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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西南解放战争:1945~1951的黑暗岁月

【摘要】:9月初放弃鲁西南的单县、成武、鱼台、东明、曹县等地。据统计,到10月底,晋冀鲁豫解放区主动放弃的地区,冀鲁豫有17个县,晋南、豫北地区有8个县,共25个县,约为战前解放区领地的1/3。战争开始后,他们以各种名义组织自卫团、保安队,利用亲戚和社会关系,拉起武装,瓦解民兵,举行暴动。国民党军所过之处,一时乌云翻滚,笼罩着白色恐怖气氛。结果被村干部发现,及时制止了这起叛变。

战略退却与解放区大片沦陷——和平麻痹思想——战争开始时敌人的破坏活动——还乡团反攻倒算——“大拉”造成的局势混乱——刘邓向毛泽东报告实际情况——反对退却逃跑,坚持游击战争——魏县民兵开展游击战争的经历——农民与地主的“翻饼”关系——运用政策策略开展敌占区斗争——五个月形势的总结

1946年9月至11月,刘邓率领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在鲁西南连续作战,取得相当大的胜利。但从总的战略格局看,国民党军仍处于优势,保持着全面进攻的势头。7月全面内战开始时,国民党军就占领了陇海路以南的水东根据地,即河南省境内新黄河(贾鲁河)以东的伏沟、太康、杞县地区。并不断蚕食我平汉路以西的豫北根据地。内战开始后,我军实行大踏步进退的运动战,以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为目标,就不可避免地要放弃一部分解放区的领土。8月底,我军陇海路作战结束后,主动放弃了陇海沿线的砀山、沛县、兰封、虞城、丰县等地。9月初放弃鲁西南的单县、成武、鱼台、东明、曹县等地。10月定陶、巨野战役结束后,又放弃了上述两地与菏泽、郓城、濮阳等地。据统计,到10月底,晋冀鲁豫解放区主动放弃的地区,冀鲁豫有17个县,晋南、豫北地区有8个县,共25个县,约为战前解放区领地的1/3。

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晋冀鲁豫区,山东、华中方面的情况也同样严重。9月当徐州方向的国民党军向我华中解放区大举进攻时,淮南、淮北根据地相继沦陷,两淮的党政机关、民兵、群众被迫向山东解放区转移,给山东解放区造成巨大压力。相邻的晋冀鲁豫区也是如此,军区滕代远副司令员在后来的一次总结报告中说:“当时在党中央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战略方针指导下,有计划的进行了战略退却,主动撤出了不少城市。到今年(1947)4月底止,我们曾先后自动放弃过46座县城,六七百万以上人口的地区变成沦陷区。五个地区全部被卷入战争,其中豫皖苏区全部在敌后,三个县城全部失去;其次是冀鲁豫,全区只有阳谷、寿张、朝城、茌平四个县城没有到敌;太岳区的大部边沿区沦陷,十六座县城曾被侵占七座,三分区曾全部沦陷;太行区豫北地区除林县、武安、涉县三腹心地县外,几乎全部沦陷;冀南情况好些,只有大名、临漳曾一度遭敌蹂躏。总之,全区相当巨大的地区沦陷了。”

放弃这些地区,有战略的需要,也有自身的教训。主要是吃了和平麻痹思想的亏。冀鲁豫区总结教训说:“首先是地方武装没有搞好。这一时期我们编并游击队,实则编而未编,鸡飞蛋打。后来战争打来,认识了没有游击队的严重性,仓促突击地方武装,但是有些地区已经晚了一步。其次是干部被和平生活所陶醉,领导上又搞复员转业,因此很多干部不安心工作,想吃好点,穿好点,住得舒服点。回家拜友、安家、找老婆。搞机关生产赚钱,改善生活。干部浮在城里,不到乡里去,一下乡就想回来,工作责任心大大降低。第三对于隐蔽斗争是麻痹的,一个县就发现特务线索上千条,大部分是5、6月份。”

内战开始时,解放区内隐藏的地主、特务、反动会道门骨干纷纷抬头,在当地组织暴动和破坏活动。在山东鱼台、河南浚县等地,反动会道门组织地主、流氓、伪军等骨干,组织秘密暴动。开始他们的口号是“不反对共产党也不反对中央(指国民党)”,以中立的表象迷惑群众。当国民党军发动进攻,我军需要担架民夫时,他们就散布“中央的飞机大炮厉害”,“不上前线去当炮灰”,“宁愿死在家里也不死在外边”,“为了活命和八路拼了”等反动口号,组织公开的暴动。鱼台县有数百人暴动,拿着刀杀我基层干部。而县里还认为这是老百姓躲避出夫,不可能是暴动,思想麻痹到极点。

巨野县发现国民党特务组织土匪和伪军,大股七八十人,小股十来人,他们昼伏夜出,专门暗杀我基层干部,袭击民兵和农会积极分子。巨野县的一位区长就被他们杀害。在战争开始时,菏泽、济宁等地发现了数十起国民党派遣特务和反动会道门暴动案件。(1)

内战开始后,国民党正规军占领了陇海路沿线、鲁西南和豫北的一些城镇。组织地主恶霸组成“还乡团”、保安队占领村庄,对解放区展开军事“清剿”,恢复保甲政权。所谓“还乡团”是国民党当局组织国统区的逃亡地主、伪军、原各县党政人员、商人,成立同乡会,以还乡的名义回到我解放区,配合国民党的军事进攻。他们有的以回家悔过的面目,骗取我方宽恕。冒充积极分子混入农会,制造过火行为,在党和群众间制造矛盾。战争开始后,他们以各种名义组织自卫团、保安队,利用亲戚和社会关系,拉起武装,瓦解民兵,举行暴动。国民党军进攻时,他们提供情报,作向导,随国民党军跟进。解放区沦陷后,他们建立起保甲组织,搜寻我方寄存的粮食、物资,残酷杀害我地方干部和基本群众,诱降、瓦解我基层政权和民兵组织,疯狂进行反攻倒算。国民党军所过之处,一时乌云翻滚,笼罩着白色恐怖气氛。

滕代远指出:从1946年7月到11月初,“这一个时期是情况最严重的时期,这是由和平转入游击战争的初期,敌人气焰非常高涨。大军之后,还乡团、伪政权、恶霸地主、特务汉奸随军推进,从专署到村政权,反动派都准备了一套法西斯反动机构。……大规模的倒算、报复运动随即开始,血腥的镇压和掠夺普遍于沦陷区。在我们自己方面,自卫战争开始时,因我初由和平转入爱国自卫战争,干部中和平享乐思想严重,各处均发生了取消游击战争、编并游击队的现象。在斗争具体准备工作上做得很差,坐等主力打天下的观念很严重。敌人既来,即纷纷后退,脱离群众,擅离职守,形成农村秩序严重混乱,物资损失亦重。群众悲观失望,唉声叹气;民兵消极动摇,普遍发生携械投敌事件。”(2)

一些地方的民兵中,混入了伪军和流氓成分。这些坏分子在国民党军到来时,即策动叛变。10月24日,沿平汉路北上的国民党军进犯磁县,南开河村民兵副队长带着民兵班12个人到村东河滩地开会,欺骗大家说:“八路军要调咱们到西边去编兵,咱们不去,准备和大家商量一下,到南边去。”民兵们知道他要叛变,不愿意走,又不敢回村,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枪埋在河滩地里,派人去拉关系。结果被村干部发现,及时制止了这起叛变。

冀鲁豫五分区的东垣县(今分属山东东明、河南长垣)是个典型的例子。敌人没来之前,他们不相信会在家乡打起游击来。我军出击陇海线时,他们认为敌军不会进来。定陶战役打大杨湖时,他们感觉敌军很快就会被我军赶出去,把希望寄托在主力身上。当敌军真的来了,县里的干部慌了手脚,匆忙集合了县、区、村干部和民兵、家属,全部退出了东垣,往北撤得很远。东垣县遂为敌军占据,建立了乡公所、保安队,修起了封锁线和据点。

这种大搬家式的撤退,当时称为“大拉”。“大拉”的恶果很快就显现出来,如冀鲁豫区党委在一份总结中说的:“7月陇海路打响了,开始以为战争可以向陇海路以南发展,但事实非如所愿,敌人打到陇海路以北来了。此时我们思想上以为打两个胜仗就可以把敌人打回去,但事实又非如所愿,虽然3师被歼,敌人还是北来了,并把菏泽丢掉。我们走了两个弯子:麻痹——敌人不会来,没准备;慌张——敌人真来了,丢东西丢群众大搬家。实际上是大退却,大退却以躲风头,准备待机回去。可是等久了,敌人不走,我们不得不整理武装与干部,提出全区备战,打游击。”(3)

“大拉”造成了物资的严重损失。撤退的时候,存放的公粮都没有带走。冀鲁豫三分区丢失一千多万斤,五分区则丢了两千多万斤。带出来的干部群众不久就陷入困境。一个分区就拉出来七八千人,吃没得吃,睡没处睡,大家情绪波动很大。一是民兵家有妻儿老小,回不了家,情绪不高;二是干部家属埋怨,嫌照顾不好;剩下的群众无依无靠,情绪更低。拉出来容易,回家可就难了。

晋冀鲁豫和华中的严重局势令中央极为忧虑。10月29日毛泽东致电刘邓,要他们对战争趋势作出估计。提出的问题是:敌人尚有多少进攻力量?要求刘邓在三个月内歼灭敌军八九个旅有没有把握?兵员与弹药补充是否顺利?敌占区人民情绪如何?11月1日,刘邓回电报告:

今后三个月,在宽大机动的运用上,消灭几个旅是有把握的。我们拟争取训练半月,补充新兵,然后作战。”“我们现有人数始终在南下时的5万人左右,编制一般都不充实。三个月来我们打了四个大仗,伤亡在15000左右。前一阶段虽补充新兵约两万,但逃跑不少(特别是冀鲁豫新兵逃亡一半,冀南的逃亡三分之一,太行、太岳的逃亡不大)。最近可得两万二三千人的补充,再打几仗不成问题。惟各区近四个月必须集中力量解决土地问题,须到明年3月以后才作扩兵运动,中间我们将有两个月左右的兵员困难。

关于敌占区情况,刘邓报告说:“现敌占区多为工作不好地区,群众斗争发动很不普遍与深入,特别是过去和平思想转得不够,地方武装斗争削弱,影响敌后斗争极大。以冀鲁豫三分区(沛、丰、城、单地区),地方武装虽在坚持,但最混乱。定、曹以西好,滑县地区因思想准备较早,比较稳定。敌占这些区域甚为残暴,清乡派粮抓丁,地主复仇搞得很凶。人民痛恨国民党,而悲观失望情绪亦很厉害。与民兵不巩固,再加之过去我们军队、地方脱离群众均甚为严重,人民对我亦有隔阂。现正组织逃亡干部民兵回乡,增加部队到敌后,特别是改变作风与人民打成一片,当可改变形势。”

为了扭转不利局面,中共中央于11月18日下达《关于反对退却逃跑坚持敌占区游击战争的指示》,要求立即纠正某些地方武装及党政机关严重的退却逃跑现象,“反对退却逃跑畏难怕死的卑怯心理,并提高组织纪律与行动纪律,命令那些具有决心的和适宜的干部和部队留在敌后或回到敌后去,进行游击战争。”(4)

遵照中央和刘邓的指示,各分区党委指示各地、县委,要求“大拉”出来的队伍返回原地坚持斗争。冀鲁豫区的通知说:“在敌人未来之前,各地往往把抗属和工属集中转移和搬家,一旦敌人进占,就不好回去。既使他们食宿无着,又使本地减少了斗争力量。今后不要集体转移,要与群众一起逃难,一起回去,一起坚持,免得流离失所,照顾不了。”“为了坚持当地的游击战争,袭扰敌人,各地民兵要以小区为单位,由干部领导民兵打游击,坚持工作。大批的集中使用民兵和转移地区,与目前情况已不适合了。三、五分区的教训:集中起来脱离本区后,即不好回去。如县里无县区武装时,可集中一部使用。我占区即作充分准备,敌占区要坚持斗争。”

坚持敌后游击战争,充满了曲折和艰辛,对干部、民兵和群众都是严峻的考验。冀南区魏县从1946年11月到1947年4月的斗争经历,是一段活生生的历史

国民党军北上之前,魏县大部分地区已经完成了土改,转入战备阶段。当时不少干部有和平麻痹思想,认为敌军短期内不会来,就是来了也能顶几天,把敌人打回去。因此战备工作主要是挖交通沟,把各村连接起来。魏县三分区有14个村挖通,总长28里。由于工程大,群众思想不重视,多数村子才开始动工,国民党军的大炮就打响了。国民党军来势凶猛,这边就慌乱起来。“干部群众思想混乱,情绪低落。男女老少连明打夜,大车小辆,鸡狗乱叫的往河北逃难。”战备工作也半途而废了。

11月30日,国民党军第40军的一个团、一个炮兵连,加上伪军程道生等部共4000余人,大举进犯楚旺(今属河南内黄)、回隆(今河北魏县南)。魏县武委会主任赵克温、副主任王成斋带两个民兵连250人,配合冀南军区第26团在回隆阻击敌军。因战场联系不好,26团先撤走,将两个民兵连丢在回隆寨内。敌军包围了寨子,四面进攻,占领了两条街。民兵们奋勇和敌军冲杀,巷战三次将敌军击溃,然后乘夜突围。这次战斗民兵伤亡20余人,虽然队伍没有打垮,但是影响了士气。撤退到河北后,一日三餐没有着落,集体行动事先没配后勤人员,伙夫做的饭不是生就是焦。夜间放哨没棉衣,野外宿营没有被子。民兵们战斗疲劳,又冷又饿,情绪很低。一些坏分子造谣说:“中央军兵多武器好,八路军顶不住,早跑远了。这次我们过河就要编正规军,永远不能回家了。”

敌军过后,县领导觉得民兵长期在外不是办法,命令各村民兵插回去,搞隐蔽斗争。有的区没有作好思想动员工作,生硬地命令民兵回去。民兵大部思想不通,认为“上级没小米吃了,赶咱们回去”,有的说“八路军过河拆桥,用得着时样样都好,用不着时撒手不管,这样回去不是白白送死吗?”回去的时候,许多民兵都含着眼泪,表示悲痛伤心。干部怕领导说自己“草鸡”(胆小)、丢人,有情况也不反映,结果大多数民兵回去后都向敌人悔过自首,有的还投降了。

坚持敌后斗争,关键是民兵。民兵垮了,一切斗争都无从谈起。县委领导及时总结教训,认为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兵情绪,改变策略开展隐蔽斗争。县委领导召开民兵会议,提出纠正官僚主义,耐心说服教育,解决民兵的思想问题。在民兵大会上,首先表扬民兵在回隆战斗中的英勇表现,当场奖励1万元(边区币)改善生活。然后说明:今后不再打硬拼仗,等敌人过后,就分头回家,在村里坚持工作。回去时可以不带枪,先回家看看,总之是不让大家吃亏。这样动员之后,民兵情绪稳定了,陆续返回家乡。

让民兵回家绝非一走了事。对民兵要能掌握得住,枪杆子不能出问题。民兵成分比较复杂,有不少是伪军和流氓出身。这些人平时大吃大喝,脱离群众,到紧急关头就会叛变,危害他人。八区留上村的民兵20余人,多数是伪军出身。因为民兵头头是区公安助理张某的亲戚,抗战时在伪军中作我方的内线,获得张某的信任。这些伪军出身的民兵会喊操,会战术动作,表面看上去比一般民兵强。别人反映留上村民兵不可靠,张某则担保他们没问题。结果敌人一来,这些民兵都叛变了。张某说了大话,自己打自己两个耳光,连声骂道:“谁叫你瞎眼啊,谁叫你瞎眼啊!”当天夜里张某提着盒子枪,去留上村抓那几个叛徒。到村边有人问口令,他答不上来,开了两枪,村里的狗都叫起来。张某暴露了目标,只好躲进窑洞,冻了一夜,拂晓才回到区里。

这是一个沉痛的教训。县里指示,在回村之前,必须对民兵进行整顿。成分好的回去,有问题的不能回去。对不可靠的民兵,要坚决下他的枪,但是方式可以灵活。比如找他们谈话,说你们村是边区,离敌人很近,准备叫你们回村坚持。带枪目标大,把枪留下,给你打个条子,空手回去敌人就不注意你们了,也不吃亏。将来你们把秘密武装组织起来,再把枪还给你。这样做工作,那些民兵就很痛快地把枪交了。回去后果然遭到敌人盘问,他们就说八路把我们的枪下了,把条子拿给敌人看,敌人也不能怎么样。这些民兵回家,反而在立场上还倾向于我方,减少了叛变。

坚持斗争的民兵实行一元化领导。县长是指挥长,武委会主任是副指挥,县委书记是政委。将全县的基干民兵编成二十个连,将机枪、步枪都集中起来,形成战斗力量。根据上级的指示,坚持斗争要做到“区不离县,县不离村”,多数民兵要回村开展秘密斗争。国民党军过后,除县城有些驻守部队,村里就是“还乡团”和保安队,势力不大,我们的民兵就可以陆续回去了。回去前各村的干部和民兵要分头开会,说好大家要同生死、共患难,如果回去被敌人害了,大家只剩一个人,也要报仇。回村时可以先回去几个人,乘夜进村,在地道里躲一两天,如果没有事就可以公开了。见到地主坏蛋,就说:我们既然敢回村,就不怕死。我们外边还有人,就算我们死了,也有人给我们报仇。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只要你们不干坏事,咱们就没事。这样一来,地主也不敢动了。第一批站稳了,第二批、第三批和村干部就都能陆续回村了。这样,村里的形势又变过来,我们有了优势。

坚持斗争,首先要打击敌人的气焰。县干部和民兵内外结合,镇压罪大恶极的地主和“还乡团”,压住邪气,争取群众。八区韩小旺村有个逃亡地主,跟国民党军回村后,大肆反攻倒算,群众十分痛恨。那天地主正向群众大发雷霆,强迫群众交回斗争果实的时候,县里的基干民兵突然冲进村子,活捉了这个地主。在押解回县途中,地主觉得自己活不成,就投河自杀了。其余村里的地主和坏人也都受到警告,不得不有所收敛。

民兵回村站住了脚,坚持斗争就有了根据地。县委领导下的民兵武装便活跃起来,四处打击敌人。1947年2月8日,驻楚旺的伪军程道生部80余人到三区的张儿庄抢掠,区民兵连得知后迅速出击,像猛虎下山一样向敌人冲去。带队干部高喊:“不准打枪,到三十步以内扔手榴弹!冲上去拼刺刀,抓活的。谁乱放枪谁是水蛋,谁怕死弯腰就不是爹娘养的!”就这样一口气追了十几里,追得敌军狼狈逃窜,抢来的馒头扔了一地。一直追到离楚旺镇四里地的沟村,毙敌2人,缴获中央票28万元,打了一个大胜仗。这一仗打掉了敌人的士气,他们再也不敢轻易下乡来活动。群众利益得到保护,增强了斗争的信心。在国民党军占领魏县的60天里,民兵共进行大小战斗80多次,毙伤敌军150余人。破坏公路和敌军的电话线,烧掉敌军的炮楼,缴获步枪23支和部分弹药、粮食13700余斤。魏县民兵坚持敌后斗争的经历,为晋冀鲁豫军民开展敌后游击战争,树立了光辉的榜样。(5)

有人生动地形容:“在沦陷区农民与地主是‘翻饼’关系。蒋来我走,地主翻上,农民翻下;我来蒋走,农民翻上,地主翻下。因此,有无游击战争,是决定地主与农民关系的关键。凡很快搞起游击,镇压复辟坏蛋的地方,都能保持群众阵地,地主因怕变天不敢轻举妄动。凡游击搞起很晚的地方,地主则在特务、还乡团、反动分子领导下,进行大复辟,向农民进行血腥报复。”“只有群众性的游击战,才能孤立与镇压坏蛋,争取与控制一部分地主共同反蒋,这是游击战的根基所在。”当初“大拉”出来的区县武装,都认识到只有尽快插回去,依靠群众开展游击战争,才是正确的道路。菏泽顺河区干部向群众保证:“只要你们掩护,我们一定不走!”群众回答说:“只要你们不走,我们一定掩护!”大家共同挖地道,既能掩护部队,又能藏粮食。定陶游击队采取“敌来潜敌侧,敌进转敌后”的方法,与国民党军周旋,基本上没有离开区县。经验证明:“反扫荡、反清剿切忌聚堆,聚堆必挨打;不要迎头,迎头会碰硬钉子。不要久溜外圈观望,晚进一天即会造成大损失。因此必须分散坚持,敌进我进,灵活转移,抓住空子及时进入。”(6)

党的领导和游击队回到了沦陷区,局面逐步好转。国民党的控制无法深入到每个村庄,在这方面我们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种种优势。确保农村阵地,首先要以武装手段控制地主。只要能控制地主,群众就没有了顾虑。滕代远副司令员在报告中说:“群众有一句流行的话:‘家贼除不了,日子过不好’。群众认定没有内奸便无外患。控制地主的办法,冀鲁豫一般采取过下述办法:(1)充分发挥游击区政权的威力,将群众认为罪大恶极的首要分子予以公审和枪决;(2)逃亡在外的地主还乡团,群众一般顾虑也很大,可将他家属中最知心的人、最坏的抓起来作抵押,召保,保证还乡团回来不作坏事,否则以全家性命作保;(3)在村的地主对农民有威胁的也予扣押,其余的地主也召开会议,与之订立条约,冀鲁豫称之为《约法七则》。即:指门点户报告工作人员、农会、妇会者杀,报告公粮资财者杀,倒粮倒地者杀……等等。说明谁先出头杀谁,敌人杀我一个我杀他几个(但不要乱杀)。并要他自找亲戚朋友实行连环的‘人头保’、‘财产保’等等,并实行登记,管制地主行动。与敌人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敌人做啥我们做啥,如敌人召开村长会,我们也召开;敌人要情报,我们叫群众送假情报;敌人抓我们家属,我们也抓他们家属;敌人推哪个坏蛋领头先坏,我们立即搞掉他,有时在据点内镇压掉。这样一面控制,一面斗争,即可保持农村阵地,确保农村的‘清一色’(一致对敌)。如鄄城冯庄,敌人到该村清剿,抓住地主问:‘你的房子是农会扒的吧?’地主答:‘不是,不是,我们自己过春荒扒的。咱庄上净是好人。’敌人无奈何走了,在村外看见我们的《约法七章》布告说:‘原来老百姓不敢说实话,你看八路法令多严!’”(7)

国民党军占领我解放区不久,就暴露出其残暴的本性。他们滥杀无辜,奸淫掳掠,抓丁征粮,无恶不作。不要说老百姓对国民党深恶痛绝,就连地主都逐渐转变了立场。安阳观台的一个地主,土地改革时斗争他,给他留了8亩地生活。国民党军占领观台后,给他派了20万元的款,不让他活下去,结果这个地主当场气死。汲县一个地主的女儿被国民党兵强奸,地主说:“我是财主,和国军是一家人。”国民党兵说:“财主的女儿更漂亮。”还打了地主两个耳光。结果搞得地主都往解放区跑,甚至说“宁叫八路军斗干,不叫中央军住一天”。老区的地主积多年之经验,深知共产党是不容易打败的,“有股翻腾劲”,“以为他们走了,可是又来了”。所以他们认清了这样的事实:中央军不一定持久,八路军一定会来。地主最怕过逃亡流浪生活,说是“官捉大头,民捉土鳖,到处受气”。宁肯在家种农会给留下的那点地,也不愿意再到异乡流亡。因此,地主不能不选择与我们妥协的道路。国民党军在沦陷区建立起伪保甲组织,但是地主也暗中与我们接上关系。我们的经验是:“在接敌区,农民与地主是‘狗咬刺猬两头怕’的思想。农民怕地主反击,地主怕农民先下手或报复,亦愿当面说和,互保无事。”(8)能把地主争取过来或使其保持中立,敌占区表面上是国民党的,实际上已经被我们控制掌握。

通过开展多种方式的游击战争,我党和民兵不仅在敌占区站住了脚,而且能够主动出击,袭扰敌军后方,消灭还乡团、保安队。国民党军虽然占领了晋冀鲁豫区的部分县城,却要分出10个旅的兵力来进行守备,削弱了机动作战的兵力,有利于刘邓主力的运动作战,各个歼敌。晋冀鲁豫中央局在1947年4月总结冀鲁豫区五个月来的形势说:“五个月中冀鲁豫区是经过两次最巨大变化:去年9月至年终大块沦陷,今年初至2月大块收复;其后再度大块沦陷。第二次沦陷时,游击区、边沿区占全区3/4,即64个县中49个县降为游击区。其中32个县马上搞起了游击队,有12个县经过半月一月到三个月始进入坚持,五个县迄今未打开局面。此期间曾有两次大混乱大退却(进入后遇敌扫荡又退出,又进入)。当时区党委提出准备全区打游击,县不离县,区不离区,就地坚持不许退出,局面开始总转变。第二次沦陷黄河南五个分区全部沦陷(全区共八个分区),又因土顽还乡团已大批消灭,蒋军多挨打,我地方武装较前增强,群众信心高,地主顾虑增多,不敢轻易反抗,已与第一次沦陷大不同。”(9)

(1) 冀鲁豫区党委:《陇海战役开始后四个月来的反奸工作》,1946年12月。

(2) 滕代远:《关于晋冀鲁豫区一年爱国自卫战争中的群众游击战争的报告》,1947年7月。

(3) 冀鲁豫区党委:《冀鲁豫在战争中发现的几个问题》。

(4) 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6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版,第340~341页。

(5) 陈蕴贤:《魏县民兵坚持游击战争的总结》,1947年4月。

(6) 《晋冀鲁豫区党委关于五个月来游击战争的总结与目前任务的报告》,1947年3月2日。

(7) 滕代远:《关于晋冀鲁豫区一年爱国自卫战争中的群众游击战争的报告》,1947年7月。

(8) 杨珏:《辉县游击战争的主要经验》,1947年1月。

(9) 《晋冀鲁豫中央局关于游击战争经验给各区党委、军区的通报》,1947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