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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光西征:前秦政权覆灭之探究

【摘要】:而吕光西征成功后与前秦的苻坚发生矛盾,这也不能不说是导致前秦政权灭亡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这就是吕光西征的大致情况,由此可看出:吕光西征是秉承苻坚的旨意,是在前秦灭前燕、前凉之后的一次重大军事行动。前锋督护赵福等至巴西,为秦将张绍等所败,亡七千余人。可见吕光先后参与讨伐张平,平定苻双、苻洛以及灭前燕的军事行动,为前秦政权屡建战功,已经表现出他的军事指挥才能。

黄寿成

以往学者对于前秦政权的论述颇多,而有关前秦败亡,有学者以为淝水之战苻坚的失败致使慕容垂、姚苌等鲜卑及羌族首领的反叛,最终导致了前秦政权的灭亡[1]。也有学者认为前秦灭亡是由于苻坚对于慕容垂、姚苌等鲜卑及羌族首领过于宽容,民族政策具有局限性,由此最终使前秦走上了灭亡的道路[2]。诚然这些说法都很有道理,不过试想如果前秦政权十分巩固,特别是其中坚力量氐族保持强大的实力,即使淝水之战前秦失利还不至于导致其政权的土崩瓦解,因此余以为前秦的灭亡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也就是说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最终导致前秦政权的灭亡。而吕光西征成功后与前秦的苻坚发生矛盾,这也不能不说是导致前秦政权灭亡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

有关吕光西征的记载多见于史书,据《晋书》卷一一四《苻坚载记》所云:

吕光发长安,坚送于建章宫,谓光曰:“西戎荒俗,非礼义之邦。羁縻之道,服而赦之,示以中国之威,导以王化之法,勿极武穷兵,过深残掠。”加鄯善王休密驮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域军事、宁西将军,车师前部王弥窴使持节、平西将军、西域都护,率其国兵为光乡导。

卷一二二《吕光载记》又云:

坚既平山东,士马强盛,遂有图西域之志,乃授光使持节、都督西讨诸军事,率将军姜飞、彭晃、杜进、康盛等总兵七万,铁骑五千,以讨西域。以陇西董方、冯翊郭抱、武威贾虔、弘农杨颖为四府佐将。坚太子宏执光手曰:“君器相非常,必有大福,宜深保爱。”行至高昌,闻坚寇晋,光欲更须后命。部将杜进曰:“节下受任金方,赴机宜速,有何不了,而更留乎!”光乃进及流沙,三百余里无水,将士失色。光曰:“吾闻李广利精诚玄感,飞泉涌出,吾等岂独无感致乎!皇天必将有济,诸君不足忧也。”俄而大雨,平地三尺。进兵至焉耆,其王泥流率其旁国请降。龟兹王帛纯距光,光军其城南,五里为一营,深沟高垒,广设疑兵,以木为人,被之以甲,罗之垒上。帛纯驱徙城外人入于城中,附庸侯王各婴城自守。

又进攻龟兹城,夜梦金象飞越城外。光曰:“此谓佛神去之,胡必亡矣。”光攻城既急,帛纯乃倾国财宝请救狯胡。狯胡弟呐龙、侯将馗率骑二十余万,并引温宿、尉头等国王,合七十余万以救之。胡便弓马,善矛矟,铠如连锁,射不可入,以革索为罥,策马掷人,多有中者。众甚惮之。诸将咸欲每营结阵,案兵以距之。光曰:“彼众我寡,营又相远,势分力散,非良策也。”于是迁营相接阵,为勾锁之法,精骑为游军,弥缝其阙。战于城西,大败之,斩万余级。帛纯收其珍宝而走,王侯降者三十余国。光入其城,大飨将士,赋诗言志。见其宫室壮丽,命参军京兆段业著龟兹宫赋以讥之。胡人奢侈,厚于养生,家有蒲桃酒,或至千斛,经十年不败,士卒沦没酒藏者相继矣。诸国惮光威名,贡款属路,乃立帛纯弟震为王以安之。光抚宁西域,威恩甚著,桀黠胡王昔所未宾者,不远万里皆来归附,上汉所赐节传,光皆表而易之。

这就是吕光西征的大致情况,由此可看出:(1)吕光西征是秉承苻坚的旨意,是在前秦灭前燕、前凉之后的一次重大军事行动。(2)吕光西征的总兵力是兵七万铁骑五千,吕光所率领的是前秦的一部分精锐。(3)吕光可独当一面,堪称前秦的大将。

至于苻坚为何要把征讨西域的任务交给吕光当然与他所具有的军事才能是分不开的,他在此前积极参与了前秦政权的巩固和统一北方的军事行动,据《晋书》卷一二二《吕光载记》所云:

从坚征张平,战于铜壁,刺平养子蚝,中之,自是威名大著。

苻双反于秦州,坚将杨成世为双将苟兴所败,光与王鉴讨之。鉴欲速战,光曰:“兴初破成世,奸气渐张,宜持重以待其弊。兴乘胜轻来,粮竭必退,退而击之,可以破也。”二旬而兴退,诸将不知所为,光曰:“揆其奸计,必攻榆眉。若得榆眉,据城断路,资储复赡,非国之利也,宜速进师。若兴攻城,尤须赴救。如其奔也,彼粮既尽,可以灭之。”鉴从焉,果败兴军。从王猛灭慕容暐,封都亭侯。

《晋书》卷一一三《苻坚载记》云:

[苻洛]乃率众七万发和龙,将图长安。于是关中骚动,盗贼并起。……坚大怒,遣其左将军窦冲及吕光率步骑四万讨之,右将军都贵驰传诣邺,率冀州兵三万为前锋,以苻融为大都督,授之节度。使石越率骑一万,自东莱出石径,袭和龙,海行四百余里。苻重亦尽蓟城之众会洛,次于中山,有众十万。冲等与洛战于中山,大败之,执洛及其将兰殊,送于长安。吕光追斩苻重于幽州,石越克和龙,斩平颜及其党与百余人。

《通鉴》卷一○四晋孝武帝太元四年三月癸未条又云:

使右将军毛虎生帅众三万击巴中,以救魏兴。前锋督护赵福等至巴西,为秦将张绍等所败,亡七千余人。虎生退屯巴东。蜀人李乌聚众二万,围成都以应虎生,秦王坚使破虏将军吕光击灭之。

可见吕光先后参与讨伐张平,平定苻双、苻洛以及灭前燕的军事行动,为前秦政权屡建战功,已经表现出他的军事指挥才能。

但是仅仅具有军事才能是不够的,还要人可靠,即得到前秦中央及苻坚本人的信任,这又要从吕光的家世特别是他的父亲吕婆楼与苻氐家族的关系谈起,据说吕婆楼是略阳氐酋[3],而《晋书》卷一二二《苻洪载记》说苻洪“略阳临渭氐人也”,“世为西戎酋长”,可见他们都是略阳氐族酋长家族,因此说他们两家族当有通家之好。苻健割据关中建立前秦政权之初就以吕婆楼为散骑常侍[4],此后吕婆楼官运亨通,据《晋书》卷一一二《苻生载记》所云:

[苻]健卒,[苻生]僭即皇帝位……尊其母强氏为皇太后,立妻梁氏为皇后。以吕婆楼为侍中、左大将军,苻安领太尉,苻柳为征东大将军、并州牧,镇蒲坂,苻謏为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陕城,自余封授有差。

《晋书》卷一一三《苻坚载记》云:

兄法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从祖侯为太尉,从兄柳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封弟融为阳平公,双河南公,子丕长乐公,晖平原公,熙广平公,睿钜鹿公。李威为卫将军、尚书左仆射;梁平老为右仆射;强汪为领军将军;仇腾为尚书,领选;席宝为丞相长史、行太子詹事;吕婆楼为司隶校尉;王猛、薛赞为中书侍郎;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与猛、赞并掌机密。

而且吕婆楼“才识明达,令行禁止”[5]又与苻坚的关系不一般,据《晋书》卷一一三《苻坚载记》所云:

坚挥剑捶马,志气感厉,士卒莫不惮服焉。性至孝,博学多才艺,有经济大志,要结英豪,以图纬世之宜。王猛、吕婆楼、强汪、梁平老等并有王佐之才,为其羽翼。

《通鉴》卷一○○晋穆帝升平元年五月条云

[苻]坚以问尚书吕婆楼,婆楼曰:“仆,刀镮上人耳,不足以办大事。仆里舍有王猛,其人谋略不世出,殿下宜请而咨之。”坚因婆楼以招猛,一见如旧友;语及时事,坚大悦,自谓如刘玄德之遇诸葛孔明也。

《晋书》卷一一二《苻生载记》云:

[苻法]乃与特进梁平老、强汪等率壮士数百人潜入云龙门,苻坚与吕婆楼率麾下三百余人鼓噪继进,宿卫将士皆舍杖归坚。生犹昏寐未寤。坚众既至,引生置于别室,废之为越王,俄而杀之。

可见吕光之父吕婆楼不仅是苻坚的亲信,为苻坚推荐了前秦第一能臣王猛,还亲自参与了苻坚兄弟发动的诛杀苻生的宫廷政变。再加上吕光本人具有作为大将的军事才能,这样苻坚之所以派吕光担任讨伐西域的重任就不难理解了。

据记载在淝水之战前吕光已经平定了西域,而从淝水之战苻坚失利后算起苻氏家族成员仍然苦苦坚持了若干年,那么吕光在前秦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又有何表现呢?据《晋书》卷一一四《苻坚载记》所云:

未及关而[慕容]垂有贰志,说坚请巡抚燕岱,并求拜墓,坚许之。权翼固谏以为不可,坚不从。寻惧垂为变,悔之,遣骁骑石越率卒三千戍邺,骠骑张蚝率羽林五千戍并州,留兵四千配镇军毛当戍洛阳

卫军从事中郎丁零翟斌反于河南,长乐公苻丕遣慕容垂及苻飞龙讨之。垂南结丁零,杀飞龙,尽坑其众。豫州牧、平原公苻晖遣毛当击翟斌,为斌所败,当死之。垂子农亡奔列人,招集群盗,众至万数千。丕遣石越击之,为农所败,越死之。

慕容暐弟燕故济北王泓先为北地长史,闻垂攻邺,亡命奔关东,收诸马牧鲜卑,众至数千,还屯华阴。慕容暐乃潜使诸弟及宗人起兵于外。坚遣将军强永率骑击之,为泓所败,泓众遂盛。

坚乃以广平公苻熙为使持节、都督雍州杂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雍州刺史,镇蒲坂。征苻睿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配兵五万,以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姚苌为司马。讨泓于华泽。平阳太守慕容冲起兵河东,有众二万,进攻蒲坂,坚命窦冲讨之。苻睿勇果轻敌,不恤士众。泓闻其至也,惧,率众将奔关东,睿驰兵要之。……战于华泽,睿败绩,被杀。坚大怒。苌惧诛,遂叛。窦冲击慕容冲于河东,大破之,冲率骑八千奔于泓军。泓众至十余万……

坚率步骑二万讨姚苌于北地,次于赵氏坞,使护军杨璧游骑三千,断其奔路,右军徐成、左军窦冲、镇军毛盛等屡战败之,仍断其运水之路。冯翊游钦因淮南之败,聚众数千,保据频阳,遣军运水及粟,以馈姚苌,杨璧尽获之。苌军渴甚,遣其弟镇北尹买率劲卒二万决堰。窦冲率众败其军于鹳雀渠,斩尹买及首级万三千。

苻晖率洛阳、陕城之众七万归于长安。益州刺史王广遣将军王蚝率蜀汉之众来赴难。

关中堡壁三千余所,推平远将军冯翊赵敖为统主,相率结盟,遣兵粮助坚。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率骑五千,与[慕容]冲争麦,战于骊山,为冲所败,池死之,石子奔邺。坚大怒,复遣领军杨定率左右精骑二千五百击冲,大败之,俘掠鲜卑万余而还。

先是,姚苌攻新平,新平太守苟辅将降之,郡人辽西太守冯杰、莲勺令冯翊等谏曰:“天下丧乱,忠臣乃见。昔田单守一城而存齐,今秦之所有,犹连州累镇,郡国百城。臣子之于君父,尽心焉,尽力焉,死而后已,岂宜贰哉!”辅大悦,于是凭城固守。苌为土山地道,辅亦为之。或战山峰,苌众死者万有余人。辅乃诈降,苌将入,觉之,引众而退。辅驰出击之,斩获万计。至是,粮竭矢尽,外救不至,苌遣吏谓辅曰:“吾方以义取天下,岂仇忠臣乎?卿但率见众男女还长安,吾须此城置镇。”辅以为然,率男女万五千口出城,苌围而坑之,男女无遗。

遣卫将军杨定击冲于城西,为冲所擒。坚弥惧,付[苻]宏以后事,将中山公诜、张夫人率骑数百出如五将,宣告州郡,期以孟冬救长安。

坚至五将山,姚苌遣将军吴忠围之。坚众奔散,独侍御十数人而已。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进食。俄而忠至,执坚以归新平,幽之于别室。

这是苻氏家族继续维持残局的第一阶段,是在苻坚的指挥下在中国北方全面防御阶段,从上文看在这一阶段由于氐族本来人数就不多,又采取了全面防御的战略,因此苻秦胜少败多,特别是在山东地区苻氐家族已无法恢复旧日的统治,并且由于前秦位于关中地区的权力中心和指挥中心被姚苌摧毁,苻坚被杀而结束,由此转入第二阶段。据《晋书》卷一一五《苻丕载记》记载:

坚败归长安,丕为慕容垂所逼,自邺奔枋头。坚之死也,丕复入邺城,将收兵赵魏,西赴长安。会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冲频为垂将平规等所败,乃遣昌黎太守宋敞焚烧和龙、蓟城宫室,率众三万进屯壶关,遣使招丕。丕乃去邺,率男女六万余口进如潞川。骠骑张蚝、并州刺史王腾迎之,入据晋阳……

乃以太元十年僭即皇帝位于晋阳南。立坚行庙,大赦境内,改元曰太安。置百官,以张蚝为侍中、司空,封上党郡公;王永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进封清河公;王腾为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阳平郡公;苻冲为左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西平王;俱石子为卫将军、濮阳公;杨辅为尚书右仆射、济阳公;王亮为护军将军、彭城公;强益耳、梁畅为侍中,徐义为吏部尚书,并封县公。

坚尚书令、魏昌公苻纂自关中来奔,拜太尉,进封东海王。以中山太守王兖为平东将军平州刺史阜城侯、苻定为征东将军冀州牧高城侯、苻绍为镇东将军督冀州诸军事重合侯、苻谟为征西将军幽州牧高邑侯、苻亮为镇北大将军督幽并二州诸军事,并进爵郡公。定、绍据信都,谟、亮先据常山,慕容垂之围邺城也,并降于垂,闻丕称尊号,遣使谢罪。王兖固守博陵,与垂相持。左将军窦冲、秦州刺史王统、河州刺史毛兴、益州刺史王广、南秦州刺史杨璧、卫将军杨定,并据陇右,遣使招丕,请讨姚苌。

于是天水姜延、冯翊寇明、河东王昭、新平张晏、京兆杜敏、扶风马郎、建忠高平牧官都尉王敏等咸承檄起兵,各有众数万,遣使应丕。皆就拜将军、郡守,封列侯。冠军邓景拥众五千据彭池,与窦冲为首尾,击苌平凉太守金熙。安定北部都尉鲜卑没奕于率鄯善王胡员吒、护羌中郎将梁苟奴等,与苌左将军姚方成、镇远强京战于孙丘谷,大败之。

丕留王腾守晋阳,杨辅戍壶关,率众四万进据平阳。王统以秦州降姚苌。慕容永以丕至平阳,恐不自固,乃遣使求假道还东,丕弗许。遣王永及苻纂攻之。以俱石子为前锋都督,与慕容永战于襄陵。王永大败,永及石子皆死之。

这就是苻氏家族继续维持残局的第二阶段,在这一阶段苻坚的接班人苻丕率领前秦势力继续执行苻坚所制定的战略决策,在中国北方全面采取防御方略,与第一阶段不同的是苻丕亲自坐镇山东地区,与以慕容垂为首的鲜卑和以姚苌为首的羌族势力周旋,试图挽回败局。可是据上文所载仍然没有取得有明显的成效,只有在关中地区间有捷报,相反在苻丕亲自坐镇的山东地区却屡战屡败。而这时东晋却乘机向山东地区发展,并给予苻丕致命的一击,《苻丕载记》说“及[王]永之败,惧为纂所杀,率骑数千南奔东垣。晋扬威将军冯该自陕要击,败之,斩丕首,执其太子宁、长乐王寿,送于京师,朝廷赦而不诛,归之于苻宏。”这一阶段又以苻丕被东晋所杀而告终。随之苻氐家族继续维持前秦统治残局的时期进入了第三阶段,这时苻氏家族彻底退出山东地区,苻登全力经营关中地区,在与姚秦势力争斗中还互有胜负,但是在最后关头苻登错误的估计了形势,企图乘姚苌死去之机,倾全力企图一举消灭姚秦势力,结果大败,导致了前秦政权的最终灭亡[6]

而在淝水之战苻坚失利后前秦政权苦苦坚持的那一时期的史书记载中看不出吕光以及他的西征军队与前秦残余力量相配合对付姚羌的史实,也没有吕氏家族其他成员继续参与前秦的抵抗活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为反常的现象,而出现这种反常现象只有这几种解释:(1)吕光西征时已将其家族主要成员带走,此时留居关中地区的吕氏家族成员中没有具有号召力的人物;(2)吕光等吕氏家族的主要人物又远在西域地区,无法回援关中地区的前秦残余势力;(3)吕光兵力不足,不敢贸然进入关中勤王;(4)就是吕光等吕氏家族的主要人物这时已经与前秦残余势力彻底翻脸,有意坐视前秦灭亡。

至于吕光是否将其家族主要成员带去西征,史书中没有明确记载,不过从惯例来看吕光应该是带了一部分家族成员前去西征的,但是不可能全部带走,因为这样苻坚不仅不放心,也不可能允许吕光这样做。据《晋书》卷一二二《吕纂载记》说“及坚乱,西奔上邽,转至姑臧,拜武贲中郎将,封太原公。”而所谓“坚乱”这只能是指淝水之战苻坚失利后关中形势突变,也就是说当前秦政权在关中地区的统治失控之时吕纂辗转投奔占据凉州的吕光,而在战乱时期吕纂又不太可能是一个人走,因此当是和略阳吕氏家族的成员至少是相当多的主要成员一起去投奔吕光的,这正好能解释为什么淝水之战苻坚失利后在关中地区没有吕氏家族其他成员继续参与前秦针对姚羌的抵抗活动,也说明略阳吕氏家族特别是吕光当前秦苻氏大难当头之时非但没有积极回援前秦苻氏在关中地区的残余力量,其家族原留居在关中的主要成员却乘机逃离投奔占据凉州的吕光。

而吕光在西征胜利后并没有留在西域,更不存在由于路程太远无力回援的问题,因为据《晋书》卷一二二《吕光载记》所云:

坚闻光平西域,以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玉门已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道绝不通。光既平龟兹,有留焉之志。……光于是大飨文武,博议进止。众咸请还,光从之,以驼二万余头致外国珍宝及奇伎异戏、殊禽怪兽千有余品,骏马万余匹。而苻坚高昌太守杨翰说其凉州刺史梁熙距守高桐、伊吾二关,熙不从。光至高昌,翰以郡迎降。初,光闻翰之说,恶之,又闻苻坚丧败,长安危逼,谋欲停师。杜进谏曰:“梁熙文雅有余,机鉴不足,终不能纳善从说也,愿不足忧之。闻其上下未同,宜在速进,进而不捷,请受过言之诛。”光从之。及至玉门,梁熙传檄责光擅命还师,遣子胤与振威姚皓、别驾卫翰率众五万,距光于酒泉。光报檄凉州,责熙无赴难之诚,数其遏归师之罪。遣彭晃、杜进、姜飞等为前锋,击胤,大败之。胤轻将麾下数百骑东奔,杜进追擒之。于是四山胡夷皆来款附。武威太守彭济执熙请降。光入姑臧,自领凉州刺史、护羌校尉,表杜进为辅国将军、武威太守,封武始侯,自余封拜各有差。

可见吕光在平定西域后就企图割据西域,由于西征将士的反对而东返,已暴露出他与前秦中央之间的隔阂。当得知淝水之战苻坚失利的消息后,吕光认为前秦中央的威权大损,再次企图割据西域,在杜进的建议下野心进一步膨胀,进而与中央派驻凉州的刺史梁熙发生冲突刀戎相见,并且打败梁熙,占领了凉州地区。

这里还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梁熙是否也与前秦中央翻脸,企图割据河西地区,而吕光则是为中央铲除异己势力,可是史书中没有梁熙企图割据河西地区明确的记载,而吕光“责熙无赴难之诚”也只不过是为他消灭梁熙势力占据河西地区的一个借口而已,更重要的是吕光在消灭梁熙势力后是否如他所说“孤既平西域,将赴难京师”。

那么是否由于当时凉州地区的政治军事形势复杂,吕光不敢贸然行事?据《晋书》卷一二二《吕光载记》说:

光寻擢祐为宁远将军、金城太守。祐次允吾,袭据外城以叛,祐从弟随据鹯阴以应之。光遣其将魏真讨随,随败,奔祐,光将姜飞又击败祐众。祐奔据兴城,扇动百姓,夷夏多从之。飞司马张象、参军郭雅谋杀飞应祐,发觉,逃奔。

初,苻坚之败,张天锡南奔,其世子大豫为长水校尉王穆所匿。及坚还长安,穆将大豫奔秃发思复鞬,思复鞬送之魏安。是月,魏安人焦松、齐肃、张济等起兵数千,迎大豫于揟次,陷昌松郡。光遣其将杜进讨之,为大豫所败。大豫遂进逼姑臧,求决胜负……乃遣穆求救于岭西诸郡,建康太守李隰、祁连都尉严纯及阎袭起兵应之。大豫进屯城西,王穆率众三万及思复鞬子奚于等阵于城南。光出击,破之,斩奚于等二万余级。……大豫自西郡诣临洮,驱略百姓五千余户,保据俱城。光将彭晃、徐炅攻破之,大豫奔广武,穆奔建康。广武人执大豫,送之,斩于姑臧巿。

王穆袭据酒泉,自称大将军、凉州牧。时谷价踊贵,斗直五百,人相食,死者太半。光西平太守康宁自称匈奴王,阻兵以叛,光屡遣讨之,不捷。

其将徐炅与张掖太守彭晃谋叛,光遣师讨炅,炅奔晃。晃东结康宁,西通王穆……光于是自率步骑三万,倍道兼行。既至,攻之二旬,晃将寇顗斩关纳光,于是诛彭晃。……率步骑二万攻酒泉,克之,进次凉兴。穆引师东还,路中众散,穆单骑奔骍马,骍马令郭文斩首送之。

的确当时凉州地区的政治军事形势比较复杂,但是从吕光对付各种反抗势力每次出兵两三万人来看,吕光完全可以抽调四五万军队前往关中地区勤王的。因此说吕光之所以不派军队去关中地区勤王并非兵力不足,也不是凉州地区的政治军事形势恶劣派不出兵,而是坐视前秦残余力量与姚羌势力在关中争斗,自己则全力经营凉州地区,为下一步割据凉州作准备。

还有吕光占领凉州后的兵力问题,据《晋书》卷一二二《吕光载记》记载他是“率将军姜飞、彭晃、杜进、康盛等总兵七万,铁骑五千,以讨西域。”《晋书》卷一二六《秃发傉檀载记》又说“梁熙据全州之地,拥十万之众”而《吕光载记》说梁熙派其子梁胤迎击吕光时所率领的军队是五万人,这五万人被吕光击败,可能有一部分投降,梁熙被杀后他剩余的军队又应该基本被吕光收编,这样吕光的军队当增加了四五万人,也就是说吕光的总兵力大致达到十二万左右,有这么一支生力军,而不回师关中勤王,也就不难看出吕光是时的用心了。

此外,还需要从吕光回师至河西地区的时间分析,据《晋书》卷九《孝武帝纪》记载:

[太元九年]十二月,苻坚将吕光称制于河右,自号酒泉公。慕容冲僭即皇帝位于阿房。

可见这时吕光已基本控制了河西地区,上据淝水之战前秦失利的太元八年十月仅有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值得注意的是同时慕容冲也在阿房称帝,结合前文所述,这时前秦政权在苻坚率领下正在与姚苌为首的姚羌势力集团展开激烈的角逐,政治军事形势对前秦政权极为不利,次年五月“苻坚留太子宏守长安,奔于五将山。”[7]而在这种危急时刻吕光非但没有派一兵一卒救援在关中地区与姚羌势力苦苦支撑的苻坚,却是坐视败逃五将山,这亦可看出吕光的险恶用心。

从史书中所记载吕光当时的所作所为也可看出他的态度,据《晋书》卷九《孝武帝纪》说:

[太元九年]十二月,苻坚将吕光称制于河右,自号酒泉公。

而这时苻坚尚在关中与姚苌对抗,据《孝武帝纪》记载,到第二年五月“苻坚留太子宏守长安,奔于五将山。”这说明吕光在太元九年十二月已经对前秦中央置之不理,自立门户。《晋书》卷九《孝武帝纪》又说:

[太元十年]九月,吕光据姑臧,自称凉州刺史。苻丕僭即皇帝位于晋阳。

[太元十三年二月],吕光僭号三河王。

[太元二十一年]六月,吕光僭即天王位。

而《晋书》卷一二二《吕光载记》说:“光至是始闻苻坚为姚苌所害,奋怒哀号,三军缟素,大临于城南,伪谥坚曰文昭皇帝,长吏百石已上服斩缞三月,庶人哭泣三日。”吕光这样做只不过是装装样子,并非出于真心,真实的目的是要以此来笼络凉州地区的前秦残余势力而已,因为此前吕光并没有派一兵一卒前去勤王,再则上面这段吕光哀悼苻坚的文字之下紧接着就是“光于是大赦境内,建元曰太安,自称使持节、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陇右河西诸军事、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牧、酒泉公。”由此可见吕光哀悼苻坚的真实用心。同时也说明吕光在苻坚生前还装装样子,敷衍一下,到苻坚死后他就完全与前秦残余翻脸,割据凉州地区。虽然苻坚派吕光西征本意是想开疆括土,可是由于淝水之战前秦的失利中国北方形势突变,这时吕光所率的西征军队非但没有回师勤王,而是乘机击败前秦在凉州的势力,并占据该地区,坐视前秦最后灭亡,这些都是与苻坚西征的初衷相背离的。

综上所述,虽然苻坚派吕光西征的本意是企图占领西域,扩大前秦的疆域,进而向西发展,但是由于淝水之战前秦的失利,中国北方形式发生了突变,前秦政权陷入统治危机之中,这时本应该率军回师勤王的吕光这个苻坚旧日的亲信非但没有向关中地区派一兵一卒,反而乘机消灭了前秦政权凉州刺史梁熙的势力,全力经营凉州地区。使这支本可能救援前秦中央的军队在吕光率领下置前秦政权生死于不顾,坐视前秦残余力量在姚羌势力的压迫下在关中苦苦支撑,直至最后灭亡。因此也可以说苻坚派吕光西征分散了前秦的军事力量,加上这支西征军的统帅吕光在淝水之战失利的关键时刻对于前秦政权中央的态度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对苻氏家族离心离德,进而加快了前秦最终灭亡的步伐。

(作者黄寿成,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西安710062)

【注释】

[1]蒋福亚:前秦史》,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3年,第236—266页;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上海古籍出版社,第263—267页;徐扬杰《淝水之战的性质和前秦失败的原因》,《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80年第1期,第25—33页。

[2]李椿浩:论苻坚的民族政策与前秦的灭亡》,《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00年第1期,第104—111页。

[3]见《通鉴》卷九十九晋穆帝永和七年正月丙辰条,中华书局,1956年。

[4]见《通鉴》卷九十九晋穆帝永和七年正月丙辰条。

[5]见《晋书》卷一一二《苻生载记》,中华书局,1974年。

[6]见《晋书》卷一百十五《苻登载记》,第2947—2954页。

[7]见《晋书》卷九《孝武帝纪》第2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