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甫,又称李至甫、李胜,漳州南靖县人,于元代中后期在漳州聚众抗元,与他同时而起的有潮州刘虎仔,彼此形成互相呼应之势。福佬人积极征剿畲民的情况,还反映在对李志甫余党的斗争中。元代中后期福佬人的乡族势力与畲族势力的长期斗争,成为研究元代福佬、畲族之间相互关系很好的切入点。朱光卿、戴甲领导的抗元斗争几乎与李志甫事件同时兴起,《元史》......
2023-08-23
秦汉以来,特别是晋永嘉之乱以来,陆续有北方人民南迁至包括赣闽粤在内的华南地区,但直到隋唐以前,本区的居民仍以蛮夷居多,其社会则是蛮夷豪酋称雄的溪峒社会。《隋书》记载:“南蛮杂类,与华人错居,曰疍,曰獽,曰俚,曰獠,曰狏,俱无君长,随山峒而居,古先所谓百越是也。”[27]这里记述的是包括赣闽粤边区在内华南地区居民的具体族称,概称则称之为“蛮夷”,其社会则是蛮夷豪酋称雄的溪峒社会。
这一时期,汉族政权对于华南地区的统治,一是“别置督护,专征讨之”[28],二是“诸蛮陬俚洞,沾沐王化者,各随轻重,收其赕物,以裨国用。又岭外酋帅,因生口翡翠明珠犀象之饶,雄于乡曲者,朝廷多因而署之,以收其用。历宋、齐、梁、陈,皆因而不改”[29]。即承认豪酋对溪峒社会的统治和控制,置督护加以监管,经济上掠夺其特产和资源,同时对不服汉族政权统治的部族加以征讨。在此期间,诸部族之间也不断进行着弱肉强食的征伐和兼并,而一些大部族的豪酋还积极参与了地方社会政治进程,因而迅速崛起。梁末陈霸先久任西江督护、高要太守,恩威并用,结连溪峒豪帅,使得“三山獠洞、八角蛮陬”为其所用,壮大了自己的军事政治力量,最后“躬率百越,师次九川”[30],竟以华南蛮夷豪酋为基础夺取了政权[31],而华南地方豪酋也因而扩展实力,互相结连,形成盘根错节的地方集团。所谓“郡邑岩穴之长,村屯坞壁之豪,资剽掠以致强,恣陵侮而为大”[32],正是其时华南地方首领乘时崛起的实录。
华南蛮夷豪族的势力,在南朝末年至隋唐之际有进一步的发展,其主要的表现,是溪峒豪帅被大量吸收到统治政权中担任了刺史、县令,有的家族一门多人担任刺史、县令。就赣闽粤结合区而言,如南朝时福建的陈宝应,江西的熊昙朗、周迪,都以溪峒首领、一方豪帅的身份,被任命为刺史、郡守,就是明证。隋唐之际,循州俚帅杨世略,盘踞循、潮二州,降唐后官拜循州总管[33],也是著名事例。可见,以溪峒首领担任地方长官,已是南朝至唐初对华南(主要是岭南)溪峒地区实行统治的通例,反映了其时汉族政权还无力对华南实行直接统治,只能通过溪峒豪族实行间接统治。
我们说南朝隋唐赣闽粤边区基本上还是一个溪峒社会,前提是其时赣闽粤边区蛮夷的比例很高,大大超过了汉人的数量。为了便于说明问题,这里把赣闽粤边区的范围稍加扩大,称为赣闽粤结合区,主要是扩及闽南沿海和粤东沿海。让我们从不同的角度探究这一时期赣闽粤结合区“蛮夷”或“越人”在区域内居民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赣闽粤结合区分属江西、福建、岭南三区,我们的探讨即以这三区为限。相关的记载一般都较为粗略,很难作出准确的估计,只能做粗略的推算。
先看岭南的情况。南朝时期,岭南分为广州、交州、越州三州,其中广州“诸山并俚獠,种类繁炽”[34],“虽民户不多,而俚獠猥杂,皆楼居山险,不肯宾服……别置督护,专征讨之”;交州“外接南夷……民恃险远,数好反叛”;越州“夷獠杂居,隐伏岩障,寇盗不宾,略无编户”[35]。据《宋书·州郡志》载,广州辖十五郡,一百三十八县,四万多户,约二十万口;交州有五郡,约五十县,一万户;越州一郡,七县,不满千户。[36]三州总设二十一郡,编户不过五万多户,约二十五万口。到了隋代,据《隋书》所载,岭南地区的郡减至十三个,总户数不过三十万有余[37]。此之谓编户,只是列入官府版籍的百姓,包括北方移民和一部分“沾沐王化”汉化较深的蛮夷。此外还有大量的不肯宾服的蛮夷户口,即所谓峒民未列入编户,故幅员如此辽阔,而户口如此稀少。唐初李靖平定岭南,“凡所怀辑九十六州(相当于隋代的郡),户六十余万”,比之隋代,仅数年间郡一级建置增至九十六,户口增加了三十余万户,完全是掌握了溪峒蛮夷的结果,充分说明当时岭南蛮夷远远多于来自北方的移民。其中粤东(含粤东北)一地,则尚为俚人的天下。诚如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所论:“汉人之移殖粤东,唐宋以来始盛。自唐以前,俚为粤东之主人……盖自梁至唐,岭南名为中朝领土,实际在俚帅统治之下者,垂百余年云。”[38]
福建的情况,中北部与南部的差异甚大。南朝陈时,陈宝应父子拥有全福建之地,以地方豪帅而任闽州刺史,而陈氏被称为“卉服支孽”,“扇动蛮陬,椎髻箕坐,自为渠帅”[39],则其家族本是蛮夷,所统属的福建居民也应以蛮夷为主。侯景之乱后,北方移民入居福建渐多,福建北部汉化较快,但直到唐朝开元、永泰年间,福州还因“开山峒”而设置了尤溪、古田、永泰三县[40],说明当时福州的西部山区尚多溪峒之民。福建南部的开发较迟,东南部的漳州,是因高宗、武后时闽粤之交蛮獠啸乱,被岭南首领[41]陈元光平定后,于垂拱二年(686)在泉、潮之间新设立的;西南部的汀州,是开元二十一年(733)在闽粤赣之交光龙峒开山峒而设,汀州下属的宁化县,则是开元二十二年(734)开黄连峒设立的。[42]不难想象,因平蛮獠之乱与开山峒而设立的漳州和汀州,当时的居民必然是以蛮獠为主。唐昭宗乾宁元年(894),“黄连峒蛮二万围汀州”[43],其时汀、漳二州的编户不过数千[44],而黄连峒蛮竟有二万,则当时蛮夷人口多于汉人编户也是毋庸置疑的。
江西的开发比福建、岭南都早,到唐代,其居民应以汉人为主体。但赣南在江西的情况最为特殊,不但开发得最迟,而且江西大部分在春秋时为楚地,独赣南属于百越[45],因而可与其东邻的福建、南邻的岭南划为同一个文化区。其地“地大山深”,“汉唐以前,率以荒服视之”[46],直到北宋,王安石还说:“虔州江南地最旷,大山长谷,荒翳险阻。交、广、闽、越,铜盐之贩道,所出入椎埋、盗夺、鼓铸之奸,视天下为多。”[47]在这么一个僻远落后之区,存在较多未肯宾服的溪峒之民,也是可想而知的。除了溪峒之民外,其地还有一种名为“山都”的原始居民[48],身材矮小,过着巢居生活。这种情形,更反映出赣州唐代以前的原始落后;但总的说来,赣州居民中“蛮夷”成分的比例应小于福建和岭南。
我们还可以从当时人的议论和诗文中,体会六朝隋唐时期华南社会的“蛮夷”性质。以唐代为例。唐初勋臣高士廉之侄高琔在循州司马任上,受命征讨民族叛乱,死于战阵,陈子昂为他写墓志铭,称高琔征讨的对象为“山夷”“越人”“洛越”[49];中唐诗人包何有友人出任泉州刺史,他写送别诗说友人到泉州要经过“云山百越路”[50];永贞革新失败后,柳宗元被贬为柳州刺史,他在寄给同时被贬为漳州、汀州、封州、连州刺史的四位友人的一首诗中,说他们是“共来百越文身地”[51];欧阳詹泉州晋江人,与韩愈同榜登进士第,逝世后韩愈为他作哀辞,称之为“闽越之人”“闽越人”,称其地为“闽越”[52];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到任后上表自称“居蛮夷之地,与魑魅为群”[53];他在一封书信中,又把岭外十三州的居民称为“林蛮峒疍”[54];刘禹锡则称福建的居民为“居洞砦、家桴筏者”,说他们讲的话“与华言不通”[55]。这些都是人们熟知的事实。这些诗文的描述,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华南在中原士人心目中的地位和民族状况,虽然有片面性,但与前述比较具体的资料互相参照,还是可以帮助我们认识赣闽粤结合区直到唐代仍被认为是一个“蛮夷”居多的地区,其大部分地方还是一个王朝未能实行直接统治的溪峒社会。
这样的溪峒社会对于溪峒地区的汉化,具有正反两面的意义。有学者指出,东晋南朝以来,华南溪峒社会的“蛮酋”“首领”,有不少是由北方南迁的衣冠大族经过数世发展起来的。[56]北方大族南迁成为华南溪峒酋帅、地方首领,这是南迁汉人“夷化”的标志。但其“夷化”只是相对的,他们必然也要以北方带来的文化影响所部溪峒之民,使溪峒之民渐渐地或部分地“汉化”。当其接受王朝官爵之后,对内实行部落统治,对外与王朝接触和周旋,受到王朝政治、文化的影响也必然逐步增加,这就为溪峒社会在汉化的道路上逐渐前进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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