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中原西南解放战：歼灭天下第一旅

1旅调往晋南参战——陈赓监听敌军动向——主力出击临浮公路——11旅在官雀村抓住敌军——陈赓组织围点打援——10旅陈堰围歼战——两天歼灭“天下第一旅”——陈赓总结运动战经验——中央军委通报表彰临浮战役的胜利

1946年8月中旬，陈赓指挥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四纵队和太岳军区部队进行同蒲战役，占领洪洞等五座县城，控制了同蒲路100多公里的铁路线，切断了阎锡山与胡宗南部的联系。这个局面令国民党统帅部非常不安，8月17日，胡宗南飞到运城，召集军事会议。决定从关中和洛阳抽调兵力，部署新的攻势。他将自己最精锐的主力整编第1师1旅从洛阳调到晋南，与整编第30师组成一线部队，沿同蒲路北上。第38集团军总司令董钊在闻喜组织“前进指挥部”，亲自督战。

1师1旅是胡宗南的骨干部队，号称“天下第一旅”。虽然装备不如“五大主力”，但其战斗力在国民党军西北部队中是较强的。这次的任务是沿同蒲路北上，与1师已在晋南的两个旅配合，占领临汾；整30师沿同蒲路东侧经绛县、翼城向北，将我军压迫在洪洞、赵城；尔后与南下的阎锡山部队夹击我军。8月18日国民党军开始行动，鉴于过去分兵冒进招致失败的教训，这次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部队集中行动，白天前进，夜晚停止。每到一地，必先侦察地形，构筑工事，以防我军夜袭。与同蒲战役时国民党军高傲自大、轻敌冒进的态度相比，这时的国民党军谨慎多了。我军要想抓住敌军一部予以歼灭，也增加了困难。

9月4日，毛泽东指示陈谢：“蒋军北进可能极大，你们决定集中主力给北进顽军以坚决打击很对。望迅速将主力移至机动位置，隐蔽集结准备作战，以歼灭顽军一个旅为目标。”⁽¹⁾

这时，陈赓手中有四个旅、两万多人的兵力。四纵的10旅在赵城、11旅在霍县、13旅在翼城、绛县方向，太岳军区第24旅在灵石。我军数量不多，装备不强，要想一次吃掉敌军一个旅是相当困难的。陈赓分析了敌情，估计敌军的进攻目标是浮山。整1师可能由临汾来，整30师可能由翼城来，沿公路向浮山进攻。翼城到浮山的公路两侧多山，靠近太岳解放区，敌军必然加倍小心；而临汾到浮山地形平坦，敌军可能疏忽大意，我军可以发动突然袭击，达到歼敌目的。陈赓决心主动放弃翼城、闻喜等县城，丢掉包袱，集中兵力在运动中寻找战机。⁽²⁾

9月5日，陈谢报告军委、刘邓：“根据目前敌情，我们作战方针是巩固洪、赵、灵、霍，集中主力痛歼北犯蒋军。具体部署：一、10旅、11旅、13旅集结洪洞东南地区，于蒋军北犯时首先歼灭其一个旅，并求得再继续歼灭其一个旅。24旅结合1分区部队，位置于灵石、平遥间，阻止孙楚南下，力求在野外消灭其一、二个团。必要时24旅南调参加主力作战。……”⁽³⁾

9月13日，驻平遥的阎锡山部第34军在孙楚指挥下向灵石进犯，企图配合胡宗南部北上，夹击我军。太岳军区第24旅在灵石以东布防，阻击孙楚部五个团。战斗从13日打到15日，在我军顽强抵抗和反击下，阎军伤亡惨重，被迫撤退。北线的局势暂时稳定，为陈赓解除了后顾之忧。

9月20日，胡宗南部整30师的27旅由翼城向浮山进攻，整1师的167旅由临汾经大阳镇、塔儿山向浮山进攻。我13旅39团和太岳第9军分区部队在贺家庄、响水河等地阻击敌军。167旅经过临浮公路旁的塔儿山时，山上仅有我军两个班守备。他们面对强大的敌军猛烈开火，打退敌军的进攻。当敌军后退时，他们还跳出阵地，将敌军冲得七零八落，打死打伤敌军60余人。第二天敌军再次向塔儿山进攻，我军进行阻击后主动撤出阵地。

陈赓在指挥部密切关注敌军动向。他在报话机旁监听敌军通话，分析情报。这天他听到整1师师长罗列对1旅旅长黄正诚说：“行动时当心右边的高地方。”又告诉167旅旅长李昆岗：“注意左边的高地方。”陈赓判断罗列说的“高地方”就是塔儿山。说明1师的两个旅正在相互策应，向浮山开进。事后证明，陈赓的判断是正确的。当董钊发现167旅遭到我军阻击，怀疑我军主力在浮山以东的太岳解放区内设伏，命令1旅沿临浮公路向浮山前进，策应167旅和27旅行动。

9月22日下午，侦察小分队报告：在临浮公路的上陈、上阳地区发现国民党军约一个团在行动。陈赓当即决定：将四纵三个旅在临浮公路两侧展开，分头奔袭敌人。以10旅攻击合理村、老母村；以11旅攻击官雀村；以13旅攻击南北韩村。并以两个团和太岳军区部队分别阻击临浮和浮山方向的敌军。黄昏时各部分头出动。

这时，国民党整1师1旅2团到达官雀村宿营。官雀村位于一条东西走向的山梁上。公路贯通村内。村内的房屋和窑洞大部为砖石结构，比较坚固。布局分散，互不连接，而且互相遮蔽，影响火力发挥。村东南、东北有很深的裂沟，村西北地形较高。敌军把战防炮连和山炮连置于村中央，团部和营部设在村边的几个较大的房屋内。

当天夜里，我10旅和13旅都扑了个空。11旅由南北卦底向上阳开进途中，听老乡说敌人已离开上阳。旅长李成芳命令部队沿公路向官雀村急进，并派出侦察分队走在前面。23时，11旅到达村西400米处，侦察员报告官雀村的敌人已经宿营。李成芳决心乘敌人立足未稳，立即发起攻击。于是命令31团主攻，32团为二梯队，打响后即投入战斗。

担任主攻的31团2营悄悄接近村边，以迅猛动作发起攻击。敌军反应也很快，立即组织交叉火力对我军进行封锁，2营几次冲锋都没有成功，伤亡较大。2营长以第二梯队一个连从侧面向村里插，占领了一个院子。这时，31团3营8连也突入村中，歼灭敌军战防炮连和辎重队，楔入村中心。为了扩大战果，31团的二梯队也投入战斗，分割敌人。他们抓住俘虏，才知道守敌是“天下第一旅”的2团。打到23日拂晓，我军已占领了大半个村庄。剩余的敌人依托窑洞进行顽抗，我军白天进攻缺乏炮火支援，与敌军打成对峙。

当我军发起攻击时，敌2团团长就向1旅旅长黄正诚呼救。1师师长罗列判断我军主力出动，命令黄正诚立即率1旅直属队和1团由上陈村向2团增援，并命令167、27旅放弃浮山，回头西援官雀。陈赓监听到这些情况，命令10旅在上陈阻击黄正诚部，13旅和太岳军区部队在南北韩庄阻击167旅和27旅。同时抽调13旅一个团增援11旅，务求尽快歼灭官雀村之敌。

23日早晨，黄正诚指挥他的1团向上陈村发起攻击。10旅旅长周希汉命令30团3营坚守阵地。待敌军冲到阵地前30米处，我军轻重机枪一齐打响，战士们扔出一排手榴弹。敌军不善近战，纷纷溃退。我军跃出工事，向敌军发起反冲锋。就这样一来一往，敌军一整天进攻了十几次，伤亡数百人，也未能突破上陈村的阵地。到黄昏时他们退缩了，命令部队撤退到附近的陈堰村，企图与我军相持一夜，明天再作打算。

东边也是如此。敌167旅和27旅沿临汾公路两路并进，前来增援。我13旅已经抽出一个团支援官雀战斗，剩下的37、38两个团在旅长陈康指挥下顽强阻击，打退敌军多次进攻。到黄昏时敌军仍不能前进一步。167旅旅长李昆岗早晨还夸口一定为官雀村解围，下午调子就变了，告诉罗列：“守敌是主力，前进很困难，进展迟缓。”罗列命令：“加强炮火，一定要前进。”当夜幕降临时，李昆岗胆怯了。他们不敢打夜战，只得停止进攻，要官雀村守敌坚持到第二天天亮再说。

陈赓命令各部抓住战机，一定要在当天夜里解决战斗，全部歼灭第1旅。我10旅旅长周希汉命令各团追赶敌人，将陈堰村团团包围。该旅28、29、30团从不同方向突进村子，与敌军逐屋争夺。敌1旅1团毕竟还是有战斗力的，在我军的打击下依然顽抗，还组织反冲锋企图把我军挤出村去。敌1团长刘玉树在房顶上跑来跑去，高声叫喊，指挥部属顽抗。当他被我军战士打得从房上摔下来，还高声叫骂，气焰嚣张。就是这样凶狠的敌人，也被我军战士生俘。我10旅28团过去在红四方面军中是有名的“夜老虎团”，这次大发神威。战士们以熟练的动作，打洞、上房，用炸药包和手榴弹开路，占领一座又一座房屋，将黄正诚的旅部压缩到村西南角的几个大院里。

官雀村那边，李成芳旅长调整了部署，重新明确了任务，集中31、32团和13旅一个营的兵力，对盘踞在一个个院落里的敌军2团残部进行分割围歼。17时发起总攻。我军战士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实行连续爆破，炸开院墙，与敌军展开肉搏战。敌军2营的反抗最为顽强，我军的连续爆破收效不大。32团用迫击炮抵近射击，并集中轻重机枪火力压制敌人，终于将这股敌军完全歼灭。敌军团长王亚武见大势已去，乘着黑夜企图向西南突围逃跑，被32团战士击毙。到24日3时，官雀村战斗结束，敌1旅2团被全部歼灭。毙伤敌团长以下400余人，俘虏敌副团长以下1200余人。

陈赓从报话机监听到罗列与李昆岗的通话。李昆岗告诉罗列：要黄正诚坚持一夜，第二天一早167旅就发起进攻。陈赓指示周希汉：一定要在今夜消灭1旅，绝不能让他们等到天亮。考虑到28团打得很艰苦，伤亡较大，周希汉调整部署，以29团担任主攻。24日凌晨4时，总攻开始。我军把山炮推到前面抵近射击，掩护步兵爆破。在炸药包、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在密集的枪弹射击下，敌军终于顶不住了，高声叫喊投降。130余人从几个窑洞中举着双手走出来，其中一个大个子下身是马裤短靴，上身却是士兵服。29团吴政委把他叫出来审问，他才承认是1旅旅长黄正诚。从总攻开始到战斗结束，只用了一个小时。到24日天亮时，“天下第一旅”已被我军全部歼灭了。167和27旅得知1旅已被消灭，不敢恋战，迅速脱离战斗，撤回临汾。历时两昼夜的临浮战役胜利结束。

这次战役，我军攻得勇猛，守得顽强，能在短短两天内全歼胡宗南的王牌部队，连陈赓事先都没有想到。这是一次成功的运动战、歼灭战。共毙伤敌军2000余人，俘虏2500余人。全歼敌1旅，重创167旅和27旅。缴获山炮4门、迫击炮5门、战防炮3门、火箭炮7门，重机枪27挺、轻机枪120挺、步枪短枪900余支，电台、报话机6部以及大量弹药和军用物资。

临浮战役的胜利，是我军指挥员决策的正确和战术的高明。当敌军以三个旅的优势兵力向浮山进攻时，我军将展开于霍县至翼城间的三个旅隐蔽集中于洪洞东南，而敌人一无所知，仍将注意力集中在翼城、浮山的山区。我军出其不意地在临浮公路的平原地带向1旅发起攻击，收到奇袭的效果。在战斗中我军实行近战、夜战，大大削弱了敌军的火力和技术优势。特别是在村落攻坚中以炮兵进行抵近射击，集中步兵火器突然开火，并使用炸药连续爆破，使敌军防御土崩瓦解，迅速解决战斗。⁽⁴⁾战后陈赓总结作战经验，归纳如下几条：

一、方针上应尽量采取野战、近战，以避开其火力优势。尽量打击其侧后指挥机关，指挥机关一经我打中，其部队即会混乱。

二、攻击敌人时应尽量迟滞其行动，争取不使其在黄昏前进入村庄，我在黄昏后即可开始猛烈的攻击。乘其立足未稳、工事未做好予以打击。

三、夜间攻击村落，应分多路同时攻击，但须分出主要与次要方向。只要突破一个缺口，即可有很大的胜利把握。

四、夜间作战，主要应靠手榴弹，不需多打枪。接近后一排手榴弹，敌人就会恐慌。同时，炸药、迫击炮、山炮都须尽量发挥作用，胡军最怕炸药爆炸。

五、闻夏战役与打1旅最重要的经验，是当时感到夜间时间不足，天明后又撤出，晚去早归，这是最不好的。后经研究改正，黄昏前即开始战斗，以充分利用黑夜。如晚上不能解决战斗，白天须继续进行战斗，自己能很好组织火力与突击组配合，亦易成功。⁽⁵⁾

黄正诚被俘之后，心里是不服气的。他对29团吴政委说：“你们打仗不按规矩。”见到陈赓时，陈赓问他服不服，他还说：“我的部队还没有展开就被消灭，不能说明贵军高明。”陈赓严肃地说：“我就是不许你将部队展开。”这些留过学，学了一整套西方战术的国民党军官忘记了战争最基本的目的，就是消灭敌人，保存自己。而在作战形式上斤斤计较，实在是可笑之极。

也有头脑清醒的国民党将领，认为他们的失败有多种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整编后的体制不符合战争需要。原来国民党军部队都是三三制，整编后一个旅只剩下两个团的编制。真正打起仗来，三点才能形成支撑和互相援助的态势。所谓“鼎足之势，固若金汤”就是这个道理。我军一个纵队是三个旅，包围敌军两个团，还有部队可以阻击打援。敌军只有两个团，没有预备队，只有挨打不能相互支援。这些教训积累多了，迫使蒋介石又将整编师恢复为军，编制改为三三制，这是后话。

临浮战役的捷报使中央领导非常高兴。9月25日，中央军委发出指示，要各地学习陈赓纵队的歼敌经验。电报说：

1. 我陈赓纵队三个旅9月22日至9月23日与胡宗南第1师之第1旅（即老1师，全部美械化，是胡的最嫡系），在浮山城附近激战两日，该旅被我全部歼灭。同时，胡部第1师之167旅全部及27旅之一个团被我击溃，损伤惨重。

2. 晋南战场，蒋军八个旅约6万人，晋军约3万人，而我军只有三个主力旅及一个地方旅，兵力上敌占绝对优势，四、五倍于我。除7月间被我歼灭之31旅外，此次又被歼灭一个旅及击溃一旅以上，再次证明只要在指挥上集中优势兵力，可以坚决歼灭敌人一路，并可连续取得胜利。至于8月间陈赓纵队攻占洪、赵、霍、灵及汾西五城，共歼阎军万余，尚未计算在内。望以此例教育部队，鼓励士气，坚决歼敌。

同日，毛泽东还专门致电晋察冀军区，再次表扬了陈赓纵队的胜利。告诉聂荣臻等：“由此可见，只要在指挥上既灵活又勇敢，敌人进攻是能够打破的，望通知全军鼓励士气。”⁽⁶⁾

临浮战役使胡宗南遭受沉重打击。他于10月3日飞到临汾，召集军事会议进行检讨，并再从关中调第24和第61旅来晋南，填补临汾战役的损失。经此一败，敌人再不敢轻视我军，只能聚集一团，不敢轻举妄动。考虑到部队连续作战，伤亡较大，陈赓也不与敌人硬拼，将部队机动于同蒲线与太岳根据地之间，进行休整。晋南的战事暂时平静下来。

(1)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3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459页。

(2)　穆欣著：《陈赓大将军》，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45～346页。

(3)　军事学院训练部：《晋冀鲁豫野战军四纵11旅官雀村进攻战斗》。

(4)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第72页。

(5)　《临浮战役资料汇编》。

(6)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3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49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