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揭示世界本质的图像系统

2023-08-22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先秦以来，如何言说世界本质是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山水画尤其致力于建构“言—象—意”结构系统。首先，山水画被看作是能够体现世界本质的图像系统。那“自然之性”即世界本质是什么样子的？宋元以后，将诗、书、画结合一体便成为山水画的一种时尚。因此，“一画”法代表世界本质显露于人的根本途径，即只有依靠笔墨表达的山水意象系统或山水图像系统，才能呈现世界本质，显露天地万物法则。

先秦以来，如何言说世界本质是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老子断言“道可道，非常道”（《老子》第一章），似乎有隔断艺术与道相互交通的嫌疑。孔子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圣人立象以尽意”（《周易·系辞上传》），却奠定了诗文、图画显露真理性意蕴的意义。魏晋玄学家王弼对孔子见解作了进一步发挥：“夫象者，出意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周易略例·明象》）也就是说，“象”源自“意”，“言”用来阐明“象”；要把“意”揭示出来，“象”是最好的方式；要有效地表达“象”，“言”是最好的方式。王弼确立了以“象”为核心、“言—象—意”范畴彼此依赖的意象表达系统。顾恺之追求“以形写神”（《论画》），宗炳强调“以形媚道”（《画山水序》），司空图讲究“象外之象”（《诗品》），都是对层构性的意象表达系统的坚持。山水画尤其致力于建构“言—象—意”结构系统。

首先，山水画被看作是能够体现世界本质的图像系统。唐代画家、诗人王维就说山水画能够“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山水诀》）。那“自然之性”即世界本质是什么样子的？王维《山水诀》有详细解说。比如布局，要“咫尺之图，写千里之景”，东西南北如在眼前；画景，山石应该区分水边与陆地各有不同，道路应该隐没相间而不可连绵不绝，山峰需要主峰高耸而客山趋附主峰，寺庙应该安放在山峦环抱之处，农家房舍应该画在水边陆地，村庄要有若干树木且环抱主干，山崖要有飞瀑下泻而不乱流，水边渡口应该场面寂静行人稀疏，如此等等，总体上呈现自然空静的禅意。

其次，山水画被看作是“言—象—意”彼此相依的完整系统，体现为诗、书、画一体，形成言、象、意互立互补的意象结构系统。宋徽宗赵佶开始在画中题诗，开启了诗、书、画合流的绘画新潮。宋元以后，将诗、书、画结合一体便成为山水画的一种时尚。更为重要的是，元代画家赵孟頫又将书法用笔用于绘画。赵孟頫的山水画作《鹊华秋色图》中的两座山与汀渚使用披麻皴，此皴笔法借用篆书牵引之法，形成了深厚有力、笔速缓和的特点。在他们的启发下，将山水画题诗内容、书法用笔，关联到与山水画本身的立意、用笔，使得诗、书、画融为一体，成为后来山水画意象创造的最高境界。

再次，山水画还被看作是体现世界本质的根本途径。清代画家石涛说，宇宙世界最初是混沌不分的整一状态，即“太朴不散”。后来散离开来，天地万物彼此分离，这就需要确立自然法则。法则从何确立？就从“一画”确立。“一画”就是“众有之本，万象之根”，也是山水画根基。但是，石涛所说“一画”具体是什么内涵，歧义很多。有的人认为“一画”不是数量上的“一”，不是时间的分际与空间的延展，而是无分别、无对待，超越有和无、主观和客观、现象和本体的纯粹体验境界，是绘画最高法则。^[45]有的人认为“一画”的表层意义是一笔一画，深层意义就是《老子》所说的“道生一”、《说文解字》所说“道立于一”的“一”。^[46]这些分歧意见有一个共同点，把“一”字当做“一画”概念的关键词，忘记了“画”字，忘记了图像对石涛解读世界本质的关键意义。“一”既是量的概念，指一笔一画或一幅画、一种画；也是质的概念，指整一性、全体性。“画”既是天地万物的直观形式，只有笔墨才能真正将它显露出来；也是天地万物的变化规律，如阴阳运行的气度、山川精妙的形势、天地万物的演化，只有笔墨才能真正表现出来。因此，“一画”法代表世界本质显露于人的根本途径，即只有依靠笔墨表达的山水意象系统或山水图像系统，才能呈现世界本质，显露天地万物法则。由此，石涛确认了山水画的特殊地位与意义，至于笔墨技巧、腕力运用、山水形质、皴法应用、画面境界安排、四时景象描绘、字画配合，等等，均是“一画”法展开应用的必需内容。因此，一画即一世界及其法则的呈现，一世界的法则与呈现也只能通过一画来实现。

山水画：揭示世界本质的图像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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