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宛东：中原西南解放战争纪实

刘邓主力攻击阜阳未克——毛泽东指示向宛西发展——陈赓兵团连克宛西四县——老河口战斗——刘伯承总结打民团经验——中原局和军区领导机构建立——宛东战役打击张轸兵团——刘伯承谈围歼战术——中原野战军转入主动

刘邓率中原野战军主力转出大别山后，1948年3月初，一、二纵在沙河与淮河间集结休整，并与护送晋冀鲁豫区新兵南下的华野十纵、中野十一纵会合，得到了新兵和物资的补充，组成新的机动兵团。三纵和六纵受到国民党军的阻截，尚未北渡淮河。这时陈谢、陈唐兵团已经开始洛阳战役，粟裕率华野一、四、六纵北渡黄河到濮阳整训，准备执行新的战略任务。刘邓希望能在淮北打开局面，打几个好仗，配合陈谢和华野的行动。他们指挥中野一、二、十一纵和华野十纵向阜阳移动，寻找合适的战机。

国民党方面察觉到刘邓的行动，命令南阳的张轸兵团三个师北进，寻找刘邓主力决战。3月21日，刘邓向军委报告：“敌传我攻阜阳，刻由张轸亲率10师、20师、58师主力等十一个团北进，现已进到新蔡顿岗之城以南地区，李觉亲率13师两个团到阜阳。我们已集结一、二、十、十一四个纵队，如敌继续北进，决心歼其一部；敌不进，拟继续休整。我三、六两纵，一因此地无粮，二因急需补兵，同时亦可协同作战，刻已集结于商城东西地区，准备适时靠至淮河边。”“我们意见，陈唐、陈谢应位于临汝、伊阳地区就粮休整数日，尔后攻占镇平、内乡、淅川、邓县四城，相机攻取南阳。而我两支大军，一在平汉路东，一在平汉路西，宽大机动，互相声援，独立作战。必要时亦可以一部协同作战，如能歼敌三五个旅，即可使战局展开。”

驻守阜阳的是国民党第74师（孟良崮战役后重组）的58旅和部分地方武装。刘邓估计，以我军目前的情况，城市攻坚有一定困难，不如围城打援，在运动中歼灭敌军。当张轸指挥三个师渡淮河北进时，刘邓决心集中四个纵队的兵力，在新蔡东北分割歼灭敌军。各部队向预定地点开进，准备在3月26日夜间发起攻击。但是敌军侦察到我军主力的行动，张轸兵团迅速南撤，我军计划落空。刘邓改变计划，决定继续攻击阜阳。3月29日，一纵和十一纵开始攻城，华野十纵负责打援。由于我军装备太差，缺乏火炮和攻城器械，进展不快。到31日黄昏才攻占城外四关的东、西、北关。国民党方面见我军大举攻城，又抽调二十个旅的兵力从四面包围过来。除张轸兵团调头北上，胡琏、邱清泉、夏威、李觉都抽调部分兵力前来，企图合击我军于沈丘、临泉水网地区。刘邓随机应变，决定停止攻城，跳出敌军合围，向平汉路机动。4月1日，一纵、十一纵向阜阳西北和北方转移，二、三、六、十纵向西转移，乘势袭取上蔡、汝南、驻马店、确山、遂平等地，开辟新战场。到12日，一纵、十一纵转至太康、柘城以北，二纵和华野十纵转至驻马店以西，三纵到舞阳，进行补给，调整部署。敌军找不到机会，也各自退回原驻地。⁽¹⁾

阜阳作战没有成功，也使刘邓摸到敌军一些新特点，看到我军的不足。4月13日他们给军委的报告说：“此次敌特点，是在我攻中心据点时，从四围向心集中最大限度之兵力。如打边沿之敌，则敌取密切协同；特别在我易于攻击方向之敌，依托水寨，强固工事，密集稳重，以待其友邻可以拊我侧背时而后出动。其次，由于高度集中只守战略要点放弃其要线之据点，如难守时退守郑州，而放弃郑州西南两铁路地带一切据点，以避免歼灭。我们大别山部队只二纵才休整两星期，三、六纵四个月来未休整，非常疲惫。拟争取时间进行短期休整，待判明敌新企图后另行机动。手榴弹、炮弹亦须补充。”

洛阳战役结束后，陈谢率四、九纵转移到新安、宜阳、渑池地区休整。此地正逢春荒，青黄不接，部队粮食发生困难。陈唐3月31日给军委和刘邓的报告说：“临汝以南至南阳附近南北三百里东西二百五十里，现多为后方区。陈谢部南下后驻扎较久，粮食大部吃光，已临春荒，新麦登场尚需一个半月左右。宛西四县亦为敌坚壁清野，故部队立即进入南阳地区作战，粮食将成为一大问题。”另外，晋冀鲁豫后方调运的炮弹、手榴弹和炸药正在渡河南运途中，陈谢希望弹药补充后再南下作战。

这时，毛泽东已从陕北东渡黄河，到达晋察冀军区所在地河北阜平。他看到刘邓和陈唐的报告，考虑刘邓这边不好打，就让陈谢向豫西发展，打几个好仗。4月16日，毛泽东指示刘邓、陈粟、陈唐、陈赓：“新行动方向是豫西南、鄂西、鄂西北及整个汉水流域，歼灭分散之敌，调动平汉线以东之敌向平汉以西，以利粟裕行动。不要企图在平汉线附近和数个师集中行动之敌作战，而应远离集中之敌，到有分散之敌可打之地区去作战。”他指示“以陈士榘、陈赓之三、四、八纵共十个至十一个旅，待补充新兵、弹药、夏衣后，早日向西南，首先夺取宛西四县，然后出汉水。他们说该区缺粮，我们则认为在夺取宛西四县及汉水广大城镇乡村后，是可能解决粮食问题的”。⁽²⁾

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刘邓于4月20日下达宛西战役命令：“决定以陈赓统一指挥四纵主力五个旅，二纵、十纵全部与桐柏军区主力进行宛西作战，捕歼邓县、镇平、内乡、淅川与西峡口等地之敌，并打南阳、襄樊、老河口各地之援敌。”“二纵、十纵及桐柏主力统由宋时轮指挥，准备以桐柏主力围剿邓县之敌。”战役定于28日开始。

南阳旧称宛城。宛西四县位于豫西南，连接陕鄂，背靠伏牛山，是豫西主要产粮区。这里距离平汉路较远，主要为地方土匪、军阀势力控制。抗战时期这里是别庭芳的地盘，在各县建立了民团武装，最多时可集结二十几个团的兵力。民团壮丁自备枪支，农闲集中训练，农忙时回家生产。一有情况，随叫随到。当地民间枪支很多，加上地主历年购买、自造和国民党军的补充，比其他地区民团装备要强。这些民团是土生土长，人地熟悉，情报灵通。他们搞的是“大的使你吃不掉，小的使你吃不着”战术，我军主力经过，他们就分散逃跑，化整为零。如我军力量单薄，他们就顽强抵抗。等我主力通过后，他们立即重整旗鼓，恢复原来的组织。对付这些民团，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陈赓熟悉这些地区的情况，当各部队开始向指定作战地区行军后，他于5月1日下达命令：为保证战役的突然性，防止敌军逃跑，要各部以急行军前进，提前一天开始战斗。四纵主力2日即向敌军奔袭，10旅包围内乡，11旅包围镇平，13旅和38军17师包围西峡口，12旅包围淅川。敌军发现我军行动后，果然迅速突围逃跑。3日黄昏，内乡之敌突围，10旅立即展开追剿。5日，11旅占领镇平，因北面没有警戒，致使守敌大部逃跑。地方民团更换便衣，四散隐蔽。只有邓县守敌正规军一个团、民团三个团死守顽抗。3日桐柏军区主力五个团开始攻城，攻占外城后，敌军收缩防御。我军向内城多次攻击，因火力不够，没有成功。华野十纵在完成对南阳敌军阻击任务后，从侯集抽调一个师到邓县增援。9日黄昏发起总攻，炮兵掩护突击队登城，然后延伸射击，压制敌军的反扑。突击队以连续爆破和机枪掩护打开突破口，到午夜时全歼守敌，俘虏敌军团长、县长以下4100人。指挥作战的王宏坤后来说：邓县战斗华野十纵的一个师是起了作用的，宛西战役我们共消灭了五个团，邓县战斗就消灭了三个。

宛西战役从5月2日开始，到9日结束。我军连克四个县城，但歼灭敌军不多。战后各部进行总结，二纵6旅检讨禹王店战斗说：他们2日以两个团兵力包围禹王店一个保安团，当时“对土顽估计过高，对其战斗力弱、火力差、地形熟悉、狡猾等特点认识不足，以对蒋匪正规军战法对待。认为必须组织充分的火力才能攻击，对白天攻坚信心不够。原拟黄昏攻击，因山炮阵地四个钟头才做好，延至20时才开始攻击。同时认为只要将敌包围，定可歼灭，因之包围部队即不严格划分界线，致使敌在夜间突围时牵马走大路逃跑，部队尚未发觉”。结果追着敌人的尾巴打，只俘虏了少数敌军。⁽³⁾

刘邓得知这些情况后，13日指示陈赓：“宛西土顽被我消灭一部，余脱离老巢便于瓦解。你们应展开政治攻势，宣布我之政策，分化其内部，争取官兵回家。对于俘虏军官除罪大恶极的个别首领外，其余给予短期教育一律释放。即使罪恶较大的官长经教育后亦可释放，罪大恶极的首领目前亦不杀。从各部逃回家者向政府报告后，既往不咎。俘兵争取补充。”

14日陈赓致电刘邓，颇为懊恼。此次宛西作战中，由于接敌时严密封锁消息，部队日行百里以上，突然包围敌人，各地土匪均未及逃跑。但在战斗中由于以下原因，故使宛西土蒋大部逃走，实在可惜。

一、客观原因：

1. 敌将宛西各县主要城镇周围一千米以内所有村庄、城关、庙宇全部平毁，无法接近，无火力阵地。迫使部队掘沟前进，使敌有机可乘。

2. 土蒋地形熟悉，尽着便衣，加以麦深五尺以上，容易隐蔽逃跑。

二、主观原因：

1. 不看对象，采取一般正规攻城办法，强调准备，因此土蒋乘机逃跑。

2. 战斗地界划分不清，哨兵位置夜间与白天一样未抵近，致敌人以可乘之隙，未能达成预定计划。⁽⁴⁾

攻克四县后，二纵陈再道与华野十纵宋时轮部队由邓县共同南下，向光化、老河口进军。光化（今湖北老河口市）地处汉水上游，是进入江汉平原的重要通道和襄樊的西北屏障。老河口与光化县城毗邻，是汉水上游的重要渡口。守备光化的是国民党第104旅和163旅一部。光化旧城是清末光绪年间改建的砖城，周长15里，高1.5丈，相当坚固。14日我军到达光化城外，以迅猛动作，主力围攻外围的牛头山、马头山阵地，一部攻击河口镇。敌军尚未完成山头工事，即遭到我军猛烈进攻，外围制高点很快为我军控制。鉴于光化城池坚固，我军以两天时间，挖掘多道壕沟，接近城墙。16日夜开始攻城，北门战斗尤为激烈。在双方极为接近的情况下，我军和国民党军对掷手榴弹，短兵相接。104旅的两个副旅长分别在北门和南门督战。17日22时，我军集中仅有的山炮和迫击炮，向北门猛攻，终于突入城内，与敌军展开巷战。双方连续进行六次冲锋与反冲锋，杀声震天动地。104旅旅长见我军人数占有优势，自己炮弹也将用尽，经襄樊方面批准，决定乘夜渡河，逃往对岸的冷集。不料先撤退的163旅只顾自己逃命，过河后即不顾后边，抛弃船只，船夫也四散逃跑。104旅渡河时秩序大乱，官兵从多处跳入水中，我军乘胜追击，歼灭104旅一个团和163旅一部，占领光化与老河口。

老河口战斗，我军在装备极差的条件下取得胜利，令国民党军深感震惊。104旅战后的报告中指出：共军弹药缺乏，“此次攻河口山炮发射不到50发，迫击炮亦仅发射二三百发。一般匪军直冲至我守兵前，均使用其土制手榴弹。此等弹黑烟涌冒，状甚凶猛，实则一弹仅有破片数块，几无杀伤力可言。如光化城门外匪军投掷手榴弹千枚以上，我仅伤亡士兵十余名。非亲历其境者必难置信”。既然如此，国民党军为什么守不住呢？他们承认：共军战术运用颇佳。“匪军对我无工事之部队，不惜蜂拥扑来。对我凭坚固工事部队，进攻时运用外壕步步逼近，火力与作业配合恰到好处。”“匪军因弹药缺乏，只准狙击手射击。此等狙击手技术确实优良，我军稍一不慎，暴露目标，即为命中。”⁽⁵⁾

在宛西战役中，负责牵制任务的九纵也主动出击，5月13日攻克荥阳，歼敌两个营。16日又在登封消灭127旅大部，受到刘邓的嘉奖。陈唐部队14日在北移中再度收复许昌，歼灭守敌独21旅。这样，宛西战役历时半月，我军共解放县城9座，歼灭国民党正规军和保安团约21700人，缴获步枪1万支，轻重机枪520挺，野炮3门、迫击炮38门和大量弹药。我军伤亡559人。

宛西战役和老河口战斗，我军采取避实就虚、长途奔袭的战术，取得了较大的胜利。刘伯承司令员在6月30日给军委的报告中予以肯定。他总结此次战役的特点说：“（1）本战役是在蒋匪新战法‘大的使我吃不消，小的使我吃不着’与放弃次要据点，抓紧主要补给要点及实行盯梢等情况下进行的。我们采用优势兵力，突然击敌纵深薄弱分散的宛西四县的土蒋，而不打南阳，避免了敌人向心集中增援；且我保障兵团强大，迫使敌人援兵不敢轻进，使主作战兵团取得了从容时间，完满达成任务。（2）本战役主要敌人是土匪，其在宛西有相当的发动社会基础与统治经验，情报灵通，人地熟悉。且在‘小的使我吃不着’的作战指导方针下，一经发现我主力和企图即会逃窜。我们采取了隐蔽秘密运动，由远距离突然奔袭包围，即发起战斗，对溃散之敌进行猛进、穷追、搜剿等办法，以求得彻底消灭之。”⁽⁶⁾

刘邓主力由大别山转至中原后，中共中央为了统一和加强各大区的领导，根据实际情况和形势发展的需要，决定调整和改变原有的大区体制。晋察冀、晋冀鲁豫和山东的渤海区合并为华北解放区，由华北局领导。中原解放区的部队和地方机构，由新的中原局和中原军区领导。5月9日，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任命邓小平为中共中央中原局第一书记，陈毅为第二书记、邓子恢为第三书记。刘伯承为中原军区司令员，邓小平为政委。陈毅为第一副司令员（仍兼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和政委），李先念为第二司令员。邓子恢为副政委，张际春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达为参谋长。中原军区下辖豫鄂（司令员王树声、政委段君毅）、皖西（司令员曾绍山、政委彭涛）、豫皖苏（司令员张国华、政委吴芝圃）、豫西（司令员曾希圣、政委张玺）、桐柏（司令员王宏坤、政委刘志坚）、江汉（司令员张才千、政委刘建勋）、陕南（司令员刘金轩、政委汪锋）七个军区。晋冀鲁豫野战军南下部队改为中原野战军，下辖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第九、第十一等7个纵队。原晋冀鲁豫十纵和十二纵已改为桐柏、江汉军区部队，西北民主联军第38军改为陕南军区部队。华东野战军陈唐兵团（辖三纵、八纵和十纵）暂归中原野战军指挥。华北解放区派出大批干部到中原，加强地方工作和新政权建设。经过这次调整，中原解放区的力量大大加强，统一了组织，集中了主力部队。中原解放战争进入了一个新阶段。⁽⁷⁾

宛西战役后，中央军委为了加强中原作战，决定华东野战军粟裕兵团改变挺进江南的计划，从濮阳南渡黄河，加入中原作战的行列。华野的目标是打豫东邱清泉的5军，为保障华野渡河，中央命令刘邓牵制驻临颍的胡琏第18军，使其不能东顾。刘邓权衡自己部队的位置，认为牵制胡琏的关键在于使其有南顾之忧，不敢全力东进。于是决定发起宛东战役，先佯攻确山，将胡琏部抑留于漯河以南。同时吸引张轸兵团出南阳东援确山，在社旗镇、唐河地区予以歼灭。5月20日，刘邓命令一、三、六纵组成东集团，由陈锡联指挥佯攻确山，吸引胡琏的18军南下增援。以二、四纵和华野十纵为西集团，由陈赓指挥，在南阳以东等待歼灭张轸兵团。

5月25日东集团开始行动，进占驻马店，27日包围确山。国民党统帅部判断我军要切断平汉路，命令18军南下增援，并命令张轸兵团三个师由南阳向确山前进，为确山守军解围。得知张轸出动，刘伯承于27日致电各纵首长，交代意图：“我一、三、六纵取稳重但是积极的动作，攻击确山守敌，达到调动28师西援、张轸东援的目的。而置重点于先歼28师援兵五个团。如28师主力不敢来援，则一面适机争取歼击确山之敌，一面准备以两个纵队以上兵力适时西进，协同陈赓兵团歼击张轸。”“我陈赓兵团应严密监视张轸动态，以四纵及王刘部于张轸一个师或两个师通过唐河、社旗镇线以东后突然割裂，而后以二、十两纵全力各个歼灭之。在战役上注意逐渐将张轸向东压迫，以便锡联兵团主力适时赶到夹击歼敌。”刘伯承强调：“确山、唐河间地形极好，利攻难守。张轸所部三个师均系弱敌，粟宋部应鼓励士气，不顾疲劳，不惜伤亡，密切协同，完成歼敌任务，大展战局。”

5月28日，张轸兵团三个师以密集队形前进到社旗镇以南的苗店、兴隆带（今河南社旗县境内）。当天夜里，四纵10、12旅在周希汉指挥下到达社旗镇以南的埠口（今社旗县城郊），与张轸兵团交火。当天，四纵22旅在查玉升指挥下赶到社旗镇以西的桥头镇，切断张轸兵团退路。刘伯承得知后非常高兴，29日晨命令各纵：“我已抓住张轸于社旗镇以南预想地区，在战斗中已令东一、三、六纵，西二、十纵全力兼程赶到，歼击该敌。”“机会难得，我中原各部应全力首先保障此战胜利。”

四纵10、12旅在埠口一带的村庄与张轸兵团激战竟日，击退敌军十余次进攻，双方互有伤亡。桐柏军区的28旅赶到兴隆镇以南向敌攻击，但未奏效。29日夜，敌军又全力向10旅攻击，周希汉旅长考虑自己的任务是牵制敌军，不是主攻。迟滞敌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东集团各纵尚未赶到。为避免部队伤亡过多，他于是命令部队当夜撤到社旗镇以北，与敌军脱离接触。放开东边大路，以便让敌军钻进我军的口袋。陈赓见张轸在埠口没有动，认为他仍会东进，于30日黄昏将四纵主力调到郭集、羊册镇一带（今驻马店境内），在大路两边等待夹击张轸。东面布下大口袋，而西面兜击的部队很少。⁽⁸⁾

张轸遭到我军阻截，预感形势不妙。29日他用无线电话与信阳第五绥靖区副司令朱其平通话，了解情况。朱其平告诉张轸：刘伯承主力已向驻马店以西的春水等地集结，劝张轸千万不要东进。张轸也猜测到我军是佯攻确山，重点打援，同意朱其平要他撤回南阳的建议。但张轸怕电话被我军监听，用日语对朱说：“我命令已下，明天向春水前进。敌人虽多，我有把握打垮他们。”放下电话后，他即请示武汉的白崇禧，要求退回南阳，30日得到批准。⁽⁹⁾

31日早晨，张轸兵团突然回头向西返回南阳。我军没有得到情报，以为敌军仍然东进，四纵主力正向东运动，陈锡联的东集团正向西急进，准备在泌阳的羊册镇一带会师，围歼敌军。张轸部先头部队当天中午到达桥头镇，我22旅因疲劳疏于警戒侦察，未能及时发现和拦截敌军。致使张轸兵团大部于6月1日逃到南阳附近白河边，跳出我军包围圈，并与前来接应的9师会合。

我军发觉张轸兵团西逃后，四纵主力和华野十纵立即发起追击。6月1日桐柏军区的28旅将张轸兵团的后卫第58师拦截在桥头镇以西的马刘营，当天黄昏，四纵的三个旅也赶到这里，将58师包围，等待宋时轮的十纵来最后解决。2日晨张轸见58师没来会合，便命令9师和20师全力东援，解救58师。四纵坚守袁庄、刘高庄、杜高庄一线，敌军凭借密集炮火和飞机支援，自晨至午向我军攻击十余次。我军工事围墙都被敌军炮火摧毁，战士们冒着敌机扫射与地面敌军拼搏，一步也不后退。张轸见伤亡数千人而一无所成，不得不放弃58师逃往白河以西。2日华野十纵和中野二纵赶到马刘营，当天夜里敌军试图突围，被我阻击。3日晨敌军再度突围，我军乘机攻入村内，将58师直属队和所属183旅全歼，毙伤俘虏6000余人。四纵主力在白河东岸的大小盆窑、双桥等地与张轸部战斗一夜，呈对峙状态，次日拂晓双方都退出战斗，宛东战役结束。⁽¹⁰⁾

宛东战役实现了牵制胡琏第18军，掩护粟裕兵团渡河南下的任务，但未能歼灭张轸兵团，刘伯承十分懊恼。6月4日给军委的报告中说：“南阳战役历时五天，战机捕捉的很好，可惜没有完成割断敌人向南阳退路。我一、三、六纵尚未赶到，敌即逃窜南阳附近，仅抓住58师5千人于南阳东40里之三户砦，2日夜被我全歼。其间自5月29日至6月2日，对解58师围之10师、20师、9师亦杀伤不少，整个战役极不令人满意。”6月30日，刘伯承为中原野战军写了《宛东战役基本经验总结》，指出：

一是必须把握基本情况的发展规律与战役指导方向。此次战役的目的在围歼张轸兵团于社旗镇、唐河以南以东地区，这是战役的基本决心。29日即形成将张敌隔于合击圈内的态势，因西兵团第10、11旅顾虑自己局部的伤亡，于29日夜脱离埠口之敌，向社旗镇北撤退，未将张敌抓紧。而西兵团又迷于敌人的表面现象，误认为张敌东进，于30日黄昏将其主力东进到羊册、郭集地区，欲由南北夹击防敌东逃，因而放松了极为重要的西面兜击，使张轸得于31日拂晓向西逃走，此为未全歼张敌的重大失着。这是未能把握基本情况的发展规律，迷失战役指导方向的重大教训。

二是围歼敌人必须是各部队协同动作，其关键在于合围与割裂。围歼敌人的关键第一是合围，防敌逃走；第二是割裂被围之敌，以便各个歼灭。是役有两次丧失了合围的时机：第一次是29、30日西兵团在埠口，第二次是张轸向南阳逃跑时，22旅正在敌军的退路以南地区，但由于疲劳和疏于侦察，未能及时发觉和阻截敌人。后来四纵配合华野十纵围歼马刘营之敌的行动，是个体服从整体的协同动作，必须发扬。如果10、11旅在埠口战斗能如此动作，则必然全歼张轸兵团。另外，通讯方面的落后也是重要原因。

此战之后，除改进电台译报工作外，刘伯承还注重强化野战电话队的建设。

经过宛西、宛东战役，中原野战军在平汉路两侧打开了局面。由大别山转出时的疲劳和低迷状态一扫而光，夺取了战争的主动权。张轸兵团经此打击，再不敢轻举妄动。胡琏面临陈唐兵团和刘邓主力，也是孤掌难鸣。陈赓兵团在豫西建立了巩固的后方，各军区也在积极开辟根据地，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中原逐鹿的新局面到来了。

(1)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战史》，1958年初稿。

(2)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452页。

(3)　二野战史编辑室：《宛西战役资料汇编》。

(4)　二野战史编辑室：《宛西战役资料汇编》。

(5)　《陆军第104旅老河口守备战役战斗详报》。

(6)　《刘伯承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82年版。

(7)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第208页。

(8)　《中原军区第四纵队宛东战役总结》。

(9)　《张轸率国民党军第19兵团起义纪实》，载《百万国民党军起义投诚纪实》下册，中国文史出版社1991年版。

(10)　《中原军区第四纵队宛东战役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