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汉书》首先是作为史学作品而存在的,史料真实与否是史书可信与否的基本前提。史著自先秦便有重“真”的传统,《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崔杼使人杀齐庄公,“齐太史书曰:‘崔杼弑庄公’,崔杼杀之。其弟复书,崔杼复杀之。少弟复书,崔杼乃舍之”,为保存历史真相,史官们不惜以牺牲生命为代价。......
2023-08-20
《汉书·艺文志》曰:“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帝王靡不同之。”[46]可知早期的史官整日跟随帝王身前身后,记录帝王的言行。《史记》所记的书“崔杼弑庄公”的齐太史,书“赵盾弑其君”的晋太史董狐,记的都是帝王的言行。另,《史记·晋世家》载:“成王与叔虞戏,削桐叶为珪以与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择日立叔虞。成王曰:‘吾与之戏耳’。史佚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于是遂封叔虞于唐。”史官的职责是随时随地记下帝王的言行,这样的历史只能是贵族的历史,无法反映广阔的社会生活。司马迁一改之前帝王将相的历史,将目光投向广大群众,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在对历史人物的见解上,司马迁比班彪父子更具平民精神。梁启超说:“迁、固两体之区别,在历史观念上尤有绝大之意义焉。《史记》以社会全体为史的中枢,故不失为国民的历史。《汉书》以下则以帝室为史的中枢,自是而史乃变为帝王家谱矣。”[47]《史记》中的人物涉及社会各个阶层,中下层小人物的身影时时可见,如《魏公子列传》中的屠夫朱亥、卖浆者薛公;《孟尝君列传》中的食客冯谖、鸡鸣者;《屈原传》中的渔夫;《淮阴侯列传》中的漂母,其他篇章还有击筑者高渐离,优伶优孟等等;而且《史记》第一次为商贾人物立传,《货殖列传》构建了一幅商人画廊,篇中有名有姓的人物有32人,司马迁肯定了人们对财富的追逐,提升了商人的社会地位。至于自身平庸而居高官之人,即使贵为丞相,他也不肯多费笔墨,如《张丞相列传》中,对于没什么作为的六个丞相,书中仅列其名字,认为他们“为丞相备员而已,无所能发明功名有著于当世者”[48]。司马迁不以人的社会地位而以其社会价值作为入传标准,这一点是《汉书》所不具备的,因而,《史记》中人物的典型性和代表性要高于《汉书》。
对于《史记》的平民精神人们早有共识。刘知几在《史通·辨职》中指出:“汉臣之著《史记》也,无假七贵之权,而近古每有撰述,必以大臣居首。”[49]施章在《史记新论》中说:“只要人间有特殊的生活现象,他(司马迁)都把他叙述出来,描写出来,而且分类地叙事或描写。如《刺客列传》、《游侠列传》、《滑稽列传》、《货殖列传》、《扁鹊仓公列传》等,即与帝王无关,司马迁特别以长篇大文表章之,这都是处处表现着司马迁不偏重帝王的精神,可以表示《史记》不是帝王的家谱,只是伟人的记载;而是以社会的整个生活为对象,用平等的眼光来叙事,他以整个的社会人生为对象,给以平等的眼光而作价值的叙事和描写。所以《史记》一书可谓具有社会性的大众生活的历史。虽然他的本纪、世家、列传,往往是以描写个人为中心,而由个人上面,即可把当时的社会背景表现出来,若以现代文化以大众生活为主的眼光观之,则《史记》在文化史上的地位更为重要。”[50]这种不为帝王立家谱的精神在当时的世界范围来看都是少见的。
不为帝王立家谱,并不意味着不能称颂皇帝,事实上,对于汉代帝王,司马迁频频称颂,“子羽暴虐,汉行功德;愤发蜀汉,还定三秦;诛籍业帝,天下惟宁,改制易俗。作高祖本纪第八”[51],“汉既初兴,继嗣不明,迎王践祚,天下归心;蠲除肉刑,开通关梁,广恩博施,厥称太宗。作孝文本纪第十”[52],“诸侯骄恣,吴首为乱,京师行诛,七国伏辜,天下翕然,大安殷富。作孝景本纪第十一”[53]……在《孝文帝本纪》中,司马迁几乎将孝文帝塑造为十全十美的人物。
《汉书》除继承《史记》的部分外,其他部分以帝王将相为中心,帝王无论有无实际掌权,都予以记录,如《惠帝纪》;将相无论有无功德,都给予立传;班固摒弃了司马迁那种为“倜傥非常之人”立传的主张,对于《史记》中医者仓公传、滑稽类传、刺客等传都予以取消,这是由他奉命作史、宣扬汉德的立场决定的,当然,断代史的体例也要求他这样书写。不过班固对学者学术方面非常关注,对文学家、政论家如贾谊、晁错、枚乘、司马相如、东方朔、扬雄等都详录其书,并且专门为儒生开辟《儒林传》,这是因为儒生地位比之司马迁时代有了大幅提升的缘故。东汉,儒家经书是士人们通往富贵的敲门砖,儒学与政治密不可分,杰出的儒生有机会拜官入相,所以本质上而言,班固对儒林学者们的关注还是不脱其为帝王将相抒写的范围。总的说来,这种以帝王将相为主要对象的写史方式最符合封建统治者的要求,因而后世各个朝代的断代史,基本上都沿袭《汉书》的编纂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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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0
《汉书》之力求简洁,不仅体现在前面所说的删除叠字叠句,还体现在删除班固认为原文繁冗的文字。《汉书》对《史记》中的文字有改得好的,如《汉书·袁盎晁错传》“从史盗盎侍儿”比之《史记·袁盎、晁错列传》中“尝有从史尝盗盎侍儿”要简洁。这样改的效果是《汉书》文字显得整齐简洁,干净利落,指斥意味更强。[72]《汉书》删去数字,显得更加精炼。[80]三人都对《汉书》之删字表示不满。......
2023-08-20
唐前《汉书》研究者多于《史记》研究者,对于形成这一局面的原因,有学者从文学角度作了分析,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序》云:《史记》比于班《书》,微为古质,故汉晋名贤未知见重。此一时期的研究主要建立在唐前的研究基础之上,刘知几、司马贞、张守节等学者对张辅以繁简论优劣的观点作了进一步的分析和探讨。刘知几在《史通》里有《班、马异同论》,专门论述两书异同。(三)对《史记》、《汉书》的叙事大都予以肯定。......
2023-08-20
《史记》和《汉书》对游侠、刺客的不同态度集中反映出司马迁重“义”,班固重“忠”的不同倾向。《史记》中人物强烈的个性特征以及自由气息与其时代去战国未远有关。所以,《史记》中才会出现那么多个性化的人物形象。《汉书》在人物价值取向上强调群体价值。《史记》虽然也写忠,但不像班固那样特意强调,也不像《汉书》那么普遍,更不推崇愚忠。《汉书》则大力提倡“德......
2023-08-20
《史记》吸取了先秦史传文学及诸子散文的艺术精华。在语言方面,《史记》和《汉书》呈现各自不同的风格。《史记》语言通俗晓畅、不避繁复、多散句,《汉书》语言整齐典雅、文笔凝练、多骈偶。[1]通过分析《史记》和《汉书》的叙事语言,我们不仅可以看出作者个性的不同,也可以从中看出汉代文学由散而骈的发展轨迹。......
2023-08-20
《史记》中悲剧人物甚多,忠于楚国屡遭排斥贬谪最终沉江自杀的屈原,刺秦王不成的荆轲,争霸不成身死垓下的项羽,忠于汉室被清君侧的晁错,活活饿死的名将周亚夫,等等。悲剧全在于对灾难的反抗。悲剧大约可划分为两种,一为时代悲剧,二为性格悲剧。《史记》注重对悲剧人物在艰难处境中做出的选择进行重点刻画,借人物之选择来彰显自己之态度。其中也有些悲剧是人物自身的价值观、人生观与时代、社会发生冲突造成。......
2023-08-20
叙事顺序有利于区分人物、情节的轻重缓急,张高评在《左传之文学价值》中将《左传》之叙事归纳为正叙、原叙、顺叙、逆叙、对叙、类叙、侧叙、预叙、插叙、暗叙、倒叙、补叙等30余种,这是非常仔细的划分方法了,为便于论说,笔者在本书中删繁就简,将《史记》、《汉书》的叙事顺序分为顺时、逆时以及插叙三种。......
2023-08-20
先秦文学中《尚书》、《春秋》等史书初步彰显了叙事文学的特质,《左传》、《国语》、《战国策》等则进一步推进了叙事艺术的发展。《左传》叙事详略得当,善于描述错综复杂的社会矛盾和历史事件,能利用白描手法叙述事件的始末由来,长于将史实的记录与神话传说、历史传闻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使历史记叙故事化。[7]这一说法其实早已言明史著的叙事特征。中国的叙事研究即以中国文本为主的叙事研究以及对传统叙事理论的研究。......
2023-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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