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中国高校书法展创作路径观察

2023-08-21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可见，书法创作受到了内在条件和外在条件的影响。孙过庭“五乖五合”的理论高度总结了书法艺术创作过程中主客体之间的相互关系。书法创作不仅需要心境，而且需要动机。书法创作与创作主体情感密不可分，导致书风千姿百态的原因就是心态。书法作品不仅仅是展现创作主体的书法技艺，更是对其情性的自然吐露的一种表达方式。

高　旻

当下，“创作”一词频繁使用，虽在古代书论中未曾出现，古人却有极为相似的概念。《辞海》中对“艺术创作”如此解释：“指文学艺术作品的创造，即创作者站在一定的立场上，以一定的世界观为指导，运用形象思维的方法，对社会生活进行观察、体验、研究、分析，并对生活素材加以选择、提炼、加工，塑造出艺术形象来的创造活动。文学艺术的创作以现实生活为唯一的源泉，又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集中、更典型。”^[1]书法创作是艺术创作的一种形式，它是创作主体通过对一定的技法和手段的运用，表达自己内心情感与思想，表现自己性格特点的实践活动。

首先，在孙过庭的“五乖五合”理论中，提到了工具对创作的影响：“纸墨相发，四合也”和“纸墨不称，四乖也”。这里的“纸墨”代指书写时所运用的一切工具。其中，毛笔的表现力极其丰富，书写中的“执、使、转、用”是否合度，对创作的影响最大。工具的选择，最终取决于创作主体的爱好习惯。只有工具与工具之间相互配合好，充分发挥各自的性能，使用起来称心如意，才能“穷变态于豪端，合情调于纸上”。

其次，创作主体需要明确自己创作的目的，把握创作的动机。动机是激励人去行动以达到一定目的的内在原因。书法创作的动机有多种如卖字求生、入选展览、振兴书艺、修身养性、消遣娱乐等。这些动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为人书”和“为己书”。前者需要以满足对方需求为主要目的，为使对方满意，有时会克制住自己情感的流露；后者可以将自己的风采充分展现出来，故曰“且以风神骨气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2]“骨气”即指一个人的精神，作品的生气与力度都可以表现得淋漓尽致，也正因此才能打动别人，感染别人。两者最大的差别在于怎么去看待创作的目的。在“五乖五合”理论中，“感惠徇知”即良好的创作动机，感人恩惠，酬答知己，它可以引起创作主体良好的书写情绪，便于开阔思路。

最后，进行创作最重要的就是需要找到适合自己创作最佳的精神状态。怎样才算最佳呢？笔者认为，创作主体在此时此刻一定不为外物所拘束，精神相对自由。在当今社会，物欲横流，嘈杂纷扰，想要在一个时间段内不受任何打扰是很难保证的，这就需要创作主体快速进入创作状态中，保持情、意、力相互融合，全力贯注，其关键就在于“散”。蔡邕在其《笔论》中有云：“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山中兔毫，不能佳也。”“散” 即抒发、排解之意，创作主体在进行书法创作之前需要神意舒缓，舒散襟怀，平复心情，让自己保持一个很松弛的状态，只有这样才能使作品风神萧散，不粘不脱。反之，若被外事所纠迫，即便是使用最好的工具也不会给创作主体带来更大的利处。书法艺术有其自身的独立性，在创作中不能为外务所烦扰，不能抱有一种功利的心态，否则就达不到纯艺术的目的。

可见，书法创作受到了内在条件和外在条件的影响。孙过庭“五乖五合”的理论高度总结了书法艺术创作过程中主客体之间的相互关系。其中，“神怡务闲”和“心遽体留”是指创作主体在书写时的精神状态，创作主体心情愉快，没有杂务缠身，便能从容地进行书法创作。书法创作不仅需要心境，而且需要动机。当然，良好的外部条件对书法创作也有积极的影响。天气晴朗，气候湿润，创作主体自然受到环境的影响，触景生情，达到最佳的创作状态。笔墨相称，使用起来得心应手，自然触发人的创作欲望。这时候拿起笔来，创作出的作品怎么会不畅情达意呢？主客观因素的交融和统一是创作主体在进行任何一种艺术创作时的普遍规律，书法创作当然也不例外。所谓“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3]创作时相关的外在器物和外在条件都会影响到“志”，创作主体的心情、精神状态、灵感的爆发等都直接关乎作品的质量。心态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幅作品的优劣程度，创作主体的心理因素在诸多条件中最为重要。

书法作品不仅可以表现出创作主体在书写创作中的即兴心情，同时能反映出其相对恒定的性格特点。创作主体的具体情感落实到作品上是有一个过渡带的：心情愉悦时气息平和，写出来的字比较和缓；生气时创作出的作品比较急促。随着喜怒哀乐的不同，书法作品也就有了“敛舒险丽”等不同风格。书法创作与创作主体情感密不可分，导致书风千姿百态的原因就是心态。

书法作品不仅仅是展现创作主体的书法技艺，更是对其情性的自然吐露的一种表达方式。当客观条件和主观条件达到一致，创作出的作品就很可观了。尽管创作过程更多的是一个心理过程，但也是内与外、主体与客体有机结合的过程。只有对协调好主客观因素，作品才能“达其情性，形其哀乐”。

“迄今为止有案可查的书法进入展览的记录，是一九一四年吴昌硕在上海 ‘六三园’办的诗书画印展。”^[4]此后，书法展览经历了百余年的转变。展览的形式一度引领着书法创作发展的前进方向，同时也是检验书法实践的重要手段之一，成为书画爱好者展现自我、加入书法协会、奖学金评选评优的重要途径。因此在大学生书法展面前，其重视程度之高难以想象。在此次“全国第二届大学生书法篆刻展”中，书法作品的总体水平有显著提升，但同时存在着书写自然性缺失的问题，略做分析如下。

（一）“展览体”书写

“展览体”在伴随着书法展览的演变进程中逐渐产生并广为热议，在全国第二届大学生书法篆刻展中也不例外。然而“展览体”并非一味的负面，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首先，‘展览体’是一个中性概念，它本身只是说明了一种完全针对展览选拔的形式。其次，‘展览体’又是一个流动的概念，没有必要把它局限在界定前面所说的那种作品之上，每一届大型的展赛都有可能催生一种新的‘展览体’。”^[5]而“展览体”的存在即集中体现出当代书法展览中所出现的问题。在全国第二届大学生书法篆刻展中，共产生197 件入展作品。这其中不乏笔力精到、线条灵活生动、结构恰到好处的作品，堪称大学生书法的榜样。然而众多作品依旧是延续了此前形成的特点，深受最近一两年来大型书法展览的影响，以大型书法展览的获奖作品为学习目标，取其主要精华再稍做调整或修改进而演化为自己的风格，使之成为近似而不相同的书法作品，这种以博取评委喜爱而放弃自我书写的自然性使得作品有其“表”而失去“里”。作品在设计上不加任何拼贴和装饰，干净朴素的背后是饱经多度调和的“技法空壳”，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种经历过反复打磨、考量、核对，最终以一种讨巧的方式进入展厅是一种聪明的表现，但这却恰恰缺失了书写最本真的一面。朱以撒先生曾说：“他们缺少长远目标，只能提供一种共同的形式、方法，而一件参展作品经反复磨砺，意在圆满，也少了初始下笔的自然、生鲜。”^[6]

（二）过分注重形式

“书法艺术是中华民族特有的一种传统艺术形式，它主要通过汉字的用笔用墨、点画结构、行次章法等造型美来表现人的气质、品格和情操，从而达到学的境界。形式上，它是一门刻意追求线条美的艺术；内容上，它是一门体现民族灵魂的艺术。”^[7]在书法展览进入白热化阶段的今天，书法作品的形式可谓 “百花齐放”。这种作品由几个单元拼贴而成，纸张主体颜色偏暗，多故意为之，以追求达到古代作品的效果。这一类作品需要精巧构思，精心布置，故对书写性的要求大大降低。此类作品虽一直饱受争议，但延续至今，不曾消失，甚至成为区分书写专业选手与业余爱好者之间的标准。在现今提倡限制形式化的书写中，这种为了突出展览效果、追求美感而创作的作品屡见不鲜，不失为博得评委青睐的“擦边球”。

“五乖五合”的自然性，即在真实情感的流淌下，书写自由生发，表达作者的情和理。作品拼接剪裁无一不破坏了自然性的流露，这就好比在精致高档餐厅，优美的环境、独特的装点虽无益于饭菜的可口，但却给人留下别致的印象。这种印象很容易在观者初步观看时吸引住目光，至少在非黑即白的书法作品中，丰富的色彩更容易引起观者的注意力，同等水平下更容易获得好感。

（三）作品抄袭现象

书法作品抄袭、代笔在诸多国展中也曾出现，并不稀奇。但未曾想到这种功名利禄的角逐已渗入大学生的展览中。展览展出数日后，艺海闲话微信公众号就对作品抄袭一事进行整理归纳。其中两组图片无论从形式、内容，还是用笔的方式、书写的技巧，甚至钤印的部位都极其相似。

此次抄袭代笔事件亦引发无数书法爱好者及书法专业老师学生的热议和重视，“抄袭”一事无论放在哪个领域都是违背道德、触碰底线的行为。我们不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而应不断为自己敲响警钟，洁身自好。

在多种诱惑与冲击并存的今天，作为学生的我们，如何守住书法创作的“净土”是值得每一位同学思考的。伴随着书法专业的兴盛和各大学院的不断扩招，书法专业的录取和毕业考核也应该有严格的评判标准，而在课程设置中也应做出合理的设置安排。

首先，应注重基本功的练习。夯实书法基础是一个书法专业学生必备的素养，也是日后走向工作岗位不可或缺的一环。打牢基础最重要的莫过于立足于古人。雅思贝尔斯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里提出“轴心时代”理论，把公元前五百年前后同时出现的中国、西方和印度等地区的人类文化突破现象称为“轴心时代”，并且认为，人类此后的每一次进步，往往都来源于对“轴心时代”的“回望”，比如文艺复兴。于钟华将这一理论用在书法史上，把书法史上的每一次突破看作“对书法的轴心时代的回望”。而人类书法的每一次“回望”，都源于对经典的重温与再现。如果基础不牢，视如散沙。我们不难发现，在书法史演进发展而来的今天，都是对过去的“回望”无限循环往复的过程，当我们面对历史这一面大镜子的时候，我们在探索镜子背后也在观照我们自己。

其次，作品要有创造性和新意。学生时代的作品想要打动人往往需要更多的时间打磨，但这不意味着注定失败。综观此次全国第二届大学生书法篆刻展，展览作品多以作业型为主，创新和新变的能力并不高，而放眼到整个书法界，保守复古的倾向依然明显，在全国性书法展中，主流审美依旧如此。这大抵与现今制度有关，但依旧需要作为学生的我们进行更深层次的探讨和进一步的开发。同时，慎重分辨“流行书风”与“经典书风”，在主流中寻找出路，而不是跟着支流越走越偏。“展览体”的出现与存在是具有很强的指向性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通过展览选拔。我们要把眼界放宽，不应仅仅局限于展览，更应为书法创新添加自己的一种元素。

最后，参与书法展览的心态要端正。或许是受时代所限，很多学生想崭露头角，急功近利，早日成名。这种你追我赶的心态固然可取，但断不可因小失大，走歪门邪道，名利双失。如果真的做到了以上两点，书写的自然性可以恣意流淌，又何必花费心思，费尽周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凭借这种不当手段获取进入中国书法家协会的资格，进而步入书法行业扰乱市场秩序，破坏书坛氛围，违背了当初参赛的基本原则，实属不可取之为。

“古不乖时，今不同弊。”孙过庭用毕生的实践经历总结出书写创作的自然性观念，然而这一观念在今天的书法展览创作中已严重缺失，不仅体现在全国第二届大学生书法篆刻展中，在众多其他全国性展览中、高等书法教育中都有所体现。鉴于此，用传统的方式进行书写，立足古意，回归传统，推陈出新，对现今高校书法实践进行反思，实在是刻不容缓。同时，结合笔者的个人经验，提出的可探索性的创作路径，不过是为当代学子提供更宽泛的学习模式，不拘泥于外物，不忘本心，尊重自然，融于自然才是真正的书写创作之道。

[1]辞海：文学分册［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9.

[2]历代书法论文选［M］. 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146.

[3]历代书法论文选［M］. 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146.

[4]李晨. 刍议当代书法展览模式［J］. 中国书法，2018（4）.

[5]张冰.“展览体”的适应性与变异性：当代书法的一个切面［J］. 中国书法， 2015（4）.

[6]朱以撒. 当今书法展览场域下的审美心态［J］. 中国文艺评论，2016（5）.

[7]彭吉象. 艺术学概论［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2018中国高校书法展创作路径观察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