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中原：洛阳战役(1945-1951)

2023-08-21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十二纵在通过平汉路后，纵队司令员赵基梅突发重病去世。12月8日，粟裕和陈赓同时提出破击平汉路的方案。进攻西门的8师23团以山炮轰击敌军工事和火力点，并集中轻重机枪压制敌军火力。九纵27旅攻占临颍，四纵11旅15日占领确山。10旅分三路乘隙袭击漯河，因动作突然，敌军全无准备

刘邓发展外线，开辟新区——中原三路大军相互配合——陈唐、陈谢出击平汉路——金刚寺歼灭整3师——确山战斗未得手——二万新兵补充刘邓主力——蒋介石调整中原部署——毛泽东指示打洛阳——邱行湘洛阳布防——我军谋划洛阳攻坚——洛阳战役外围战斗——“洛阳第一营”突破东门——国民党援军伊河受阻——重炮猛轰核心阵地——攻克洛阳活捉邱行湘——我军严格执行城市政策——陈谢集团再克洛阳——毛泽东制订城市新政策——洛阳战役总结

1947年10月至1948年2月，刘伯承、邓小平率领晋冀鲁豫野战军四个纵队，在大别山根据地艰苦转战，牵制了国民党军白崇禧集团33个旅的兵力，造成了国民党在中原、江汉平原的兵力空虚。刘邓抓住时机，确定了“以小部消耗大敌，以大部歼灭弱敌，发展外线，开辟新区”的策略。分出一部分主力，在地方党组织配合下，积极开辟根据地。

以大别山区为中心，在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平汉路以东的罗山、光山、经扶、黄陂、麻城、立煌、商城、潢川、蕲春、广济等20个县的全部和部分地区，建立了鄂豫军区。以王树声为司令员、段君毅为政委。

在安徽淮西的宿松、太湖、潜山、望江等县和桐城、巢县、六安等县部分地区建立皖西军区，以曾绍山为司令员、彭涛为政委。

晋冀鲁豫十纵、十二纵南下至大别山后，遵照刘邓的命令越过平汉路向桐柏、江汉区展开。12月6日，李先念在湖北礼山（今大悟）陈家湾召集十二纵干部开会，部署在江汉展开的行动计划。十纵在信阳以南的柳林车站通过平汉路时，曾遭遇国民党军的堵截，遭受了损失。十纵收拢部队，仍坚持西进，12月15日占领桐柏县城。尔后又相继解放邓县、枣阳、唐河、新野等6个县，建立桐柏军区，以王宏坤为司令员、刘志坚为政委。

十二纵在通过平汉路后，纵队司令员赵基梅突发重病去世。部队由刘建勋、张才千指挥向江汉地区展开。先后占领京山、随县、天门、钟祥等县城，建立了以大洪山为中心的江汉军区，以张才千为司令员，刘建勋为政委。

陈赓、谢富治集团在豫西展开后，已在伏牛山东麓建立了巩固的根据地。至1947年底，先后占领了郏县、南召、方城、宝丰、鲁山、禹县、密县、襄城、镇平等30余县，分遣了三分之一的部队开辟地方工作。在此基础上成立了豫陕鄂军区，以韩钧为司令员、裴孟飞为政委。另外，四纵12旅和38军17师再次进入豫陕边，解放了郧阳、商南、郧西、山阳、镇安等县，建立了陕南军区。以刘金轩为司令员、汪锋为政委。

这时，华东野战军主力在陈毅、粟裕指挥下进军豫皖苏，开辟了大片新根据地。华野三、四、六纵由粟裕指挥，在灵璧、夏邑、永城、涡阳、蒙城、亳县、阜阳、临泉等地展开。陈士榘指挥华野一纵、八纵沿内黄、通许、尉氏、鄢陵、睢县、太康、淮阳等地展开。在陇海路以南，平汉、津浦路之间纵横驰骋。陈粟、陈谢两大集团与刘邓的大别山根据地在中原形成一个“品”字形态势，可以互相呼应和配合作战。

1947年底，当国民党白崇禧集团对大别山区发起“清剿”后，刘邓的局面越来越困难。刘邓向中央表示：他们宁可背重些，为陈粟、陈谢集团歼敌创造有利机会，对全局也是有好处的。但是刘邓表示：因大敌当前，他们的主力部队无法北上配合陈粟、陈谢两部破击平汉路的计划。

毛泽东非常关注大别山的局势。粟裕和陈谢也表示要全力配合刘邓大军粉碎国民党军的“清剿”。用什么行动才能最快、最有效地支援刘邓呢？毛泽东认为：国民党军能够迅速调集几十个旅的兵力“围剿”大别山，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它控制了铁路和公路交通运输线。如果切断国民党军的运输线，特别是平汉路，必将打乱国民党军的部署，减轻大别山的压力。

12月8日，粟裕和陈赓同时提出破击平汉路的方案。粟裕的电报说：“现为直接配合大别山作战起见，决即转向平汉线许（昌）郑（州）段，或攻开封以调动南线之敌。”陈赓的电报说：“我们建议陈粟主力及我纵即刻出动，破坏平汉郑州、信阳段，以配合刘邓作战。”毛泽东当日也致电陈谢：“因为敌人向大别山进攻，刘邓已停止破平汉计划，这是对的。请陈谢考虑是否仍有单独破击许信段铁路之必要。如陈谢以五个旅破该段，第一可使该路暂行切断，第二可将李铁军调至东边，以利下一步向西行动。但是否可行望按实情决定。”⁽¹⁾

9日毛泽东看到粟裕和陈赓8日的电报，定下破击平汉路的决心。指示粟裕并告刘、邓、陈、谢：“如无重大不便，粟部以攻击平汉郑许段以配合陈、谢攻击许信段为宜，郑许战役结束后再打开封，并彻底平毁陇海郑州兰封段似亦方便。”“如粟定于十三日攻郑许段，则陈、谢攻许信段时间可与粟同时举行，亦可提早几天举行。”⁽²⁾

粟裕迅速作出部署，以陈士榘参谋长指挥华野一、三、四纵对许昌地区发起进攻。六纵、八纵由王建安司令员指挥，在睢县、太康地区阻挡敌5军、75师西援；十纵和中原野战军十一纵由宋时轮指挥破击柳河至开封段陇海路，并向民权、兰考等地进攻。陈赓、谢富治率晋冀鲁豫野战军四纵由方城、宝丰出动奔袭漯河、确山一段平汉路，九纵26、27旅配合主力行动。

华野和陈谢各纵队开始行动后，陈士榘指挥华野三纵攻击长葛，敌军望风而逃。三纵顺势南下进攻许昌。许昌是平汉路上的一个重镇，国民党军在这里囤积大量物资，但守敌不到万人，而且多数是杂牌军。三纵首长侦察地形后，决定以8师两个团、7师一个团从三个方向同时向城里发起攻击。战斗从14日夜里开始，南门、北门守敌依靠高大城墙以密集火力顽抗，使我军攻击和爆破受阻。进攻西门的8师23团以山炮轰击敌军工事和火力点，并集中轻重机枪压制敌军火力。当敌军被打得抬不起头时，我军爆破手冲向西门，连续爆破，炸开城门，23团战士一拥而入，在城内展开巷战。敌军节节后退，重炮阵地被我军占领。这时，攻击南门、北门的部队也从西门跟进，战至15日晨，攻克许昌。歼敌5000余人，缴获各种火炮20多门，汽车100余辆和大量军用物资。

陈谢集团主力从13日开始在漯河至遂平间破路。四纵10旅进至漯河以北，一边破路一边相机占领漯河。九纵27旅攻占临颍，四纵11旅15日占领确山。17日破路任务基本完成，主力南移。18日11旅攻占驻马店。这时，10旅以少数部队佯攻郾城，吸引漯河守敌出援。10旅分三路乘隙袭击漯河，因动作突然，敌军全无准备，我军两小时解决战斗，歼敌千余人，缴获大批物资。

我军破击平汉路，给国民党统帅部震撼很大。但白崇禧坚持“清剿”大别山，不肯分兵，附近能调动的部队只有李铁军部队。于是命令第5兵团司令官李铁军率整编第3师由南阳、唐河东进，整编第20师由信阳北上，第47军从郑州南下，企图南北对进，打通平汉路。整3师前段被我军在豫西山区拖来拖去，好像一条肥牛被拖成了瘦牛。在南阳没休息几天，又接到增援平汉路的命令。21日，整3师到达确山，我军已经撤走。粟裕见平汉路上敌军甚弱，无好仗可打，便致电陈赓，让他放整3师北上，华野和陈谢协同作战，消灭这个敌人。

华野主力愿意打整3师，陈赓很高兴。这个与陈谢作对多日的顽敌，终于到了和它算总账的时候。21日陈谢复电粟裕：“我们同意让3师北来，建议粟以一部协助我们在遂平与西平之间将其歼灭。”电报还说：“此间（漯河）有棉鞋、胶皮鞋约60万双（可交粟一部）、汽油万桶、榴弹炮弹甚多，汽车百辆（可全交）。我们无法搬运和存放，最好请粟运走。”华野在许昌搬运物资，一时忙不过来，叫豫皖苏部队来帮陈赓搬运战利品。

六纵在太康东南阻击5军西援，打得非常艰苦。邱清泉的5军作为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与74师作风相似，善于进攻。战斗开始后，5军以密集炮火集中轰击我军的重点防御村庄，并以小部队迂回进攻，显示出训练有素的战术配合。六纵因防御正面过宽，兵力不足，只能在节节抗击下逐步后撤。5军连续占领柘城、鹿邑，越过杞县至太康公路。粟裕见我军战场越来越小，背靠黄泛区作战不利，命令六纵主动后撤，与5军脱离接触。5军进至通许后，也暂时停止了前进。

12月24日，李铁军率整3师到达遂平以北的金刚寺、祝王寨地区，20师则向确山前进。时天降大雪，道路泥泞。李铁军带领兵团部和整3师主力驻祝王寨，20旅驻金刚寺，他们长途行军，也是疲劳不堪，做了简单工事就宿营，认为我军离他们还远，不会有什么情况。鉴于李铁军部孤立突出，陈赓与陈士榘商议，由陈谢兵团和华野共同歼灭整3师，由陈士榘统一指挥。当天陈士榘向粟裕报告，决心以三纵攻击金刚寺，陈谢兵团攻击祝王寨，得到粟裕的批准。

12月25日夜里，大雾浓重，后半夜又开始下雪。华野三纵急行军数十里，完成对金刚寺的包围。察看地形后，纵队首长决定以主力8师主攻。金刚寺是平汉铁路东一个较大的村庄，有围墙和外壕，国民党军堵塞四门，布下鹿砦等障碍物。但村外有许多深沟，便于我军运动接近。26日凌晨2时，8师开始炮火准备，一阵轰击后，22团突击队冲向金刚寺东门。爆破队员炸开第一道鹿砦，身后一个战士迅速爬到第二道鹿砦前，他发现鹿砦与敌军地堡靠得很紧，机智地将炸药包放在鹿砦与地堡之间，一声巨响，鹿砦炸开，地堡坍塌。第三名爆破手冲到围墙下，将东门炸开一个洞口。突击排长带头从这个仅容一人的洞中钻过，3分钟内一个排即全部进入村内。敌军在村里躲炮，8师22团已占领了东门和几个地堡，他们才发觉，组织部队进行反扑。22团突击队坚守突破口，后续部队源源进村，与敌军展开肉搏拼杀。这时24团也从北门突破，敌军慌乱，向西南突围，在野外被三纵7师、9师包围。到天亮时，整3师20旅在金刚寺被全歼，敌旅长被击毙。祝王寨之敌被陈谢部队包围，在我军的炮击和进攻下溃不成军。李铁军和整3师师长带少数卫兵突围逃跑，参谋长以下均被我军俘虏。这一仗我军全歼国民党军第5兵团部及整编第3师共9000余人，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³⁾

行军中的国民党整20师获悉整3师被歼，迅速收缩到确山城内，依托城墙和外围制高点固守。20师是川军，下辖两个旅19000人。装备不强，老兵多，内部帮会团结较好，善于防守。1947年7月华野西线兵团进攻藤县，20师在那里顽强抵抗，免遭被歼。12月28日，我军包围确山。战斗由陈赓统一指挥，陈谢部队负责攻占城西南各制高点，华野四纵攻打东南670高地，三纵从北门攻城。各部发起战斗后，陈谢部队因地形狭窄，部队无法展开，在城西南高地与敌军反复争夺，进展不顺利。陶勇的四纵攻击城东670高地，29日夜里几次攻击，遭受守敌密集火力封锁，未能得手。30日再组织部队冲击，终于占领了高地的两个山头。但敌军相当顽强，组织反扑，与四纵进行争夺。四纵两天战斗伤亡1500余人，可见战斗之激烈。三纵负责进攻北门，因主力8师金刚寺战斗过于疲劳，纵队首长命令7师、9师进攻。因部署仓促，没有看好地形，突击部队在敌军密集火力封锁下几次进攻没有成功。陈士榘见此情况，31日命令8师投入战斗。这时，情况发生变化，白崇禧命令进攻大别山的部队北上增援，胡琏的11师已到达正阳西北的宋店，与杨勇的晋冀鲁豫一纵交火。为避免陷入被动，陈赓、陈士榘命令部队停止攻击，主动撤离确山。平汉路破击战至此结束。

华野和陈谢兵团进行平汉路破击战，有力支援了大别山刘邓大军。这是华野、陈谢两大集团在中原的第一次协同作战，显示了强大的战斗力。战后，陈赓对未能歼灭20师甚感内疚。据华野战斗总结说：确山战斗主要是三纵未打好，如果开始时就将主力8师投入，结果会大不一样。另外，“由于与陈谢是第一次配合作战，同时又指定陈谢统一指挥三、四纵攻城。陈谢对三、四纵组织情况、战力情况、人事关系均不熟悉，临时电台、电话通讯联络困难，对掌握情况及下达补充命令均感失时。大家有顾虑，因谦虚互相客气，致影响战斗决心。虽然在第三天因陈谢提议，改由我们直接指挥，但因建制系统不同，指挥者与被指挥者仍互有顾虑，致失战机，应引为教训。”⁽⁴⁾

平汉路战后，陈谢与晋冀鲁豫野战军一纵在确山会合，转至舞阳地区休整。陈士榘率华野三、八纵留在郾城，配合陈谢兵团在中原歼敌。粟裕接到中央军委指示，要他带领华野一、四、六纵撤到黄河以北，休整一段时间后准备向江南进军。1948年2月，粟裕率部北渡黄河到达濮阳。这时，刘邓主力也摆脱了白崇禧集团的围追堵截，胜利转至淮河以北。奉中央军委命令，华野十纵、十一纵护送2万多晋冀鲁豫新兵和大批物资南下，与刘邓主力会师。严重减员的刘邓二、三、六纵得到兵员和物资的补充，振奋了精神，鼓舞了士气。战争的重点由坚持大别山转入中原逐鹿。

1948年1、2月间，国民党军在中原没有大的行动。蒋介石已经预感到我军对中原的进军，使国民党军渐渐处于被动，丧失了主动权。他需要对中原的兵力部署和建制作大的调整，以适应“总体战”的战略。国民党统帅部研究决定：将华中战区分为八个“绥靖区”，开封的第4绥靖区、商丘的第6绥靖区、阜阳的第14绥靖区属陆军总司令部徐州指挥部管辖。襄樊的第15绥靖区、宜昌的第21绥靖区属武汉行辕管辖。南阳的第13绥靖区属陆军总司令部郑州指挥所管辖。信阳的第5绥靖区、合肥的第8绥靖区属国防部九江指挥部管辖。这些绥靖区配属一定数量的正规军，有的辖两个整编师，有的辖一个师，和地方保安部队担负区域内的防御。

中原国民党军主力编为六个机动兵团，担负机动作战任务。邱清泉兵团（整编5军）驻商丘，孙元良兵团（整编47军）驻郑州，张淦兵团驻九江，张轸兵团驻信阳，胡琏兵团（整编18军）驻驻马店，裴昌会兵团驻洛阳。这六个兵团各辖2至3个整编师，（如胡琏兵团以整11师为骨干，将被歼的整3师恢复编制，由11师抽一个旅加上新兵组建。）分布在平汉和陇海铁路上。一旦有事可以快速调动，相互支援。蒋介石懂得一些集中兵力的道理，避免以往的以师为单位作战，互不统属和贻误战机的弊端。绥靖区和兵团的总兵力为37个整编师，连同非正规军共86个旅，66万余人。蒋介石要凭借这些本钱，来与我中原三路大军抗衡。⁽⁵⁾

1948年3月，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2月27日至3月2日，彭德怀指挥的西北野战军在陕西宜川全歼国民党整29军，军长刘戡被击毙。胡宗南极为震惊，仓促调裴昌会兵团星夜撤回关中，加强西安至潼关的守备。陇海线潼关以东到洛阳段已无国民党正规军防守，新安、渑池只剩下一些保安队。郑州方面，孙元良兵团的整38师准备空运关中，为了保障郑州与洛阳间的铁路交通，将担任郑州城防的127旅调至黑石关（今河南巩义西），确保铁路大桥的安全。这样，洛阳变成一座孤城，为我中原部队提供了战机。

平汉路战斗结束后，华野陈唐兵团和陈谢集团在郏县、叶县、襄城地区休整，一面进行“三整三查”的新式整军运动，一面寻求战机。2月18日，陈谢曾向军委提出三个行动方案：进出汉水流域，攻占洛阳陇海线或向东行动。但是裴昌会、孙元良、胡琏都是完整的兵团，哪一大块也不好啃。得知裴昌会兵团退回关中的消息后，陈唐、陈谢立即定下打洛阳的决心。为了抓住战机，3月5日夜里，华野陈唐兵团的三纵、八纵和陈谢集团的四纵、九纵分别由禹县、襄城等地向洛阳方向运动。3月6日陈唐、陈谢请示军委：“我们本晚进至登封、临汝、宜阳以南地区。如情况无变化，拟于7日晚以八纵抢占黑石关、偃师并破击铁道，切断郑洛铁道线交通。九纵袭占新安，切断洛陕联系。9日三、四纵直袭洛阳。”“如裴、孙兵团均迟迟不援，则坚决攻歼洛阳守敌，攻占洛阳。”7日毛泽东复电同意：“你们率三、四、八纵应以夺取洛阳并准备歼灭孙元良援兵之目的，迅速对洛阳及洛郑线发起攻击，希望能于两周内外完成此项任务。”⁽⁶⁾

守备洛阳的是国民党青年军第206师。青年军是抗战期间蒋经国发动知识青年参军，编成的几个师。206师是解放战争时期从中原各大城市招收的学生组建的，基本没有作战经验。指挥这样的部队，需要一个“既亲蒋又能打仗”的指挥官。当1947年9月陈谢兵团第一次逼近洛阳郊区时，洛阳城内一片恐慌。为此，蒋介石于11月任命原94军5师师长邱行湘任206师师长。邱是陈诚的老部下，又与蒋经国关系密切。在国民党少壮派军官中，邱是个能打硬仗的，外号“邱老虎”。他刚接管206师时，手里只有三个团。2月从郑州、开封、许昌等地招收3000学生，扩充为六个团（第5团不满员，实际上是五个团）。他模仿解放军的方法，从新兵中挑选200人组成军士队，训练骨干。部队训练搞连队参观评比，由政工官员编发《革命青年》周刊，强化政治工作，把青年军训练成忠于蒋介石父子的军队。

洛阳是九朝古都，中原的战略要地。洛阳城北靠邙山、南有洛河、龙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是这么大一个城市，守军加上杂牌不满2万人。炮兵总共只有105毫米榴弹炮3门、野炮6门、战防炮10门和70门迫击炮、92门六零炮。布防真是捉襟见肘。邱行湘苦于兵力薄弱，只能在加强城防工事上下功夫。他放弃了邙山、龙门等外围阵地，集中有限力量构筑小而坚的核心阵地，与洛阳城垣防御体系形成互相依托的态势。城外的重点是西工发电厂，阵地面积仅450平方米，有大小地堡61个，构成多层火力网；阵地外有电网和深4米的外壕；阵地四周有夜间照明设备，防止我军夜战；阵地外围百米射程内的房屋和障碍物尽行拆除，扫清射界；并布设大量地雷。这样的阵地，还有西关的周公庙、东北的九龙台、美国医院、东南的泽潞会馆等。阵地之间可形成交叉火力网，不留空隙。城垣主阵地依托高大城墙，上面布置独立的据点，城门两侧均有突出地堡，外壕内有暗堡。即使城垣大部失守，在城内西北角的运动场和河洛中学的五座坚固楼房修成一个小围子，组织最后的顽抗。⁽⁷⁾

邱行湘上任后的三个月，为了修工事，把洛阳城搞得民不堪命。他征用各县的民工累计达10万个工作日，拆毁的民房多达1500间。老百姓无处栖身，集体请愿。邱行湘不予理会，对洛阳专员刘焕东说：“这有关洛阳生死存亡，顾不得这许多了。”洛阳城外多古庙古墓，都被邱行湘改建成工事。周公庙是国民党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此时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巨大的司马懿墓也被挖得千疮百孔，许多古碑刻被堆在战壕边上，还没打仗，洛阳的文物古迹已经遭受一场浩劫。即使如此，蒋介石还不放心，3月初将邱行湘召到南京面授机宜，并加封邱为洛阳警备司令。蒋介石对邱行湘说：“军事的成败关系党国安危，如果不打败共产党，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蒋经国也请邱行湘吃饭，为他打气。邱行湘感激蒋氏父子对他的信任，撇下热恋的女友返回洛阳。命令将206师军官家属从郑州迁到洛阳，把存放在郑州的弹药也全部集中，来个只许进不许出。命令银行准备充足的资金，稳定市面。邱行湘对洛阳的土豪财主保证：“固守洛阳不成问题”，以显示他顽抗到底的决心。⁽⁸⁾然而他没想到，刚从南京回来没几天，解放军的铁拳就狠狠砸到他的头上。

打洛阳这样的大城市，是硬碰硬的攻坚战。有没有把握打下来，多长时间打下来，都是我军指挥员反复考虑的问题。因为无论陈唐还是陈谢，都没有打大城市的经验，战前的决心是很难下的。华野前指的总结报告写道：“一般说来，只要在有可能打敌援的条件，我即宜以打援为主、攻城为辅，寻求运动歼敌之机。但由于我此种老战法，敌吃亏太多，非常警惕，故敌人亦往往不为我佯攻所动。而待我真正展开正式攻击或久攻不下之时才来增援。而即未增援，又因惧我途中歼灭，多是具有足够兵力（为我一口吃不下者）齐头并进的数路增援，使我被迫退出战斗。故在下达攻城决心时，必须根据攻击对象具体情况（如好打不好打）与本身战斗能力（能打下不能打下），作比较准确的预计一定时间（敌援到了又不影响连续攻击的地界），依此来估计判断，确定在一定时间内有打下的把握，再下定此种决心。以免主力投入战斗又久攻不下，中途因敌增援又不得不退出战斗，往往造成我被动不利局面。”⁽⁹⁾

陈唐、陈谢认真分析了形势，我军投入的兵力有四个纵队、28个团，占据明显的优势。我军在攻克许昌和歼灭整3师过程中缴获了许多火炮和弹药，仅华野三纵就有重炮几十门，火力上也有压倒优势。我军首长认为：“由于裴昌会兵团已西调，无力东顾，胡琏兵团正在北开许昌途中，回援需七天行程，孙元良兵团两个旅已抵汜水、黑石关之线，但势孤力单，估计不敢单独增援。如等胡、孙两兵团靠拢后再打，不仅援敌难打，又误了攻城时机。因而决心以速决战法，在国民党军来援前先攻取洛阳，尔后视机转用兵力寻歼援敌。”⁽¹⁰⁾为了避免出现确山战斗中双方互相谦让贻误战机的现象，中央军委命令陈士榘、唐亮统一指挥华野和陈谢的部队，以陈士榘为战役指挥员。

3月7日，陈唐下达洛阳战役命令：华野三纵和晋冀鲁豫四纵主攻洛阳，以三纵攻击东关、北关，四纵攻击西关、南关。华野八纵和晋冀鲁豫九纵负责阻击援敌，八纵夺取黑石关，阻止孙元良和胡琏兵团来援；九纵夺取新安、渑池，阻止裴昌会兵团来援，并作为战役总预备队。命令一下，各部即开始行动。当天夜里，四纵10旅28团攻占龙门，九纵占领新安，守敌纷纷逃窜。只有八纵22师攻击黑石关不顺利，当地到处是深沟，人马都要绕路，黑夜运动困难更大。地图上很近的距离，实际上走了很长时间。先头部队乘夜攻击黑石关没有奏效，8日拂晓撤出。当天夜里换上65团继续攻击，曾占领了黑石山的几个高地。因指挥员担心郑州方向敌军增援，犹豫不决，部队组织不严密，虽然已经将守敌压到山沟里，9日早上敌军一个团自巩县乘火车来援，我军被迫撤退。没有将黑石关大桥炸毁。但即使如此，郑州方向敌军也没敢前进，双方处于对峙状态。

外围战斗没有影响主攻洛阳的行动。9日黄昏三、四纵分别强渡伊、洛河，开始围攻洛阳城四关和西工、火车站之敌。三纵主力8师以突然动作袭占东关，控制了桥梁和城墙外的部分房屋，为攻击洛阳城东门取得依托阵地。尔后继续向南发展，攻击泽潞会馆和九龙台。九龙台是洛阳城东北的一个土台子，高15米，面积约100平方米，传说是皇帝观景游乐的地方。国民党军将其建成独立工事，里面挖了地道，配备一个排和两挺重机枪。8师21团的一个连10日凌晨摸到台下，天黑不见人，在呼喊联络时被敌军发觉，开始向下投弹，我军遭受伤亡，退了下来。10日黄昏，8师调来山炮，对九龙台猛轰。但突击连没准备好，炮击后半小时才行动，架梯登台时又遭到敌军射击，连攻两次没有奏效。8师首长决定不与敌人纠缠，以小部队监视九龙台和泽潞会馆守敌，主力投入突破洛阳东门的战斗。⁽¹¹⁾

四纵10旅9日夜里一部袭击西关，切断城里与城外敌军的联系。一部攻击周公庙，因向导带错了方向，摸到周公庙以东。敌军仍未发觉，10旅先头部队消灭敌军机枪连后，天色渐明，遂停止攻击。10日黄昏以两个团攻击周公庙，因敌军火力密集，攻击没有成功。11旅攻击西工发电厂，因侦察人员踩响地雷，延误时间，10日拂晓发起攻击，一度突破前沿。因遭敌军暗堡及纵深火力拦截，不能立足，被迫撤出。指挥部见周公庙、发电厂工事坚固，决定不再强攻，以小部队监视两处守敌，主力攻击西关和南关。经过激烈战斗，11日晨占领西关和南关。然后10旅主力绕到周公庙背后发起攻击，经一小时战斗，歼灭守敌两个营。至此，城外据点除发电厂、九龙台、泽潞会馆外，我军已经扫清外围，准备攻打洛阳城。

外围战斗，我军打得比较吃力，主要是因为炮兵没有及时配合。直到周公庙战斗结束，炮兵才进入阵地。邱行湘在城里坚持了两天，不断向蒋介石发报，吹牛说蒋军“士气旺盛，斩获甚众”。蒋介石回电为邱打气，并命令孙元良的47军和胡琏的18军兼程前进，以解洛阳之围。

11日陈士榘部署攻城战斗，三纵以8师23、24团攻东门，20、25团攻北门。四纵以10旅攻西门，11旅攻南门。规定17时开始炮击，黄昏发起总攻。

我军集中了30多门火炮，对城墙下敌军防御工事和城门猛轰，为突击部队开辟攻城道路。向东门就发射了1700发炮弹。19时三纵8师23团1营开始出击，营长张明根据敌军工事构筑的具体情况，将突击队分成三个梯队。在炮火支援和机枪火力掩护下，组织分段的、连续的班排小组突击。突击队由作业组、爆破组和突击组三部分组成，分段扫清东门外密集的地堡工事，几道铁丝网，越过两道外壕，前进130米到达东门瓮城。2连的爆破手们将一包包炸药堆在城墙下，炸开一个口子，突击组接着冲进缺口，占领瓮城。这时，天降大雨，伸手不见五指，联络非常困难。道路泥泞，外壕只有一道窄桥可以过人。许多战士掉到壕沟里又往上爬。因突破口太小，不能迅速进入很多部队。邱行湘集中城内炮火向东门猛轰，并组织部队反击，企图把我军挤出去。1营营长张明在与后方联络中断的情况下，命令战士们占领城墙，用机枪和手榴弹坚决把敌人压下去。经过一小时激战，肃清了瓮城的敌人，接着攻击东门城楼。城楼有三层，我军没有梯子，战士们踩着肩膀，搭成人梯往上攀登，占领东门城楼。这时，我军后续部队遭到敌军炮火压制，与1营隔断。张明营长依靠闪电和炮火的亮光，指挥战士消灭冲上来的敌军。⁽¹²⁾

邱行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虽然指挥炮击东门，但是没有组织强大的预备队向东门反冲锋。黑夜大雨中他也不知道进来多少解放军，因四门都受到攻击，缺少作战经验的青年军陷入恐慌，纷纷躲进民房，邱行湘已经无法掌握部队。三纵8师首长抓住机会，命令22团和24团停止在东南方向的攻击，随23团之后从东门缺口突入城内。12日2时，冒着敌军炮火，22、24团终于上来了。张明激动地握着24团政治部刘主任的手说：“你们进来啦！”东门战斗整整进行了7小时，为我军攻克洛阳开辟了胜利的道路。战后，华野司令部授予1营“洛阳营”的光荣称号。

四纵10旅主攻西门，11旅主攻南门。战士们冒着大雨，把梯子扛到城墙底下，登梯爬城。他们不断遭到敌军火力袭击，造成不少伤亡。四纵火炮太少，10旅只有4门山炮，不能有效压制敌军火力。11旅以5门山炮掩护攻城，当爆破组在南门堆放炸药包时，不幸被敌军火力击中，引起爆炸。敌军发现11旅攻击路线后，集中炮火进行封锁，打坏11旅2门炮，致使四纵两个方向几次攻击未成。后半夜传来东门突破的消息，四纵士气高涨，积极攻城，分散敌军兵力，配合三纵的行动。12日早晨，三纵已有六个团攻入城内，与敌军展开巷战，争夺房屋和街道。四纵10旅战士攻打西门瓮城时，发现敌军从城墙下地道向城内逃跑。于是改变战术，跟在敌军后面攻击，争夺西门。11旅于中午12时攻克南门，并向城内西南纵深发展，消灭206师在城西南隅的集团工事，俘虏敌副师长赵飞云。13时10旅攻克西门，敌军洛阳城防被我军全面突破。

突破洛阳城垣主阵地后，敌军防御部署陷入混乱。邱行湘在城内只搞了几个核心工事，没有在街道上修筑街垒。我军进城后，敌军纷纷缩进民房内顽抗，邱行湘派上来的预备队也被分散，所以我军在城内遇到大的有组织的反击不多（连以下规模的反击多）。邱行湘知道形势不妙，开始向蒋介石呼救。他一面布置抵抗，迟滞我军行动，一面集中尚存的5000余人进入西北运动场和河洛中学的核心工事，准备固守待援。国民党洛阳专员刘焕东也仓促逃到这里躲避。

12日黄昏，我军已控制洛阳大部分城区，原准备趁热打铁，一举端掉敌军核心工事。因13日倾盆大雨，部队疲劳不堪，对西北核心工事的进攻没有奏效。陈士榘决定暂停攻击，部队休息，他亲率干部侦察地形，部署火力，14日发起总攻。

这时，郑州、漯河方向的国民党军正向洛阳急进增援。胡琏的18军乘火车到许昌后，经禹县、登封向洛阳行进。一路上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令官兵痛苦不堪。在登封与我军阻击部队遭遇，又耽误了一些时间。13日过登封后，11师师长杨伯涛回忆：“西向洛阳，是一带平坦开阔地，部队迅速到达龙门以东的伊洛河岸。忽然大雨滂沱，伊河水陡涨，不能徒涉，激流中架桥也比较困难。大部队麇集河岸，望河兴叹。这里离洛阳只有30多里，耳闻洛阳方向传来激烈枪炮声，不禁焦急如焚！胡琏和我在驻地实在蹲不住，遂同到河岸视察工兵团架桥进展情况。配属的独立工兵团团长向胡琏报告情况，列举山洪暴发，水流湍急，架桥各种困难。胡焦躁情绪一时按捺不住，伸手掴了团长一记耳光。待浮桥架成，已迟滞了两天时间，洛阳方面只闻稀疏的枪声，电讯中断。”⁽¹³⁾

14日陈士榘集中所有的火炮，向城西北隅206师核心工事发起总攻。三纵调来40多门火炮，于17时开始炮击。这天早晨，邱行湘站在中学的三楼上观察情况，看到解放军正在搬运物资，判断解放军可能撤退。谁知黄昏时突然遭到解放军各种火炮的猛烈轰击。邱行湘回忆：“炮火愈打愈密，愈打愈猛，炮弹像急雨般地倾泻在纵横不过百米的地区。工事打塌了，五座大楼都燃起熊熊之火，砖石乱飞，硝烟弥漫。南面两座高楼首先倒塌，据守在那里的总预备队无处容身，到处乱钻，院子里的吉普车也炸得满身窟窿。伤亡越来越多，第4团代理团长朱驱当场被击毙，我的头部也被弹片炸伤，核心阵地的预备队几乎全部葬身在火海中。这时官兵都吓得呆如木鸡，谁也不敢露头。”⁽¹⁴⁾

我军以三纵8师和四纵10旅从两个方向主攻核心阵地。“在我实施短促集中猛烈炮火施行毁灭性射击准备（敌围墙大部摧垮，到处可爬，院内房屋楼顶均中弹燃烧），完全压制敌火力，使麇集不过200平方米的小圩子内之敌5000余人难以立足（俘供：当时从地面上运动不过5分钟必负伤），尔后各突击部队继续在轻重机枪火力有效掩护之下，迅速分由东面及西面突破，未及1小时即全歼该敌。同夜，发电厂敌一个营、九龙台敌一个连均在我政治攻势下投降，放下武器。至此，洛阳攻击战斗始全部胜利的结束。”⁽¹⁵⁾

洛阳战役历时7昼夜，我军全歼国民党青年军第206师及保安部队约2万人。其中毙伤3000余人，俘虏师长邱行湘、洛阳专员刘焕东以下15000余人。缴获美式105毫米榴弹炮3门、野炮6门，其他小口径炮180门。轻重机枪440挺，步枪6900余支和大量弹药。缴获汽车46辆，军衣1万余套，法币237亿元，粮食77万斤。我军伤亡6129人，消耗炮弹18400发，子弹112万发，手榴弹23300发。炸药2800斤。

邱行湘是穿上一身破旧的士兵服装想逃跑时，被我四纵10旅俘虏的。战斗结束后他被押解到10旅指挥部，受到陈赓的召见。陈赓对他说：“你是邱行湘，黄埔五期的吧。我是陈赓。”邱行湘望着这位黄埔一期的学长，羞愧难当。陈赓安慰他说：“放下武器，就是朋友。”邱行湘情绪稳定下来，两人聊起往事。邱行湘讨好地说：“我家里是贫农，陈毅将军在我家住过，请问陈毅将军就知道。”陈赓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家的成分倒不错。可惜你是为大地主大资产阶级服务，而且成了他们忠实的帮凶。”谈到洛阳战役，陈赓斥责他说：“你们太残酷了，把纯洁无知的青年弄来当炮灰，强迫他们到战壕里替你们送死。我为这次战役中被你们陷害的青年学生感到万分惋惜。但就是这样，你们毁灭的命运是注定的，不可挽救的了。”邱行湘无言以对，陈赓指示将他和一批被俘的将领送往晋冀鲁豫解放区。临行时还送了一些罐头给他们路上用。对我军的宽大行为，邱行湘等都十分感激。⁽¹⁶⁾

战役结束前，陈士榘于13日请示军委：“此次战斗自9日晚发起攻击，迄今昼夜激战连续攻击未停。兼以连日天雨，运动不便，部队异常疲劳。战斗结束后，以求短期休整。为便于截阻敌之西援，争取时间控制洛阳，抢运伤员物资与准备第二步行动，我拟于战斗结束后，仍以一部截阻敌之西援，主力转至洛阳以南地区，集结休整待机。”得到军委同意后，我军抓紧时间，清理战场，转运物资。鉴于许昌战斗中有人“发洋财”犯纪律的教训，部队规定了严格的城市纪律和政策。前指成立了以唐亮为主任的中共洛阳市工作委员会，统一领导城市工作。3月12日召开的工委第一次会议决议指出：“洛阳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可能还要经过反复争夺，但最后一定是我们的。因此我们的各种工作应该从长期打算着眼，在工作上要以慎重为主，宁可放过一个，不要搞错一个；宁愿少作一点，不要做错一点。”城市接收和善后工作“一切要求统一，不能各自为政”。⁽¹⁷⁾

工委从各纵队政治部抽调了近200名干部搞城市接管工作。规定各部队完成作战任务后，只在战场上收集人马枪支，其余重要仓库、整批物资和财产（如银行）均由工委负责接收处理。派人到处张贴布告，宣传党的政策，安定民心。对城市工商业予以保护，对工商业者不借款、不没收，鼓励其正常营业。对国民党官僚资本予以没收，接收国民党政府的资产、银行、仓库等，清查逮捕城内的国民党特务、骨干和反动军官。对一般的军政机关职员和编余军官，只要向我政府登记、并保证不作违法的事，可以宽大处理。保护学校和知识分子，保护宗教的财产（教堂、寺院）和外国传教士，保护名胜古迹、图书、古物和艺术品。对遭受战争损坏的城市贫民予以救济，对俘虏官兵一律不杀害不侮辱等。

这些政策深得人心。我军从过去对大城市打了就走，到现在实行正规化接收管理，是一个巨大的转变。表现我军开始以主人翁和胜利者的姿态，将大城市当作解放区的一部分，有了长期的打算。4月陈唐给军委的报告《关于洛阳城市工作总结》中说：“部队纪律是空前的好。例如少数战士鞋子跑掉了（因为连日大雨），见到成批敌人遗弃的鞋子不拿。有的部队一天来未吃到饭，见到饼干不吃。检查一个团，只有几个拿了茶碗的。询问500多俘虏，只有一个人少了大衣、三个人少了钢笔。接收到银行430多万法币，原封移交，并有敌人化装时留下的表。攻城时在关外吃了群众粮食，战后绝大部分已归还。突击丢掉背包，空人回来。很多人拾了钢笔、金戒指，自动随时上交。战士发现敌人物资，马上到工商局报告。典型例子很多，市民呼我‘仁义之师’”。

对以往“开仓济贫”的方式，陈唐认为应当制止。《报告》指出：“开仓济贫口号已深入城市，如说‘你们要乡下人翻身，不叫城里人翻身不行’；‘乡下人分田，城里人分东西’。群众去抢仓库，我看守士兵劝阻无效时鸣枪威胁，群众说：‘解放军是叫我们活，不是叫我们死，枪朝天上打不会伤人’。有一两个胆大的一带头，蜂拥而入，抢个精光。卫兵只好望着，啼笑皆非。洛阳市民特别贫苦，有的中学教员、医院老板也有一起去的。这种抢法有的发了财，有的还是挨饿。……抢风一起，常没收商家与富户，人心惶惶，市容难以恢复。今后须有足够兵力保护物资，实行有组织、有计划救济，严防抢劫行为，甚为重要。”

洛阳战役结束后，我军抓紧时间将缴获物资搬运出城，国民党援军就赶到了。17日胡琏的18军11师和郑州的38师124旅接近洛阳东郊，我军不与敌军恋战，陈唐命令部队彻底平毁城内工事后，主动撤离，到洛阳以西地区休整。国民党军六个旅进入洛阳空城，一无所获。沿途收容许多206师的逃兵，许多还带着身份证。胡琏等询问洛阳失守的情况，向郑州方面作了报告，总结了206师的一些教训。要点是：

（1）206师新兵较多，官兵作战经验均差。战时官长不能确实掌握部下沉着应战，一被突破即形溃乱。

（2）官兵无死守决心。此次由洛阳逃出官兵多着便服，且有身份证。

（3）兵力部署失当。匪以主力攻东门，我守备东门者反为该师新兵最多、战力最弱之第3团，故一经猛攻，即被突破，以致不可收拾。

（4）预备队使用不当。

（5）欠缺巷战工事。

（6）核心据点无预定之守备计划。临时退集之单位太多，于混乱状态下，不数小时即被攻陷。⁽¹⁸⁾

国民党军占据洛阳后，因平汉路、陇海路东段形势吃紧，18军于3月底又被调回驻马店，加强平汉路防御。洛阳只留下124旅驻守。4月3日，124旅主力也开往偃师，洛阳城里仅有371团和一个保安团。这时陈唐兵团转往许昌地区，准备向东与华野主力会合。陈赓请示军委：抓住战机，再克洛阳。得到批准后，陈赓以四纵10、13旅和九纵26、27旅主攻洛阳。当我军迫近时，洛阳守敌于5日晨仓皇弃城向东逃跑。驻在附近的敌370团进至城东白马寺，企图接应371团。九纵26旅抢先一步，在洛阳城东张胡同一线阻击370团，使敌军未能会合。371团又掉头返回，企图占据洛阳东关。我军两面夹击，全歼371团和保安团，俘虏敌团长以下1700余人，再克洛阳城。

4月8日，毛泽东指示陈谢：“此次再克洛阳，可能巩固。关于城市政策，应注意下列各点。”主要内容是：

（1）极谨慎地清理国民党统治机构，只逮捕其中主要反动分子，不要牵连太广。

（2）对于官僚资本要有明确界限，不要将国民党人经营的工商业都叫作官僚资本而加以没收。

（3）禁止农民团体进城捉拿和斗争地主。

毛泽东强调：解放洛阳后，“一切作长期打算”。“城市已经属于人民，一切应该以城市由人民自己负责管理的精神为出发点。如果应用对待国民党管理的城市的政策和策略，来对待人民自己管理的城市，那就是完全错误的。”⁽¹⁹⁾这个电报同时转发给其他战区的领导同志。因为这个指示不但适用于洛阳，也基本上适用于一切新解放的城市。

根据中央指示，陈赓任命四纵政治部主任刘有光为中共洛阳市委书记、杨少桥为市长，率领大批干部入城接管市政机构，清理敌特，保护民族工商业，恢复生产，解决城市的粮食和燃料问题，救济民众。逐步稳定了洛阳局势，使洛阳开始了解放的新生活。

洛阳战役是一次典型的大城市攻坚战役，也是华野和陈谢集团联合作战的成功战例。华野的总结说：“这种工事复杂坚固、守备顽强、连续五昼夜激战的攻城战斗情况，是我们在自卫战争以来攻城战斗第一次所遇见，亦是对我们野战军战斗力一个新的考验与极大的锻炼。其成功的主要基础，在于我军经过（1947年12月）平汉路战役后一个多月的休整，进行了土改学习、三整三查与政治、经济、军事的民主运动之后，全体指战员在政治上、思想上得到了改造，提高了阶级觉悟。战术上进行了研究总结，技术上提高了一步。战斗情绪空前高涨，战斗中全体指战员均发挥了坚定勇敢积极负责的精神。尤其战斗实施中普遍发扬了群众的天才，各级指挥员、政工人员特别是连以下的指挥机动，单个战斗小组的顽强、沉着、机智的突击动作，各技术兵种（各种炮手、轻重机枪手、爆炸员）的有效射击配合，各分队各兵团友邻间的主动积极的协同一致，依此才保证连续突击、多方突击、分割歼敌，最后完满彻底的胜利。其次，是在平汉战役歼灭许昌、漯河守敌及新郑车站和歼灭整3师战斗中，我两个攻城部队均取得大量弹药补充，亦是保证攻城战斗不可缺少的物质条件。”⁽²⁰⁾

我军解放洛阳，切断了陇海线西安与郑州间国民党军的联系，将晋冀鲁豫解放区和豫陕鄂解放区连成一片，有力地配合了刘邓主力在淮河、沙河间的行动，也配合了西北野战军的作战。洛阳的解放，使我党我军干部取得管理大城市的宝贵经验，为新解放区的开辟和新区政策制订提供了一个范例。

(1)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修订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88页。

(2)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341页。

(3)　华野司令部：《平汉、陇海路破击战经过概述》。

(4)　华野司令部：《确山战斗总结》。

(5)　《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国解放战争史》，军事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347页。

(6)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修订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93页。

(7)　《华野前指关于洛阳战役初步总结》，1948年5月。

(8)　邱行湘：《洛阳战役蒋军就歼纪实》。

(9)　《华野前指关于洛阳战役初步总结》，1948年5月。

(10)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版，第200页。

(11)　《三纵8师洛阳战役初步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