里客户的，每户各三五十包不等，已被日本人扣压了，扬言要充公云云。因此叫中裕派人速去办理此事，派谁去办理此事呢？对中裕来说是举足轻重的一步。张志琦即把在中裕只占第七八位的职工某甲叫醒，并很信任地说：“料理此事非你不可。”某甲即同来人连夜赴滦县，天亮即到。某甲到后，即深入了解，缘于前几天日军需官跟润记号经理因拟购这些栗子的价格问题而闹翻，润记要的价比市场价还高。日军恼火，提出要“统统充公”。当时日军侵华不久，为掩盖其掠夺本质，假意拟价收购。某甲即抓住这一有利因素，通过转运栈经理与日军约定时间谈判，并邀请滦县公安局长当翻译。在谈判前一天他召集该栈所有的客商，约20多位，多是山里的果农，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和他们约定，在与日军谈判时，大家都集中到对过一间屋子里，等叫他们时就一齐出来。准备妥当后，即于规定时间开会。当时有日军需官，此人20多岁，皮肤白皙，象是学生，还有陪来的新民会会长，此人40多岁，一脸阴险相，饱经世故，是个中国通。谈判开始某甲即以日军需官为主要对象。日军需官说：“慰问前线日军，你们也有义务，……”某甲当时强压怒火地说：“我们大家都是小本生意，没钱，做不到。”日军需官又说：“你们是大商埠的买卖，怎么能说没钱呢？”某甲说：“我们虽是商号，但银钱都是从银号借来的，卖出去还要还钱，更何况这些栗子多是山里穷苦人家自产的，都是小量贩运的买卖，如果充公，其家人岂不冻饿而死啊！”日军需官不信，他即把门帘撩起，二十多位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山里人走了出来。日军需官见状，让放下门帘，并提出愿以产地收购价加上运杂费收购。按当时市场价，大路栗子每百斤卖12元，手拣（大颗的）每百斤卖15元。双方商定翌日开始改包，第三天在车站交货，一切由转运栈办理，并把这一商定告知客商。转天在车站改包时，便把大路货装在下面，手拣的装在上面。到交货时，大多按手拣计价。某甲回津结帐计算，这批栗子比运回天津销售还多卖了钱。某甲智斗日本侵略军，平息一场虚惊，避免了中裕的损失。某甲当年仅20多岁。后来某甲自行经营的贸易货栈，多系按照中裕的经营思想和传统方法，所经营的山、干、鲜货，在沪、粤、港、澳等地同样享有盛誉。

还有一位职工某乙，担任报关和装卸进出口货业务，也是个能人。经他办理的报关起运，又快又好，从不积压货物。但是此人行为不检点，沾染了恶习。而张志琦从不过问，只要货到码头，能快出快进，多获利就行，由于此人恶习未改，后来身败名裂。

可见张志琦能用人之长为之谋利，而不能诲人之短，同登富庶之门，实为一大缺陷。

三、中裕的衰落

1939年秋，中裕货栈所在地被日军划为军管区，用铁丝网围起，不准出入，中裕被迫迁往大沽路一客栈办公。因购买冀东的一船栗子到津，卸在解放桥口海河沿围圈之内，被日军宪兵队所见，即把张志琦抓进桥口的驻守所。那年头，被抓进宪兵队，不死也得脱层皮。正准备吊起来拷打他时，恰巧宪兵队吹哨集合开走了，张志琦在驻守所的一个中国人帮助下逃走了，后又托人送礼花钱，才了此事。从此张志琦便迷信有神灵保佑，说什么是老母救了他，并加入反动会道门。这时张已成为富翁，生活上逐渐腐化，并纳了小妾，事业上也不图进取了，更声言要将中裕关闭，遣散全体职工。

当时笔者已在中裕多年，深知中裕的职工多是冀中农村人。他们的家乡已被日军占领，职工回家便无法生活。况且中裕成为富户也有大家的一份功劳。便向张提出不能歇业解散，经与交涉，张提出说：“你要出任经理，中裕便可存，但要改组。”张志琦随即将资金40万元提出，其中20万元与其表弟各分10万元。其余20万元做为财东在中裕的存款，按银行最高利率计息。其他的资产，如家具、麻袋、筐皮、麻绳等包装物作价5万元，做为中裕的新资本，他自任监理。为保住中裕全部职工不变，我只好答应出任经理。从此，中裕开始走上艰难的道路。经与全体职工共同努力，到1940年底，除供养原班人马及其家属共约110多人的生活外，还略有盈利。不料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了，香港被日军占领，信息中断。香港各行家有资力者，纷纷逃往南洋一带。中裕的老客户香港万顺成贸易行，全部人马也逃往新加坡，该行所欠中裕的21万元港币遂成泡影，中裕驻港人员也不知其去向。受此突如其来的打击，偌大一笔资金的损失，遂使中裕陷于瘫痪状态。代客垫付货款的损失，即用财东的存款20万元弥补，对外影响不大。张志琦便提出裁人减薪，经多次协商，未能达成一致意见，我也被辞。至此，张又亲自主持经营，不久，亦与其表弟仝洁身分手了，张即另行组织中裕成鲜货行。终因时局变化和本人因富而骄，并陷入迷信活动而不能自拔，中裕成即行结束。

解放前夕，张携款南迁，后又到西安经商。据说又被其表弟骗款，至此一蹶不振。解放后，在西安因参与反动会道门，被判刑7年，刑满释放回津。

张志琦自幼贫寒，立志创业而成，富而不能克己则骄，骄必生邪欲而败，他的一生起伏和中裕的兴衰，是应当深思和记取的。

（河西区政协供稿）

天津中裕贸易货栈的历史：一段兴衰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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